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紀最優秀的詩人是貝朗瑞。我是就他的句法，他的語言而言。他講十八世紀的話。但是他要自然得多。他總是躲開讓-巴蒂斯特?盧的法國傳統。他歌頌美酒，愛情，榮耀……他是民族主義者，或者不如說是帝國主義者——其實在他後冒充好漢。在他的《回憶錄》中，我們這位史詩吟唱者—因為是他給帝國的傳說插上最強勁的翅膀—講述自己怎樣躲避兵役，既天真又賴皮。他從不去征兵局報到。到了帝國末期，逃兵多如牛毛。他說：“我遇到憲兵，必定向他們摘帽致敬。由於我早就謝頂，我的禿腦門頂就代替了軍籍證。他們以為我少說也有四十歲。”可是這不妨礙他歌頌小平頭。    
    後者若是知情，準會打發他去服苦役。
    他有幾首小頌歌，堪與十六世紀最好的同類作品媲美。
    你會老去，我美麗的情人……
   像是剽竊龍。對於我，我承認，我認為《好百姓的上帝》遠比《熟睡的波阿斯》高明。您別皺眉頭；您這樣做叫我難受。您很喜歡《路得與波阿斯》？那就免談了。這倒是個傑作……可笑之極的傑作。
於是法朗士發出濃重的鼻音，像在吹三孔笛。每當需要挖苦他嘲笑的作者，他會一本正經強調鼻音。
    這位老人擁有大片的麥田，
    他富甲一方，卻秉性公道，
    他磨房的水道裡沒有污泥，
    打鐵爐裡沒有地獄的火苗……
   去掉那些隱喻，意思是說，他的磨房的水道打掃得干干淨淨，他的打鐵爐像新鑄的錢幣一樣一塵不染。這麼說吧，這位波阿斯是個頭號吝嗇鬼，他整天像織機上的梭子轉來轉去，從磨房到鐵匠爐，折磨他的僕人。假如他有錢，那是因為他不公道。僕人在他家干不長。他總在介紹所裡找人。
    波阿斯是好主人，好家長。
    ——他是好丈夫，好父親，完糧納稅用不著督促。
    他樂善好施，卻自奉節儉。
   ——我說過，他是頭號吝嗇鬼。他行善是為了炫耀。不過在他家裡誰也喫不飽。他隨身帶著地窖和食品櫃的鑰匙。
    婦女的目光看著他，不看年輕人。
    ——說得好。事情到今天還沒有變。娘兒們對他的金幣頻送秋波。
    因為年輕人漂亮，而老人偉大。
    ——不錯。不過，假如你有了偉大老人的錢，你附帶也會有漂亮的年輕人。
    在年輕人的眼中，人們看到火焰。
    ——隻要人們給他加油。
    但在老人的眼睛裡，看到光明。
    ——在老人的眼睛裡，尤其看到色迷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