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  孫家正 /  1

序二讀者真誠親切的朋友  趙麗宏 / 3

憶為人民英雄立碑  劉開渠 / 5

同一條心，走一條路  華羅庚 / 8

重遠之死及其遺骨  薩空了 / 10

做活人口這塊棋  費孝通 / 13

滿懷欣喜還鄉國  陽翰笙 / 17

訪郭沫若的家鄉樂山市  戈寶權 / 20

避暑山莊  鄭孝燮 / 24

起點  藍 翎 / 27

寓新意於法度  王朝聞 / 30

說說我的一點兒想法  侯寶林 / 32

喜讀《紅樓夢人物論》   端木蕻良 / 34

杏花染得春意濃  陳澱國 / 39

文物邦之行  姜椿芳 / 42

使我感動和鼓舞的女排“三連冠”   冰 心 / 44

我在西北大學的日子裡  侯外廬 / 46

圓明園憶舊  羅哲文 / 49

金色瀑布  周而復 / 53

歌舞要植根於人民  資華筠 / 56

繪畫•教戲•創作  新鳳霞 / 59

談談楊小樓  吳小如 / 61

重訪富春江  沙 裡 / 63

中國戲曲臉譜的價值  翁偶虹 / 66

畫竹  管 樺 / 69

訪肖邦故居  黃景鈞 / 71

一代泰鬥，乳育百代——憶葉聖老二三事  蘇殿遠 / 73

劉公島的啟迪  韶 昉 / 75

對得起觀眾  新鳳霞 / 77

父親的一樁心願了卻了  葉至善 / 79

重印《山水》前言  馮 至 / 81

提倡母親節  新鳳霞 / 83

臺伯河畔——意大利漫記  周而復 / 85

還是應當提倡“寓教於樂”   桑 弧 / 89

葉嘉瑩《唐宋詞十七講》弁言  史樹青 / 91

大碗茶  葉君健 / 94

咬文嚼字  金克木 / 97

海上之光  劉白羽 / 100

訪春  葉文玲 / 104

絳珠草  周汝昌 / 109

看音樂  金克木 / 112

仙鶴降吉祥  管 樺 / 114

包裝 &emsp / 117

革故鼎新  高占祥 / 120

老王  楊 絳 / 123

聯想所及  甲 乙 / 126

丑女  徐城北 / 129

“為官一任”   李 侃 / 132

說“風”   張志公 / 134

充分發揮傳統詩詞的社會功能  孫軼青 / 138

送書  許 淇 / 142

沒有回家  高紅十 / 145

寫作的快樂  王 蒙 / 147

本來面目  高洪波 / 150

讀帖  袁行霈 / 153

雨和書  趙麗宏 / 155

參觀樓蘭少女  趙燕翼 / 159

留在記憶中  畢克官 / 162

我心依舊  葉文玲 / 165

喫——的緣分  畢淑敏 / 167

謝吾師  舒 乙 / 169

石子  韓映山 / 172

老師的教誨  趙秀君 / 175

文思小語  蔣 巍 / 178

一朝點火  黃宗英 / 182

想起了去年的考察  傅庚辰 / 185

童年趣事  蔣子龍 / 188

父子情  舒 乙 / 192

又想起代課教師  黃景鈞 / 197

文史話“言談”   彌松頤 / 200

今日莫高窟——敦煌見聞錄  李希凡 / 203

散文應有獨立的旗幟  李文珊 / 207

生存  韓美林 / 210

“庖丁解牛”及其他  王為政 / 214

愛是圓的  陳祖芬 / 218

長白三月  王子修 / 220

百年文化的“表情”   梁曉聲 / 224

龍年贊善  劉心武 / 230

曹雪芹人性的壯麗  管 樺 / 232

我的老師，張秋海教授  趙士英 / 239

踫頭食  劉心武 / 243

花開依舊憶江南  格 非 / 246

暗香疏影話姜夔  張 鍥 / 248

真情：藝術的靈魂  武季梅 / 255

漫說張子房  霍 達 / 259

又回“老家”   葉文玲 / 263

西拉沐倫河漂流  張抗抗 / 266

聽吳小如先生為美國學員講戲曲  王小寧 / 270

依約是湘靈  周汝昌 / 275

五星紅旗永遠飄揚  葉渭渠 / 279

是誰創造了奇跡？  王安憶 / 282

我與名人零距離  陳 醉 / 285

六一兒童節的感想  肖復興 / 288

塑老子  吳為山 / 291

談詞說字  王 蒙 / 297

短篇小說的物理  王安憶 / 299

音樂會  肖復興 / 305

真金不鍍  王成喜 / 308

塵封的往事  從維熙 / 312

名流濟濟•談笑風生•共商國是  周汝昌 / 316

“假小子”演戲  方掬芬 / 319

一位真誠的學者  家 正 / 322

靈魂的震撼  何香久 / 326

上大學！上大學！  韓小蕙 / 331

雲淡風輕鎮北堡  李東東 / 335

苦讀、樂讀與愛讀  聶震寧 / 339

喜氣洋洋說羊年  袁 靖 / 342

阿爾的太陽  肖復興 / 345

兩岸一脈，國樂傳情  席 強 / 348

頓河邊上的巨石——米•肖洛霍夫的墓碑  高莽 / 351

花，應該這樣來香  郝振省 / 354

對革命者心存敬畏  龍 一 / 357

尋找我們丟失的閱讀  陳應松 / 359

玖爺  傅 謹 / 362

哀牢山下  艾克拜爾•米吉提 / 367

印像中的楊絳先生  葉廷芳 / 369

舞臺上的“工匠精神”   黃維若 / 371

西藏的故事  次仁羅布 / 374

國學是中華民族的精神家園  夏 海 / 377

魚皮畫裡的民族情  王林旭 / 384

你見過雷公山的山頂嗎？  聶震寧 / 387

用中國聲音講中國精神  袁慧琴 / 391

鄉情  葉 辛 / 395

咸水歌
： 疍家人的詩經

  ——大型民俗清唱劇《咸水歌》創作札記  丘樹宏 / 397

京劇•國粹  葉少蘭 / 402

備考在放羊中，錄取在修車時  常榮軍 / 412

走透一條江  劉醒龍 / 417

春的腳步從這裡啟程  艾克拜爾•米吉提 / 422

聽完課還是要讀書  聶震寧 / 424

主編的話——代編後記  周北川 / 427

讀者真誠親切的朋友  趙麗宏

《人民政協報》創辦三十五年了，對一份報紙，這歷史不算長。

但這三十五年，是中國改革開放的重要時期，中國在這數十年中發生的深刻變化，舉世矚目，也必將在中國現代歷史中以濃墨重彩留下重要的一頁。
《人民政協報》華夏副刊，是一個人文荟萃、神采飛揚的園地。三十五年來，這片園地以清新優雅的風格、海納百川的氣度，吸引了來自全國乃至世界各地的作者和讀者。來這片園地中播種耕耘的作者，可謂群賢畢至。這裡不僅是文人學者、作家和藝術家亮相的舞臺，也是政協委員和社會各界人士發議論、抒真情的講壇。這是一個明亮的窗口，映現了三十五年來中國的發展步伐，也映照出中國知識分子多彩的精神世界。

《人民政協報》華夏副刊為什麼被委員和讀者喜歡？作為一直關注這個園地的作者和讀者，我想大概是因為這樣幾個原因：

其一，是它的真誠。這是一個鼓勵說真話的地方，政協委員會和各界人士在這裡袒露胸襟，建真言，抒真情。彌漫在這個園地裡的，是坦誠相見的真摯氣息。這裡的文章，弘揚的是真善美，假大空的文風，在這裡沒有容身之地。

其二，是因為它尊重個性。發表在這裡的文字，百花競妍，千人千面。副刊的作品，無論長短，都言之有物，對歷史，對現實，對古今中外的人物和思潮，對文學藝術的實踐和感悟，都有作者獨到的見解，有不同於他人的表達方式。

其三，是因為它注重文字的美感。在這裡發表的文章富有品位，不僅講究表達得準確，也追求文字的藝術性。華夏副刊作品文字風格的多樣，富有可讀性，體現了政協報副刊編者的美學眼光。作者以自己喜歡的方式撰文，對文字的運用也有不同的習慣，凡是表達生動的文字，無論華麗如油畫雕塑，還是質樸如水墨線描，在這裡都有一席之地。

作為華夏副刊的作者，三十多年來，我已經無法統計自己曾經為它寫過多少文字。這些文字中，有散文，有詩歌，有書評，有談古論今的隨筆，甚至有我的日記。感謝《人民政協報》的包容，讓我的各類文字都能在這裡有機會和讀者見面。我想，很多作者都會有和我類似的體會，是這個園地的真誠和開放，使我們有機會在這裡暢抒胸臆，溝通情感，以文會友。在大家的心目中，
《人民政協報》華夏副刊，是故人、是真誠親切的朋友，因為能和這樣一個朋友經常會面交流，委員和讀者心目中本有點兒嚴肅的政協，增添了親和力，有了文藝氣息和更顯寬松和諧的氛圍。

謝謝《人民政協報》的朋友們，為大家編輯了這樣一本好書，使我有機會在這裡說幾句心裡話。

是以為序。

戊戌春於四步齋

老
王 / 楊絳

我常坐老王的三輪。他蹬，我坐，一路上我們說著閑話。

據老王自己講：北京解放後，蹬三輪的都組織起來，那時候他“腦袋慢”，“沒繞過來”，“晚了一步”，就“進不去了”。他感嘆自己“人老了，沒用了”
。老王常有失群落伍的愧恐，因為他是單干戶。

他靠著活命的隻是一輛破舊的三輪車，有個哥哥死了，有兩個姪兒“沒出息”，此外就沒什麼親人。

老王不僅老，他隻有一隻眼，另一隻是“田螺眼”，瞎的。乘客不願坐他的車，怕他看不清，撞了什麼。有人說，這老光棍大約年輕時候不老實，害了什麼惡病，瞎掉一隻眼。他那隻好眼也有病，天黑了就看不見。有一次，他撞在電杆上，撞得半面腫脹，又青又紫，那時候我們在干校，我女兒說他是夜盲癥，給他喫了大瓶的魚肝油，晚上就看得見了。他也許是從小營養不良而瞎了一眼，也許是得了惡病，反正同是不幸，而後者該是更深的不幸。

有一天傍晚，我們夫妻散步，經過一個荒僻的小胡同，看見一個破破落落的大院，裡面有幾間塌敗的小屋；老王正蹬著他那輛三輪進大院去。後來我坐著老王的車和他閑聊的時候，問起那裡是不是他的家。他說，住那兒多年了。

有一年夏天，老王給我們樓下人家送冰，願意給我們家帶送，車費減半。我們當然不要他減半收費。每天清晨，老王抱著冰上三樓，代我們放入冰箱。他送的冰比他前任送的大一倍，冰價相等。

胡同口蹬三輪的我們大多熟識，老王是其中老實的。他從沒看透我們是好欺負的主顧，他大概壓根兒沒想到這點。

“文化大革命”開始，默存不知怎麼的一條腿走不得路了，我代他請了假，煩老王送他上醫院。我自己不敢乘三輪，擠公共汽車到醫院門口等待。老王幫我把默存扶下車，卻堅決不肯拿錢，他說：“我送錢先生看病，不要錢。”我一定要給錢，他啞著嗓子悄悄問我：“你還有錢嗎？”我笑說有錢，他拿了錢卻還不大放心。

我們從干校回來，載客三輪都取締了。老王隻好把他那輛三輪改成運貨的平板三輪。他並沒有力氣運送什麼貨物。幸虧有一位老先生願把自己降格為“貨”
，讓老王運送。老王欣然在三輪平板的周圍裝上半寸高的緣，好像有了這半寸邊緣，乘客就圍住了不會掉落。我問老王憑這位主顧，是否能維持生活。他說可以湊合。可是過些時老王病了，不知什麼病，花錢喫了不知什麼藥，總不見好。開始幾個月他還能扶病到我家來，以後隻好托他同院的老李來代他傳話了。

有一天，我在家聽到打門，開門看見老王直僵僵地鑲嵌在門框裡。往常他坐在蹬三輪的座上，或抱著冰傴著身子進我家來，不顯得那麼高，也許他平時不那麼瘦，也不那麼直僵僵的。他面色死灰，兩隻眼上都結著一層翳，分不清哪一隻瞎、哪一隻不瞎。說得可笑些，他簡直像棺材裡倒出來的，就像我想像裡的僵尸，骷髏上繃著一層枯黃的干皮，打上一棍就會散成一堆白骨，我喫驚地說：“啊呀，老王，你好些了嗎？”

他“嗯”了一聲，直著腳往裡走，對我伸出兩手，他一手提著個瓶子，一手提著一包東西。

我忙去接。瓶子裡是香油，包裹裡是雞蛋。我記不清是十個還是二十個，因為在我記憶裡多得數不完。我也記不起他是怎麼說的，反正意思很明白，那是他送我們的。

我強笑說：“老王，這麼新鮮的大雞蛋，都給我們喫？”

他隻說：“我不喫。”

我謝了他的好香油，謝了他的大雞蛋，然後轉身進屋去，他趕忙止住我說：“我不是要錢。”

我也趕忙解釋：“我知道，我知道——不過你既然來了，就免得托人捎了。”

他也許覺得我這話有理，站著等我。

我把他包雞蛋的一方灰不灰、藍不藍的方格子破布疊好還他，他一手拿著布，一手攥著錢，滯笨地轉過身子。我忙去給他開了門，站在樓梯口，看他直著腳一級一級下樓去，直擔心他下樓梯摔倒。

等到聽不見腳步聲，我回屋纔感到抱歉，沒請他坐坐喝口茶水。可是我害怕得糊塗了，那直僵僵的身體好像不能坐，稍一彎曲就會散成一堆骨頭。我不能想像他是怎麼回家的。

過了十多天，我踫見老王同院的老李。我問：“老王怎麼了？好些沒有？”

“早埋了。”

“呀，他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死的？就是到您那兒的明天。”

他還講老王身上纏了多少尺全新的白布——因為老王是回民，埋在什麼溝裡。我也不懂，沒多問。

我回家看著還沒動用的那瓶香油和沒喫完的雞蛋，一再追憶老王和我對答的話，捉摸他是否知道我領受他的謝意。我想他是知道的。但不知為什麼，每想起老王，總覺得心上不安。因為喫了他的香油和雞蛋？因為他表示感謝，我卻拿錢去侮辱他？都不是。幾年過去了，我漸漸明白：那是一個多喫多占的人對一個不幸者的愧怍。

一九九三年一月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