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園筆記

隨筆三則003

無題007

蝙蝠009

回答011

你不回頭012

秋天的情緒014

星光不滅

——悼鄒荻帆老師015

故人如斯明月不再

——悼範方016

悲夏018

荒園筆記019

山裡的日子022

櫻花照025

大紅袍記027

多情諸君029

鞋趣033

伸過你的杯子來035

你丟失了什麼037

春深夢淺039

南方之郵041

黑翼043

月之纖手048

恁一個“靜”字怎生了得050

大臺風來臨052

迷路的故事057

兩棲女性

我的常用名067

笑靨千秋070

給她一個足夠的空間072

多情還數中年076

無計可瀟灑078

兩棲女性081

你搖晃不搖晃084

“怎麼你們都不離婚？”088

凸凹手記091

女祠的陰影102

“寒窯”古今105

婚姻美咖啡108

好男人都去了哪裡？110

但願人長久113

滿載愛情的婚姻之舟116

小氣的男人與撒謊的女人119

女有三丑123

不忘露珠的寂靜之味

姜是老的辣嗎？131

回老街走走134

信物137

火柴詩人140

去殼蝸牛143

地平線上的“天堂”146

笑聲的魅力149

期刊變臉術152

橡皮人155

源源本本158

為野鴨子而哭161

不忘露珠的寂靜之味164

酒香不怕湘西遠166

鬥酒不過三杯168

我也是有經濟頭腦的171

魚缸裡的幸福生活174

民食天地

今天喫什麼好呢？179

在別人的盤子上挑挑揀揀182

天上掉下一個“阿不婆”185

好湯送苦夏189

炒栗情緣191

春卷的傳家之累195

民食天地198

書齋打食

書齋打食207

春天為何如此寂靜210

真正的時間在別處214

將語言洗淨217

神秘的眺望220

審己度人

——讀張愛玲224

語言為舵

親密電腦235

神啟238

不要玩熟我們手中的鳥

——上海國際筆會的發言稿240

散文之小器243

棉布時代的散文書寫

——在華語傳媒大獎上的答謝詞246

“洋食”249

筆下囚投訴253

寸草心259

青春詩會263

退役詩人說三道四266

露珠裡的“詩想”270

詩的成人禮273

語言為舵275

安安靜靜孵我的蛋278

書籍與詩281

以憂傷的明亮透徹沉默289

誰家玉笛暗飛聲

——為編選《影響我一生的200首古典詩詞》序297

不忘露珠的寂靜之味

不經意從一部日本暢銷小說讀到：“所謂風流，就是不忘露珠的寂靜之味。”仿佛此時纔覺得聚蚊如雷的市聲，洶洶擾擾難以忍受，隨即起來關窗。

有一條美麗的河流被一支動聽的民歌傳誦著。老師帶孩子們來到河邊寫生，孩子們問：“老師，河在哪裡？”老師流了眼淚。小時候他就在這河邊摸魚撲水練狗刨式，母親挽著褲管淘米搗衣，河風送著整整一列船隊。現在他的學生們看到的僅是一道小泥溝，連蘆葦都渴死了。

天然湖泊也在被迫精簡機構，由於地下水位的迅速降低，由於污染，由於填灘蓋療養院；瀑布都有了管教，平時野性全無，被引去耕地發電。上級領導來了，纔開閘放松轡頭，暫現片刻龍騰虎躍的真身。幕閉鑼鼓停，如此觀瀑布，跟看馬戲團表演差不多。尤其當你聽說，放兩個鐘頭的水，將損失五千塊錢，你便覺得那白花花流的都是銀子，因而很是心疼。

遊湖和觀瀑畢竟不是日常生活，贊嘆罷了，人都回到鋼筋水泥的城市迷宮裡。浩渺的水，洛妃的水，大禹的水，“細雨輕煙”的水，“疑是銀河落九天”的水，水的神話水的霓裳彩衣水的冰清玉潔，都被人類一一解構。水的分子式是H2O，水源來自四通八達的管道，帶著鐵鏽和漂白粉味兒。礦泉水、純淨水、太空水，水的亂世家族被溫溫吞吞封存在塑料瓶子裡，隨人們去旅行。誰敢“撥開青苔喝山泉”呢？哪怕隨身帶著黃連片兒。

大清早開了重重鐵門，送孩子穿過城市去上學，不覺得缺了什麼。夜半應酬或下班回來，半幅裙裾沾了塵灰是有的，但不會被打濕。和情人在馬路上散步，如果鞋尖洇潮，不是剛過了一輛灑水車，就是誰家的污水潑到街上來。直到有一天，菜市場上看到地攤叫賣的塑料玫瑰，艷俗的染色花瓣上，竟然沾著幾粒透明小球。隻是在這個時候，纔相信人們還沒有完全忘掉這個叫做露珠的小精靈。

永遠不會滾動，永遠不會干涸，永遠不會做“鮫人泣”和“風度欲成津”的廉價塑脂露珠兒！

玫瑰、茉莉、紫羅蘭，需要什麼香味均可招之即來，因為香精的品種越來越齊全。炎熱的南方，人們買門票再租一件棉大衣，參觀室內冰雕，用人造雪堆雪人，孩子們以為，南極就是建在公園裡的一座冰庫。商人懶得精心復制露珠，因為它在工業社會裡無從依附。甚至詩人也不再以露水蘸筆，生怕讀者說他文藝腔，好酸。

什麼都可以仿造，就連生命都可以原版克隆。但露水的寂靜之味，卻是無法模擬無法拼湊的。露珠的凝然和滴落，是日月精華，在荷之上在芝草之間，寂靜暗香悠遠。其幽秘其清涼其濃淡深淺，都不是眼睛可以企及，耳朵可以捕捉，嘴唇可以品嘗的。

我們可以放棄宮槐、板橋和馬蹄聲，但損失不起朝露與夜霜，夢想的綠地和傳說的原始森林。肉體囚囿靈魂日見干枯的今天，我們懷念露珠的寂靜之味，以贖罪的愧疚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