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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商品所屬分類:青春文學 -> 青春文學
    【市場價】
    212-308
    【優惠價】
    133-193
    【作者】 瀋驚春,大魚文化 
    【所屬類別】 圖書  青春文學  青春校園文學 
    【出版社】花山文藝出版社 
    【ISBN】9787551161732
    【折扣說明】一次購物滿999元台幣免運費+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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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介紹



    開本:32開
    紙張:輕型紙
    包裝:平裝-膠訂

    是否套裝:否
    國際標準書號ISBN:9787551161732
    作者:瀋驚春,大魚文化

    出版社:花山文藝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2年09月 

        
        
    "

    產品特色

    編輯推薦

    1、 乖巧膽小軟萌 夏耳 VS 冷戾張揚痞帥 陳歲 的雙向救贖故事。
    織女鎮上,男主陳歲因為爸爸出軌,媽媽離開並拋棄了自己,對原生家庭很失望。女主夏耳一家熱鬧溫馨,給受傷的陳歲帶去了溫暖。高三那年,陳歲被爸爸接走,兩人分別。


    夏耳謹記男主目標——復旦,於是發奮圖強以的優異成績上了復旦,可是陳歲沒去復旦。陰差陽錯,夏耳因為這個年少不經事的約定成為了更好的自己。


    夏耳大學開始寫稿,後來出版小說賣了版權,過得很好,為保護瀕危動物捐了一百萬。除了身邊沒有陳歲。


    而消失的陳歲去了新疆,在動物保護局工作,因為瀕危動物的捐款事件,男女主重逢。男主選擇這份工作是因為他不想成為他爸那樣的人,他對這個世界還有赤忱和熱愛。


    2、青梅竹馬久別重逢的故事,單純美好又小心翼翼的暗戀很讓人心動。


    3、 晉江人氣作者瀋驚春,擅長描寫青春動人的愛情故事,已簽約出版多部小說。


    4、 隨書贈品豐富。


    隨機附贈——
    1、“織女鎮的回憶”主題海報
    2、“酸橙”小郵票
    3、《烏蘇》電影票

     
    內容簡介

    陳歲離開織女鎮那天,送了她一袋橙子。
    他說:“這橙子甜得很,知道你愛喫甜的,特地送給你。”
    接他的車子不住在外面鳴笛催促,她連句謝謝都沒來得及說,同樣來不及說的,還有那句深藏多年的喜歡。


    她喫了他送的橙子,一瓣比一瓣酸,像極了每一個他不喜歡她的瞬間。


    十六歲夏天,鎮上的小孩子約好一起去廟裡上香。
    她看到少年站在不遠處,雙手合十,身姿挺撥,閉目對神像請願。
    她在心中悄悄地念:保佑陳歲許的願望全部實現,拜托拜托!


    二十六歲夏天,倆人領證的第二天,陳歲帶她回到了當初許願的小廟。
    她問:“你是要許願嗎?”


    殿外日光暖薄,側頭看向她的陳歲,清俊面容一如當初平靜虔誠:“我來還願。”

    作者簡介

    瀋驚春


    重度拖延癌患者,知難而退一級選手,永遠三分鐘熱度,唯對寫作長情。
    隻要還有一個讀者,我的筆就不會放下。


    新浪微博:@瀋驚春

    目錄
    目錄
    章 阿拉丁神燈
    第二章 少女與惡龍
    第三章 賣火柴的小女孩
    第四章 夏天的感覺
    第五章 夏日的橙
    第六章 新年快樂
    第七章 保佑他的願望全都實現
    第八章 擁抱,是橙子味的
    第九章 重逢
    第十章 現在,世界是你的了
    第十一章 伴娘與伴郎
    第十二章 騎士與白玫瑰
    第十三章 風雪與木屋

    目錄
    章 阿拉丁神燈
    第二章 少女與惡龍
    第三章 賣火柴的小女孩
    第四章 夏天的感覺
    第五章 夏日的橙
    第六章 新年快樂
    第七章 保佑他的願望全都實現
    第八章 擁抱,是橙子味的
    第九章 重逢
    第十章 現在,世界是你的了
    第十一章 伴娘與伴郎
    第十二章 騎士與白玫瑰
    第十三章 風雪與木屋
    第十四章 模擬約會
    第十五章 生日禮物
    第十六章 新的邀約
    第十七章 愛情鳥
    第十八章 豈在朝朝暮暮
    第十九章 嗯,我也喜歡你
    番外

    在線試讀
    “左邊全抄完了嗎?抄完就擦了。”
    語文課上,黑板密密麻麻寫了滿篇粉筆字,中年男教師站在窗邊,抬手敲了敲黑板左側。
    他把窗戶開了條小縫,右手拿著黑板擦伸出窗外,用力拍掉上面的粉筆灰。
    風一吹,烏煙兒一下吹散。
    語文老師是他們的班主任,也因此,同學們都表現得非常積極。
    “抄完了!”
    “老師你擦吧,沒事兒。”
    “早就抄完了。”
    “……”
    一片同意之聲包圍老師的同時,也將夏耳蚊吶般的聲音淹沒。
    她坐在第三排,鼓足勇氣舉起小手,哪知人還沒開口,耳根就先紅了。
    “老師,我……”
    “都抄完了吧?那我擦了啊。”
    老師當然沒聽見夏耳的聲音,手臂揮舞了那麼幾下,夏耳的勇氣就跟那些粉筆字一樣,被黑板擦一同擦去,隻剩下沒抄完筆記的慌張。
    夏耳總是很認真,寫字也習慣一筆一劃,平時還好,一到這種全班抄寫的時候,速度就有點跟不上了。
    再加上——
    “給。”斜後桌的男生明顯不耐地拍了拍她的椅子,把一張紙條丟給她,“程可魚的。”
    程可魚是她的好朋友,個子要比她高一些,在班級位置有點靠後。
    夏耳回過頭,去看程可魚。

    “左邊全抄完了嗎?抄完就擦了。”
    語文課上,黑板密密麻麻寫了滿篇粉筆字,中年男教師站在窗邊,抬手敲了敲黑板左側。
    他把窗戶開了條小縫,右手拿著黑板擦伸出窗外,用力拍掉上面的粉筆灰。
    風一吹,烏煙兒一下吹散。
    語文老師是他們的班主任,也因此,同學們都表現得非常積極。
    “抄完了!”
    “老師你擦吧,沒事兒。”
    “早就抄完了。”
    “……”
    一片同意之聲包圍老師的同時,也將夏耳蚊吶般的聲音淹沒。
    她坐在第三排,鼓足勇氣舉起小手,哪知人還沒開口,耳根就先紅了。
    “老師,我……”
    “都抄完了吧?那我擦了啊。”
    老師當然沒聽見夏耳的聲音,手臂揮舞了那麼幾下,夏耳的勇氣就跟那些粉筆字一樣,被黑板擦一同擦去,隻剩下沒抄完筆記的慌張。
    夏耳總是很認真,寫字也習慣一筆一劃,平時還好,一到這種全班抄寫的時候,速度就有點跟不上了。
    再加上——
    “給。”斜後桌的男生明顯不耐地拍了拍她的椅子,把一張紙條丟給她,“程可魚的。”
    程可魚是她的好朋友,個子要比她高一些,在班級位置有點靠後。
    夏耳回過頭,去看程可魚。
    程可魚微微貓腰,長長馬尾辮垂在桌上,雙手合十,在胸前拜了拜,求她幫忙。
    紙條是傳給排一個男同學的,程可魚在追他。
    這節課,夏耳已經不知道幫她傳了多少次。
    正因為幫她傳紙條,專注力總被打斷,纔導致抄筆記沒跟上進度。
    夏耳倒沒有怪朋友的意思,隻是麻煩前後同學太多次,她實在不大好意思再麻煩別人。
    她稍微猶豫一下,再抬頭,見老師又寫了兩行字,她不禁有些急。
    反正,老師,短時間應該不會回頭的吧?
    她屏住呼吸,手裡緊握紙條,朝著那個男生用力一扔——
    紙條呈完美的拋物線,劃破空氣,擦過那男生的頭頂。
    隻聽啪的一聲,砸在了黑板下方。
    再然後。
    回彈到了班主任的腳邊。
    教室一直很安靜,正因為安靜,這細微的聲音可不算小。
    不知底下哪個男生,直接“嚯”了一聲。
    班主任手上動作一停,彎腰撿起地上紙條,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就那麼拆了。
    夏耳見了,心頓時懸起來。
    “誰傳的?”老師讀完紙條上的內容,啪的把教材扔到講臺上,掃射下面的同學,“自己站起來,不要耽誤大家時間。”
    沒人說話。
    比起傳紙條,敢做不敢認更讓老師生氣。
    “沒人傳?那真是奇了怪了,還能是天上掉下來的?”
    夏耳如坐針氈,不自在地攥緊校服,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班主任背著手在講臺上走來走去:“行,你們都不承認,我這找校長去查監控。”
    一聽說要查監控,夏耳再也堅持不住,猛地站起來,說出的話也磕磕絆絆:“老師……是、是我傳的……”
    “夏耳?”班主任看到站起來的是誰,一瞬間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你確定,這紙條是你寫的?”
    傳紙條和寫紙條,這裡面的差別可大了。
    夏耳下意識回頭去看程可魚,程可魚在後排拼命擺手,又求她不要出賣自己,看起來比她還急。
    想到程可魚爸媽的可怕程度,夏耳默了默,她很少撒謊,所以這會兒心跳很快。
    但還是硬著頭皮承認了:“……是我。”
    班主任看起來更生氣了:“夏耳,你以為你現在逞英雄,是在講什麼朋友義氣嗎?你是在害她!我再問你一遍,這紙條到底是誰傳的?”
    面對班主任狂風暴雨般的怒火,夏耳忍著突突跳的心頭,下意識摸了一下耳朵。
    她右耳垂上有一顆深紅色的小痣,每當她心裡裝著什麼東西的時候,就會去踫一下。
    “是我寫的,老師。”
    班主任氣得連連點頭:“好啊,你不說實話是吧?行,那我就找你家長嘮一嘮。我現在就打!”


    放學後,程可魚一道跟夏耳回家。
    程可魚:“今天真是嚇死我了,幸好有你,我的好耳朵!要是被我爸媽知道,他們肯定得打死我。”
    夏耳手握著書包帶:“再有下次的話,我可救不了你了。”
    “知道啦!不會有下次了!”
    兩人說了一會兒別的,沒多久,就走回了夏耳家附近。
    “哎?你看。”在拐彎的路口處,程可魚抬手,指著夏家前院的,那間二層的大房子,“陳家是不是回來人了?”
    夏耳心裡一輕。
    緊接著,抬眼去瞧。
    白色的磚瓦房平地起了二層,牆壁被雨雪衝刷多年,久未清理,留下了斑駁的污水印。
    而那已經閉合了七年的玻璃窗重新推開,跟記憶中的畫面重合,就像陳家還未搬走時,她常常在家裡看到的那樣。
    夏耳移開眼,摸了摸耳垂上的小痣:“應該不會回來吧。”
    “也是。”程可魚點頭,“人都搬去安城賺大錢了,怎麼可能再回咱們這小鎮上過苦日子來。”


    夏耳回到家,一進門,就聽到媽媽爽朗的笑。
    她以為媽媽在看電視,沒多想,站在門口換鞋:“媽媽,我回來了。”
    媽媽在裡屋應了一聲:“耳朵,快過來,看看誰來了?”
    夏耳放鞋的動作一頓,要是往常,她並不會多想,可今天……
    她下意識向外看了一眼,前院的窗還開著。
    難道——
    她跑進裡屋,推門的那一霎,她呼吸都緊了,甚至可以感覺到血液的流速。
    她屏住呼吸,盡量看起來平靜一些,視野隨著門的角度而增大,她抬眸,向裡面看。
    沙發上坐著兩個中年女人,一個看著要更年輕些,皮膚蒼白,有些瘦弱。
    四月已經不那麼冷了,她還穿著一件米白色的針織衫,神色十分溫柔。
    雖然已經時隔多年,但夏耳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陳阿姨?”
    “夏耳回來了呀。”陳阿姨朝她招手,“快讓阿姨瞧瞧,哎唷,真是大姑娘了,都變了樣了。我走的時候,你纔長這麼高。”
    陳阿姨親自替她摘了書包,拉著她的手,左瞧右瞧,越看越喜歡。
    夏耳媽媽笑著擺擺手:“什麼大姑娘,我看她還是個孩子樣。”
    陳阿姨:“你就是成天看著她,不覺著變化大,我看我們家陳歲也是,天天瞧著,也沒什麼變化,這一回來,誰見了都說,‘陳歲現在長這麼高了’?我這一看纔發現,比他爸都高了半頭。”
    陳阿姨說著,看了眼手表,站起來:“時間不早了,得回去了,這剛回來,屋裡屋外都要收拾,可得弄個幾天。”
    夏耳媽媽趕緊起來送客,夏耳也去送了送。
    陳阿姨走到大門口,回頭說:“等阿姨家收拾好了,有空過來玩。”
    夏耳規規矩矩站在媽媽身邊,甜甜地笑:“知道啦,阿姨。”
    “小耳朵真乖。”
    等陳阿姨走遠,夏耳跟媽媽一齊向屋裡走。
    夏耳問:“陳阿姨怎麼來了?”
    “她家不是好幾年沒人住了嘛,過來借掃除工具來了,大家前後院的住著。”
    夏耳唔了一聲,沒有說話。
    “對了,白天你老師給我打電話,說你早戀,咋回事?真早戀了?”
    夏耳撓撓頭:“沒,是程可魚傳紙條被老師抓了,我替她承認了。媽你不要告訴她家裡,不然她就慘了。”
    夏媽媽松了口氣,又教育她:“媽也覺得,你不像會早戀的孩子,媽媽不反對你談戀愛,但是你現在的年紀,學習纔是首要任務,知道了嗎?”
    “記得了,媽媽。”
    夏耳一向乖順,從不讓家裡操心。夏媽媽見女兒如此聽話,心裡不由欣慰。
    她正要說點什麼,餘光瞥見夏耳的鞋,笑了:“你看你,鞋子也不好好穿,一腳拖鞋一腳運動鞋的。”
    夏耳低頭,方纔情急,也沒顧上自己鞋沒換好,直接就跑進了屋。
    她紅了耳根,跟媽媽解釋:“我聽見你喊我,以為有急事。”
    “你陳阿姨還說你長大了,分明還是個孩子。去,把鞋換好,回屋寫作業去吧。”
    夏耳應了一聲,趕緊回去了。
    她換好拖鞋,先到大屋拿回自己的書包,而後回到自己的小屋,一一拿出需要寫的作業,整齊擺放在書桌左側。
    又從筆袋裡掏出一支筆,展開一本練習冊,坐在書桌前準備做題。
    中性筆尖虛虛懸在印刷鉛字上方,久久未能下筆。
    心思早已飄到九霄雲外。
    隻有她自己知道。
    她沒來得及換好鞋子,並不是因為著急回應媽媽。
    而是因為。
    她以為來家裡的客人,會有陳歲。


    陳家回來人了,這對附近生活了幾十年的人們來說,是個不小的轟動。
    不止大人,就連他們這些一同長起來的小孩子,也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接下來的整個一周,夏耳都生活在陳歲回來了的消息裡。
    “我聽小樂他們說,這幾天他們經常跟陳歲一起打球。”
    剛下課,夏耳還在抄課上沒寫完的筆記,程可魚就過來跟夏耳說話。
    夏耳沒抬頭:“哦。”
    抄筆記的速度卻悄然慢了下來。
    程可魚有點激動:“我那天看了一眼,陳歲現在長得可高可帥了,跟以前一點兒都不一樣。你見到他了沒?咱倆放學去看他們打球吧!”
    她連珠炮一樣說出一段話,可是夏耳隻注意到了一件事。
    原來大家,都見過他了嗎?
    筆尖在本子上頓了一筆,她輕輕劃掉,重新寫好那個字,說:“我就不去了,耽誤寫作業的。”
    程可魚十分遺憾:“那好吧,你不去,我也不去了,就我一個女生,去了有什麼意思。”
    有時候,夏耳放學在家,會聽到外面的馬路上,傳來清晰的拍球聲。
    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向牆外看一眼。
    男孩子成群結隊地走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聊天,她在家裡,隻能看到好幾個腦袋從家門口路過。
    走中間那個個子明顯要更高些。因為看別人隻看得到頭發,看他卻可以看到整個額頭。
    遠遠的,也能感覺到他很白。
    一般這個時候,她就會停下手頭上的一切事情,試圖在那些男孩子的聲音中,分辨出他的聲音。
    直到男孩子們的聲音隨風飄遠,她也沒個結果。


    周末。
    夏耳在家裡洗頭。
    剛洗干淨頭上的泡沫,聽見院子的大門響。
    她擰出頭發的水,拿起架上的杏黃色毛巾,一邊用雙手搓頭發,一邊向門口走。
    她用手臂推門,剛要發力,門卻自己開了。
    她推了個空,身體慣性向外,卻撞進了一個懷裡。
    夏耳覺得不好意思,手忙腳亂地道歉:“對不起,我沒看到——”
    她慌忙抬眼,看到來人,後面的話一下子說不出來了。
    門口站著的男生個子高高的,她得仰臉看他。
    他穿著寬大的運動服,黑色,胸口有個三葉草的標。
    拉鏈順著兩側的白色描邊一直拉到處,將修長的脖頸藏起來,抵住精致的下頜。
    再向上,五官張揚帥氣,一雙眼眸漆黑,是內雙,乍看上去眼皮單單的,有點薄,不笑時顯得他這個人都有點冷。
    但他此刻,卻是笑著的。
    他單手揉著胸口,吸了口氣,垂眼對她笑:“還挺疼。”
    她個子不那麼高,在女生裡算中等,以她的角度抬眼,剛好是他的內雙不那麼內的角度。
    也恰好地,看到了他右眼皮褶皺處,那顆小小的痣。
    小時候,陳歲奶聲奶氣跟她說:“我媽說,我要是走丟了,她用眼皮這顆痣找我,一定能認出來我。”
    現在來看,陳阿姨說的話是對的。
    陳歲變了很多。小時候奶包子似的臉長開了,變得又帥又冷,乍一看,教人有點不敢認。
    起碼她是不敢認的。
    但還好,那顆小痣沒變。
    總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
    她低下頭,摸了摸耳朵上的小痣,細聲細語地問:“有什麼事嗎?”
    “籃球有點沒氣兒了。”
    她不接他話茬,他也沒覺著尷尬。
    手上籃球隨手在地上拍了兩下,聲音聽起來果然悶悶的,是氣不足的表現。
    他用手接住球,托在胸前,手指又白又細,與那髒橘色的球成鮮明對比。
    視線重新落回她臉上。
    “想借下打氣筒。”
    她不是一個特別敢於承受別人注視的人,會有些不自在。
    尤其注視她的這個人,變得很不一樣了,比小時候多了些成熟,又介於小男孩與男人之間,身上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她局促地轉身,用毛巾擦了一把發梢的水,說:“你等一下。”
    她回到房間,飛快地擦了擦頭發,找了一下倉房的鑰匙,去給他開鎖。
    他就站在院裡等。
    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球,樣子也不急。
    自從上了鼕天,她不騎車上學之後,倉庫收拾了一次,她也不知道打氣筒放在哪兒。
    找了半天,也沒找到。
    過了會兒。
    拍球聲停了,腳步聲逐漸近了。
    “找著沒?”
    夏耳站在全是雜物的倉房裡回過頭,光線很暗,她看到少年站在倉房門口,背光,她隻能看到他清瘦的身形。
    “不知道放哪兒了,抱歉。”她聲音很小,在倉房裡聽著,顯得有點空,“要是很急的話,你去別人家借吧。”
    陳歲啊了一聲,說:“也沒那麼急。”
    夏耳站在那兒,也不知道怎麼辦了。
    陳歲說:“你出來。”
    夏耳站著沒動。
    陳歲:“我找吧,都是灰,別蹭你身上。”
    她猶猶豫豫地出來。
    到倉房門口,他讓了一步,她側身出來,也沒敢跟他對視。面對不熟的人,她總是有些膽怯。
    陳歲把籃球遞給她,說:“幫我拿一下。”
    她大腦白了一下,下意識伸手接了,看到他挽上去的袖子,以及一截瘦白的手臂。
    這回輪到她在外面等。
    她沒堵門口,是站在兩步外的。
    雙手替他抓著籃球,他剛纔拿了那麼久,有些地方已經染了他手上的溫度,她手指觸到了,卻好像觸到了他的手。
    溫度宜人,卻顯得過分燙手了。
    太陽光熱情地投進去,灰塵在熾烈光線中飛舞,陳歲在倉房裡大剌剌地翻,一點沒把自己當外人。
    “你現在,高一?”
    她聽見他問。
    “嗯。”
    “幾班?”
    “四班。”
    “噢,跟小樂他們不是一個班。”
    “不是的。”
    陳歲拉開一個破舊櫃子的櫃門,彎腰向裡面看,像是隨口一提似的:“看你現在,話挺少的。”
    “……嗯?”
    夏耳被他說的有點沒頭沒腦。
    陳歲直起腰身,回過頭。
    太陽那抹熱情的光線,剛好照在他臉上。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顆小痣。
    清清冷冷的。
    “我怎麼聽我媽說,你早戀了?”
    “……”
    老劉給她媽媽打電話的那天,陳歲的媽媽也在。
    想來應該是她聽去了,回家順口跟陳歲說了那麼一嘴。
    這本來沒什麼,可是,她不想被陳歲誤解,趕忙紅著臉解釋:“不是,沒有的,是別人……”
    “沒事兒。”
    陳歲渾不在意,截斷了她的話,繼續找打氣筒:“是該到了早戀的年紀,正常。”
    “我真沒——”
    “啊,找著了。”
    陳歲從一堆編織袋子下面翻到了打氣筒,他一手握著,另隻手把翻亂的東西都放回原位,從倉房裡邁了出來。
    夏耳還想解釋幾句,可見他完全沒有想聽的意思,就閉嘴了。
    也是,為什麼要跟他解釋呢?他也許隻是沒話找話,隨便問問,畢竟他們隔了這麼多年沒見,更沒有聯繫,他們也沒有什麼別的話題好聊——
    如此這般想著,夏耳不再多說,默默轉過身,去看陳歲。
    他們這一輩兒出生的時候,時興把小孩兒的頭睡扁。
    夏耳媽媽不注意這個,她已經算同齡人中不怎麼扁那種了,平時沒少被同學羨慕。
    可這會兒跟陳歲比起來,就有點不夠看了。
    被羨慕的人渾然不知,打氣筒隨手一扔,蹲在原地,連接進氣口的嘴兒一塞,再拿起一旁的打氣筒,站起來,一下一下往裡邊打氣兒。
    幾下就打好了,他把打氣筒扔到一邊,蹲下堵好籃球的進氣孔。
    他站直,在原地拍了幾下球,得到響亮的“嘭嘭”聲之後,陳歲把籃球挎在腰間,垂眼看她,問:“放哪兒?”
    指打氣筒。
    “放那就行。”夏耳理了下耳邊濕發,隨手指了個地方。
    “成。”
    陳歲把東西放過去,拍著球跟她擺手:“走了。”
    “嗯。”
    夏耳沒動,視線一直落在他清瘦的背上。
    他沒回頭。
    很快消失在門外。


    小鎮生活就像一汪平靜的湖水,而陳家突然回來,就像投進湖面的一粒石子。
    帶起了不少漣漪。
    那天過後,夏耳又好一陣沒見過陳歲。
    她平時都在上學,待在家的時候,陳歲也不一定就在家裡。
    有時候,她會在自己家裡朝前張望,隔著兩家的窗玻璃,隔著一個庭院,兩面牆,試圖從在他家來回走動的人影裡,捕捉到陳歲的身影。
    大部分時間都是他的媽媽,有時候是來串門的客人,少數時候是陳歲。
    她喜歡猜測他的動向,是去廚房倒水喝,還是去另一個房間裡找東西,還是去樓上的書房拿書。
    會讓她有種小小的滿足。
    每當這個時候,她都忍不住捂緊胸口,在心裡暗想:
    糟糕,她不會是變態吧?
    夏耳家在小鎮熱鬧的地界兒租了個鋪子,開了家燒烤店。
    快五月了,天氣暖,燒烤店也恢復了營業。
    夏耳平時不會去,但是作業少,或者有空的時候,她就會過去幫工,充當一下服務員。
    今天是周五,夏耳放了學沒回家,直接背著書包去了店裡。
    這會兒剛開門兒不久,客人就幾桌,雇來的服務員大姐跟她打招呼:“夏耳來啦。”
    夏耳乖乖應了一聲,問:“媽媽呢。”
    “後邊兒串串兒呢。”
    燒烤店的烤串都需要提前串好。夏耳把書包放到收銀臺後面,撩簾兒進了後廚。
    徐鳳琴正在用竹簽子串韭菜,一根是一根,菜根兒洗得一點泥巴都沒。
    “媽媽,我串吧。”
    “別沾手,弄你一手韭菜味兒。”徐鳳琴伸臂一擋,把她擋在一邊,嘴上嗔怪,“現在又不忙,不用你過來,回家寫作業去吧。”
    “作業周末寫。”
    “那回家看電視去,暫時還用不上你。”
    夏耳實在沒找著活兒干,蹲在一旁,手撫著徐鳳琴的膝蓋,猶豫了一下,說:“媽媽,我想要五十塊錢。”
    徐鳳琴沒抬頭,繼續串韭菜:“怎麼了,想買什麼?”
    “程可魚周末過生日,想給她買個生日禮物。”
    徐鳳琴把串好的韭菜整齊碼好,說:“五十哪兒夠,上櫃臺自己拿一百。下回要錢直接拿,不用跟媽媽說。”
    夏耳說謝謝媽媽,起身到收銀臺去,想到媽媽的話,從錢匣裡拿了一張五十。
    夏家是窮過來的,她小時候不富裕,這幾年賺錢了,夏耳也沒亂花錢的習慣。
    她重新把錢匣放好,又聽媽媽在後廚問:“對了,耳朵,你們班還收學生不?”
    “嗯?”
    她把錢放進書包裡,應了一聲,本想說不知道,可話到嘴邊,她咽下來,撩開後廚的簾兒,不自在地撒了個小謊:“應該收,我班學生不算多的——是有人要轉學嗎?”
    徐鳳琴把韭菜放起來,改串菜卷兒,說:“就那誰,陳歲。你陳阿姨跟我說呀,陳歲被安城那邊的學校被開除了,他們這纔回來。”
    開除?
    夏耳不動聲色地到水池那邊洗干淨手,蹲在徐鳳琴身邊幫忙干活兒。
    她好像是隨口一問:“怎麼還被開除了呀。”
    “不知道因為啥,你陳阿姨也沒說,但聽說陳歲還受了點兒刺激。”
    夏耳默默回憶著之前見到他那次,情緒一直都很正常,不像受過什麼刺激。
    “你陳阿姨尋思,回來就不走了。陳歲成績一直都挺好,也不能不上學,干脆降一級,跟你一屆,也給他一年緩緩。”
    陳歲比她早一年生,小的時候,兩家都讓對方互相喊“哥哥”“妹妹”。
    等他們長大一點,因著實在太熟了,沒法再“哥哥妹妹”地叫,就互相叫名字。
    不是媽媽提起,她都快忘了這一茬。
    實在是陳家走得太久了。掐指一算,也有六七年了。
    這六七年不是普通的六七年,足以讓一個孩子模糊了童年,重新注入鮮活的記憶將其覆蓋。
    夏耳說:“周一我問問班主任吧。”


    程可魚生日在周末。
    夏耳買了個巨大的熊娃娃給她,程可魚就喜歡這些大玩偶,越大越興奮,看到夏耳送她這個,高興得快瘋了,在大馬路上抱住夏耳尖叫,惹得路人頻頻側目。
    兩人抱著娃娃逛了街,程可魚帶著她七逛八逛的,後把她帶到一條不那麼熱鬧的街。
    程可魚突然問她:“夏耳,你進過網吧嗎?”
    夏耳一聽,就明白程可魚想干什麼,她趕緊擺手阻止:“這不行的,老師不讓去網吧,而且萬一被爸媽知道了,會挨罵的。”
    程可魚覺得她膽子太小:“你怕什麼!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咱班那些男生,哪個沒去過網吧?”
    “可是……”
    “你聽咱班同學說過炫舞吧?那個遊戲可好玩兒了!大家都在玩兒,真的,沒事兒的,你看誰上網被逮過?”
    QQ炫舞在學生中正風靡,好多同學天天惦記著升級,買翅膀,夏耳很難不聽說。
    可是她除了微機課,平時很少接觸到電腦。她承認,是有那麼一點點心動。
    “但、但是我們未成年诶……”夏耳吞吞吐吐,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程可魚見她肯松口,不由得笑了:“放心!這有一家網吧,不查身份證!就是貴了一點兒,兩塊錢一小時。”
    正常網吧價格,是一塊五一小時。
    “走啦……天黑了就出來,好耳朵,走吧走吧!”
    程可魚半推著夏耳,把她帶到一家隱蔽的黑網吧裡。
    門臉兒看著不大,進去別有洞天,上二樓一層都是機器,窗子被黑窗簾遮住,裡面噼裡啪啦都是敲鍵盤聲,不少人在裡面抽煙,喫泡面,味道混雜,撲鼻而來,十分難聞。
    夏耳沒來過這麼亂的地方,進去之後眼睛根本不敢亂看,總感覺所有人都在注視自己,看她這個未成年小姑娘來上網,腰板僵直得不行。
    想進,又不敢,隻能跟在程可魚身後,被她緊緊牽著,纔感覺到一絲依靠和安全。
    程可魚也有點緊張,但比她強多了,她們穿過站滿人的過道,與夏耳找到對應的機器號,兩人坐下,摸索著開了機。
    夏耳渾身不自在,又忍不住被電腦吸引。在程可魚的指導之下,她一步步注冊了炫舞賬號,過了新手指南,跟程可魚一起在上下左右以及空格鍵的世界中,跳舞,升級。
    不知不覺外面黑了天,她渾然未覺,全身心地投入到遊戲世界中。
    直到,突然有人扯走了她的耳機。
    “您好,身份證出示給我看一下。”
    夏耳懵懵地抬起頭,在黑暗光線中,先是看到了閃閃發亮的警徽。
    再然後,一點點向上。
    看到了警察叔叔嚴肅的臉。


    黑網吧被民警突襲,在網吧裡逮住一群未成年的學生,“收獲頗豐”。
    此時,這群學生全都待在派出所裡,一個民警走進來,嚴肅認真地把他們教育了一頓,告訴他們網絡世界很危險,禁止未成年人上網,雲雲。
    說到這兒,還專程看了夏耳跟程可魚一眼。
    “小姑娘家家的也不學好。”
    “……”
    “……”
    後,民警指著桌上的座機電話,說:“給你們家長打電話,必須讓家長領你們回家,一個一個打,別急。”
    “……”
    這話就像一滴水掉進油鍋裡,這群未成年簡直快炸開了,程可魚也慌得不行:“怎麼辦啊!我媽媽肯定得把我弔起來打,嗚嗚嗚嗚我錯了,我不應該上網吧的,嗚嗚嗚我不要給家裡打電話……”
    夏耳的大腦也是嗡的一聲。
    學校和家長千叮嚀萬囑咐不許學生去網吧,這要是被他們知道了……
    而且這會兒是店裡正忙的時候,他們哪有空過來?
    夏耳又變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打電話的順序是按離桌子的遠近排,夏耳和程可魚是這些人裡唯二的女孩,本來是為了待在角落裡,沒想到這麼快就輪到了她們。
    程可魚怕父母怕得要死,根本不敢踫電話,多拖一會兒是一會兒,就把夏耳推到了前面:“你先打吧,我不想那麼快就死……”
    “……”
    夏耳沒辦法,她的情況畢竟比程可魚要好些,她深吸了一口氣,拿起了電話。
    她也不敢跟父母坦白,所以她鬥起膽子,撥了陳阿姨家的電話。
    陳阿姨小時候也是看著她長大的,對她很好,而且不是親生父母,肯定不會對她那麼責怪,挨罵肯定會少些。
    她再求陳阿姨保密,這件事說不定就壓過去了。
    懷著這樣的想法,她撥通了,電話一聲又一聲地響,每響一下,她的心都跟著緊一分。
    半天沒人接。
    夏耳心涼了半截,電話沒人接,看來隻能給媽媽打電話了。
    她把聽筒拿開,心灰意冷地準備放回去。
    這時,卻聽手中的聽筒傳來一道意外的聲音。
    熟悉,又陌生。
    “喂?”
    是陳歲。
    怎麼會是他?
    她手一抖,差點沒拿住話筒,趕緊放到耳邊,握緊。
    是陳歲,總好過是其他人。
    她張了張嘴,想直接開口喚他的名字,又怕被人聽出破綻,發現他不是她的家長。
    她放平舌尖,像抓住什麼救命稻草那樣,懇切地開口。
    “哥哥……我現在在派出所,你方不方便,過來一趟……”


    二十分鐘後。
    陳歲出現在派出所門口。


    穿著黑色帽衫的少年拉開大門,隔著裡間這道玻璃門,整個屋子的人都望了過去。
    見來的是個同齡人,大部分人失望地移開目光,除卻兩個坐在角落裡的女孩。
    程可魚激動地握住夏耳的手,輕晃:“是陳歲耶!他真的來接你了!”
    夏耳任她握著,視線從他進來的那一刻起,就像磁鐵的一端終於尋到了另一端。
    她知道這個要求很非分。
    但他還是來了。
    外間,值班的民警抬起頭,問他:“有什麼事兒嗎?”
    陳歲說:“來接妹妹。”
    帶回來這些上黑網吧的小孩兒,一共就兩個女生,他一說民警就懂了,從座位上站起來,帶他往裡走,邊走邊問:“哪個是?”
    陳歲下巴一抬,朝夏耳的位置示意:“丸子頭那個。”
    民警看了看夏耳,又回頭看了眼陳歲,狐疑地說:“長的不像呢。”
    陳歲嗯了聲:“都這麼說。”
    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民警推開門,就站門口,說:“走吧,你哥領你回家了。”
    所有人都扭頭去看夏耳。
    一下子承受這麼多人的注視,夏耳有點不太自在。
    程可魚在她耳邊小聲叮囑:“出去別忘了救我!”
    她輕輕嗯了一聲,扯了扯裙子,脊背僵直地站起來,向門口挪動。
    隨著走近,陳歲那被民警擋住的身影,也一點一點出現在她視線中。
    他人瞧著懶懶的,也不好好站著,靠在走廊的牆壁上,漫不經心地垂眼。
    頂上的燈光投下來,落了他半身,為他鍍上一層柔光。
    露出來的半張側臉,稜角精致分明,周身的少年意氣,全都斂在那雙漆黑的眼眸中。
    夏耳從門裡出來,手揪著裙角,內心諸多猶豫,當著民警的面,還是生疏地喚了一聲:“……哥。”
    陳歲聽見了,抬眼,視線飄落在她身上。
    她本就不習慣被人注視,尤其這個人還是陳歲,她與他對視一瞬,眼睫輕輕一顫,很快垂下眼。
    陳歲沒說什麼,站直身子:“走吧。”
    從派出所出來,夏耳與陳歲一前一後向回走。
    自然是他在前,她在後。
    她還記得程可魚的囑托,右拳暗暗握住拇指,鼓起勇氣喊他:“陳歲。”
    陳歲雙手插兜,慢悠悠轉過身:“嗯?”
    她不大敢看他的眼神,可低頭又不禮貌,視線虛虛落在空中,落在少年凸起的喉結上。
    “那個……程可魚……不知道你還記得她嗎,她也在裡面。她不太敢給她爸媽打電話,所以……可不可以麻煩你……”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到後,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要求有多非分,沒再敢說下去。
    她偷偷覷了眼陳歲,後者頭顱微仰,打量路邊那棵抽了新枝的柳樹,也看不出他究竟有沒有在認真聽。
    在沒等到他回答的時間裡,她的心一點點懸起,吸進去的每口氣吐得都不太輕松。
    料想他應當是沒有幫忙的意思,她垂下眼,艱澀地開口:“總之,謝謝你能過來,給你添麻煩了……”
    “所以——”
    陳歲的視線從柳樹上收回來,重新落在她身上,懶懶散散地:“還是團伙作案。”
    “……?”
    夏耳平時接觸的都是老實人,一時沒轉過彎兒。
    陳歲見她懵懵懂懂的,雙手仍然在口袋中,慢悠悠走過來,到她身前站定,垂眼睨她。
    “早戀。”
    “……”
    他微微俯身,氣息也隨之撲過來:“還進了局子。”
    “……”
    “行。”陳歲直起腰身,意味不明笑了聲,“我都沒進過。”
    “……”
    她本就覺得自己的處境像待在絞刑架上,而他每冒出一句話,都如同在絞刑架下添了一把柴,燒得她無地自容,臉頰冒火。
    諸多解釋一股腦湧上嘴邊,她連忙擺手:“不是早戀,也不是進局子,不是那樣的。”
    陳歲挑眉:“哦?那是哪樣?”
    夏耳笨拙地解釋:“我……我不是壞學生。”
    她一本正經地說出這話,也不知怎麼戳中了陳歲的笑點,這更讓她覺得丟臉。
    她的小臉憋得通紅,別扭地揪著衣角,不知道該說什麼纔能讓他相信自己。
    陳歲一邊笑,一邊從兜裡掏出一隻手機,夏耳不經意掃到了,是諾基亞新出的一款全屏的智能機。
    對他們這些學生來說,別說智能機,普通手機都很少見。
    他修長手指在發光的屏幕上劃了劃,似乎撥通了一個號碼,把手機放到耳邊,說話時笑意未退:“到派出所這邊來一趟,嗯,自己來就行。”
    說完,掛了電話,見夏耳在看她,跟她解釋:“小樂。”
    她一聽,明白他是找人來撈程可魚的意思,她的心就如解開死結的氣球,一點點縮小、放松。
    他把手機揣回兜裡,找了個靠邊兒的位置,在那等人過來。
    夏耳跟過去等。
    沒十分鐘,小樂來了,一並把程可魚撈了出來。
    程可魚感動得快哭了,抱住夏耳一通胡言亂語,夏耳好容易纔把程可魚從身上扯下來,說:“你應該謝陳歲啦。”
    程可魚轉過身,開口要謝,陳歲隨口截了她的話:“不用。”
    小樂上來摟過陳歲的肩:“勛哥他們張羅要擼串去,一起啊?”
    “行啊。”陳歲拿掉肩上那隻手,又接了一句,“我請。”
    小樂在他肩上捶了一下:“爸爸就是爸爸,以後你就是我親爸。”
    “滾你的。”陳歲笑罵。
    罵完,他回過頭,問夏耳:“晚上喫飯沒?”
    夏耳似乎猜到了陳歲的意思,又不是很敢確定。
    她抑著心思,與程可魚手挽手,細聲回:“還沒。”
    “那正好,跟你朋友一起來吧。”陳歲向她示意,“離這兒不遠。”
    程可魚聽了這話,心中是一萬個高興,暗中捏著夏耳的手,勸她趕快答應。
    夏耳料中了他的意思,心裡頭也有點雀躍。
    可她別扭地,不想讓他覺得,她對這件事是很期待的。
    她柔聲拒絕了:“你們跟程可魚去吧。”
    “啊?我一個人去有什麼意思啊!”程可魚哀嚎一聲,“就一起去嘛。你家又沒人,回去了還不是要自己做飯。”
    “走吧,陳歲都請你了,你不給陳歲面子,也得給你樂哥一個面子吧。”
    兩個人在她左右兩邊一起勸,一個說她回家也沒飯喫,另個說她不給面子,把她的退路全堵死。
    她搖搖頭:“還是算啦。”
    陳歲不知什麼時候走過來了,他微微垂眼看她,問:“怎麼了?”
    本來沒怎麼。
    偏偏就是他這一問。
    她不是不想去,可他已經對她有“看法”了,覺得她“早戀”又“上網”,是個壞女孩。
    要是再隨便答應他,他會不會覺得她很“隨便”?
    她不想讓他這樣覺得,可是,又沒有辦法表達。
    “沒怎麼。”她悶悶的,“就是想回家了。”
    “這還沒怎麼。”
    陳歲伸手,在她頭上揉了一把。
    不是那種親昵的動作,就隻是,同齡人之間再自然不過的玩鬧舉動。
    “我跟你道個歉,不論是我哪裡做的不好,都別生我氣。”
    從他回來到現在,還是次聽他用這麼正經的語氣跟她說話。
    她微微抬眼,鼻子輕輕吸氣,情緒止住了一點。
    “而且。”陳歲又哄她,“飯總是要按時喫的。”
    程可魚見狀,也幫著說話:“是啊夏耳,有什麼不高興的就說出來嘛,我早都餓了,就一起去吧。”
    小樂也在勸她。
    夏耳也不是一個特別愛使小性子的人。
    本就是一時的小情緒,現在搞得這麼多人都來哄她,反而顯得她不懂事了。
    她抿著嘴角,輕輕點頭:“好的,一起去。”
    陳歲這纔笑了,對大家說:“快走吧。”
    後面的話,飄散在夜空裡,也不知落進了誰的耳中。
    “別把我們小耳朵餓壞了。”


    到了地兒,是別人家的燒烤店。
    這樣也好,她也不想當著父母的面兒,跟一群男生一起喫飯,太別扭了。
    一起喫飯的,都是他們常玩兒的朋友。夏耳對這些人,有些隻知道名字,剩下的完全不認識,她也不常跟家附近的同齡人來往。
    這會兒一大桌上這麼多男生,夏耳已經不自在極了,好在左邊陳歲,右邊程可魚,兩側都是熟人,勉強讓她心安。
    他們坐包間,老板娘進來把有塑封膜的菜單放桌子上,拿著便簽本和圓珠筆等著記。
    其他人也不看菜單,七嘴八舌的:
    “來三十串兒羊肉串。”
    “二十個雞胗。”
    “來份烤韭菜吧。”
    “這玩意可挺壯陽嗷,大軍你纔這歲數就補上了?”
    “去你媽的!”
    “……”
    夏耳很少跟異性打交道,這麼直白粗暴的對話已經足夠令她臉紅,她低下頭,不自在地動了動。
    陳歲本來在把玩玻璃杯,聞言,用杯底敲了敲玻璃桌面。
    “亂說什麼。”
    其他人愣了下,隨後看到桌上的兩個女生,趕緊收斂態度。
    “有女同志在呢,注意素質。”
    “就你一天天瞎說話,嘴巴能不能干淨點兒。”
    “那啥,夏耳你別生氣嗷,我們平時鬧習慣了,見笑了嗷。”
    夏耳笑了笑:“沒事,你們說你們的,不用管我。”
    陳歲把菜單推到她面前,跟她說:“看看想喫什麼,自己點。”又跟程可魚說:“你也一起看看。”
    “啊,好、好,謝謝。”
    程可魚完全沒想到陳歲還會跟她說話,表情驚喜萬分,她借著跟夏耳一起看菜單的機會,兩隻腦袋挨到一起,小聲說:“我覺得陳歲人好好哦。”
    夏耳聽了這話,比聽到別人誇她還開心,不由得彎了嘴角,小聲回答:“一直都很好。”
    兩人點了些烤串,又要了一碗麻辣燙,兩人分喫一碗。
    一群大小伙子點了不少亂七八糟的,又要了一箱啤酒,大有不醉不歸的架勢。
    這群男生喝了酒,天南海北一頓神侃,酒量不好的,沒兩杯就開始上頭。
    有一個提著酒瓶子就要給兩個女生倒酒。
    “不喝酒,擼串有啥意思吧。”男生走到近前來,非要勸酒,“喝一杯,就一杯,這點兒面子都不給嗎?”
    他勸了半天,程可魚拗不過他,實在沒辦法,拿起杯子接了:“可就這一杯,你可要說話算數啊。”
    “保證作數。”
    眼瞅著程可魚那杯倒得滿滿的,又要給夏耳倒。
    夏耳拼命擺手,求饒地看著那男生,祈求他能放過自己:“我真的不會喝酒,拿可樂代酒行不行……”
    “咋回事,那酒跟可樂能一樣嗎?快點,你看程可魚都喝了。”
    說著,啤酒瓶子伸過去,準備向她的杯子裡倒酒。
    玻璃瓶口懸在玻璃杯上方,液體剛要傾灑出,就見一隻修長的手覆住了杯口。
    男生側頭,順著那隻手望過去,但見陳歲的右臂隨意伸過來,那架勢,明明是在阻擋人向杯裡倒酒,卻更像是,把手臂後面的人護在身後的姿勢。
    “都說了她不喝。”
    陳歲掀起眼皮,淡淡睨他,褶皺深處的小痣微微露出。
    明明是笑的,可眼眸深處的黑,莫名帶了些冷戾。
    “你耳聾?”


    飯桌上的氣氛,因為陳歲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搞得有些僵。
    陳歲的氣質慣常就冷,雖說平時總是笑呵呵的,看著很隨和,但他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都有點怵他。
    桌上的竹簽子扔得亂七八糟,有那麼一根沒放穩,順著桌角滾下來,啪一聲掉在地上,聲音有些清脆。
    像是奇幻世界裡,終結靜止世界的那一聲響指。
    有男生趕緊圓場:“傻逼,喝懵了吧你,讓人小姑娘喝什麼酒。”
    “把他酒瓶子搶下來!咋回事啊你,喝點尿就找不著北了噢。”
    還有人替他道歉:“山夕哥,他喝多了,你別跟這傻逼一般見識。”
    陳歲斂眸不語,伸手把她面前的空杯子拿過來,給她倒了一杯可樂。
    “喝這個。”
    把杯子重新放到她面前。
    那倒酒的男生被朋友拽回去,見陳歲不說話,這些人也拿不準他的意思,訕訕的都不怎麼自在。
    連拿個烤串都小心翼翼的。
    夏耳看出氣氛不對,她也不想這些人因為她而攪亂了喫飯的好心情。
    想了想,她拿起剛被放下的可樂,先擰緊蓋子,雙手抱住瓶身,用力搖了搖,又拿過陳歲的杯子,呲一聲擰開。
    細密的氣泡瞬間上湧,夏耳趕緊往杯裡倒。
    剛倒進去一點兒,那氣泡冒得厲害,汨汨往上湧。
    陳歲趕緊收住瓶口,用蓋子蓋住,停止她倒可樂的動作。
    “汽兒太多了。”他說。
    “沒關繫,等汽兒消了就好了。”
    隨著她話音落下,杯子裡的姜黃色氣泡逐漸平靜,滿滿一杯的液體一點點降下去,後隻剩下一寸高。
    她重新把杯子填滿,後,把滿滿一杯可樂推到陳歲面前,雙手握著杯身,抬眼瞧他:“可樂已經消汽兒了,山夕哥也消消氣兒。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她今天也梳了一個整齊的丸子頭,一雙眼睛大大的,尤其她此刻看他的這種角度,他剛好得以把她眼角的弧度瞧得分明,像藝術家漂亮的頓筆。
    小時候,他們一起坐在院子裡喫雪糕,她喫著喫著,就會側過頭來,對他說:“陳fui,我想嘗一口你的,然後給你喫我的,好不好?”
    好不好?
    每次她有求於他,就用這種帶點兒商量的語氣,想不到長大了,還這樣兒。
    陳歲接過她遞來的可樂,彎起一邊唇。
    “好。”
    “不生氣了。”
    這乖順的態度,好像剛纔那些冷戾,全都是另一個人的情緒。
    夏耳開心了,坐正身子,捧起玻璃杯,小口小口品嘗可樂。
    桌上終於恢復了先前的熱鬧,其他男生再看夏耳時,目光中都沾了點兒感激。
    夏耳並沒有注意到這些。
    她看著杯子裡的可樂,心裡想的卻是毫不相干的事。
    原來,別人叫他山夕哥。
    她一向不大喜歡那些男生之間稱呼什麼“x哥”,覺得流裡流氣。
    可是放到陳歲身上,就是不一樣的感覺。
    山夕山夕,讀著讀著,像是真的有山風拂過,把夕陽的溫度,吹進少女的心田。


    從燒烤店出來,已經九點多鐘。
    一行人在馬路邊上道了別,各自結伴回家去。
    陳歲結完賬,撩開門簾出來,就見到兩個小女生在外面,手拉手站著。
    陳歲看著程可魚,問:“你不回家?”
    程可魚沒想到他會跟她說話,有點受寵若驚,畢竟他們不是很熟來著。
    她不好意思地理了下鬢角,說:“我跟夏耳順路啦。”
    陳歲點點頭,沒說什麼:“走吧。”
    他一個人走在前方,夏耳跟程可魚在後面。
    程可魚話多,拉著夏耳一個勁兒地說,什麼“炫舞好玩兒吧”、“聽說九星的水仙比十星還變態”、“打算攢錢買個翅膀”,等等。
    夏耳陪著她聊,一路上半點都不寂寞。
    時間打發得很快,沒多久就走到了夏耳與陳歲兩家中間的那個路口。
    程可魚松開夏耳的手,說:“你們好像到家了,我先走了。”
    夏耳下意識地看了陳歲一眼。
    其實回來這一路,她是想多跟陳歲說說話的,可是他一言不發走在前面,似乎並不想跟她們說話。
    眼下就這樣回去,不知道下次再見到陳歲,又是什麼機會,什麼情景了。
    盡管他們就住前後院,但是,畢竟長大了,已經沒法再像小時候那樣親密。
    沒想到的是,陳歲恰好也在看她。
    小鎮上安裝的路燈老舊,燈光亮得勉強,有些像西方神話裡,怎麼擦也擦不亮的阿拉丁神燈。
    兩人在幽暗的光線中對視,實在有些猝不及防。
    夏耳率先移開目光,撫了撫手臂,說:“那,我就先回去了。”
    “啊,好,耳朵拜拜。”
    她剛轉過身,就聽身後傳來陳歲的聲音。
    “等一下。”
    她止住腳步,轉回身去:“嗯?”
    “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回家恐怕不安全。”陳歲看向程可魚,“我們兩個送送你吧。”
    我們兩個,是指。
    她跟他嗎?
    “哇!”程可魚開心得快要蹦起來,“真的嗎?陳歲,你也太好了吧!”
    “嗯。”
    “那走吧!”程可魚不給夏耳反應的機會,直接挽住她的手臂,繼續跟她嘰嘰喳喳了起來。
    夏耳被她拖著,在心底偷偷盤算程可魚家的距離。
    似乎。
    好像。
    送她回家,也挺不錯的。
    夏耳有點感謝這路燈昏暗,這樣,就不會被人發現她微揚的嘴角。
    又往前走了幾條街,拐了一條路,纔走到程可魚家。
    程可魚非常感動,進家門之前對夏耳說:“小耳朵,這是我過的開心的生日了,謝謝你們專程送我回來。”
    夏耳說:“快進去吧,叔叔阿姨該等急了。”
    一提她爸媽,程可魚整個人都緊張了一下,也不廢話了,迅速跟他們揮手作別:“你們兩個回家注意安全啊!”
    話音落下,直接進了大門,蹭蹭蹭往家裡跑。
    夏耳望著她的背影,笑得有些無奈。
    轉回身,剛好看到陳歲站在他身後。
    夏耳不好意思再笑,避開他的視線,小聲說:“我們回去吧。”
    “行。”
    回去的路上,陳歲沒再一個人走前面,而是慢下腳步,跟夏耳並排。
    中間禮貌性地隔了一人距離。
    就隻是走,誰都沒有說話。
    路上是細砂石,柏油路還沒鋪到這些連通家家戶戶的小道兒裡,鞋子踩上去,有咯吱咯吱的聲音,月色無垠,踏月也似踏雪。
    她靜靜地聽,聽自己的腳步聲,也聽他的。
    一個人在心底,醞釀了太多話想說。
    她想問。
    你在安城過得怎麼樣?喫得還習慣嗎?地理書上說,安城處於亞熱帶,四季都很熱,回南天屋子返潮,還有會飛的蟑螂,你會怕嗎?還是直接踩死了它。
    還想說。
    這幾年總聽媽媽講,你到了那邊學習也很好,拿過很多獎狀,那你又是為什麼會被開除?從安城回來,你是開心還是難過?
    可這些,她一句話都問不出。七年歲月生生在他們中間劃開一道天塹,分開的每一天,都讓他們的生疏多一分,早已不比從前。
    她一直壓著這些想法,跟他向回走。
    但,即使是什麼都不說,單隻是跟他走在一起,她也是開心的。
    很快地,走回到了她的家門口。
    夏耳轉過身,想要打破這個沉默的氣氛。
    她換了個熟稔的語氣,雙手背到身後去:“今天真的謝謝你啦,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辦。”
    “沒事兒。”
    陳歲仍舊是滿不在乎的口吻,好像,什麼都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夏耳覺得自己自討沒趣兒,交叉的手一點點放開,心卻一點點收緊。
    “那,我回去了。”
    “等等。”
    陳歲走上前,伸出一直插進口袋裡的手,在她頭上親昵地揉了揉。
    夏耳抬頭看他,他個子高高的,嘴角是懶散的笑。
    “別多心,就一順手的事兒。我人都回來了,總不能看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負。”
    風把他的話吹進耳朵,像蜜蜂采回了蜜,潤在她心頭。
    陳歲收回手,重新放回口袋裡,揚了揚下巴:“回去吧。”
    “好。”
    夏耳乖順地點點頭,走回到大門口。
    她用鑰匙打開門鎖,開門走進院子裡,轉身把鎖頭反鎖在門上。
    然後隔著大門的縫隙,順勢看了陳歲一眼。
    他輪廓清瘦,站在路口處,雙手揣進兜裡,在夜風裡瞧她。
    一切都是靜靜的,顯得有些不真切,像神燈為了滿足她願望,憑空幻化了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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