章

我愛你像愛一首詩一樣

我把我的靈魂封在這封信裡 / 004

我愛你像愛一首詩一樣 / 005

來信與詩，都使我快活 / 006

我待你好，你也不要不待我好 / 010

說不完的我愛你 / 012

寄予你一切的思慕 / 014

讓每一個夢裡有一個你 / 016

一、二、三，快寫吧 / 017

為甚麼不給叔叔寫信？ / 018

紙上灑水作眼淚 / 019

所以我要常常寫信給你 / 020

我知道我所凝望著的隻是你 / 023

明天我答應你不再寫信 / 024

這封信不要給宋清如看 / 025

世上無聊的事便是寫情書 / 027

抄幾節俏皮話你看 / 029

贈你《古夢集》 / 038

第二章

我願意做夢和你打架兒

我願意做夢和你打架兒 / 043

盼望見你，帶著很高興的調子 / 045

見你見不夠 / 046

我愛你得很，盼你寄照片 / 048

你能來接我，我快活 / 049

我真的非常想要看看你 / 050

好好打扮，我來看你 / 051

你不耐煩“應酬”我，我要打你手心 / 052

寂寞常是囓著我，惟你能給我感奮 / 053

我不忍飛去，當一天你還記著我的時候 / 054

在夢裡我不願離開你，永遠 / 055

一想你來，你總是小得可以藏在衣袋裡 / 057

我不準你比我大 / 059

夢魂不識路，何以慰相思？ / 061

望你來我家 / 062

嘉興沒有一個高貴清華的少女，如你 / 066

我和虞山的緣分，正像和你的一樣慳 / 067

第三章

醒來覺得甚是愛你

我巴不得永遠和你廝守在一起 / 072

滿心裡都是你，想你有時要想得哭 / 073

我為之江戀你 / 075

十八天了，她還是沒有來 / 076

我多麼願意自己是個詩人，隻是為了你的緣故 / 082

隻有你是青天一樣可羨 / 084

夢裡我總是英雄 / 085

你是世上可愛的老太婆 / 086

醒來覺得甚是愛你 / 088

我隻想喫了你，喫了你 / 089

我願意舍棄一切，以想念你終此一生 / 090

我渴望和你打架，也渴望抱抱你 / 091

我隻想變做個鬼來看你 / 093

你是我的天使 / 095

女皇陛下，臣稽首 / 100

我姓洪，名水，字淡如好不好？ / 102

第四章

你願意做快樂的豬，還是苦惱的哲學家？

如果今天不是星期五，我真不想活 / 107

你願意做快樂的豬，還是苦惱的哲學家？ / 109

菩薩保佑你易長易大 / 111

金鼠牌的星期日節目 / 112

寂寞的人不該有星期日 / 114

講來講去全是有閑趣味 / 115

寂寞的人是不應該找人說話的 / 118

讀戲曲，比之讀小說有趣得多 / 123

寫於幾天以前 / 129

凡不愛你的人都是傻子 / 131

天纔們傻的程度比我更甚 / 134

夜裡很冷，你冷不冷？ / 136

也許我不懂電影 / 138

人生頂無味就是有一個家 / 140

《摩登時代》不曾使我們失望 / 143

看戲也要拿出眼光來纔好 / 146

今天看了一張影戲，故事很有趣 / 149

第五章

我是個理想家，想到現實會使我黯然

請借給我五塊錢，請講故事給我聽 / 153

我是個理想家，想到現實會使我黯然 / 154

給你看我今年的收支 / 157

愛雖不能永劫，但可以無窮 / 160

時間重得拖都拖不動 / 166

臭灰鴨蛋 / 171

我愛宋清如 / 172

我的快樂即是愛你 / 173

我不很快樂，你不很愛我 / 175

我一定要把你欺侮得哭不出來 / 177

我愛你，不和你談君子之交 / 179

我待你好，願與不願？ / 181

不要不待我好，在這世上我歡喜你 / 182

我愛你，幾時我們一塊兒放羊去 / 184

第六章

風和日暖，令人願意永遠活下去

我傷心得很 / 187

好我們逃到一個荒島上去 / 189

愛和妒是分不開的 / 191

我拍拍你的肩頭 / 195

愛你，總不算是一件錯事 / 197

醒著時，專想辯駁你的話 / 198

但願來生我們終日在一起 / 202

你總不肯跟我吵吵架兒 / 203

很希望你虐待我 / 204

我的心碎了，因為你虐待我之故 / 205

不要絕交好不好 / 207

不許你再叫我朱先生 / 209

我要打宋清如，那尼姑 / 211

風和日暖，令人願意永遠活下去 / 213

第七章

我願和你卜鄰而居，此身足矣

你要我以怎樣的方式歌頌你？ / 217

我很急，真想跑來瞧瞧你 / 220

我所思兮在之江，愛人贈我一包糖 / 221

可愛的初夏黃昏，給好人建議 / 225

無月的中秋是可愛的 / 227

我隻念你，像生著病 / 229

有得時間生病，寧可談戀愛 / 230

你病了，我寂寞得想哭 / 233

頭號傻瓜，當心傷風 / 234

不許再生病了，我害怕 / 236

我將永遠留一個深心的微笑給你 / 237

宋清如甜甜地睡覺 / 238

你肯不肯嫁我？ / 239

好我們活同樣年紀 / 241

別離有時是太難排遣的 / 242

我願和你卜鄰而居 / 243

第八章

當今之時，好談談戀愛

我很想再來看你一次 / 247

我歡喜你給我取一個名字 / 249

等你給我取名字 / 251

世上比你再可愛的人是沒有了 / 254

《暴風雨》已是第三稿 / 256

今晚苦譯，我不希望開戰 / 258

住陌生處，抄《威尼斯商人》 / 259

神氣的人總歸是神氣，喫筆的人總歸是喫筆 / 260

《梵尼斯商人》完成，大喜若狂 / 261

五天後出院，回沙士比亞那裡去 / 263

重新開始譯事，忘卻無味生活 / 265

我已經感謝你，要沒你我真不能活 / 266

突破記錄，謝謝你改正“麼” / 267

我們都是溫柔的人，我歡喜你 / 269

我很奇怪，他們若無其事 / 271

不準寫風花雪月的詩，就講故事給你聽 / 273

夢不見你，我覺得寂寞悲哀 / 274

寂寞得很，看不見你，我想哭 / 276

Everything will turn out all right / 278

當今之時，好談談戀愛 / 280

第九章

這裡安眠著一個古怪的孤獨的孩子

一個人隻要有耐心，終會勝利 / 283

我不許任何人待我好，但你待不待我好全隨你 / 286

我愛你永遠愛不完，願蚊子不要叮你 / 288

辭職書已擬好，盼回信 / 290

明天搬家，平涼村十室八空 / 291

因為如果愛你沒意思，不愛你更沒意思 / 293

天氣又涼得可愛，願你無限好 / 294

一切的思念和祝福都屬於你 / 296

你是天使，我是幸福的王子 / 298

卿似秋風，儂似蕭蕭葉 / 300

我死之後，你肯為我流淚不？ / 301

我希望你將來能到我墳墓上看我 / 302

請你親手替我寫一墓銘，寫在你心上 / 304

章 我愛你像愛一首詩一樣

朱生豪和宋清如兩人因詩結緣，因詩定情。

在之江大學求學期間，朱生豪有幸得到一代詞宗夏承燾先生的精心指點，寫下很多優秀的詩作，被譽為“之江纔子”。大學畢業前後，他在報刊上發表過很多詩歌、散文和小品集。他具備深厚的中國古典文學修養和古典詩詞的創作纔能，從四言、五言到六言、七言等，都能理解透徹並且有意識地運用到莎劇當中。同時他還鐘情於英國詩歌。因此，朱生豪翻譯的莎劇，保持了詩情和神韻，做到達與雅，使人感受到平仄、押韻、節奏等和諧悅耳的效果。

宋清如的詩纔頗引人注目。曾在《現代》等文學刊物上發表過不少有影響力的詩作。

當時著名的《現代》雜志主編施蟄存先生在讀了她的詩稿後，竟給這位女學生回了一封長信，稱她“一文一詩，真如瓊枝照眼……真不敢相信你是一位纔從中學畢業的大學初年級學生……我以為你有不下於冰心之纔能……”

兩個有著共同愛好的年輕人，就這樣以詩為媒，走到了一起。朱生豪自己這樣寫道：“不須耳鬢常廝伴，一笑低頭意已傾。”後人稱他們為“南湖詩侶”“詩侶莎魂”。

多年後，兩人的詩作合集《秋風和蕭蕭葉的歌》出版面世。這本合集收錄了朱生豪詩作58首，宋清如詩作51首。

我把我的靈魂封在這封信裡

好姐姐：

今天中午回來，妹妹帶著隨隨便便的神氣對我說，“你房間裡有一封信”，一跳跳到樓上，信並沒有。雖然知道受了騙，可是也許被風吹在地上，也許被放在書底下、枕頭底下、抽屜裡，仍然作萬一之想地空尋了一番，好像你並不是昨天纔有信給我的。

說不出來的悶，空虛，靈魂餓得厲害。鬼知道這種罪幾時纔能受滿。

我們廿九、三十兩天不工作，廿九是星期例假，三十補革命紀念日假（或者說廿九是革命紀念日，三十補星期例假均可），雖承公司方面的好意，實在也並不十分歡迎，一切事情天曉得！

我把我的靈魂封在這封信裡，你去旅行的時候，請把它隨身帶在口袋裡，挈帶它同去玩玩，但不許把它失落在路上。幸虧世上還有一個你。

我弱得厲害，你不要鄙夷我。

所有的祝福！

餓鬼寫於沒有東西喫的夜間廿六

我愛你像愛一首詩一樣

澄：

帶著一半絕望的心，回來喫飯，謝謝天，我拾回了我的歡喜。別說鼕天容易過，渴望著信來的時候，每一分鐘是一個世紀，每一點鐘是一個無窮。然而想著你是幸福地在家裡，佇念的心，也總算有了安慰。

你不會責備我說過的那些無聊話？

我實在歡喜你那一身的詩勁兒，我愛你像愛一首詩一樣。

問你寒假裡有沒有計劃的人，我不知是誰，大概是一位蠢貨，一定。理想的人生，應當充滿著神來之筆，那纔酣暢有勁。計劃，即使實現了也沒趣。祝福你。

告訴我幾時開學，我將數著日子消遣兒，我一定一天撕兩張日歷。

朱廿三下午

來信與詩，都使我快活

宋：

纔板著臉孔帶著衝動寫給你一封信，讀了輕松的來書，又使我的心弛放了下來。叫他們拿給你看的那信已經看到？有些可笑吧，還是生氣？實在是，近來心裡很受到些氣悶，比如說人以為我不應該愛你之類；而兩個多月來離群索居的生活，使我脫離了一向沉迷著的感傷的情緒的氛圍，有著靜味一切的機會，也確使我漸對過去的夢發生厭棄，而有努力做人的意思。

我真希望你是個男孩子，就這一年匆匆的相聚，彼此也真太拘束得苦。其實別說你是那麼干淨那麼真純，就是一些人的冷眼，也會把我更有力地拉近了你的。我沒有和平常人那樣隻鬧一回戀情的把戲，過後便撒手了的意思。我隻希望把你當作自己弟弟一樣親愛。論年歲我不比你大甚麼，憂患比你經過多，人生的經驗則不見比你豐富甚麼，但就自己所有的學問，幾年來冷靜的觀察與思索，以及早入世諸點上，也許確能做一個對你有一點益

處的朋友，不隻是一個溫柔的好男子而已。

對於你，我希望你能鍛煉自己，成為一個堅強的人，不要甘心做一個女人（你不會甘心於平凡，這是我相信的），總得從重重的桎梏裡把自己的心靈解放出來，時時有毀滅破舊的一切的勇氣（如其有一天你覺得我對於你已太無用處，盡可以一腳踢開我，我不會怨你半分），耐得了苦，受得住人家的譏笑與輕蔑，不要有甚麼小姐式的感傷，隻時時向未來睜開你的慧眼，也不用擔心甚麼恐懼甚麼，隻努力使自己身體感情各方面都堅強起來，

我將永遠是你的可以信托的好朋友，信得過我嗎？

也許真會有那麼海闊天空的一天，我們大家都夢想著的一天！我們不都是自由的渴慕者嗎？

現在的你，確實是太使我歡喜的，你是我心裡頂溺愛的人。但如其有那麼一天我看見你，臉孔那麼黑黑的，頭發那麼短短的，臂膀不像現在那麼瘦小得不盈一握，而是堅實而有力的，走起路來，胸膛挺挺的，眼睛明明地發光，說話也沉著了，一個純粹自由國土裡的國民（你相信我不會愛一個“古典美人”？雖然我從前曾把林黛玉作為我的理想過），那時我真要抱著你快活得流淚了。也許那時我到底是一個弱者，那時我一定不敢見你，但

我會躲在路旁看著你，而心裡想，從前我曾愛過這個人……這安慰也盡可以帶著我到墳墓裡去而安心了。這樣的夢想，也許是太美麗了，但你能接受我的意思嗎？

為了你，我也有走向光明的熱望，世界不會於我太寂寞。來信與詩，都使我快活。每回你信來，往往懷著感激的心情，不隻是歡喜而已。詩以較高的標準批評起來，當然不算頂好，以你的舊詩的學力而言，是很可以滿意的了。首“嫣嫣”二字平仄略不順，不大要緊，第二句固是好句子，但蹈襲我的句子太甚，把“猶襲”二字改為“空撲”吧。三四句平順無疵。總觀四句，略欠呼應，天上人間句略嫩，聽之。此詩改為：

霞落遙山黯淡煙，殘香空撲采蓮船。

晚涼新月人歸去，天上人間未許圓。

（兩人字重復，因此讀上去覺不順口。倘把“人歸去”的“人”改為“郎”字，卻是一首輕佻的民歌。也許你會嫌太佻，但末句本不莊，故前面的“人”字不能改“君”字。）

新月映帶未許圓，使“天上”二字不落空。

第二首全體妥。“糜”字用得新，也許你用時是無意的？

第三首第二句“微波漪漣”重復，“漪”字平仄不對；第四句“萬般往事”俗，改為“年年心事”即佳。全首改為：

無端明月又重圓，波面流晶漾細漣；

如此溪山渾若夢，年年心事逐輕煙。

三首情調輕靈得很，雖然還少新意，不愧是我的高足，我該自傲不是？

前次絕句二十首之後，又做了十一首，沒有給你看。前面幾首較好：

春水橋頭細柳魂，綠蕪園內鷓鴣痕。

蜀葵花落黃蜂靜，燕子樓深白日昏。

倚劍朗吟卍字欄，晚禽紅樹女蘿殘。

何當躍馬橫戈去，易水蕭蕭蘆荻寒。

半臂暈紅側笑嫣，綠漪時掀采蓮船。

蓮魂儂魂花儂色，蛙唱滿湖蓮葉圓。

遲雪衝寒鶴羽毿，偶爾解渴落茅庵。

紅梅白梅相對冷，小尼洗硯蹲寒潭。

略有宋詩調子，第三、四兩首，都故作拗句。又第九首：

秋花銷瘦春花肥，一樣風煙雨露霏。

蕭郎吟斷數根須，懊惱花前白袷衣。

第十一首：

燕子輕狂蝴蝶憨，滿園花舞一天藍。

仙人年幼翅如玉，笑澈銀鈴酡臉酣。

則是我詩裡特有的童話似的情調。

天涼氣靜，願安心讀書，好好保重。

朱朱廿三夜

秋興雜詩七首，本沒有給你看的意思，但張荃既有信給我，也不妨抄下來並給伊一讀，我沒有另外給伊寫信的心向。

我待你好，你也不要不待我好

好人：

你不懂寫信的藝術，像“請你莫怪我，我不肯嫁你”這種句子，怎麼可以放在信的開頭地方呢？你試想一想，要是我這信偶爾被別人在旁邊偷看見了，開頭句便是這樣的話，我要不要難為情？理該是放在中段纔是。否則把下面“今天天氣真好，春花又將悄悄地紅起來”二句搬在頭上做帽子，也很好。“今天天氣真好，春花又將悄悄地紅起來，我沒有甚麼意見”這樣的句法，一點意味都沒有；但如果說，“今天天氣真好，春花又將悄悄地紅起來，請你莫怪我，我不肯嫁你”，那就是絕妙好辭了。

如果你缺少這種poetical instincta，至少也得把稱呼上的“朱先生”三字改做“好友”，或者肉麻一點就用“孩子”；你瞧“朱先生，請你莫怪我，我不肯嫁你”這樣的話多麼刺耳；“好友，請你莫怪我，我不肯嫁你”，就給人一個好像含有不得不苦衷的印像了，雖然本身的意義實無二致；問題並不在“朱先生”或“好友”的稱呼上，而是“請你莫怪我……”十個字，根本可以表示無情的拒絕和委婉的推辭兩種意味。你該多讀讀《左傳》。

我沒有要你介紹女朋友的意思，別把我的話太當真。你的朋友（指我）是怎樣一宗寶貨你也知道，介紹給人家人家不會感激你的，至於我則當然不會感激你。

我待你好，你也不要不待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