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 論 跨文化與小說敘事

節 小說的新變：等級制的松動與跨文化態勢的形成 

第二節 世紀末與世紀初：跨文化視野下的現代時間與上海敘事 

章 “怪現狀”的“現形記”：權力政治與社會癥結的激進敘事

節 聽故事與講故事：故事“情結”的產生與故事“情節”的構設

第二節 敘事作為一種行為：敘事視角的轉換及其話語機制的形成 

第三節 政治和道德的公私纏結：日常生活、地緣政治與主體經驗敘說

第四節 跨文化實踐：晚清小說的精神向度與激進敘事 

第二章 “繁華夢”中的“列傳”：都市欲望之主 / 客體的故事與範式

節 失衡的筆致：重復的表征、艱難的鋪衍及遮蔽的打破 

第二節 空間移動與欲望主 /客體的建構 

第三節 《海上花列傳》與群體之歷史：絮語、情愛與女性聲音的現代修辭 

第四節 《海上繁華夢》與歷史無意識：幻夢、驚醒與話語符碼的建制

第三章 “史”與“記”：歷史敘述與現代主體的抒情形態 

節“淚史”與“哀史”：記憶、自敘與抒情形態的建構 

第二節“痛史”與“仇史”：歷史、情感與道德的敘事邏輯

第三節“小史”與“外史”：從邊緣到中心的話語轉換

第四節“惡之花”：晚清小說都市想像的歷史建構 

第四章 “鏡”中“花”：社會階層的文化生態與都市鏡像的虛實對照

節 映照與顯像：上海社會與都市圈層的跨文化鏡像

第二節 跨文化語境中的都市群像：革命黨、留學生及都市買辦的小說形像 

第三節 新戲與新學：娛樂文化、都市生態與新式教育的現代性映射 

第四節 《市聲》與商界：嗚呼黨、階級生態與“有群”之話語 

第五章 “現在”與“未來”之中國：跨文化鏡像中的時空重置、家國轉喻與敘事倫理

節 舊瓶裝新酒：空間轉換、文化想像與科幻形式 

第二節 國家主體的多重置換與晚近小說的轉喻機制 

第三節 從“現在”走向“未來”：時間惶惑、理想敘事與小說的現代修辭 

結 語 現代中國“進化”記：以《中國進化小史》作結

晚清小說《海天鴻雪記》的開頭有這麼一段話：“上海一埠，自從通商以來，世界繁華，日新月盛，北自楊樹浦，南至十六鋪，沿著黃浦江，岸上的煤氣燈、電燈，夜間望去，竟是一條火龍一般。福州路一帶，曲院勾欄，鱗次櫛比，一到夜來，酒肉熏天，笙歌匝地。凡是到了這個地方，覺得世界上要緊的事情，無有過於征逐者。正是說不盡的標新炫異，醉紙迷金。那紅粉青衫，傾心遊目，更覺相喻無言，解人艱索。記者寓公是邦，靜觀默察，覺得所見所聞，雖然過眼煙雲，一剎那間都成陳跡，但是個中人離合悲歡，組織一切，頗有可資談助的。”a 該小說為吳語文本，由二春居士編成，南亭亭長評，初由遊戲報分期刊出，光緒三十年（1904 年）世界繁華報出版單行本，共20 回。從小說開端的這段話中，透露出了幾個關鍵的信息，那就是上海1843 年開埠以來，其“繁華”與“世界”接上了軌道，都市文化的現代化程度“日新月盛”。小說中所提到的煤氣燈、電燈等像征著現代化進程中的物質表征，紙醉金迷的精神凋零與火樹銀花的繁華景像則是相生並存。紅粉青衫所代表的是倌人與傳統知識人的交互苟且，但是這種關繫又是摻雜了“心”與“目” 的主體性參與。而寓於這一切的核心，便是“征逐”二字，其中的失落與快感、恨仇與愛慕、跌落與浮升，所在頗多。

正如《海上繁華夢》所指示的，在中國小說與晚清歷史的彼此融彙中，“繁華夢”所折射出來的心理期許、欲望征像及精神癥結，都通過《海天鴻雪記》中所謂的“記者”而得以付諸於文字和文本。值得注意的是，無論是對“過眼煙雲”、“一剎那都成陳跡”之雪泥鴻爪的記錄，還是對於海上之繁盛“夢魘”的召喚和勾勒，其中所代表的，是聚焦於晚清的都市想像與文化建構。無論是記錄還是勾勒，都體現出小說勾勒晚清的上海狀貌的形式化努力。不僅如此，這個過程還呈現出了文本世界及其在具體的都市語境中所對應的虛幻而充實的人、抽像而實在的物以及在特定的敘事倫理和書寫形態中敘述而成的歷史。米凱爾·杜夫海納說：“文學作品的特點，也是它與報道、科學著作或哲學論文相對立的一點，就是文學作品的意義，內在於作品的語言和形式結構中。由於意義和風格是分不開的，所以，它具有事物的密度和不透明性。”在歷史現實與社會人心所對應的小說語言與敘事結構之間，究竟將激蕩出怎樣的形像與形式，這是問題的中心；黑格爾在《美學》中說：“理念與形像能互相滲透融合為統一體。”因而在此基礎上，本書試圖宕開一境，在意義與語言、內容與形式的相互包孕和對應的理念基礎上，根據語言與形式中所凸顯出來的集體/ 個體無意識與時代/ 主體的欲望與倫理旨向，指出晚清小說的上海敘事所代表的敘述者及其所呈現出來人物/ 歷史的無意識欲望與時代征候/ 癥候；而這一切的討論，都是以跨文化為現實和理論視野，進一步探究在世界性浪潮激蕩下的都市語境中，晚清小說中的上海敘事所呈現生成的“意義”及其所映射和構建之“意義”的語言形式。

本書通過對各式晚清小說進行文本解讀，也偶會涉及一二部民初的作品，如《歇浦潮》等。試圖以跨文化為理論視角，結合晚清的都市上海中所形成和呈現出來的世界性因素進行探討，不僅將晚清的都市語境與當是時的小說文本進行對接並加以辨析，而且指出中外文化交彙中形成的工業化和現代化浪潮對現代化轉型的影響和促進。不僅如此，本書還試圖結合晚清的小說，指出所謂的“跨文化”並非是不言自明的，因而論文題目將“跨文化語境”與晚清小說的上海敘事兩者並列，而不是簡單地將“跨文化”作為一種既定的背景式的存在。因為本書試圖探討的是滲透於晚清小說的敘事形態與語言形式之中的“跨文化”要素，尤其是寓於其中所形成的獨特的人物形像、話語方式和結構形態，在歷史現實與社會人心所對應的小說語言與敘事結構之間，呈現出了怎樣的形像與形式。因而在語言與意義、形式與內容的對應、呈現和融彙中，探究晚清小說的敘事語言與結構類型所凸顯出來的都市的集體/ 個體無意識，並且切入時代主體的欲望與倫理糾葛，指出其中所展現的敘述者及其所呈

現出來人物/ 歷史的時代征候/ 癥候。

而要實現以上的探討，所要解決的問題則在於“跨文化”的意涵和指向在晚清的小說文本中是以何種形態呈示出來的，不僅如此，在跨文化語境中都市想像的建構，其所代表的是晚清小說怎樣的敘事嘗試和形式化過程，其中又體現出了都市上海怎樣的集體/ 個體無意識與時代/ 主體的欲望和倫理旨歸。

文本則首先在文獻資料上進行深入的閱讀與挖掘，由於晚清的小說已經有不少學者論及，那麼這裡采取的策略一方面是在理論方法上的新的嘗試，即引入跨文化的角度探究晚清小說中的上海敘事，另一方面則是通過更多文本上的探索和分析進行突破，或在前人討論的基礎上另立新意，或在以往研究注意不夠或沒有注意的小說文本中進行挖掘。事實上，晚清的小說文本所反映的歷史層面和社會範圍是極為廣泛的，其所觸及的話題與內容也並非簡單的分類所能涵納，所以本書的論述雖然主要以常見的類型進行章節安排，但是具體分析上又是具備靈活性的，這樣既有利於論文結構的明晰，同時又不窄化小說文本本身的豐富性與復雜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