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好的時代，鮮花著錦，烈火烹油；

也是*壞的時代，命如草芥，身似浮萍。

大唐貞觀年間，煙雨朦矓的江南道看似平靜，實則真相困頓於光源之後，罪惡潛伏在迷霧之中。身在名門卻淪為棄女的冉顏窮困潦倒，為生存苦尋賺錢法門。

拜鈴醫為師，救溺水孩童，培養青霉素醫花柳病，驗尸取證助人撰寫訴狀……

殷府茶會，慘案頻發，她推演案情，還原現場，雪棄尸沉冤；

影梅庵前，花圃注血，她驗尸解惑，順籐摸瓜，破佛剎疑案；

聚水鎮中，異變突起，她抽絲剝繭，管窺真兇，慰刑獄遺殤。

機緣巧合，竟胡服加身，冪籬遮面，以女子之敏銳、男兒之胸懷、剖尸勘案之技、慧眼識人之智，踏上了一條為生者請命，還死者青天的大義之路。

身似浮萍，卻心志堅定；世事難決，但皆憑本心……

目錄

上  冊

楔  子

章   儀門立威

第二章   秀館生財

第三章   尸館藏鋒

第四章   花園茶會

第五章   血漫殷府

第六章   剖尸取證

第七章   夢耶非耶

第八章   服紫蕭郎

第九章   女不留行

第十章   平河血案

第十一章 歌藍舊事

第十二章 月下伽藍

下  冊

第十三章   歌藍歸來

第十四章   玉簪花下

第十五章   有客不速

第十六章   阮郎迷情

第十七章   花圃注血

第十八章   情深必傷

第十九章   冉府夜宴

第二十章   賭石得玉

第二十一章 聚水兇案

第二十二章 徒畏豚友

第二十三章 司馬之心

第二十四章 道阻且長

人群在冉府莊外止住腳步，焦急地往裡面張望。時間似乎過得分外漫長，纔不過一小會兒，等候的人就開始躁動起來，抱小童的漢子道：“人命關天，不如進府去尋吳神醫吧！回頭家主若是怪罪下來，我擔著便是！”

眾人紛紛附和，正欲舉步，卻見晚綠氣喘吁吁地跑了出來：“吳神醫今日一早去西山采藥了，我尋遍整個院子也未尋到，想來他老人家尚未返回！”

這個消息無異於一道驚雷，晚綠話音纔落，那婦人便號啕大哭起來：“周家就剩這一根獨苗，賤妾也不能守住！夫君啊！賤妾對不住你！”

村民們也都覺得淒然，幾名村婦上前去安慰劉氏。

冉顏撥開人群，默默地走到劉氏面前，出言道：“把孩子放到地上。”聲音不大，但是肅然，平靜得似乎沒有一絲感情，竟是讓哭泣不止的劉氏怔住了。

“若真想救他，就聽我的話。”冉顏不耐地蹲下身，從漢子手中把小童接了過去。

隔著冪籬上薄如蟬翼的黑紗，能清晰地看見小童面部紫脹，腹部微微隆起，渾身上下已經被泡得發白，手攥成了小小的拳頭，手心還握著水藻沙石之類的東西。冉顏心裡微微一涼，伸手輕輕按上小童鼓起的腹部，向劉氏確認道：“可是一夜沒有見過自己的孩子？”

劉氏見冉顏認真的形容，便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急道：“昨日晚飯過後三郎便說去村頭玩一會兒，晚間回來的時候，神色有些不愉，說是他長大了，要獨自住一屋，我隻當他聽了什麼嚼舌根的話，便應了，今早喊他喫飯時纔發覺他不在屋裡……”說著已經泣不成聲。

劉氏這話一說出口，其餘人的心都涼了幾分。從昨晚被溺，泡了一夜，人都已經是這副模樣了，哪裡還能活，便是吳神醫恐怕也難以救回來了。眾人紛紛嘆息著，勸劉氏節哀。

劉氏面上淚水縱橫，卻不死心地盯著冉顏，雖未曾出聲，可眸中全是哀求希冀。

冉顏撩開冪籬的黑紗，用指頭壓了壓孩子的眼球，觀察瞳孔變化。這是一種辨別人是否假死的辦法，如果瞳孔被擠壓變形，松開手指後瞳孔能夠恢復，便說明人還沒有死亡。冉顏就遇到過許多次被溺了一夜，渾身僵硬，似是已經死了的人，其實有時候人還沒有死，隻不過生命反應極為微弱而已。冉顏見這小童的瞳孔還能夠恢復，恐怕還活著。為了確認判斷結果，便用帕子將小童的指頭扎了起來。

“去找干土，越干越好。運到這裡來，能救他性命。”冉顏抬頭，簡單地說道。

眾人面面相覷，蘇州人家盡枕河，哪裡能有干土？

冉顏想起從村中路過時，見到許多人家都是用泥糊的院牆，天氣已經晴了好幾日，那些院牆應當都是干的。

“去砸泥牆！把土運過來。”冉顏一邊說著一邊快速清理孩童口鼻中的水泥等污物，又要了晚綠的手帕裹著手指將小童的舌頭拉出口外。

院牆不過是用河邊的泥堆砌的，所費不過是些體力罷了，不值什麼錢，村民們聽說隻是砸院牆，便立刻跑回去砸自家牆了。

晚綠來不及詢問，又被冉顏不同以往的氣場所懾，一時間竟獃立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小童並非剛剛落水，他已經被浸泡了大半天，身體僵硬，呼吸停止，用普通的急救方法恐怕不行。冉顏看了一下他剛纔被扎起的手指，指頭腫脹紫紅，證明還有血液循環，便確信小童還活著，立刻開始給他做心髒按壓。

等到眾人用擔子挑來干土，便吩咐人把干土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再取一些覆蓋在小童身上，隻露口鼻在外。

晚綠也不知該幫什麼忙，便跟著眾人一起捧土。

村民們一邊忙活，心中也越發疑惑。終於，一個青年士子模樣的人，忍不住探頭問道：“不是說三郎還有救嗎？怎麼就地埋了？”

冉顏抬起頭，靜靜地盯了他兩眼，沒說話，卻將那士子盯得渾身發毛。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劉氏已經不再哭泣，睜大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兒子。唐代巫醫不分家，村民們以為這是某種巫術儀式，也都在一旁靜候。

一時間，十數人屏息凝神，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隻有知了聲嘶力竭地鳴叫著，太陽漸漸升了起來，夏日的陽光烈烈，刺眼而又灼熱。

又過了會兒，族長和長老們陸續到來，村民也越聚越多。

近些日，天氣晴好，院牆也隻是表面被夜露浸過，中間的土甚為干燥，再加上有太陽光照射，小童身體內的水汽漸漸被土吸干。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從城中請來的醫生已經趕到，急急地推開人群問道：“病人在何處？”

有人連忙領著醫生到土堆前：“還埋著呢。”

老醫生頓時跳腳：“誰埋的！溺水之人，當盡快倒水，簡直……簡直……”

“是我。”蹲在地上的冉顏起身，淡淡道，“周三郎已在水中溺了一夜，這個法子好不過。”

老醫生雙目大睜，神情中滿是惱怒，休說溺了一夜，便是兩三個時辰，人也已經死透了！這還奔了好幾裡地硬是把他給接過來，不是耍人麼！不過老醫生也能理解死者親人的心情，隻是重重地嘆了口氣，轉身便要走。

“前輩請留步，等三郎醒來，還要勞您費心調理。”冉顏頓了下，轉頭吩咐道，“晚綠，去取診金。”

晚綠一臉的莫名其妙，應聲回去取錢，心思百轉千回，自家娘子什麼時候會用這種怪法子救人了？這人若是救活了還好，若是死了，把人折騰這一通，弄不好會被人戳脊梁骨。

“唉！”老醫生嘆了一聲，反正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人家願意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自己也就本著仁心，在這裡候一會兒便是。

見老醫生如此形容，眾人便知道周三郎難以救治。本來嘛，周三郎撈上來時已經渾身僵硬，氣息全無，他們這麼盡心盡力，一方面是看冉顏鄭重其事的模樣，盡人事聽天命罷了，另一方面也不想讓劉氏絕望。

“咳！”就在眾人饑腸轆轆、漸漸失望的時候，土堆中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咳嗽，忽然振奮了所有人。

“三郎！”劉氏一下子撲到土堆前，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我的兒！嚇壞為娘了！”

冉顏蹲下身，輕輕撥開周三郎面上的土，見他睜開眼了，便道：“你先躺一會兒，待身上的水都干了，再出來。”

周三郎迷迷糊糊，隻聽眼前這個極美的女子說讓他再躺一會兒，恰好他也渾身疼痛脫力，就順著她的意思，靜靜躺著。倒是劉氏鄭重地向冉顏行了稽首大禮，沒有任何言語，隻是伏在地上久久不起。

這在唐朝是重的禮節，凡拜必先跪坐，也就是所謂的跽坐、跪坐、正坐，然後纔能行拜禮。向來都是有身份的人纔會嚴格遵守，一般村婦哪裡懂得，恐怕隻會胡亂地磕頭罷了，可見這劉氏並非一般村婦。

“夫人請起。”冉顏扶起劉氏。

周家村的長老也忙過來向冉顏致謝。

村民們一時被起死回生的事震住了，見長老致謝，這纔回過神來，人群頓時炸開了鍋，致謝聲贊嘆聲此起彼伏。

冉顏嘆了口氣，她本打算先拜吳修和為師，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那廂剛剛想過，便出了這檔子事，是福是禍也未可知啊。她朝眾人欠了欠身，便在晚綠的攙扶下回府。

眾人幫著劉氏把兒子從土中挖了出來，放在木板上。

那老醫生上前把了周三郎的脈，雖然虛弱，但命卻是救回來了，不禁連連稱奇，當下為周三郎開了藥方，又將診金交給劉氏，請她代為歸還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