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  錄

代序001

成都

黃忠路002

科甲巷石達開殉難處004

文殊院喝壩壩茶006

九眼橋008

彭州白鹿鎮領報修院010

天府廣場遇雨012

都月二日，雪，聽陳大華兄吹尺八014

成都傍晚的莫舍咖啡016

彭州丹景山讀陸遊《天彭牡丹譜》017

惜字宮南街019

在成都讀唐平油畫《花兒卓瑪》021

在成都再讀李商隱《訪隱者不遇成二絕》023

杜甫草堂讀《絕句》025

在成都悅來茶園看川劇026

自貢

燊海井030

自貢尖山湖032

攀枝花

攀鋼新三號高爐作業區034

在攀枝花南山賓館會議室與攀鋼勞模座談036

米易撒蓮的山岡上038

在安寧河畔040

瀘州

在瀘州長江三號橋上044

二郎灘046

瀘州高速公路入口處048

德陽

羅江龐統祠050

在羅江燈盞村想起川劇鼻052

綿陽

綿陽桃花島國際酒店讀《鄉村生活圖景》056

越王樓上058

梓潼七曲山大廟文昌星祖庭遇雨060

三臺國家林業籐椒規範化種植示範區062

越王樓夜聽琴記063

劍門關喫豆腐席聽三國演義066

皇澤寺068

遂寧

在蓬溪赤城湖與呂歷瘦西鴻眾兄弟飲酒072

陳子昂讀書臺074

內江

內江梅家山成渝鐵路築路民工紀念堂078

在隆昌北關石牌坊旁擺龍門陣080

資陽

雁江臨江寺豆瓣廠084

雁江蜀原廣場觀八段錦086

樂山

夾江千佛岩090

在樂山大佛對岸江邊喝茶092

眉山

青神漢陽古鎮096

在眉山三蘇祠寫兩茫茫098

彭山江口張獻忠沉銀處100

南充

南部大橋鎮讀縣志憑弔三陳進士104

張思德紀念館106

宜賓

宜賓李莊梁思成林徽因舊居110

在長寧龍吟寺眺望蜀南竹海 112

廣安

武勝寶箴塞聽川戲114

華蓥山雙槍老太婆塑像前聽故事116

達州

渠縣趙家坪觀漢馮煥闕120

在達州火車站122

巴中

平昌米倉古道邂逅張大人花126

通江銀耳博物館128

雅安

雅安上裡古鎮132

在蒙頂山天蓋寺喝蓋碗茶134

甘孜

在理塘長青春科爾寺的廣場上138

理塘縣城仁康古街……140

理塘無量河國家濕地公園142

阿壩

九寨溝保華鄉聽南坪小調146

九寨溝草地鄉看白馬藏人跳十二相148

九寨溝嫩恩桑措垭口，和一群藏族老人唱酒歌150

松潘尕米寺，看見掠過樹梢的一曲藏歌152

汶川石紐山大禹祭壇154

在九寨溝讀楊瑞洪油畫《高原·卓瑪》157

在九寨溝夜讀《秋翁遇仙記》159

九寨殤161

涼山

瀘沽湖166

去甘洛的綠皮火車上168

邛海170

在西昌古鳩莫移民搬遷新村172

代序   有一種寬叫作把水切薄           / 龔學敏  

   寫過一首叫作《有一種寬叫作把水切薄》的詩。寫詩自然有很多的寫法，幾十年下來，詩歌慢慢成了我認識置身的這個世界，包括人生的一種工具，或者一種角度。隱喻、像征、通感，甚至密碼，是我用詩歌和之外的存在達成的一種默契。詩歌與其說是發現，不如講是更高一個層面的印證。世界大到用蒼茫一詞來形容時，便是一種沒有邊際的寬廣，人的渺小會因為想像力的開闊而欣慰，像是找到了一條從未走過的路，一種狹窄的鋒利，並且，樂此不疲。

   說起寬，尤其用來比喻做人或是一個人的內心時，都會想到一些好處來，甚至一些褒義的詞。其實，想到僅僅是想到而已，與真正的寬是無關的，與自己是無關的，如同寫詩一般。多年前，包括現在也是如此，知道自己的詩該朝著哪個方向寫，哪個高處寫，自己筆力的不足也是明白的，終還是沒法抵達。這是寬的無奈，也是窄的堅韌。

   打小時候開始，有一件事讓我一直糾結不清。幾乎所有的課程在當時的課堂上我都是聽不懂的，過了一二十天，又自然而然地懂了。這裡面尤其以數學和需要背下來的課程為弔詭。遇上辯證法這樣的詞，就需要更長的時間來理解。像是一鍋飯，老師開講是下米，然後，自己慢慢煮，時間到了，自然就熟了。回過頭來想，真還不敢確定給我們上課的老師自己懂沒有。我上的初中是農村的那種戴帽子的小學，那時的老師們大多沒有經過現代意義上專業的培訓，多是知道一是一，便在課堂上給我們講了一卻不管二的老師。這一點又以英語老師為，老師很認真，可是他隻在他讀中學時學過俄語。這樣的開始，直接的結果就是我高考時英語幾乎零分。還有一個陰影，到現在都困擾著我，我從來不敢在公共場合大聲講有限的幾個英語單詞，甚至字母。

   辯證法這樣的大詞，除了死背下它的定義之外，過了很多年，對於我而言，都是恍惚的。直到現在，提到辯證法，腦袋裡條件反射，出現的也就是樸素的一分為二四個字。更不要說，後來又加了兩個字，叫作唯物辯證法。

   世事想必都是如此，沒有清清楚楚的。後來，又出現了作為唯物的反面對像接受批判的唯心主義。人心都是不同的，自然萬物也就被表述的不同了。很多的事，即使唯物，也是說不清的。比如，寬與窄。如果再加上人心，指鹿為馬也不是不可能。還有自以為是，還有以假亂真，還有欺世盜名。

    水是無形的。關於水的定義，想必古今中外的說法都可以編一本辭典了。如果哪位有心人能做成此事，倒是一件好玩的事，算是一等一的閑書了。閑書的意義，一是要讀著好玩，二是要有出其不意的妙招。這妙招倒像是武林高手隨手使出的閑招，功力不到的人，是萬萬想不到它會致命的，也讀不懂。詩也如此，一句貌似很遠的話，會讓人內心深處一緊，被電擊中一樣，一個寒戰。這效果，便是詩歌創作的境界，便是大開大合。也就是對寬窄的拿捏。說到關於水的定義的閑書，我想它會一直厚下去，一直伴隨著人類對自然和自己認知領域不斷地擴大。比如，水由氫和氧構成，之前的人是無法想像的。物的水尚且如此，更何況由心而發生的詩歌。這便是我不願意爭論什麼樣的詩纔是好詩的緣故。詩歌某種程度上是一種方向，是一個人靠近詩本質的努力。這是人類知道途徑，而永遠不可抵達的。不要輕易說別人寫的不是詩，詩可能像水一樣，因為無形而無所不能。關鍵在於你呈現出來的文本是不是隻有你一個人發現的。這一點重要到可以推倒很多人一生的寫作。詩歌在某種意義上的殘忍也在這裡。當然，它的容易則在於許多帶有情感色彩的文字，一經分行，便有了大眾意義上的詩歌形式。這一點不重要，重要的是它靠人類尚未發現的詩的意義有多遠。就像是說寬與說窄一樣，同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用什麼來和它比較。

    大開大合不是一種創作手法，它是詩人對待世界的一種態度，一種做人的境界。這一點，裝是裝不出來的，就與對寬窄的認知一樣。寬窄是一個奇妙到讓你沒法下結論的一對貌似矛盾的辯證存在。因為所有傾向一方的肯定，換個角度都是不存在的。

     年輕時剛開始學習寫詩，聽到老師們總是講打開，現在細想，這已經是詩歌寫作中好的教材了。情緒需要打開，想像力需要打開，重要的是做人的格局需要打開。時至今日纔懂得，這種打開就是對寬窄的度的把握，是一切寫作存在意義的根本，像是需要找到適合自己的兵器。

     說到寬，想想有些詞本就是為了否定自己而存在的。比如，取之不盡。世上本沒取之不盡的事物，包括時間。小學四年級之前，我是在一個現在看來距縣城很近的小山村讀的。那時候到縣城，我騎過一次馬，用了半天的時間。距離可以用時間來形容，更讓人不能忘記的是用屁股被硌疼後左右腿換著承受身體重量來回的次數來計算。前兩年專門坐車回去了一趟，學校修成了小洋房，因為是澳門方面的援建，一見面便覺得很洋氣。之間的時間，感覺很薄，薄到一捅就破，而又永遠也不會破的程度。這種薄慢慢地攤開，成了一種寬，寬到可以任意安頓自己的童年。村子後山的樹林是小時候去得多的地方。村裡人把現在認為的保護生態環境，抵御自然災害而植的樹叫作神樹，把環抱村子的後山稱為神山。落葉和松軟腐殖土很厚，厚到一腳踩下去，有踩在厚厚的雪地裡的感覺。這樣的密林給我早關於世界的認知。我把聽大人們講的故事，和自己在連環畫上看到人物和事件全都放在林子裡，給凡人劃地盤，給妖精指定枯樹的洞作為他們的洞府。遇到像動物的石頭，給它們命名，然後幫我管理在大人眼中一腳就可以毀滅掉的世界，樸實的童話的世界。這是一個密封的世界，從某種意義上講，後山構成了現實生活中物質貧瘠的我在精神方面的疆域，一種不真實的寬。或許，這纔是我寫的首詩。我現在依然認為與自然的親近是一個寫詩的人接近詩歌本質有效的方式。甚至在社會分工，包括藝術的分工越來越精細的今天和未來，詩歌可能承擔的一種負責人的心靈與自然溝通的職責。後山的樹林，以及小時候的環境與生活狀況，肯定影響到了我的寫作。我迄今都還固執地認為漢語、漢字是適合寫詩的。這與像形文字的天生有關，每一個漢字都可以在自然和人的內心找到一個準確的位置和命名，這也是詩歌的職責所在。童年蒼茫過來，像是可以覆蓋和籠罩我們成年後的所有，以及我們的未來。這種寬無邊無際，沒有人能夠看透。但是，有一點不同的是，這種寬有時候會變得很尖銳，如同一柄鋒利的劍，可以刺穿我們的理性不能到達的所在。這是窄的優勢。當我們關注窄的鋒利時，像是鳥喙，走在飛翔的前面，引領羽毛，引領風，引領寬。

    “有一種寬叫作把水切薄”，與此同時，“水的狹窄被用聲音磨刀的人，噙成了時間的暗器。”有一種觀點，哲學在當代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科學依舊在發展。如果是這樣，寫作意義上的大開大合，以及寬窄之道是不是更應該逼近自然本身？也許，真有那麼一天，人們會用詩歌來抽像整個世界，包括人類的情感。當然，這需要時間，和農耕文明、工業文明……這之後我無法想像到的各種文明，關鍵是它們之間，質的嬗變。

                                                                                                                      2019年2月10日於九寨溝

  科甲巷石達開殉難處

時間凌遲成一塊假裝結痂的石碑。

短裙的刀，把整條街門牌的經歷，

剮得面目全非。



賣銀器的鴿子給天空喂奶。



霧霾像清妖辮子上塑料們蓬松的昆蟲，

南京口音的披肩，包庇雨滴來歷。

櫥窗風干的時間，

在巷子拐彎處顯形，夕陽的走卒，

用玻璃曖昧。

喝完酒的大渡河，

在鼾睡中，被刀結果。



咖啡的素幌子，別在女人

淋水的性別上。

鐵板止於秘籍中的監獄，

  用硬幣一敲，

生與死，悉數潛伏在注釋中。



在正科甲巷的樹上，石達開的桃子，

碩大，多汁，一臉猙獰，

所有過往的季節，桃花朵朵，

無一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