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仙出行

關於本書

講故事的人

信與不信

凡人相助

幻視者

村莊鬼魂

“塵土合上了海倫的眼睛”

羊騎士

不了情

巫師

魔鬼

快樂的和不快樂的神學迷

最後的吟遊詩人

女王，仙人的女王，來吧

“美麗而英武的女人”

中了魔法的樹林

神奇的生物

書蟲亞裡士多德

神豬

聲音

擄人者

不知疲倦的仙人

土、火、水

古鎮

男人和他的靴子

膽小鬼

三個奧伯恩和妖仙

德拉姆克利夫和羅西斯

貴人的厚實頭骨

水手的信仰

關於天堂、人間和煉獄的密切關繫

喫寶石者

山間聖母

黃金時代

精靈鬼怪性情惡化，蘇格蘭人難辭其咎

戰爭

女王與愚人

仙人的朋友

無寓意的夢想

在路邊

走進黃昏

關於本書

一

這個世界雖然破敗粗陋，卻也不乏美妙動人、意蘊豐富的事物。像所有的藝術家一樣，我曾一心想以這些事物為素材，創造一片小小的天地，通過想像，為那些願意順著我所指的方向看去的同胞展現愛爾蘭的一些面貌。於是，我準確如實地記錄下諸多見聞，而且，除了解說性文字，絕無憑空設想之言。不管怎樣，我都不曾刻意將自己與農人們的信念區分開來，而是聽任筆下的男男女女、鬼魂神仙自由自在，各行其是，既不用我的觀點對其表示異議，也不給予認同。人的見聞乃是生活之線，若由記憶的亂線團中仔細理出，隻要願意，就能用它們織成自己無比滿意的信念之衣。跟別人一樣，我也織出了自己的衣裳；不過我隻打算用它取暖，所以倘若合身，我將十分滿足。

希望和記憶有一個女兒，名叫藝術。她的住所建在天邊，遠離那個人們將衣袍掛到樹杈上充當戰旗的絕望荒野。哦，希望和記憶可愛的女兒，且來與我徜徉相伴，哪怕片刻。

1. B. 葉芝

1893 年

二

按照先前選收的做法，這一版添加了幾篇。本想再添加一些，不過隨著年歲增長，人逐漸務實，開始掂量生活，更看重果實而非花朵，而這麼做大概不會導致多大損失。跟先前一樣，在新添加的故事裡，我全無杜撰，隻是做了些解說；再就是偶爾含糊其詞，多少給個別講述者打打掩護，以免這些可憐人與魔鬼以及他心中天使的交易，或者類似的隱情，被鄰人知曉。我不久就會出一本講述仙人之國度的大部頭的書，會盡量寫得繫統而博洽，以彌補這本小書之不足。

1. B. 葉芝

1902 年

中了魔法的樹林

一

去年夏天，每當完成一天的工作後，我習慣到一片很大的樹林裡去散步。在那裡我常常會遇上一個老農民，就跟他聊聊他的活計和那片林子。有個朋友偶爾陪我去，比起我來，老農民更願意對他暢所欲言。老農民一輩子都在修剪擋路的無毛榆、榛樹、女貞、角樹的樹枝，對樹林中自然和超自然的生物都富於見解。他聽到過刺蝟——他稱它為“格蘭尼·奧格”——“像個基督徒似的咕咕噥噥”，他相信刺蝟偷蘋果的方法是在蘋果樹下打滾，直到每根刺都扎上一個蘋果。他還確信，樹林裡眾多的貓都有自己的語言——一種古愛爾蘭語。他說：“貓就是蛇變的，在一次世界巨變時蛇變成了貓，這就是為什麼貓很難被殺死，為什麼招惹它們會有危險。你要是惹惱了貓，它會撓你或者咬你，使你中毒，就像被蛇的毒牙咬了一樣。”有時他又認為，它們變成了野貓，尾巴尖上長出指甲。但這些野貓跟總待在林子裡的貂貓不同。狐狸一度是馴服的，就像現在的貓；不過它們出逃之後也就變野了。他如數家珍地談到各種野生動物，除了松鼠——他討厭松鼠。不過，每當回憶起童年是怎麼點著——把麥稈放到刺蝟肚皮底下，逼它們伸開蜷曲的身子時，他的眼睛還是會快活得發亮。

我拿不準他能否把自然和超自然的生物分得很清楚。有一天他對我說，天黑之後，狐狸和貓最喜歡待在古寨遺址裡。他會自然而然地從一隻狐狸的故事轉到一個精靈的故事，語氣幾乎不變，就跟轉而講起一隻貂貓的故事一樣——貂貓現在算稀有動物了。很多年以前，他常在果園干活。有一次，人家讓他睡在花園的一所房子裡。房子帶一間閣樓，裡面裝滿了蘋果。整個晚上，他都能聽到頭頂上的閣樓裡有人擺弄盤子刀叉稀裡嘩啦的聲響。至少有一次，他在樹林裡見到過奇異的景像。他說：“有段時間，我在英奇那邊伐木。一天早上，大約八點，我到了那兒，看見一個姑娘在采堅果。一頭棕色的秀發披在肩上，一張小臉清秀明淨，個子高挑，頭上什麼都沒戴，衣著樸素，一點都不花哨。她覺察我來了，就縮小身子，隨即消失了，好像鑽到了地裡。我朝她的方向走去，左找右找，可是怎麼都沒找到，直到今天都沒再見到她。”他所說的“明淨”，就是我們常說的清新或秀麗的意思。

其他人也在這片中魔法的樹林中見到過精靈。一個勞工對我們講起他的一個朋友之所見，那是在樹林中一個叫山瓦拉的地方，離樹林前面一個古老的村子不遠。他說：“一天晚上，我跟勞倫斯·曼根在院子裡分開。他從山瓦拉的路離去，跟我道了晚安。兩個小時過後，他又回到院子裡，還讓我點起馬廄裡的蠟燭。他告訴我，走進山瓦拉時，他遇到了一個小人，大約到他的膝蓋那麼高，頭卻比得上常人的身子那麼大，走到他旁邊，引他離開那條路，然後轉來轉去，最後帶他走到石灰窯，隨即消失了，丟下他一個人。”

有個女人跟我講到一個她和別人在河道裡的一個深水塘邊見到的異像。她說：“我從小教堂出來，越過柵欄，還有些人跟我一起。突然刮起一陣大風，兩棵樹被吹斷了，倒進河裡，濺起的河水直衝上天。同行的人看到許多人影，我卻隻看到一個，就坐在岸邊樹倒下的地方，穿著深色衣服，而且沒有腦袋。”

有個男人告訴我，他小的時候，有一天，他和另一個男孩到一片地裡去找一匹馬。那裡是樹林湖邊的一小塊空地，到處是卵石、榛叢、匍匐刺柏和岩薔薇。他對同伴說：“我敢賭一顆紐扣，要是把石子兒扔到那叢灌木上，它一定會待在灌木頂上。”他的意思是樹叢太密，石子穿不過去。說著，他撿起“一塊牛糞似的卵石擲了過去。石頭剛踫到樹叢，就傳來一陣聞所未聞的極其美妙的音樂聲”。他們嚇得撒腿就跑。跑出約二百碼，回頭望去，隻見一個白衣女子，正一圈一圈地繞著那叢灌木走。“開頭是個女人的樣子，後來又變成了男人，一直圍著樹叢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