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巨變

第二章 揮別 

第三章 啟航 

第四章 適應 

第五章 悸動 

第六章 調崗 

第七章 告白

第八章 猶豫 

第九章 抗拒 

第十章 掙扎 

第十一章 釋懷

第十二章 震懾 

第十三章 執手 

第十四章 險阻 

第十五章 決定 

第十六章 不離 

章：巨變

虞太太有三個女兒：虞美人、虞璧人、虞佳人。

她摯愛二女兒虞璧人。

為什麼？

因為璧人聽她的話，自小出類撥萃；讀書時，門門功課甲等；畢業後，早早覓得佳偶。一切順順利利，不曾叫她操半點心。

而聊到長女虞美人，虞太太即刻陰下臉：“莫提她，隻當我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生了個孽障。”

再說老幺佳人，虞太太也揚揚手：“哎，這個女兒，天資平庸，像副臨摹的字畫，再美也是別人的味兒。”

所以，璧人是她的驕傲，她為自己能培養出這麼出色的女兒感到自豪。

瞧，這日晚飯後，虞太太又照例隻給璧人去了一通電話：

“璧人，上次教你的金蘭排骨可有做給君生與非非喫……什麼？沒有做，為什麼……天氣悶熱，君生與非非沒胃口？那你即刻給他們煲一份鮮荷葉老鼕瓜解暑湯食用呀，一個全職主婦，未能照顧好先生與子女是你失職……怎麼做？好，你且拿筆記下來：新鮮荷葉二塊，老鼕瓜些許，還要配上炒扁豆、赤小豆、土茯苓……”

電話那頭，虞璧人唯唯諾諾，在筆記本上速速記下。

有鑰匙轉動大門的聲音，是戶主徐君生回來。

恰好璧人也同母親結束通話。

璧人即刻過去迎接。

“君生，你回來了。”她替丈夫取來拖鞋。

徐君生疲憊不堪，隨意應一聲，換上拖鞋入內。

璧人喚在房間內做功課的女兒：“非非，爸爸已回來，我們開始用餐。”

非非從屋內出來。

一家三口圍在一起晚餐。

璧人替君生舀了碗湯。

“君生，下周是我母親生日，這次我想送根南洋珍珠項鏈給她，你說好不好？”璧人征求意見，同時替女兒也端去了排骨湯。

“隨你。”徐君生硬生生回句。

璧人看他郁郁寡歡，猜測是白天在酒店遇上了什麼不順心的事，於是自覺噤了聲，再不敢多言一句。

果然。

不一會兒，徐君生將飯碗往桌上一推，忿忿：“那個洋鬼子欺人太甚，居然升彼得，不升我，我在瑞希十二年，那個彼得纔來多久？”

 “是他們有眼不識金鑲玉，你不要為此氣壞了身子，”璧人勸慰：“君生，莫管升不升職，加不加薪，至少我們現在也衣食無憂；隻要我們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團團圓圓在一起就好了。”

“鼠目寸光，婦人之仁。”君生未領情，反倒斥責璧人，後起身，憤憤離席。

他鑽進房間，將房間關得砰砰響。

璧人望其背影吁口長氣。

她即刻安慰身邊幼女。

“非非乖，爸爸在工作上遇上了煩心的事，他並非在同媽媽吵架。”璧人撫摸非非頭頂。

非非鎮靜自若，冷冷道：“次次在公司受了氣撒到家裡來，他就是這幅樣子，纔永升不了職。”

璧人嚇一跳，沒想到八歲的非非說出這些，老氣橫生不算，還字字雪亮，擲地有聲。

非非安靜地同母親用完晚餐，之後回房間繼續寫功課。

璧人開始清洗餐具，收拾廚房。

一切辦妥，又替徐君生做了雞蛋色拉三文治做點心。

“君生？君生？”她敲著房門，輕聲呼。

裡頭無人應。

璧人推門進去，徐君生已在床上盹著，外套也未脫。

璧人走近，她凝視累極熟睡的君生，忽淚濕眼眶。

一個人男人在外邊打拼已不易，況且自己又不勞作，家庭哪裡都要用到錢，次次都是自己兩手一攤向他所要，母親說得對：一個家庭主婦未能服侍好丈夫與子女是她的失職。

璧人手指撫摸君生額頭，心疼無以言表。

外頭有非非的腳步聲。

她開始刷牙，準備休息。

璧人出去，替她放洗澡水。

伺候到女兒上床，璧人纔得空休息。

她跑到書房上網搜尋鮮荷葉鼕瓜煲的制作步驟。

一個男人，一個女孩，何時開始，璧人的生活隻有他們二人，隻圍繞他們二人。

手機響起，璧人接聽。

是越洋電話，來自美人。

“姐姐。”璧人歡愉。

“還沒休息？”

“還有些事，瀏覽下互聯網。”

“做什麼？”

“在尋個藥膳的制作方法，準備替君生煲湯。”

“好了好了，我這個孤家寡人不要聽這種膩到家的話。”

璧人抿嘴笑。

“姐姐可好？”璧人問：“美甲店生意忙不忙？”

“忙，上周剛在唐人街請了一個華裔來做幫忙。”

“璧人，我快遞了份東西給你，母親生日，煩你替姐姐送去。”美人開口相求。

“姐姐你又不回來？”璧人遺憾。

“你認為母親願意看到我？”美人干涸地笑。

“母親哪來隔夜仇。”

“隔夜？我與母親的戰役已打了十幾年，你也看到了。”

“姐姐。”

“好了，不與你多說了，又有洋妞來美甲了。”

美人匆匆與她掛斷。

璧人無奈搖搖頭。

她與母親，一個針尖一個麥芒，依舊是誰也不肯相讓誰。

翌日，璧人早起。

當然是替君生與非非做早點。

今日她備了煎蛋、烤土司、培根，外加蘋果。

君生是現磨的藍山咖啡。

非非是杯巧克力奶。

一切完畢。

父女也終於從床上爬起。

“璧人，我的藍灰色領帶在哪裡？”君生在屋內喊。

“櫥櫃右手第二個抽屜。”璧人在廚房答。

“媽媽，今日有寫生課，我的顏料盒在哪？”非非跑到客廳來。

“已放入你的書包。”

“璧人，我要換件襯衫。”

“媽媽，拿我的新球鞋來。”

兩人又急急忙忙用早餐。

璧人無奈地笑，都是貪睡鬼，清晨早起五分鐘都不肯。

送走君生，璧人載非非去學校。

之後，準點去手工香皂課堂報到。

不是所有主婦，閑來隻會同人搓麻將。

至少璧人如此。

這種盯著上家，防著下家，還須熟記144張牌在何處的遊戲，璧人自覺沒有能力玩耍，於是敬而遠之。

所以她選擇同一幫太太們學習制作手工香皂。

起初隻是為了打發時間，後來對這些油脂、火堿、精油、純水……漸漸產生濃烈興趣，繼而鐘愛，終欲罷不能。

因此一學已有三個年頭。

連教課的徐老師也肯定說：“璧人，你技法嫻熟，好來這裡應聘做教師了。”

璧人總不驕不躁地回：“老師謬贊了，學無止境。”

午後的安排是替母親挑選禮物。

璧人駕車去商場，將車子停入地下停車庫，鎖好車後前去等電梯。

工作日的關繫，來商場的客人寥寥無幾。

璧人按下按鈕，耐心等待。

身後有男生在講電話。

璧人無意偷聽，實在是那廝嗓門太大。

“艾瑪，我十分想念你，我們已48小時沒有見過面了。”

一定剛是戀愛，所以纔會分分秒秒都想膩在一起。

電梯到達，門打開，璧人入內，轉身與男青年面對面。

上帝，世上真有這麼俊美的男子！

璧人嚇一跳。

接近完美的臉部輪廓，修長高挑的身材。

一件襯衣，一條卡其褲，一雙球鞋，隻需如此簡簡單單的裝束，就已足夠教人震懾。

璧人知道，要是早十年，她也會被這樣的男子吸引。

這些人從來都是女孩的罌粟，一旦沾染，戒斷無期。

青年進入，與璧人並肩而立。

電梯上行，璧人下意識站到一邊去。

青年又有電話，他笑著接聽，這回是英文：

“我是弗朗西斯……哦，是瑞貝卡……想你，當然想你……現在，現在我正在酒店開會……好，那晚上見，親愛的。”

弗朗西斯。

自由，不受約束的男子。

這樣的男子如何隻會隻有一個女友？

剛剛一個是艾瑪，現在是瑞貝卡。

開會？

呵。

看來說謊是他的家常便飯，所以說得如此臉不紅，氣不喘。

那位弗朗西斯忽掃一眼璧人。

兩人對望，氣氛古怪。

電梯到樓層，門打開。

一位紅裙女孩衝了進來。

“弗朗西斯，我們終於見面了。”女孩揉住他脖子。

“我也想你，瑪麗。”

二人相擁，深深接吻。

哦，夠了。

這個風流浪子。

璧人厭惡至極，倉皇而出，誰要看這幅香艷的畫面。

到珠寶專櫃，璧人開始挑選賀禮。

“女士要送什麼人？”營業員問。

“母親生日。”璧人答。

“這條海螺珍珠項鏈如何？表面紅暈光彩，宛如燃燒的火焰。”

璧人笑：“我希冀老母內斂奢華。”

營業員即刻取出大溪地南洋黑珍珠項鏈。

“神秘的黑色，高貴典雅。”

璧人鐘愛，即刻包下埋單。

時間尚早，璧人決定再逛逛衣店。

算來，今年還未替自己置新衣。

門口專賣店一襲黑色長裙吸引住她的目光。

款式雖簡單大方，但胸口的手工刺繡花紋美得精彩絕倫。

璧人入內，正準備喊服務員取來試衣。

一個男聲在一邊響起。

“這位大嬸，這邊沒有你能穿得的衣服，中年服裝在三樓，請下一層。”

璧人轉過頭。

電梯裡的“弗朗西斯”正衝自己幽幽地笑。

竟是這位浪子。

無節操加無道德。

璧人氣得牙根癢癢：“你是誰？要你多管閑事？”

“是呀，你是誰？剛剛在電梯裡，你為何給我臉色看？”

璧人氣結。

剛剛的紅衣女郎瑪麗從更衣室裡出來：“親愛的，這身衣服如何？”

看到璧人在自己男友身旁，臉色一沉。

“那位大嬸是誰？”

老天，大嬸！

“我是弗朗西斯的阿姨，”璧人清清喉嚨：“我來通知他，艾瑪明日抵滬的時間，以及瑞貝卡今晚來同他見面的時間。”

“誰是艾瑪？誰是瑞貝卡？”瑪麗氣得發抖，步步逼近男友。

弗朗西斯莫可奈何，狠狠盯著璧人看。

璧人挑挑眉，拂袖而走。

乳臭未干的小子，要你知道，是你作繭自縛，自取其禍，與人無尤。

出商場，璧人又去了賣場。

主婦，總是要想盡辦法替家人做頓可口的晚餐。

挑選好食材，璧人心滿意足地去接非非。

時間過早，璧人將車子停在附近的停車場，走到校門口等待。

陸續來了家長，裡頭鄰居金太太擠上前來。

“呀，徐太太。”金太太笑著，過來招呼。

“金太太好。”璧人禮貌。

“你看看我的眼睛，有何變化？”金太太貼近璧人。

璧人細看，驚訝：“你開了雙眼皮？”

“還做了眼部抽脂呢。”金太太掩嘴笑，隨後躊躇滿志地講：“人往高處走嘛，什麼時候都要將自己打扮得美美纔行，你看我們二樓的李太太，隨意邋遢，日日油頭粉面，果不其然，不止一次被我看到李先生帶著年輕貌美的姑娘上街。”

璧人不喜張家長李家短，隻得陪笑。

金太太又說：“不過自家男人也得看看牢纔行，外頭那些蝴蝶五彩斑斕的，躲在花朵裡，有幾個男人能抵住誘惑？我們要時刻提防，軟硬皆施，備好蜜湯與皮鞭。”

聽說迪拜的婚姻不同一般：如果丈夫發現妻子有不良習慣，可先拒絕與其同房，如還不改，可適度進行鞭撻。

這邊反之。

璧人心底失笑，連連敷衍地應：“是、是、是。”

課程日終，非非終於跟著一幫孩童從裡頭出來。

璧人借故向金太太告辭。

她牽著非非走去停車場開車回家。

璧人覺得：婚姻的底線就是忠誠與信任，若對另一半日日疑神疑鬼，杯弓蛇影，草木皆兵，那還在一起做甚？

所以，自己對相濡以沫十個年頭的徐君生百分之一百的衷心，百分之一百的相信。

天氣炎熱，璧人晚餐弄了可口的涼拌木耳，炒了兩個蔬菜，蒸了條鱸魚，也聽母親的話，煲了鮮荷葉鼕瓜湯，簡簡單單、清清爽爽的一餐。

非非從屋裡出來：“媽媽，我餓。”

璧人看看牆上時鐘，今日君生有些晚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