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跟我說，來這世上一場，要留下痕跡。

如果庸碌，至少做個好人；

如果傑出，要對國家有用，對世界有用。

我不知道我能留下什麼，但我有想成為的樣子——

“人格健全、自主發展、家國情懷、世界眼光。”

如果能成為這樣的人，就算不枉年少。

——張澍

【經典語錄】

人生由我，自在獨行。

荒蕪世界干涸一片。張澍，你會是，一場及時雨嗎？

謠言說我們在一起了？這暫時是謠言，但這也是我的——願望。

聽什麼天命，你那麼有理想，怎麼可能輸？你對你的潛力一無所知。

鮮衣怒馬，烈焰繁花，人間至味，少年風華。

“喀——”張澍暗暗地咳了一聲，扭過頭，淡淡地開口，“我爸就是死在這兒的，在這片工地上。”

盛夏猛地抬頭看向他。他的父親不在了嗎？

張澍似乎預判了她的反應：“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那個時候我還沒出生，所以其實沒什麼感覺。說得無情一點兒，我甚至不認識他。”

盛夏隻能定定地看著他。她曾經還誤以為他被家人溺愛，所以脾氣差。

“我也沒見過我媽，說是生了我就走了。是我姐把我養大的，她那時候纔多大？”張澍上下打量盛夏，在她頭上比了比，“應該和你現在一樣大。”

他用他慣常的悠然語氣說著，沒有一點兒起伏，可盛夏的心就像在過山車上被拋來拋去。

“我說了，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少年一瞥，見女孩兒的眼睛又深沉又憂郁，他抬手揉揉她的腦袋，頗為無奈地說道，“看來我的話題切入得不好，你更不開心了？”

盛夏沒想到自己情不自禁的反應被他關注著，緩了緩，開口：“他們雖然不在了，但一定很愛你，所以給你取名叫‘澍’。”

“我爸媽沒什麼文化，這個名字應該是我姐取的。”

“……”

“那你姐也很愛你，你於她而言，是及時雨，是上天的恩澤。”

張澍有點兒驚訝：“你是我身邊DiYi個知道這個字的意思的人，你查過？”話音剛落，他又了然，“也是，你這樣的文化人，知道也不奇怪。”

盛夏：“……”她應該謝謝他的誇贊？

張澍並不等她回應什麼，自顧自地說著：“我姐一直沒結婚，所以我一直盼著她可以有個好的歸宿。這個前提就是我能管好我自己，以後能有自己的出路。但我之前成績並不好，因為我不愛學。學習確實很辛苦，後來我很想學的時候回頭一看，已經落後別人很多了。所以我剛開始也和你一樣，目的性太強，想得太遠。那時候的成績反而是停滯不前的，因為腦子太亂了，猶如一團亂麻。”

盛夏靜靜地聽著，不言語。她回想起王濰也曾說過，張澍入學時的成績並不好，所以纔進了“平行班”。

“所以我能了解你現在的狀態。你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太想要一個‘自己可以很強大’的證明了。”他站了起來，走到下一級臺階纔回頭看著她，“在醫院那天……”他好像不擅長聊這方面的話題，說著停了下來，選擇跳過，“你帶著兩種矛盾的教育方式，兩種截然不同的期待在生活、在學習……”

盛夏把手收緊，眼睫毛輕顫。他隻不過是見過她父母一面，不，連面都沒見到，隻是聽到了他們的幾句對話，竟能一語中的。他真的隻有十七歲嗎？眼前的少年似乎與平時完全不同了。

她的眼睛裡盛著許多情緒。張澍頓住了，忽然遲疑，不知道對話是否要進行下去，卻聽到女孩兒低聲說：“然後呢，我該怎麼辦？”

怎麼辦？其實張澍並不想和她說太多的大道理，但她似乎很需要。

“拋開這兩種完全不同的期待，你自己的期待呢？你想考哪個大學？”張澍拋出問題。

盛夏搖搖頭：“我的能力有限……”

“能力有限，不知道能考什麼大學，不知道能念什麼專業？”他打斷她，接上了她的話。

盛夏驚訝地看著他。

“我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這些話上回在書店的時候你就說過。”張澍了然一笑，“你看，你有那麼遙遠的目標，想在這個世界留下點兒什麼，但是你連自己想考的大學都沒有……”

盛夏又低下頭：“因為，這不是我能決定的，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

“這就是你一個人的事。”他的語氣堅定。

“即使實際上不是，也要當作這就是自己一個人的事。上哪個大學、考多少分、突破哪一個艱澀的知識點，都隻是自己的事，與他人的期待毫無干繫。隻有做自己的事，掌控自己人生的方向盤，要走的路徑纔能看得Zui清晰。”

盛夏說：“如果真是我一個人的事，當時我應該會選擇學文科。我可能確實沒有學理科的腦子。”

張澍凝視了她半秒：“或許學文科確實更適合你，但很無奈，你學理科已經是定局。更何況，我不認為學理科的人比學文科的人聰明。文字邏輯是世界上Zui基礎的邏輯，所有的邏輯Zui開始的表達方式都是用文字，而所有科學的Zui終極境界，是哲學。你文字裡的邏輯結構那麼清晰，你的思維是極其活躍的，敏感而精準。誰敢說你不聰明？”

從來沒有人說過她聰明，她的心間微微震顫。

“你帶著你不適合學理科的預設去學習，怎麼能大膽去學呢？”

張澍望著她一雙孤立無援的眼睛，嘗試用文化人的角度去說：“走路要看遠方的路沒錯，但那隻適合站著的高個子。如果當下隻能爬，那就看好手臂能夠到的距離的路就好了，哪裡有抓手就去抓哪裡。過了這段泥濘的路，到了前面再站起來。”

“手臂能夠到的距離……”盛夏喃喃。

“隻做好眼前的題，讀好眼前的書。管它是理科還是文科，管它跟你的遠大目標有什麼關聯？這道題我必須會；這個知識點我必須記住；這個方法我必須掌握，別管其他有的沒的……什麼繫統性、基礎性、壓軸題、提分性價比呀，這些分類和理論不適合你去思考，也不用執著於單一科目、單次考試的得失。”

是啊，她總在擔心自己的基礎不牢固，覺得應該先鞏固好知識點再去深入學習。有時候她也太執著於繫統性，每一科都要理出個所以然來，在本子上密密麻麻地畫了許多思維導圖，缺一環她就會很慌。實際要寫題的時候，她哪裡記得這些繫統……

想想她做的事情，真的是自我感動，真的是在做無用功。這些他怎麼都知道？

“我現在改變還來得及嗎？”她幾乎是無意識地問。

張澍說：“我不好給你灌‘心靈雞湯’，這個時候你就要保持的清醒。既要相信自己行，又要接受自己可能不行。既要明白自己不是每次都行，又要堅信自己下一次能行。無論今天如何，一覺睡醒，迎接新的清晨。”

盛夏看著他。從這個角度，她需要微微仰視他。少年的表情慵懶，但他眼裡有光。

她好像終於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強了。他理應這麼強。

張澍說：“其實這些都隻是高談闊論。Zui重要的是你要開心一點兒，灑脫一點兒，不會就問，就繼續學。不就是一張卷子嗎？不要拿它太當回事，學習也可以很純粹。”

“真的嗎？”

“真的。”張澍點頭，“你的錯題已經整理得很好了，但你沒好好多看，提分不可能一蹴而就。數學考試這次是DiYi次考高中三年學習的全部內容，知識點多，又散，還細，本來考試的平均分就低，不是你沒有進步。你這麼聰明，還這麼努力，不會有一個壞成績的。”

兩秒後他又補充：“我說的是Zui終的成績。”

他的語氣淡淡的，但言辭懇切。

她的神態有些獃獃的，良久，她喃喃說道：“我有點兒相信，當初韓笑找你聊天兒後對你死心塌地的事了……”

張澍一愣，沒想到她是這個反應，轉而笑了聲：“是嗎？我常常感覺我是一個哲學家。”

盛夏：“……”

他剛剛纔說過，哲學是科學的Zui終極境界呢。盛夏覺得眼前的“光”不見了，“黑洞”裡出現了“自戀狂”。

張澍見她的神態終於放松了些，笑了笑：“這些事你都是從哪兒聽的？還聽說我的什麼事了？”

還聽說——你和校花不可言說的二三事。

當然，這句話盛夏沒說出口，低頭揪著自己的褲子。

張澍笑了一聲，邁開一條腿，踩上她坐著的那一級臺階，忽然湊到她的面前，平視她：“所以你也對我死心塌地了？”

江水拍岸，氣勢逼人。

盛夏凝望著他近在咫尺的狡黠眼睛，心就如同這江水，來去的方向和力量都不由自主。

糟糕，她再也無法用他隻是“撩騷罷了”的理由來阻止自己瘋狂的心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