軌跡／001

干娘／006

那幾位故人／013

父親的輝煌／022

丁香樹／026

女兒的背影／030

外婆家／036

我的爺爺／040

粗繒大布裹生涯／044

我與《山西文學》的擦肩而過／082

那口老井／089

那條小河／100

大山的蒼涼／112

那株老樹／117

濩澤水記／120

老常家的鴿子／124

板頭／135

老憨往事／139

男人你為什麼哭／145

老木的心結／151

人物小記／156

林賢治“曠代的憂傷” ／159

聶爾印像／171

在北師大聽課／181

劉伯倫與《千字典對》／190

尋訪趙林松／197

讀原力詩集及序雜感／204

隨想錄／209

附錄

窮苦之言晚乃善，悲憫之文老更成

——我讀王繼紅其人其作趙勇／214

後記／234

又記／236

老常家的鴿子

我和老常是在一個微信群裡認識的，他生性善良，品行端正，膽子小。我常常奇於他對土地的那份情感。他在外工作了三十年，寫戲本，做文章，編報紙，也算是舞文弄墨之人，但他家承包分得的七八畝田地沒有一溝一壟的閑置和荒蕪，利用工作之餘整理得精細有條，並結下累累碩果。那雙握筆之手也磨得骨骼粗壯，排著層層老繭。進城去，做文化人，逃離農村，鄙夷農村人，種種現代社會觀念貌似進步之特征在他身上印跡全無。種地是生活的必需？還是他根植於內心對土地的眷戀？我不辨悲喜。隻知謙卑和憐憫是老常人性的主色調。好像世界上再沒有比他柔弱之人讓他去憐憫了，他特別憐憫於地上的一花一草、一蟲一蟻。由於命運多舛，他內心有著深深的自尊，與發自骨子裡的倔強，和著一生讀書的養成，不卑不亢，深埋在他極謙卑的表像後面，讀出他性格的特質，令我極是欽佩。他除了發在微信群裡的詩寫得別有一番味道外，楹聯也寫得極工整。田間地頭勞作之餘，他經常用手機拍一些獨特的花花草草，蟲蟲蟻蟻，並寫兩行樸實的文字發到群裡和朋友圈曬曬，也是一番景致。我那時和他雖未謀面，但從詩文中已是識得他品行幾分，私下裡常為之感動。

我第一次看到他家的鴿子，是去年麥收時節，我看到他家院子裡，一幼小的鴿子依偎而臥於一個大臉盆裡，他一歲的小孫女在旁邊陽光燦爛地與之輝映而笑。他拍了一張照片放在微信群裡。我看那一小小鴿子依偎而臥於臉盆裡，全無驚懼之感，以為是他家養家馴之鴿，仰其給食，任其擺布，並不為奇。但還是為他年近七旬，田間萬般辛苦勞作之餘，尚有養鴿之雅興，不禁心添默默之溫馨。

後來我們漸熟，我常去他家看他，纔知他家鴿子並非他馴養的，而是五六年前的一野鴿子自己尋覓落戶而來的。鴿子生性不做窩，生在屋檐下梁間的鴿蛋老掉下來，孵不成小鴿子，老常給安置放了一個紙箱子做窩，鴿子纔開始孵化。此緣一結就是五六年，每年都有小鴿子出窩，長成就飛走了。老鴿子也不知道是否還是原來那一對，但每年他院子裡的樓杆上都會有幾次鴿子大聚會。從四面八方飛來的幾十隻鴿子在他家院子裡，嘰嘰咕咕熱鬧一天，像開著一場隆重的家族會議。也說不定它們是一大家子，算來每年從他家屋檐下飛出的鴿子也有幾十隻之多了。

他家的鴿子是野鴿，自己覓食，他並不刻意喂食。去歲鼕，他九十多的老母剛去世不久，他悲傷，我便陪他幾日。恰逢大雪，怕鴿子無處覓食，我們拿出谷物，小心放於窩邊，鴿子處之泰然，也未特別雀躍。他家鴿子也不懼人，連我這個陌生人也不怕，我曾手伸進鴿子窩裡摸了摸那幼小的鴿子，鴿子並無驚亂之相，我很是奇怪。當然，動物原本就和人是同類，隻是人類後來給自己冠以“高級動物”並喫起了“低級動物”而已。鴿子天性聰慧之至，且能善解人意。古代有軍鴿傳書，解兵臨城下圍城之困，救千萬人性命於兵火，尚傳有千秋佳話。唐詩中的“青鳥殷勤”“鴻雁傳書”於滄桑中閱盡人世間多情之事。基督徒的“聖經”中鴿子更是上帝的和平使者，銜橄欖枝於諾亞方舟，滔天洪水中給人以希望和信心，使人類得以繁衍。

鴿子益事多不勝數，我則有感於偌大的村子，幾百戶人家，鴿子為何獨鐘於老常家，想是鴿子和老常善良柔弱性情心心相印有所感召吧？冥冥中事又有誰能道明？古人不是有“良禽擇木而棲”之論嗎？仲尼亦曾曰：“鳥則擇木，木豈能擇鳥？”想來鴿子擇老常家也是擇一善良之家而棲吧！

老常家在鄉下，離鎮子上還有七八裡地。以前是個很富庶的大村子。“以前”至少可以追溯到有明以來，甚至再上一個朝代。而且在離村子不遠處的牛頭山，就有明末亂世之時村中富戶集資為村民修建的用以躲避曾橫掃中國北方的“義軍”兵禍的“牛頭寨”為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