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快        

很榮幸，能夠成為著名作家杜衛東做編劇的電視連續劇《江河水》劇本初稿讀者，並且在劇本付梓之際，為它作序。        

去年秋天，衛東給我打電話說，他剛創作了一部電視劇，希望我能抽時間看看，提點意見。對一部近70萬字的巨著提出意見，在時間和精力上意味著什麼，我很清楚。 本來，我打算用一個月的時間抽暇閱讀這個劇本，誰知，拿到文本後竟然難以釋手，不到一周就讀完了，一邊讀一邊批點，看完後一行字，隨手寫下一句話：這是近年來我看過的上百部電視劇好的劇本之一。        

我這樣說有我的理由。《江河水》是衛東根據他和朋友合作的同名長篇小說《江河水》改編的，他既是原著作者，又是劇本的編劇。作品以改革開放為主線，以內外勾結，進行貪腐、走私和間諜活動，為改革開放制造障礙為副線，多線頭並進，推動故事發展；場面宏大，盤根錯節；情節波瀾起伏，扣人心弦；人物設置合理，性格鮮明；是一部典型的工業題材正劇。這樣的正劇，屏幕上至今鮮有成功的範例。特別是反映港口變遷的改革，更難獲得施展空間，但衛東卻將鏡頭聚焦東江港，從港務局長兼黨委書記江河上任初始切入，通過沉船、改革、抗洪、上市、一帶一路等重大事件的順次演繹，以及穿插在其中的文物走私案和國際商業間諜案共同制造的撲朔迷離，把一場改革大劇寫得風生水起，色彩斑斕，而不是從概念出發，圖解政策，讓扁平的人物在滯澀的情節中穿行，進而將一個國有老企業銳變和淨化的艱難與喜悅，表現得淋漓盡致。在世風日漸低靡的情況下，激蕩著一股正氣、志氣與霸氣。此外，從小說到電視劇本，在創作尺度、情節張力、人物塑造等方面都有了非常明顯的提升，堪稱一部弘揚新時代英雄主義的精品力作。        

衛東很會寫戲，他的劇中人物總是在特定的矛盾漩渦中去展示自己的命運，筆觸每每直抵人心。有關崇高、卑劣、執著、放棄、勇敢、逃避等人性素，常常表現為內心的糾結與掙扎；這種糾結與掙扎依附於一繫列驚心動魄的矛盾衝突，當這些矛盾衝突達到極限時，糾結與掙扎便以意想不到的形式得到解脫。不拘常規的情節安排與人物行動軌跡設置，不但使得人物飽滿、鮮活，也形成了強烈的戲劇效果。劇中的主人公、男一號江河是作者傾心塑造的一位新時代英雄形像，而江河復雜艱辛的心路歷程是通過一繫列戲劇情節層層展示給觀眾的，真實可信、血肉豐滿，這樣的英雄形像在近期的屏幕上實不多見。江河冒著被撤職查辦的風險赴省城請命，讓觀眾感受到的是他的擔當；他親自去緝拿初戀情人丁薇薇，丁薇薇當著他的面投江赴死，他默然涕泫，折射的是一個男子漢的情義。女主角丁薇薇則屬於另一類典型，她在商場上殺伐決斷，盡顯一位職業女性的強勢；在情場上則痴心不改，淋漓盡致地展示了一個女人的殷殷柔情。人物性格外在的多重性，恰恰體現了人物豐富的內心世界和精神追求。就是那些戲份不多的二三線人物，在衛東筆下也都血肉豐滿，特質鮮明，形像立體而豐饒。        

《江河水》采用的是空間塊狀結構形式。沉船、改革、抗洪、上市、一帶一路是作者精心編織的五大事件。這種結構很容易造成故事板塊之間的內容分割和機械獨立。但衛東通過一主兩副，三條線索，即東江港改革；丁氏父女的走私和秦海濤的國際商業間諜活動；江河與妻子、盧茜、丁薇薇、劉希婭幾位女性的情感糾葛，將眾多內容編織成一個有機整體，絲線緊密，大而不疏，形同馮驥纔筆下的那條“神鞭”，憑你怎樣甩打，都難以斷開。縱觀之下，無論懸念設置，還是起承轉合，都相得益彰，極具張力。其謀篇布局的奇妙與高超的結構能力，絕不是當下那些隻懂得閉門造車、粗制濫造的所謂“編劇”們能夠企及的。        

衛東早以報告文學名噪文壇，繼之以雜文為文學同仁所驚羨。後來又寫散文和小說，無論哪類創作都成就斐然。某年，中國作家協會評選全國報告文學獎，一位評委讓他把他的中篇報告文學《洋行裡的中國女雇員》復印若干份送她參評，“因為許多參評的稿件都不如這一篇”，但衛東謝絕了。著名報告文學作家李鳴生曾這樣評價他：“杜衛東是上世紀90年代崛起的報告文學作家方陣的一員驍將，既有報告文學家的思想，又有小說家的筆法，他的作品題材新奇，開掘獨特，無論紀事寫人，都充滿睿智，富有哲思；且敘事凝重而蘊藏詩性，語言靈動而飽含深意，顯示了深厚的文學功底和豐富的社會學識。遺憾的是，杜衛東的報告文學似乎未能獲得應有的歷史地位，因而社會聲譽遠小於作品的分量。”著名雜文家嚴秀主編的《中國新文學大繫·雜文卷》就收錄了他好幾篇作品，選本前言點名講到了他的創作成就。《中國雜文鋻賞辭典》所收人物從老子以降，區區數百人，衛東亦名列其中。然而，他在評獎、晉級、評職稱等事情上從不私下請托、活動鑽營。為文壇中人頗為看中的“全國委員”一銜，衛東在中國作協第九次代表大會前堅決請辭。行事低調，不事炒作，反對隨波逐流，既是衛東為人處世的操守，也作為一種文風體現在他的作品中。雜文的犀利，小說的細膩，散文的抒情，報告文學的時代感，在《江河水》中都有體現。眾多藝術資源恰如其分的配置，是這部劇作取得巨大成功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電視連續劇本《江河水》將作為一部正版書在光明日報出版社出版。對此，我非常感慨。當下，由於電子書和互聯網的衝擊，紙質書籍的出版已陷入困境，別說電視連續劇劇本，就是優秀作家的小說、散文作品也屢屢遭拒。在這樣一種背景下，光明日報出版社能夠隆重推出電視劇本《江河水》，說明他們不僅有敏銳的眼光，也有出版人的擔當。有人說，電視劇是快餐文化，播出是它的終極目的。我不這麼看。真正優秀的電視劇在播出的同時，也應該作為紙質書籍流傳下來，因為它本身就具有很高的文學鋻賞價值，倘若因此而被時間的塵埃淹埋了，豈不可惜？當然，那些毫無思想內涵和藝術品質的爛劇除外。        

電視劇《江河水》播出在即，劇本很快在出版社出版。此前，長篇小說《江河水》已經在全國發行。於衛東而言，這是一個裡程碑式的事件，可喜，可賀，可佩，可贊。對於文壇和影視界來說，不僅僅多了一部力作，更重要的是，隨著一部謳歌時代英雄的現實主義且不乏浪漫主義劇作的橫空出世，或多或少也會掃除一下風行當下的那股浮靡之氣，或者假、大、空、神的文字、影像垃圾。或許，這纔是值得高興的。            

內蒙古自治區文聯原黨組書記，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著名作家、詩人、文學評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