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序
閔鼕潮
《慢速生活》是部關於“慢食”(Slow
Food)運動的學術著作。該書作者通過對意大利和澳大利亞兩地慢食運動的領導人和行動者的訪談,以及對慢食運動的出版物和個人經歷的分析,詳細地展現和探討了該運動的起源、目的、運作和發展的潛力。
慢食運動於上世紀80年代由一批意大利左翼人士發起,其直接的導因是對抗麥當勞在羅馬分店的開張。該運動現已發展成為一種國際化運動和組織,有80 000多名會員分布在100多個國家,並且在瑞士、德國、法國、美國和日本設立了分部。
慢食運動的核心是圍繞著“聚餐”進行的。例如組織以食品為主的教育和“聚餐”活動;建立當地食品生產者和消費者的網絡等等。慢食運動的主要宗旨不僅在於發揚和保護當地獨特的食品烹飪技藝和食物的生產與加工,而且還在於通過“享用”美食來放慢生活的速度。
1999年,慢食活動又導致了“慢城”概念的出現,其理念是想通過慢食活動的原則和實踐來規劃城市的發展。
《慢速生活》的作者在文化研究的理論框架之下,尋求一種對慢食運動和“慢城”運動的日常生活式的分析,提出了“慢速生活”的問題,在更大和更深遠的層次上來討論全球化過程中時間/空間的移位和斷裂問題。作者對慢速生活的理解是:通過“個人化”來抗衡全球資本主義的所謂正常軌道。個人與新自由主義全球化的辯證關繫在對日常生活的分析中體現出來。在此基礎上,作者進一步指出了慢速生活的核心思想:任何慢下來的企圖都意味著必然要克服其他事物跟著慢下來的障礙。也就是說,一件事慢下來,其他方面也會慢下來。
慢速生活的基本考慮是時間。其中心思想是,慢速生活有意識地企圖改變當下時間的規則,從而能騰出更多的時間用於日常生活。通過對時間和速度深入淺出的探索,展示出慢速生活涉及其與不同的世俗時間的協商,從而承諾使人們可以更專心致志地利用時間。比如,對某事“有時間”意味著對其通過專心致志的投入而具有了重要意義。在這點上,慢速的生活就是一種“有心的”,而不是“盲目的”實踐,它促使我們思考在投入的時間之中如何享受生活。通過對他者(其他的人群、地方、時間)要求的承認,這種專心致志還具有了一種倫理的維度,這些問題在快速生活的混亂之中可能是根本顧不上的。
當下,在全球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危機遭遇到不可化解的人類及自然極限面前;在我們不斷高呼著“又多又快”、“跨越式發展”等口號,在現代化的“快車”道上行駛了30年之後,不但國家開始了放慢增長速度的步伐,社會與個人也開始了對快速生活的質疑。那麼,讀讀這本書中所探討的問題,也許會對我們的思考與生活有所助益。可以說,當下正是認真思考“慢速”的恰當時機。
2015年10月13日
前言與致謝
基於撰寫這本關於慢速生活之書的需要,我們登錄到“慢食”網站,發送郵件給歐洲及世界各地素未謀面的人們,甚至舉家出動飛了將近20個小時,從偏於世界一隅的都城佩斯來到西方文明的中心羅馬。在意大利的學術假期中,我們體驗了高速公路之快捷和官僚體制的低效;喝了意式濃咖啡,也喫過冗長的午餐。這些自相矛盾嗎?可能是,也可能不是,這並不好簡單地定性,因為我們所主張的慢速生活不是反文化式的從日常生活中撤離。慢速生活不是指回到過去的美好時光(前麥當勞時代的世外桃源),不是指懶散的生活方式,更不是指一種慢動作的生活樣式,它並非隻在諸如托斯卡納這樣浪漫的地方纔可能實現。對我們而言,慢速生活是如何享受日常生活的過程,它包括生活的節奏和復雜性、動蕩和秩序。它通過關懷(care)和專注(attention),試圖商洽這些每日所經歷的不同世事。其首要問題就在於以有意義、可持續、深思熟慮和愉悅的方式活在當下。慢速生活可能在某些種類的日常生活實踐中特別顯著,例如步行和烹調,盡管這兩者並非一定是慢慢來做。慢速生活也可以推廣到更深層面的生活領域。那些主張慢速實踐的人常常提出,在一個習慣中的慢速會延伸到另一個習慣中,慢速可作為一種能傳授的、令人青睞的提升意識和放松的生活模式。
然而,本書的目的並不在於提供自我幫助,而在於探索下列問題:什麼是慢速生活?它能給予我們什麼?為什麼它成為了一繫列顯而易見的生活實踐和日漸擴大的社會衝動?當我們探索慢速生活的不同側面之時,我們並非是想提供一個所有人都必須采納遵照的藥方或檢索目錄。我們所感興趣的是探索和展示慢速生活在工作、城市的食物和政治領域這些方面的概念,因為我們相信,慢速理念具有一種積極的潛能可以用來批評或挑戰主流敘事或價值觀念,其具有那麼多的當代現代性的特征。在全球文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危機遭遇到不可化解的人類及自然極限面前,我們主張讓慢速生活承擔起巨大作用。簡而言之,我們堅信,當下正是適宜於認真思考“慢速”的時機。
在我們探究慢速生活的過程中,我們將特別關注上世紀80年代源起於意大利的慢食運動,如今,該運動已擁有持續增長的國際會員和相關的媒體形像。我們對慢食運動的探索不是提供關於運動和組織詳細的定量分析,而是主要憑借相關慢食的觀念、著作和哲理,以便以批判性的眼光來評價與慢速生活密切相關的價值觀念和潛能,以及張力和矛盾。也就是說,我們關於慢速生活的概念是慢食的延伸,它是對於現代西方主體“快速生活”需求和壓力的普遍的回應。慢食作為日常生活中許多人用以召回時間和愉悅這些願望的有效形式出現,特別是通過意義豐富的食物,正是其對慢速的向往和帶來的成就與慢速生活中的概念產生共鳴。慢食運動主要的吸引力源於它對日常生活環境與全球化食品體繫的闡述。慢食運動建立在現存的全球文化和日常生活的理論之上,在形成我們的“全球日常”理念方面已經具有了影響力,我們將概述日常實踐及價值和我們生活於此中的全球環境之間的基本聯繫。
從某些方面來說,本書的寫作顯然是一種學術訓練。如若托馬斯·許蘭德·埃裡克森(Thomas Hylland Eriksen)那激動人心的著作The
Tyranny of the Movement(2001)中所闡述的那樣,我們之所以對慢速產生興趣的部分動機來源於不斷加快的速度所帶來的挫折感和當代學術生活中的大量干擾。即使困難重重,我們仍然堅持著,但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常常很難抽出時間來思考和書寫慢速。然而,從另一方面來說,這個課題對我們而言並非僅僅是學術訓練。作為慢食組織的成員,我們參與了慢食運動提供的飲宴的社會網絡和倫理的消費,同時也陷入挑戰和困境。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在這方面的研究和寫作已經成為更廣泛地贏得機會拓展時間並建立更充實和專注的生活的一部分。如果日益增長的媒體關注焦點類似於工作/家庭難以平衡、不斷增長的瑜伽和冥想練習者,以及任何事情都傾向“減慢節奏”這些現像的產生,那麼就會看到,我們在尋求改變快節奏的全球文化的路上並不孤立,希望我們的工作能夠促進獲益慢速的深層次分析,也鼓勵其他人走上慢速的道路。
當我們考慮到使用和理解時間、空間、食物和公共場所生活所帶來的影響時,為了徹底地想清楚慢速生活的多種可能性,我們敏銳地意識到在這本書裡要運用一繫列的學科或探討方式。我們在討論慢速生活的不同側面時,例舉了一繫列的理論和理論家來闡釋我們的討論,從中我們看到了作為文化研究來探討這一主題的更為廣闊的視野。此外,我們試圖提供形形色色的問題和可能性,而非詳盡描述我們所囊括的各個領域,我們希望讀者能發現這種探討更富於建設性,而不止步於還原於某一領域。當我們用業已掌握的知識開始對慢速生活進行初探時,對這一運動的學術考量幾近空白。但現在,它早已吸引了諸多學科的關注,伴隨而來的是對其差異性和其優勢和弱勢的熱烈評估。慢食運動自身也迅速向新的挑戰做出回應。我們相信,該運動需要為越來越多的學術及其他方面的討論所了解,進而將自身目的與行動融入錯綜復雜的全球化日常生活之中。我們對慢食運動的評估並非是不加批判的:經歷了慢速理念的推廣和地方層面參與倫理性消費的各種艱難,我們也意識到在資本全球化背景下所產生的更廣泛和根深蒂固的可持續發展和倫理發展的問題。然而我們依然確信,諸如慢食這樣的運動在社會的改良方式中有著“重塑”日常生活的巨大潛能。
如果我們對於慢速生活的探索將我們帶入了一繫列的學科領域,那麼,它也讓我們在意大利、澳大利亞和此刻所處的新西蘭接觸到殷勤好客,慷慨給予我們時間和日常生活經驗的人。同這些人會面及相處是完成這個項目的過程中所經歷的主要樂事之一。
感謝索菲·埃隆(Sophie
Herron)在我們的意大利之旅期間在巴拉(Bra)給予親切無私的幫助,以及在翻譯上的支持。在慢食總部的那段日子,使我們對亞歷山德拉·阿博納(Alessandra Abbona)、西爾維奧·巴貝羅(Silvio
Barbero)、雷納托·撒丁(Renato Sardo)、塞巴斯蒂諾·撒丁(Sebastiano Sardo)、欽齊亞斯·卡菲迪(Cinzia
Scaffidi)、弗蘭卡·查理(Franca Chiarle)、安亞·弗納爾德(Anya Fernald)及維托裡奧·曼加內利(Vittotio
Manganelli)深懷謝意。
由衷感謝博洛尼亞慢食運動成員們對於我們這些異國他鄉者的到來所表現出的溫情厚意。羅伯特·費倫蒂(Roberto Ferranti)、勒娜特·費倫蒂(Renata
Ferranti)和艾琳娜·布魯尼(Elena Bruni),他們體現出了慢食中的慷慨和好客精神,組織並幫助我們拜訪了地區餐廳、農場和生產者,特此鳴謝。我們也要感謝在此期間拜訪的農民、生產者和廚師,他們給予我們時間去深入了解他們的工作(並且允許我們品嘗食物!)。在奧維托,我們要感謝市長斯特凡諾·米奇(Stefano Cimicchi)與馬西莫·博裡(Massimo
Borri);當然我們還要感謝市長保羅·斯特尼尼(Paolo Saturnini)和亞歷山德拉·莫拉特(Alessandra
Molletti)在基安諾的格萊維(Greve-in-Chianti)對我們的關照。
博洛尼亞大學高等研究院提供的高級訪問研究員基金使我們的意大利之行成為可能,對此,我們需要特別感謝博洛尼亞的羅伯托·斯卡澤裡(Roberto
Scazzieri)教授和牛津布魯克斯大學的羅傑·格裡芬(Roger Griffin)教授的幫助。感謝博洛尼亞大學甘多爾菲帕拉維奇尼別墅(Villa Gandolfi Pallavivini)裡友善的同事希格諾·費蘭特(Signor
Ferrante)、安東伊內塔·烏佐諾娃(Antoinetta Uzunova)、亞歷克斯·烏佐諾娃(Alex Uzunova)(尤其感謝她對孩子的悉心照顧)對於我們在意大利的日常生活的幫助。並且感謝住在別墅裡的其他學者的友好和同事關繫。
感謝艾琳娜·安妮瑞(Elena Aniere)給予我們的協助,以及她在佩斯慢食運動中的出色領導工作和她現在在巴拉協助開展的工作。致謝澳大利亞西部的慢食運動領袖安·梅耶(Ann Meyer),其不斷給予我們熱情的鼓勵與支持。還要感謝巴羅薩(Barossa)慢食組織的芭芭拉·斯多裡(Barbara Storey)和其他澳大利亞的“共享餐桌”領導的訪談。對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慢食運動“堡壘獎”獲得者對我們問題的及時反饋,我們也將表示由衷的欣賞。
在默多克大學,我們獲得了蓋爾·菲利普斯(Gail Phillips)副教授、大衛·西爾(David
Hill)教授和貝弗·蒂勒(Bev Thiele)教授對我們學術假期離職期間的支持與幫助,並共享了研究基金,對此我們深表謝意。我們共同獲得了默多克大學2003年的REGS的研究基金。感謝莫克多大學和日常生活研究中心的同事、學生和朋友們,感謝他們能忍受與我們在一起度過那麼長一段時間的慢速生活。近,在新西蘭奧塔哥(Otago)大學的這段日子,我們需要感謝林·裡布爾(Lyn
Tribble)教授在本書手稿的後整理中所給予的支持和理解。
感謝尚·本內特(Sian Bennett)和伊馮·凱尼恩(Yvonne
Kenyon),以及來自彭羅斯學院的格雷漢姆·裡克森(Graham Rixon)和來自意大利聯合信貸銀行的黑澤爾·科利爾(Hazel
Collier),感謝他們在後方給予我們的幫助。還要感謝邁克(Mark)、羅斯瑪麗(Rosemary)和貝基·丹尼森(Becky
Dennison)給予我們的無微不至的關懷和幫助。
本書的第二章的部分內容早期曾以“Out of Time: fast subjects and
slow living”為題刊登在Time and Society Vol.13,
no.2/3(2004)
後,我們要特別感謝瑪德琳(Madeleine),她在我們的意大利慢速生活(la
vita lenta)之旅中以巨大的包容心當了一回加布裡埃爾(Gabriel)出色的大姐姐。對孩子們來說,除了對他們具有吸引力的冰激凌和披薩之外,背井離鄉拋開他們原有的日常生活習慣並跟隨父母完成研究項目真是一件苦差事。我們希望,博洛尼亞的這段生活,能在他們回憶的長廊裡,成為彰示日常生活並不一定是種程序的一面旗幟。
(顧晨姚
譯,閔鼕潮 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