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纔之境
天纔之境 003
浪跡北疆 008
臨終人的眼 010
泥土 011
騎手 013
天賦神境 015
大地之美 017
騎手的墓園 020
熱土難忘 022
神話世界裡的母親河 026
黃金草原 030
宇宙星河的投影 033
葫蘆神話與母親河 034
大自然與大生命 037
一個陝西人看西域 040
龍脈 044
淚 048
魯迅西北行 050
刀鋒 053
秦人的剪紙和皮影 056
我的西部 059
血性之城 062
教師生涯 066
獲獎感言 069
馬年隨想 071
我愛燕子 073
走進建國路83號 077
奎屯這個地方 079
創世紀，一座城市的歷史 089
李儀祉與張家山 094
名醫劉超峰 097
移動的書房塵土飛揚 101
顯示本相的野草 104
草原翡翠 106
我的篇作品 108
絲綢之路：人類的大地之歌 111
文學的力量
獲救之路 119
我愛童話 125
文學與身體有關 129
文學的邊疆精神 136
文學的社會價值 139
文學與教育 143
真境花園 146
偏遠地區的美 149
真正的民間精神 152
從黃土地走向馬背 156
西部文學的選擇及意義 160
兩種目光尋求故鄉 162
閱讀雜談 166
青海的高車 171
荒漠的另一種讀法 174
胡人的貢獻 176
我與《西去的騎手》 178
一種反抗 181
誰是騎手 183
神性之大美 185
我抓住了兩個世界 194
原始生命力量的詩意表達 215
因禍得福說讀書 226
文學與人的成長 229
一個剽悍民族的文學世界 250
絲綢之路開始的地方 254
文學的力量 259
做父親的感覺 262
對一條河的向往和想像 264
從邊緣到中心的偉大復興 265
國境線上 268
夢江南 270
文學是一種解讀 275
走進江南 277
詩酒話茅臺 280
距離產生美 285
在蕭紅的城市 289
浴火重生於西部高地 293
文論散筆
短篇小說的結構藝術 301
短篇小說與神靈附體 306
契訶夫與小說藝術 311
小說藝術的成功探索 314
文學的雜交優勢 321
謊言裡的真實 324
學者作家化 326
現代派文學的誤讀 328
《水滸傳》與解構主義 331
《水滸傳》與虎 333
英雄末路情更濃 335
方言與小說創作 340
西北之北 342
校園文學與文學創作 348
小個子大手筆 351
長安風物的歌者 355
韓天航小說創作初探 360
太陽回落，而人詩意地居住於大地 369
看破上帝的伎倆痛飲生命的佳釀 377
我們為什麼需要小說 380
評點後記 386
成為經典的理由 389
世紀末情緒與《廢都》 392
社會公敵 394
意會和感悟在語文教學中的意義 396
流雲劃過高原 400
後記 402

大自然與大生命

真正的自然在西部，山脈、樹和草甚至人的生命在這裡纔顯得真切而細致。西部一直是探險家和餘純順這樣的壯士涉足的領域，對內地人來講，帕米爾高原、天山、阿爾泰跟月球沒什麼區別。我在新疆生活的十年裡，踫到不少港澳的中學生。香港的面積不及新疆一個鄉鎮，香港又是一個大都市、金融中心、服裝加工中心，大都市所需要的大生命驅使這些中學生走向大自然。商業並不排斥人的生命意識，而是對生命意識的挑戰。歐洲代商業繁榮是哥倫布、麥哲倫們在大海裡錘煉出來的。19世紀末，一個十二歲的瑞典孩子發誓要到中亞細亞去當探險家，在他看來探險生涯是上帝賜給他的幸福，他就是斯文·赫定，他用五十年時間深入中亞腹地進行考查。在斯文·赫定身後，是北歐那個布滿森林、湖泊和冰雪的童話世界，安徒生隻能產生在北歐。全世界的兒童都喜歡《西遊記》，《西遊記》記的就是火焰山、大戈壁、大山脈、大沙漠，沒有雄奇的西部做背景，孫悟空、豬八戒也隻能縮在陶罐裡做蛐蛐。

可以在城市的中心造一座公園，在公園裡蓄一池子水，再弄一座假山，甚至可以把泰山、華山、黃山、峨眉山加工成旅遊勝地。但你能在那裡領略到大自然的神韻嗎？

在西部你不可能給戈壁圍上柵欄，你不可能在天山上加鎖鏈修臺階，阿勒泰市郊的樺林公園也隻是在克蘭河的出口加一道磚牆，那麼湍急的一條河是戴不上籠頭的，那麼好的天然白樺林還需要你動手動腳嗎？

一位朋友曾與意大利留學生同遊塔裡木，留學生驚奇地發現，大客車上沒有內地的中國人，留學生問他：“地球上這麼神奇的地方，怎麼沒人來玩？”

不是我們不喜歡玩，不喜歡山水，是我們沒有魄力走向宏大的自然。

帕米爾高原天山阿爾泰離我們太遙遠了。這些詞彙產生在張騫的背影裡，產生在《大唐西域記》裡。李白的詩篇之所以成為盛唐之音，是因為李白在中亞草原度過了金色的童年，大漠孕育大想像、大激情，李白的黃河是從天上來的不是山上來的。略遜於李白的杜甫，年輕時也曾壯遊天下。

封建社會時期中華民族衰落的過程也是大自然意識衰落的過程。宋朝把自己龜縮在長城以內，版圖上再也見不到雄奇的山脈和一瀉千裡的大江大河了，隻攥著黃河、長江的尾巴。孕育生命的女性被裹成小腳。盆景、園林大盛。文人畫全是纖細的瘦鶴。明清以至近代，文人鐘情的全是枯荷、死魚、葫蘆和蝦。

何不把長征看作民族自然意識部分的蘇醒呢？金沙江、大雪山直到長江、黃河之源，漢唐英雄時代的氣息出現在的《沁園春·雪》裡。蔣介石更像一個南宋的皇帝，郁達夫把蔣比作趙構，蔣居臺灣，撰詞五十首亦有南唐李後主之風。

嶽飛感人的不是“饑餐胡虜肉”，不是“迎二帝”，而是“還我河山”。《說嶽全傳》中有個細節，周桐教嶽飛學武的同時，帶嶽飛到大自然裡去飽覽河山的壯美。河山之美遠遠超過母親刺在他身上的“精忠報國”。用高爾基的話講：大自然培養愛國主義。高爾基非常喜歡普裡什文，因為普裡什文的作品裡有一種把“大地當作自己的肉一樣的感覺”，“人是大地生出來的，可是他又用自己的勞動使大地懷孕，用自己美麗的想像美化大地”。俄羅斯文學的這種大地意識是其他民族難以企及的。蘇聯有一本教科書《學前兒童認識自然》，將大自然作為孩子啟蒙的課，飛禽走獸，森林草原，不是圖片，而是到野外去采集制作標本。

我們對大自然的理解還停留在公園裡，停留在旅遊景點上，也差不多都在東部地區，就是新疆人說的“口裡”，口還沒有杯子大，盡管玲瓏剔透，卻難以產生浩大的生命氣像。

2000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