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成繡梓，作者的願望是自己的作品得到讀者的認可。《人間辭話》初版面市，悉數售罄。其間，我還收到不少信函和手機短信。無論是褒獎還是諍言，我都如獲至寶，銘刻在心。駐京部隊某老年大學教員門忠魁先生，在給學員講授古典詩詞時說：“接受古典詩詞這份珍貴的遺產，總得先要讀懂它。古今語言意義有差別，隻有打通古今語言的隔閡，明曉其文字含義，掌握古

代詩歌藝術表現的特點、路徑和手法，纔能深入領會其意義。看了這本《辭話》，覺得它真是一把打開古典詩歌藝術創作的鑰匙。對古典文學作品沒有讀懂便欣賞其藝術，不免會有隔靴搔癢的缺憾。《人間辭話》對古典詩詞愛好者閱讀、欣賞和寫作的幫助，正在於它的可操作性。說它具有工具書的功能亦不過譽。”正是門老師的推介，聽課的學員由學友、離退休老干部宋保恆先生

從網上代購二十餘冊，分發本班的詩詞書畫和音樂愛好者。河南新鄉學院老教授楊群纔購得此書，讀後說：“本書通過引用華夏古詩中習見的例句，闡述了修辭學在漢語言中的藝術運用。惟其習見，尤易忽略，一經作者指說，境界全新。該書立意新穎，論述深刻，語言凝練，妙語連珠，又給讀者多了一份愉悅。這部《辭話》對大、中院校漢語教學也有重要的指導作用。”中國船舶繫統工程研究院艦船專家、年近八旬的高學勤先生，愛好古典詩詞，購得此書，愛不釋手，披閱達旦。她逢人便說：“這書好，我要留著給上高中的孫子好好讀讀。藝不壓身，學生們讀這樣的書，對寫作文也有幫助。”

諸如此類的褒獎，筆者聞知，誠惶誠恐。就當拙著經受一次實踐的檢驗吧。

該書初版時，責編姚蘭老師，將我撰寫的一段話置於封底：

《人間辭話》專講古典詩詞的修辭，從語言的藝術表現方式角度賞鋻古詩詞中的名篇佳什，使人的審美品位從“悅耳悅目”進入“悅心悅意”“悅神悅志”的層次。基於詩歌與書畫、音樂在形體和音色上的共同特點，詩歌、書畫和音樂愛好者，皆能於其間融會透瑩，觸類旁通，於智有補。

據傳，不少讀者看了這段推介文字，立馬購書；讀了拙著又認為此言不虛。而今，中國改革開放已過不惑之年。國人思想解放，眼界始大。“不薄今人愛古人”，一個親近傳統文化的熱潮又一次湧來。人們的共識是：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值得國人驕傲和榮耀的就是古典詩歌。試想，如果沒有唐曲，中國文化將不知褪卻多少光彩。中國文學的亮點也在詩歌，古代中國人深厚的思想感情，講道義的人文情懷，對於大自然和自然美的欣賞，大多是靠詩歌來表現的。但願拙著的再版，能夠為讀者的文化生活帶來新的愉悅。

為回報讀者的垂愛，這次《辭話》再版，筆者不顧畫蛇添足之嫌，增補了兩部分內容：一是“詩林清韻”。詩家有所謂煉字不如煉句，煉句不如煉意，煉意不如煉格之說。依在家淺見，煉格還不如煉賞呢！“接受”寶貴。有了好酒好茶，不會品嘗也白搭。舊體詩也一樣，意有高遠、淺近之分，渾厚、卑弱之別。讀古典詩詞曲賦，不能人雲亦雲，要有己見。二是“詩體雜譚”。這部分內容雖屬一般常識，然而，即使在詩歌愛好者中，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者亦不鮮見。何況詩體與修辭有著“體”與“用”的關繫，亦如“風雅頌”與“賦比興”的關繫一樣，是緊密相連的。“清韻”與“辨體”躋身“古典詩詞修辭例話”也算是珠聯璧合。

拙著再版，我還要借此感謝中國書籍出版社的領導，尤其是副總編趙安民先生的悉心指導。本書脫稿時原題為《人間美辭》，初版改為《人間辭話——古典詩詞修辭例話》，即出於趙總的睿。這次再版，由貴社傳統文化編輯部主任李國永先生擔任責編精心策劃。我年事已高，老眼昏花，精力不濟，書中舛誤在所難免，敬請海內碩宿指謬摘疵，尤自幸焉！

作者，2019 年6 月於京畿小西山

欲把西湖比西子

——近取諸身說“比喻”

當人類還沒有弄清生命的根源，對種種自然現像迷惑不解時，便展開聯想和想像的翅膀，將自己的心緒與天地萬物緊密地聯繫在一起，在這種聯想和想像中，獲取喻體和本體的本質聯繫。天是怎樣的？地是怎樣的？先人們慣於以自己身邊熟悉、易懂的東西設喻。蓋天家的先哲們就認為“天似蓋笠，地法復盤，北極之下為天地之中”。天就像一頂鬥笠，斜罩在地上，一直轉。北極星那裡是它轉動的軸心。早的比喻——打比方，就在這樣的聯想中誕生了。“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蓋天家的形像比喻一經北朝的歌手上，變成了形像生動的詩句。

比喻又稱譬喻，它是人類語言中運用廣泛、重要的一種修辭方式。中國儒家宗主孔子在他的“言語”繫統中，力主“能近取譬”。朱熹作注時說：“譬，喻也。……近取諸身，以己所欲譬之他人，知其所欲亦猶是也。”這裡，朱子強調“近”是“取”喻的一個基本原則，它從性質上涉及比喻思維屬於形像思維。由於比喻中的喻體所屬的類型是美好的，其美感或詩性高於本體所屬的類型，新鮮、貼切的比喻會使詩句產生一種奇特的力量，它可以使模稜兩可、枯燥獃板的事物變得清晰可見、形像生動、耐人尋味。

比喻分明喻、隱喻、借喻三大類。明喻用比喻詞“像”“似”，“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b，“露”“月”是本體，“珍珠”“弓”是喻體，“似”是比喻詞。隱喻又叫暗喻，常用比喻詞“是”，“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c，以眉眼喻明媚柔弱的江南山水，一“橫”一“聚”，再以“盈盈”狀其深情，那江南山水便如一個明眸善睞的女子風姿綽約地鮮活起來。

句中“水”“山”是本體，“眼波”“眉峰”是喻體，“是”為比喻詞。明喻、隱喻要求出現本體與喻體，比喻詞有時可以省略，尤其是詩歌在省略的條件下，明喻、隱喻的界限難以區分。在中國人的比興思維中，凝練委婉的隱喻更為活躍，它無處不在，具有極大的包容性。借喻是借本題說他事，詠女人，借花為喻；詠花，借女人作比。借喻隻有喻體，不出現本體和比喻詞，與明喻、隱喻有明顯的區別，“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將江上遠去的孤帆比作空中的一朵輕雲，飄然而去，詩人對離人命運的深沉傷感由此可見。

在文學領域裡，比喻的修辭手法始終是人們討論的熱門話題，據修辭學家的粗略統計，僅《修辭學習》一本雜志，十多年來發表的論述比喻的文章就有百篇之多，其形式和名稱，也多達幾十種，諸如：明喻、直喻、暗喻、隱喻、喻代、提喻、倒喻、縮喻、簡喻、對喻、引喻、擴喻、補喻、逆喻、互喻、環喻、反喻、交喻、回喻、迂喻、遞喻、較喻、強喻、進喻、弱喻、等喻、連喻、博喻、復喻、聯喻、類喻、叉喻、套喻、例喻、中喻、詳喻、曲喻、語喻、質喻、諷喻、事喻、物喻、字喻、詞喻等等，而且仍有一些新的比喻形式被不斷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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