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聲色撩人

今天是中秋節，但周璇還是在早上九點準時出現在了“月初”工作室。

“月初”是S市最大的配音工作室，公司選址在某藝術園區裡一棟三層高的獨棟樓房。裡面總共建有十八個規模不一的專業錄音棚，還有設備齊全的會議室、辦公室、健身房以及對於配音演員們必不可少的擼貓場所。

其中最明顯的標志物就是中間巨大的挑空中庭，從員工辦公區的落地玻璃窗前從上往下看，銀杏樹長得十分茂盛，一到開花季節像是把秋天都盛在院子裡，景色尤其壯觀。

這樣的規模，放眼國內也沒有幾個配音工作室能比得過。

周璇和助理小周熟練地穿過長廊上了二樓，去到十五號錄音棚。

十五號錄音棚的門是關著的，門上掛了個“工作中勿擾”的小牌子，牌子右下角是一隻貓與月亮的剪影，這是“月初”的標志。

小周敲了敲門。

門內響起一道低沉且溫和的嗓音，隔著門聽得也清晰：“請進。”

小周推開門，禮貌地朝裡面的人笑了笑：“蕭導，又要麻煩您啦。”

屋內坐著兩個人：一個是錄音師，戴著口罩，見到她們隻內斂地笑了笑，另一個就是小周口中的蕭導——蕭則。

男人原先應該是背對著門口，桌上的臺詞本是翻開的狀態，他還拿著筆似乎正在做標注，但出於禮貌，他在聽到敲門聲的時候就停下了動作，並且轉過了椅子側對著門口。

周璇看著蕭則不疾不徐地站起身，像過去每次一樣微微向她們點頭，也不知道是問她還是問小周：“喫了嗎？”

他去給她們拿了兩瓶水。

北方如今是深秋，氣溫已經挺低了。男人穿上了V領毛衣，裡面的襯衣潔白規整，扣子沒有扣到喉結那麼死板，隻是稍微遮住了鎖骨，讓這個英俊又儒雅的男人平添了一絲隨意，中和掉了他本身容易帶給人的疏離氣質。

“喫了。”周璇收回目光。

她昨晚拍“大夜”，隻睡了三個小時就起床了，還有點起床氣，看到這樣神清氣爽的蕭則，沒來由地就感到不爽。

周璇從包裡掏出一周前郵寄到她手裡的臺詞本，然後拿上水，轉身進了棚。

小周見到自家老板這樣也習慣了，不好意思地朝蕭則笑了笑，乖乖在一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然後拿出手機跟經紀人彙報行程。

蕭則看著玻璃那邊冷著一張臉的周璇，沒什麼表示，坐了下來，重新看回剛纔做過筆記的臺詞本，向錄音師示意開始。

周璇和蕭則算是老搭檔了，周璇拍了八年戲，和蕭則合作就已經六七年了。

在外人看來，他們的默契度一直不錯，雖然不見兩人私下有什麼來往，畢竟一個是配音導演，一個是娛樂圈雙金影後，聽著覺得隔著一層“壁”，但在棚內他們卻足夠稱得上一對好搭檔。

一來是蕭則很了解周璇的配音習慣，並且會用她能理解的導戲語言和她交流。

二來是合作多年，兩人的思維哪怕沒有踫撞到一起也有許多協調空間。

他們都明白彼此對“戲”的不同理解與要求，所以能在一些觀念衝突中各退一步為對方妥協。

小周和經紀人對接好這兩天的行程後就開始堂而皇之地發起獃來。她最近跟著周璇拍戲也是日夜顛倒，這會兒人困得不行，但看到眼前這個男人，聽著他的聲音，又不舍得睡。

蕭則的嗓子是出了名的沉穩雅厚，按圈內的說法就是“0.7”的嗓音，低沉卻絕不油膩。

很多這種類型的聲音其實一說話就很容易“混”，簡單來說就是會聽不清，像是含著什麼在說話。

而蕭則的聲音不僅沉還亮，且基本功扎實，哪怕音量或者胸腔共鳴壓再低，但每個字都能吐得十分清晰，讓人聽著舒服。

小周高一的時候看的一檔國家紀錄片就是蕭則配的旁白，那會兒他已經是國內一線商配了，二十七八歲的年紀，一開口就讓屏幕前的她“蘇”了耳朵。

當年的小周還沒有關於聲音工作的概念，隻是直白地覺得這大概是她長這麼大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

後來跟著周璇親眼見到蕭則本人，她一度以為自己在做夢，男神本人不僅帥還有氣質。哪怕兩年過去了，小周看著工作中的蕭則仍然會覺得不真實。

一個上午的工作結束得很順利，因為周璇時間緊，蕭則都會盡量給她把工作安排得相當緊湊，時間也基本完全配合她來走。

今天恰逢中秋劇組放假，以周璇的習慣肯定是一天都得在棚裡。蕭則合上臺本，喝了一口水，對裡面的人說：“下午繼續，先去喫飯？”

周璇也口干舌燥，手上的水已經喝完了。她點了點頭，木著臉出了棚。

“月初”有員工餐廳，這個點大家都在喫午餐，從人數上來看加班的人還不少，氛圍十分熱鬧。

一些人見到蕭則帶著周璇和小周下來，都很熟稔地打招呼：“老大，璇姐！”

對別人，周璇還是挺好脾氣的，笑了笑，對他們揮揮手。蕭則讓他們安分喫飯，然後和小周去窗口打飯。

小周看著前頭的蕭則熟練地打了兩份飯，一份葷素搭配，一份全素食，眼觀鼻鼻觀心，假裝什麼都看不見，然後默默給自己打上三葷一素，再給周璇捎了一瓶水。

周璇正低頭看手機消息，不一會兒眼前多了一份飯菜，都是清淡的素菜，綠油油的看著誘人，不管是分量還是菜式都讓她滿意。她放下手機，說了句“謝謝”，低頭開喫。

“最近工作忙嗎？”蕭則問。

他們在一個角落裡，周圍幾桌都沒什麼人。

蕭則是個很隨和的老板，平時在員工面前沒什麼架子，然而大家貼心地考慮到周璇在纔沒有靠近，唯一夾在兩人中間的小周每到這時候都恨不得自己是個透明人，專心喫飯，假裝自己什麼都聽不見。

周璇瞥他一眼，無視小周越埋越低的頭，回答道：“嗯，快殺青了，導演隻給放了兩天假。”

“辛苦。”

周璇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不自覺地就把蕭則打的飯菜喫完了。

休息了一會兒，三人準備上樓繼續干活兒。這時蕭則的合伙人陳楠也結束了工作來到餐廳，看到他們就拐了過來打招呼。

“來配《錦鳳》？”

《錦鳳》是幾個月前周璇剛拍完的一部“大女主”古裝電視劇，現在正在配音階段，蕭則是配導兼男主角配音演員。

在周璇來之前，蕭則已經把男主角的戲份配得差不多了。

陳楠也是從譯制廠出來的，年紀比周璇和蕭則大，已經四十來歲，和周璇一樣都是東北人，兩人算是半個老鄉。

當初陳楠拉蕭則合伙創辦“月初”，之後就慢慢把自己的工作重心從配音工作轉移到商務這一塊，配音業務方面的工作則交給了蕭則。他隻在人不夠的時候會幫忙配些“群雜”，被戲稱為“群雜頂流”。

周璇和陳楠也熟，點了點頭，站在一邊等陳楠和蕭則說幾句話。

他們聊天也沒有避著周璇，周璇聽了一會兒，大概就是下個月中有一個“聲優祭”，主辦方想邀請蕭則出席，陳楠問蕭則時間上有沒有問題。

配音圈有句話叫，南有“在河”，北有“月初”，足見這兩家配音工作室在大部分人心中的分量。

它們是國內所有配音新人抑或有意從網配轉商配的配音演員做夢都想要進入的地方。

被挖掘就意味著能被培養，這裡有足夠的作品可以用於打磨技巧，亦有相當大的流量可以支撐曝光率，隻要你有能力亦能喫苦耐勞，“在河”和“月初”卻不會吝嗇自己的平臺。

可以說在培養配音人纔、擴大配音隊伍這方面，這兩家國內最大的配音工作室都在源源不斷地為這個行業貢獻著自己的力量。

如今配音這個圈子已經不再像當初一樣小眾，隨著網絡的發展以及行業內很多前輩們的努力，配音工作已然緩緩從幕後轉到臺前。

隨著受眾增多，越來越多的人想在這裡大展拳腳，也有更多的資本盯著這一塊不停地做著營銷策劃，想要喫一口蛋糕。

“在河”和“月初”成立都有十多年了，不管是“在河”的創始人張斯文還是“月初”的創辦者蕭則、陳楠，都是如今配音界的翹楚。

哪怕他們這群人如今大部分工作重心都已經轉到了配音導演這一塊，也依然每年都在穩定地輸出著優質的熱門作品。

其中不乏資本方要求，畢竟如今大IP捆綁流量高的配音演員已經成為業內默認規則。

這種流量捆綁的現像短期內無法改變，也變相導致現在一線配音演員的身價連同粉絲數量都一起水漲船高。哪怕像蕭則那麼低調，也幾乎不營銷自己，微博也已經超過三百萬粉絲，甩開許多同行一大截。

下個月是國慶，每年國慶黃金周都是各活動百花齊放的日子，去年蕭則是參加了聲優見面會的，但今年……

“我不去了哥，國慶打算出去走走。晚點我跟主辦方打電話，看能不能安排魏子過去。”

“魏子”名叫魏杞，是如今新生代中勢頭很猛的配音演員之一。除去專業素質過硬，他也願意下苦功鑽研，關鍵是長得不錯，唱歌也好聽，在各種活動上都表現活躍並且配合營業，是最近各方資本的新寵。

為了努力打破資本捆綁大流量配音演員的潛規則，“月初”一直都在給這些有勢頭的新人配音演員表現的機會。

對於整個配音行業來說，最好的繁榮自然是百花齊放，他們涉及的圈子太多，為了避免觀眾審美疲勞，努力更新迭代纔能讓圈子良性發展。

陳楠聽了，擺擺手：“不用你，我來打電話，你該干啥干啥。”

“行。”蕭則沒跟他客氣，點點頭，之後轉身朝周璇示意，三人這纔繼續上樓。

周璇喫飽喝足，沒有像上午那樣木著一張臉了，甚至還有心情詢問：“蕭導國慶打算去哪裡玩？”

蕭則上著樓梯，聞言也沒回頭，狀似無意道：“還沒定……周老師有什麼推薦嗎？”

路上隻有他們三個，走在最後的小周抿緊了嘴，恨不得原地蒸發。

周璇挑眉，別過頭去，一直到最後都沒有回答蕭則的問題。

電視劇配音工作量大，這部又是“權謀向”古裝劇，臺詞很多，他們一直錄到晚上七點半，纔勉強把前三十集錄完，剩下一半要留到下次。

看時間差不多了，蕭則對錄音師說了句“辛苦了”，然後放人下班。

整個公司已經沒幾個人了，除了有要緊工作的，其餘人這時候都在放假。

雖然他們這一行加班是常態，但“月初”每逢節假日幾乎都會把人趕回家過節，要麼提前做完手上的工作，要麼晚一天做，也不差這一天，實在有項目趕不出活兒了纔會讓人留在這兒加班。

他們三人在樓道口分別。周璇朝蕭則示意：“你要忙的話就不用送了，我們自己回去就行。”

蕭則：“我去看下加班的同事。”

蕭則站在比她們高兩級的臺階上，手搭著淺木色的樓梯扶手，溫潤的木色襯出他突起的腕骨和修長的指節，就連白色的甲床都干干淨淨的。

哪怕是工作了一天，他給人的感覺依然整潔且自律，露不出一絲破綻：“慢走。”

周璇揮揮手，轉身朝門口走。小周緊跟著周璇，走兩步後回頭，看到蕭則還站在那裡，朝她做了個“中秋快樂”的口型，笑得溫柔又好看。

直到她們快走到盡頭，蕭則纔收回視線回身上樓，同時撥了附近一家酒店的電話，讓他們送點兒海鮮過來。

“月初”的員工幾乎都是外地人，中秋不能和家人團圓，大家都挺不容易，更別說在別人休息的時候還要留下加班的人，這節假日過得實在有些淒慘。

大家感情好不流行發紅包這套，說實話群紅包也沒多少錢，那麼蕭則就盡量讓他們能喫好喝好，每年如此。所以哪怕尋常節假日當天沒有工作，蕭則也習慣過來這邊看看，犒勞犒勞同事。

等探望過一圈之後，蕭則纔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結束了中秋節的加班。

外頭的路燈把樹影打在牆上，他沒有開燈，借著走廊微弱的亮光套上外套，拿上車鑰匙，鎖好辦公室的門，下樓去了停車場。

這時候離他和周璇告別已經過了足足大半個小時了，然而等他走到自己的大G旁，看到靠著車門玩手機的人影時，卻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快點開門，冷死了。”

周璇邊搓著胳膊，邊不耐煩地催促著——她把外套的兜帽和口罩都戴上了，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摸黑往黑色大G旁一站，不走近壓根不會注意到這兒有個人。

蕭則開了車鎖，周璇立馬像魚一樣往後座溜。

她的長腿上大G毫不費力，下一秒就無情地關上車門，一句話都懶得再說。

蕭則在黑夜裡無聲笑了笑，打開駕駛座的車門，上了車。

“家裡隻有面和餃子。”蕭則慢條斯理地掛擋，踩油門，穩穩地把大車倒了出去。

聞言，周璇頭也不抬：“隨便，但明天早上七點你要送我回家，我中午就要回橫店。”

“好。”

車子緩緩駛向蕭則的住處。他的房子離公司不遠，就二十分鐘的車程。

因為辦公地點離地鐵站有一段距離，乘坐其他交通工具又很費時間，為了減少通勤時間，“月初”的大部分員工基本都選擇在附近的小區租房子住。

而蕭則因為前些年這裡的房價還行，所以干脆在附近的小區買了一套。

這個小區幾年前被一個大地產商收購並做了規劃改造，價格還因此翻了好幾番。

這個時候熱鬧都在市區，路上一點都不堵，他們一路暢通無阻地回了家。

從到達地下車庫到乘坐電梯上樓的這段時間裡，周璇全程埋頭看手機，蕭則在一旁看路，目視前方。

要是有路人看到這一幕，估計都會以為他們隻是恰好順路的陌生人。

隻是等蕭則打開門，放下車鑰匙的下一秒，周璇就把手機揣回兜裡，腳後跟把門踢上。

“咔嗒”聲響起的同時，周璇踩著十釐米的高跟鞋把蕭則往牆上按，手鉤著他的脖子迫使他低頭，利落地吻了上去。

蕭則沒有動，也沒有反抗，熟練地迎合著周璇。

蕭則半合著眼，昏暗中也看不清他眼裡是什麼情緒，等她吻得差不多了纔掌握主動權，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契合到了周璇的點上。

半晌後，兩人松開。

蕭則目光清明，嗓子卻變得低啞。他安靜地靠在牆上，說：“我以為你要先喫點兒東西。”

他這樣說話最性感，氣音像把鉤子，聽得人耳朵發麻，配上他略有些冷淡的眉眼，任何一個女人看了都會產生征服欲。

周璇想了一天了，這會兒不想喫飯，就想他。聞言，她咬了他的下唇一口：“先洗澡。”

她也用的氣音，明知故犯地還以顏色，他教她的那些說話技巧她全使在他身上。

周璇踹掉高跟鞋，一下子矮了一截，隻到蕭則的胸膛，但下一秒她就鉤著蕭則的腰，熟練地把自己掛在他身上。

周璇對自己的身材管理十分嚴格，雖然一米六八但體重也就九十斤出頭，抱著不算沉。玄關的燈昏暗，打在她身上，投映出她立挺的五官。

她的美從來都是毋庸置疑的，她眼形狹長，眼角上挑，嘴唇飽滿，有種當年群星荟萃時的港星味道，整個人美艷得十分有氣勢。

從出道時那股外放的勁兒到如今收放自如，她太懂要如何利用自己的長處，並且能精準撓到人心裡最癢的地方。

蕭則在她挑釁的注視下暗了雙眸，那雙眼裡平日裡波瀾不驚，因此總是不自覺就透露出疏離，如今卻緩緩席卷起一股熱潮。

蕭則家有一個很大的按摩浴缸，但他們誰都沒想用。蕭則進了浴室之後徑直走到淋浴區，把人放了下來。

周璇踩著瓷磚地面，被涼得哆嗦了一下，下一秒整個人就被翻了過去。她雙手按住牆壁，餘光瞥見男人骨節分明的手腕從身側伸了出來，準確地按下了熱水開關，浴室裡很快被水汽蓋滿。

她愉悅地享受接下來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