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遠去的故事

秋生

做棺材的老爺

周孃孃

小麥鬥

 阿娘

氣功大師

小花

碧秀

老郵差

杜鵑

老先生

東平

二姑爺

小芹

秋收

村口

小姨

後記

後記

安靜的地方

宿命

相遇

十一年前

雷雨

超級月亮

晚風

迷途

雨夜小憶故鄉老梨樹

望秋

攪擾

梅香

路過

溫暖

一首清風

舊路

如果有一天

柿子樹

月兒井

晚安，四月

      多年前有個長得圓滾滾的小男孩，乳名叫小麥鬥。小麥鬥五六歲，生性頑皮，圓圓的眼睛，圓圓的臉，圓圓的身板兒，連說話的聲音都感覺圓圓的。他經常給鄉親們搗亂，跑到人家菜地裡撥蘿卜，把撥來的蘿卜丟進河裡；跑到人家屋檐下悄悄拉屎，用南瓜葉子蓋住，等主人回來不留神就踩一腳臭；他甚至在趕集的時候抓商販的糖果喫，丟兩隻瓢蟲過去，說埋單。

      父母經常揍他，但他拍拍屁股說不疼，一溜煙就又跑出去。跑一段又總回頭來圓圓的笑，又好像挺招人喜歡。

      小麥鬥有一個姐姐，長得漂亮，又懂事，經常幫父母親做家務，還經常下地勞動。小麥鬥平時由她負責照看。因為母親除了干活就在打牌，父親除了干活，就在喝酒。

      以前的孩子基本上都放養，很少會有人販子跑到村裡。但不代表孩子們就遇不到危險。就拿這個村子來說，每年也總有孩子被毒蛇叮咬，喫錯東西，以及溺水的事件發生。而且多發生在擁有兩個孩子的家庭，大概因為父母都忙於自己的事，弟弟妹妹交由哥哥姐姐照看，而哥哥姐姐們也都還是個孩子，難免照看不仔細。

      小麥鬥的姐姐就曾喫錯過東西，那是在她三歲的時候，父親酗酒後睡沉，母親在隔壁打麻將。她一個人在屋裡玩耍，上躥下跳，翻箱倒櫃。不知怎麼就翻到一個小瓶子，然後懵懵懂懂地往嘴裡塞。

     幸好母親回來得早，及時發現，將她送去衛生院洗了胃。因為那個小瓶子裝的，全是莊稼用的農藥殘留液。從那以後，父母親把這一類“危險”的東西全都藏嚴實了。就再也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情了。

      小麥鬥也是幸運的。他出生後五六年了，也還沒有遭遇過這樣的危險。也因為他是男孩兒，年齡又小，農村人重男輕女護幼的思想簡直都歸了他，因此他與姐姐相比，喫的要好，穿的要好，玩的要好。越是這樣，就越是頑皮。沒人治得了。

      小麥鬥的家在那時算不上窮的，爺爺家有家底兒。即使父親不思進取，好喫懶做，一家人也不愁喫喝。母親管不住父親，又經常挨父親的打罵，慢慢地也開始用打麻將來消磨憂郁。人的惰性總是潛移默化就養成了。

      這一年小麥鬥到村裡的小學報到了，村裡沒開設學前班，直接可以上一年級的課程。學了一兩天的知識，問了老師很多問題，諸如麻將怎麼寫？喝酒怎麼寫？此外還干了很多頑皮事，上課扯前桌女生的頭發，往同學抽屜裡藏臭雞蛋。無論老師怎麼批評，小麥鬥圓滾滾的腦袋睜著圓圓的眼睛，忽閃忽閃，嘴角一直掛著笑意。老師也沒什麼法子。

     頑皮的小麥鬥名聲就傳開了。都知道他不是乖孩子，但每次看到他那圓滾滾的小身體從身邊路過，嘴角那絲機靈的笑意露出來，人們都想伸手去摸摸他圓滾滾的胳膊，即使干了壞事都不舍得打下去。

     小麥鬥也並不是聽不進大人的話。有一回，城裡的技術老師們來到村裡，被安排在小麥鬥所在的小學為村民們集體講授知識。這些老師們見多識廣，給村民們傳授知識的同時，還專門給孩子們帶了很多玩具。遙控飛機，模型輪船。小麥鬥愛不釋手地拿著一架遙控飛機，告訴這些城裡的老師，長大了，他想開真飛機。老師們告訴他，那現在就要努力學習了，還得聽父母和師長的話。

      這次科技下鄉活動，小麥鬥一家受益頗多。父母在老師們的技術指導下，決定大面積種植西瓜，當然做這個決定，也是因為種植西瓜比種植其他作物要輕松些。

     不久後，依靠以前的農耕經驗，再加上科學的技術指導，小麥鬥家的西瓜豐收了。

     一大早，收西瓜的商人已開著卡車來到村口。正值暑假，小麥鬥家全員出動，姐姐也背著大背簍幫摘西瓜去了。看著圓圓大大的西瓜，小麥鬥也加入了收割的隊伍。父親曾告訴他：如果幫忙摘十隻西瓜並送到卡車旁，就給他買一架遙控飛機。

     人們就看著圓圓的小麥鬥一趟又一趟地穿梭在西瓜地，摘著圓圓的大西瓜。汗水從他稚嫩的額頭流了下來，快到他的笑渦時，他肉肉的胳膊一揮，就將它們扔了出去，撒在了西瓜上。西瓜仿佛笑了，小麥鬥也在笑，村民們也笑了。這是小麥鬥次得到大家的贊揚，伯伯嬸嬸們都在說：小麥鬥好能干，小孩子們都學著點啊。

     小麥鬥的父母也驚訝了，表揚對小麥鬥來說，竟然比打罵都能起到作用。這一天的小麥鬥，完全變成了一個好孩子，他早已摘了十隻西瓜，用小小的身軀一隻一隻將它們背到卡車旁，但他並沒有停止勞動的意思，也沒有向爸爸要遙控飛機。

     下午三四點鐘，西瓜總算賣完了。豐收的喜悅掛在小麥鬥一家的臉上。小麥鬥父親讓孩子們回家做飯，自己跑去買酒喫了，母親則揣著一把錢打麻將去。照例，姐姐回家做晚飯，小麥鬥和村裡的孩子們玩耍去了。

     炊煙剛剛升起，晚飯還沒做好，一陣哭喊聲由遠及近襲來，村子頓時不平靜。小麥鬥家的院門外來了好多人，姐姐驚慌地跑出來，隻見村裡的一位叔叔背著一個渾身濕漉漉的孩子，站在他家院門前。這孩子的身體依然滾圓，可是，垂著圓圓的頭，眼睛沒有睜開，嘴角沒有頑皮的笑，肉肉的胳膊蒼白地垂著。姐姐突然間害怕起來，她驚慌地喊著：爸，媽，小麥鬥。

     如果小麥鬥沒有溺水，現在已經是大小伙兒了。他會看著離家出走的姐姐過上了好日子，買了很多樓。他會不在意母親做了老商人的情婦，父親仍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顧自己有喫有喝嗎？他看著若無其事下河玩水的小孩子們會阻止嗎？他會真的在開飛機嗎？

     可憐的小麥鬥。

附詩選 

十一年前

我有一首詩     

很想讀給你

寫了一行又抹去

後奇跡般地

寫來十一句

這也不過是昨夜的事

可那筆尖輕輕流瀉出的

是深山裡積了很久的茶花的香氣

還有

十一年前 一個女孩深深的 情意

晚風 

青青一面湖水

不知被誰點撥

山花爛漫的映子

如水墨 漾動

是誰偷偷藏起這五月的唇角

暈開那一瓣 七彩的香容

可是這躡腳的晚風？

一首清風 

我並不是執意期待

在這清風徐徐的夜晚

於一座鋪滿月光的石橋

聽你訴說

與你長談

所有的景像呀

柳樹 湖泊 橋頭的石磨

都被夢裡的燈火悄悄地點燃

我們是否可以回到過去

在漫飛的香屑中

哼唱一曲動容的情歌

哪怕一首短暫的童謠 也好

在這樣寂靜的夜晚

你聽

一陣風兒溜進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