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在這兒，坐著，沉默不語。我怎麼敢對她談及色
情、性虐待狂、O娘呢？波莉娜·雷阿日的樣子，像一名修 女。穿一套海軍套裝、一雙平底鞋，根本沒有化妝……她有點 叫人望而生畏。”您就是這樣，很不符合廣大讀者所想像的 一 本引起轟動的書的作者。我就坐在您的對面，另一個受人議論
的人物。一個出版色情書的年輕女子，還在發行量很大 的雜志 上刊登裸照！公眾熟悉我的形像，我也知道公眾對我的看法： 一個書本上的妖艷女子，性自由的冠軍，一天放蕩 二十四小 時。一副有時隨意，有時繁瑣的肖像。但是此刻，對我重要的 是您投向我的目光，我也一樣，深感畏懼。

雷：我能使什麼人畏懼呢，尤其是您，這實在令我迷惑不 解。我不明白。因為我沉默麼？可是，我要開口講話了……

德：我還可以說一句嗎，我對您無比崇敬，無比欽佩。崇 敬《O娘的故事》的作者，以及《熱戀中的姑娘》，一本人們 還不大了解的，令人震撼的半個懺悔錄的作者。欽佩在第二本 書中略微暴露自己，而我有幸比它的讀者了解多一點的女人。雷：哎，我並不比其他任何人更值得尊敬，您知道，也
並不比其他任何人更值得欽佩。承蒙厚愛，不要讓我無地自

容了。德：您知道，我向所有的女人推薦《熱戀中的姑娘》，她們邊看邊流淚麼？

雷：哦，這我倒沒有想到。

德：不過，我們當然還是先談談《O娘的故事》吧。在談 這本書及其解讀之前，我希望我們簡單回顧一小段文學史， 說說《O娘的故事》於1954年出版的情況。有幾點，還有些模 糊。身為作者，也許有些事情您並不知曉。

雷：哦，您真令我有點兒驚訝，不過，畢竟……

德：我給您念一些在我研究過程中找到的材料，有一份證 詞，是在1955年8月5日對此書訴訟時，由讓·波朗在風化警察大
隊所做的。鋻於作者身份不明，就詢問出版商和讓·波朗，他寫 過一篇題為《奴役中的幸福》的精彩序言。請聽這份證詞：

德：您覺得自己在時間的邊緣，總之，處於時代的邊緣上啦？

雷：在很多事情上，是這樣。

德：譬如說，您如何看待所有這些婦女運動呢？如何看待
婦女界的各種活動呢？

雷：談一些看法，這讓我很為難，因為，首先有一個事 實，婦女是在一種仍然還很普遍的歧視的環境中成長的。很顯 然，法蘭西的法律是不公正的，多虧拿破侖不幸有幾個愚蠢而
放蕩的姊妹，他心想：同樣地，不能把一個家交到這種蠢女人 的手裡。他這樣看待他的姊妹是有道理的。另一方面，我不認 為婦女解放運動，是一個解決辦法。

德：您不認為，恰恰是由於某些女人過分的行為，顯得張
狂，令人討厭或者不講道理，男人或女人們纔會覺悟嗎？

雷：我不明白。在這個問題上，我很困惑。我從未參加過 婦女運動，然而，我始終是女權主義者。怎麼說呢，實際 上， 我這種情況嚴重就嚴重在，一般來說，面對男人，我絲毫沒有
自卑感，對他們也不過於仰慕，我說的是對於他們的個 性、生 活方式、負責或不負責的作風。我欣賞的一類人，如今徹底過 時了，反而變得可笑了。他們迫切需要的是勇氣，言
出必行， 彬彬有禮，不自視過高。這種人我認識一些，他們總是為數不 多；但當它成為時尚的時候，也有不錯的模仿。在 每天的交往 中，我覺得很少有男人能算是成年人。他們在職業中成年了，
在家中卻不盡然。很多女人都知道，她們有丈 夫，不過是多了 一個孩子。男人都像孩子一樣缺乏責任心，也往往像孩子那樣 令人難以容忍。婦女更有理性，理性的人應 當是女人。請注
意，男人長處的另一面：正是非理性的人改變世界，推動生 活。也許女人要給予的太多，已經無暇去改變 了。當我談論這 些時，如果隻有我持這種觀點，那麼我也沒有多少進步。

德：並非隻有您一人持這種觀點。我不知道是否女人是
理性的，男人是難以容忍的。孩子，往往倒是很明顯的。不 過，如果說女人纔是成年人，那麼，她們任人擺布，又該如何解釋呢？

雷：我也不明白，很可能，我的想法是完全錯誤的。 德：因為事實上，所有這一切的主人，如果可以用這樣的字眼兒，強者應當是女人，我深信這一點。但女人總是讓男人
占便宜，使他們相信情況恰恰相反。

雷：她們求成心切，急功近利。讓男人行動起來，很快就 能辦到。這並不光彩，但卻很實際。

德：不錯，意見一致。不過眼下，世界上的各種困難，總
的來說，生活的各種困難，大部分來自於制定法律並掌管世界 的人。不知道由女人主事，情況會不會好些，這無從知曉。但 是我要說，這種仍然試圖阻止婦女的幼稚行為，這些每月總有
幾天，要毒化蘑菇或者攪蛋黃醬的家伙，我越來越無法容忍 了。同時我覺得，這也許是真的，我對此一無所知。

雷：要注意，他們指責我們的不是幼稚病，而是巫術。這 不太丟人，但是更糟糕。

德：有些過火行為，是婦女解放運動的某些成員干的，或
者從前是爭取參政的英國婦女干的，不過，這些過火的行為難 道就沒有必要嗎？

雷：爭取參政的英國婦女的過火行為，跟婦女解放運動的 過火行為不能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