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社團
第2章 大神
第3章 線上賽
第4章阿斯伯格綜合征
第5章 Violin-β
第6章 同卵姐妹花
第7章 新的404戰隊
第8章 溫柔一笑
第9章 舞劇上映
第10章 實驗
第11章 殊途同歸
第12章 禮物
第13章 新年
第14章 新學期
第15章 位置
第16章 博物館
第17章 登堂入室
第18章 往事
第19章 暑期行
第20章 孤獨癥
第21章 挪威行
第22章 極北之地
番外夏日

  第1章  社團

肖萌背著她那個死沉死沉的書包氣喘吁吁地衝進第六教學樓312教室時，社團會議已經開始了。

她“哐當”一聲推開門衝進教室，腳下一個踉蹌，然後腦袋就直接撞向站在門旁分發資料的社長王聰背上，撞得他手裡的資料散了一地，引發了全教室新社員的圍觀，還有人笑了起來，好在大家都是善意的，肖萌甚至聽到一句“這個賣萌我給90分！”

作為一名剛剛脫離高三時代大學新新人，肖萌還沒培養出在眾人面前丟臉還面不改色的淡定素質，和面前的笑容和煦的社長面面相覷了三秒鐘之後，她漲紅了臉：“對不起，對不起。”

在人工智能研究會——簡稱“AI研究社”，這個女生比鼕天的蚊子還少的社團裡，不論肖萌的主觀意願如何，她始終在某些方面享受了一些特權。社長王聰自是不介意她的小失誤，對她溫和地一笑：“沒什麼。”

肖萌連忙蹲下身，飛快地把散在地上亂成一團的資料撿起來。這些資料主要包括兩方面，一部分是社團的宣傳資料，另一部分是給這些新入社的社員們填寫的信息登記表，主要是調查新社員對計算機、人工智能、信息技術和各種編程軟件的了解程度，內容比起加入社團的申請表詳細得多。

剛剛她那一下撞擊不輕，會長的手裡的資料散在前排各處，飄得遠的一張紙簡直以一種有悖流體力學的奇妙的姿勢鑽入第二排座位的角落，在靠近一雙簇新的藍白色球鞋時纔慢悠悠地停了下來。

肖萌心中嘀咕著，連忙走到第二排，蹲下身試圖撿那張不聽話的登記表，沒想到那藍白的球鞋忽然輕輕一動，居然踩住了那張表。

肖萌瞪大眼睛，下意識揚起頭，目光從球鞋上移，越過雪白的襪子後，是一條筆挺的深色牛仔褲，隨著視線上移，她看清了這雙長腿的主人——是的，隻看球鞋的尺寸就知道球鞋的主人一定是男生，可是肖萌也沒想到，這位踩著那張可憐的登記表的男生居然長成這個樣子。

男生留著露額的短發，發色有點奇特，偏深栗色，鼻梁挺撥如山峰，膚色異常白皙。他隨意地靠在座位後背，左手插在衣兜裡，面無表情地垂眸看著一本厚厚的英文書。書沒擱在桌上，而是擱在他的大腿上，斜靠著桌子的桌肚。他看書速度應當很快，肖萌僅僅是一愣神，就看到他修長的手指微微一動，翻過去了一頁。

即便這是一張完全看不到任何表情的淡漠臉龐，但肖萌敢發誓，面前這位是她見過的帥氣的異性了。

“那個……”肖萌定了定神，小聲說，“同學，你的腳能不能讓一讓？”

男生置若罔聞。

肖萌這纔發現他居然戴著耳機，耳機的細線從他身邊的運動書包裡延伸出去。

你戴著耳機還來開社團會議？你是在鄙視這場會議嗎？

肖萌覺得自己的三觀受到了衝擊。

肖萌無奈，伸手拉了拉男生的衛衣下擺，再次小聲地重復了一遍：“同學，你的腳能不能讓一讓？”

男生以一種電影裡纔會出現的慢鏡頭姿勢緩緩側過頭來，以一種“你這個凡人為什麼要打擾我”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肖萌注意到，男生的眼眸也和頭發一樣，比普通人眼眸顏色更淺一些，偏向焦糖的顏色，好看得難以形容。隻不過在這雙異常好看的眸子裡一點暖意都找不到，再加上他如山峰般的鼻梁和逐漸抿起的薄唇，過於凌厲的俊美讓肖萌大腦皮層一陣發麻。

她指了指地上的可憐兮兮的表格，“你的腳踩住了表格……”

然而對方並不想理她，一言不發又轉過頭去看手中那本厚書，好像書比她好看多了。

肖萌看著他那張面無表情、看似毫無談判餘地的臉，簡直欲哭無淚。其實肖萌的人際交往能力相當好，再加上顏值優勢和身為雙胞胎之一的加成，朋友很多。這麼多年來她很少，甚至可以說幾乎沒遇到這種對方冰冷以待、拒絕交流的局面，應對起來可謂經驗不足。

於是，她默默低下頭，伸出手用了點力氣把那張表從男生的腳底抽出來。

暴力手段成效顯著，“嘩啦”一聲，紙裂開了，肖萌拿著裂了道縫的表格站起來。

這邊王聰已經和排的同學們收拾好散落的文檔，他注意到肖萌這邊的動靜，一瞬間就明白她的窘狀，連忙拿了張新的表格遞過來：“肖萌，沒關繫，壞了就壞了，表格本來就有多的，我再給你一張。”

“沒什麼，不影響，社長，”肖萌連忙說，“我就填這張。”

意識到她已經耽誤了社團上下不少時間，她也不好走得太遠，就在男生身後的第三排角落裡坐下，拿出筆開始填寫。

王聰看她態度堅決，表情復雜地看了看牆角的男生，不再說什麼，重新回到講臺前，激情澎湃地開始介紹起人工智能研究會。

是的，這是肖萌升入大學後，次參加社團的會議。

今年六月，肖萌和全國的多數同齡人一樣參加了高考，憑著優異的成績考入了這所全國知名學府的信息科學學院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專業。

她進入計算機繫有一定的偶然性，這並不是說她不想念這個專業——實際上，她頗有一些編程功底，在高中時還參加過信息學的奧賽，但因為種種原因沒能走太遠，後止步於省賽二等獎。好在上帝關閉一扇門的同時也為你打開一扇窗，奧賽失敗後，她專心準備高考，成果卓然。這次高考，她發揮得非常出色，在考場有如神助，分數喜人，再加上自主招生加分，成功進入了本校的王牌專業。

開學一個月後，新生們對大學徹底熟悉起來，學校周圍哪裡可以玩，哪裡有美食被大學生們摸了個透之後，一年一度的“百團大戰”也開始。各種社團協會開始招兵買馬，肖萌也在一輪評估後加入了人工智能研究會。

人工智能研究會是華大發展得很好的幾個學術型社團之一，“很好”這個詞意味著豐富的人脈關繫，較為豐厚的資金，強大的社會資源，以及一幫出色的成員——肖萌聽說，本學院裡一些很優秀的同學都是本社團的成員。

社團的每個成員都有任務：在每周一次的社團會議上，社員要把自己看到或者讀到的資訊拿出來跟眾人交流，還可以提出問題回答問題。和那麼多眼界開闊的優秀學生聚集在一起，探討國內外人工智能領域裡的前沿的消息，總比單打獨鬥強得多。

近幾年來，各種媒體把人工智能渲染得神乎其神，上至八十歲的老太太，下至幼兒園的三歲小朋友都能說出什麼神經網絡、機器學習之類的名詞。因此蜂擁而來想加入社團的學生不少。願意入社的人多，能入社的人就不那麼多，肖萌憑借著女生的身份毫無難度地加入了社團，畢竟，整個信院的女生比例不超過20%，社長王聰隻翻了翻她的簡歷就露出了和藹可親的笑容說“歡迎歡迎”。

隨後她留下了自己的聯繫方式，一周後，王聰通知她來參加本學年次社團活動，讓新成員和社團裡的骨干前輩們認識一下。

對於自己得以加入這個熱門社團的原因，肖萌知之甚深，她不希望別人因為自己的性別而看輕自己，打定主意發憤圖強，要在這所優等生如林的學校裡奮鬥出來自己的光輝，豈料次參加社團活動就因為遲到鬧了笑話。

至於為什麼遲到，那絕非她的本意——她剛剛從圖書館出來，就發現自行車被偷了。這可是她入學時纔買的自行車，花了爸媽近一千塊錢，時至今日也不過騎了一個月。她怒火攻心，在原地找了十分鐘，眼看社團集會的時間越來越近，纔不得已一路小跑趕到開會的教室。

肖萌聽著講臺上王聰富有激情的演說，想著自己那被偷的自行車，又看看那半殘的信息登記表，感慨著這一天真是糟透了。她默默嘆了口氣，不自覺地開始觀察坐在自己前方的那個男生。

她驚訝地發現，他耳中還塞著耳塞，手上翻書不停。可想而知，社長的慷慨陳詞他肯定一句話都沒聽下去，肖萌真的很想問一句：這位同學，既然這次社團活動對你來說完全沒意義，那你坐在教室裡干嗎？

以他的性格，想必也很難交到朋友。

肖萌思索著此人的社交關繫，注意到他前後左右空無一人，仿佛眾人也知道此人不好打交道，因此遠離他。

王聰結束了長達十分鐘關於社團的介紹後，開始了今日第二項活動：大一新生的自我介紹。

參會人數不多，一共三十人，大一新生共十二人，自我介紹的速度挺快，很快輪到了肖萌，她走到前排自我介紹了一番，收獲了相當熱烈的掌聲。

後排一個戴眼鏡、穿格子襯衫，看著像宅男的男生高聲問：“你的名字是哪個‘meng’？”

“是萌芽的萌，上面一個草字頭，下面一個明亮的明。”

“那也是萌娘的萌了吧。”男生大聲說。

肖萌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她是個好學生，但作為00後，也知道一些ACG圈的常識，當然也就察覺出對方那暗含的調笑意思。她不會因此生氣或產生其他情緒，隻覺得大學高年級的男生和新生真是不太一樣，膽子很大。

不過她也知道怎麼回答別人的問題。《孫子兵法》裡說過，以正合，以奇勝。以正直的態度對待別人，總是不會出錯的。

“是這個萌，”她對著那人點了點頭，又認真地說，“我的計算機基礎不太好，但我非常喜歡編程。我會努力向各位師兄師姐們學習。”

幾位師兄笑著說：“歡迎有問題來找我！”

肖萌彎了彎眉眼，露出感謝的微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坐好。

隨後則是社團裡的老前輩的介紹，王聰指了指教室的幾處位置道：“雖然今天咱們社團的老同志們沒來齊全，但大部分都到了，我現在跟大家介紹一下咱們社裡的骨干社員。”

人工智能領域類別很多，社團裡也有若干分組，譬如機器學習小組，機器人和自動化、圖像識別等等。

“這位是羅安揚，擅長圖像識別領域的；這位是田宇，自動化學院的，對機器人很有研究……”每位點到名的同學都會站起來，和新人們打個招呼。

說到後，王聰特地加重語氣，指向坐在教室角落的人：“這位是路之航同學，大二實驗班的，大部分時間在智能技術實驗室跟著瀋泓教授做研究。”

肖萌瞠目結舌，喫驚得下巴簡直要掉了——這位坐在自己前方、踩著表格的大帥哥居然是本學院傳說級學長的存在，大神中的大神，路之航。

原來，和小說電視劇一樣，後一秒鐘出場的纔是重量級人物！

進行入學教育的時候，肖萌就從陸續從幾位師兄師姐那裡聽過“路之航”的三個字。

路之航年齡不滿二十，今年九月升入大二，就讀於本學院的計算機科學實驗班。他一路走來斬獲無數成就，近的一次“神跡”出現在今年四月。當時，他作為大一學生和其他兩名大三學長一起代表學校參加ACM世界大學生編程競賽，這是全球規模、水平的國際大學生程序設計競賽。路之航作為團隊的主力之一，帶領團隊拿到了世界冠軍。華大在此之前從未拿到過世界名，國內的隊伍拿到冠軍的次數也極少，其難度可想而知，而他就是能帶隊逆勢而出，據說在賽場上還發生了他獨自破解一道逆天難題的壯舉。據說比賽結束後，數個名校和公司直接發來了offer，他看都沒看飄然回國，沒接受訪談。

作為一隻腳踏入計算機領域的新人， 肖萌僅聽關於他事跡的轉述，就已經對他身不能致心向往之，簡直隻想下跪大喊三聲“大神請受我一拜！”

雖說現在大學裡的“大神”多到泛濫，互相膜拜已經成為同學們的基本操作，但毫無疑問，路之航的這個大神稱號含金量太足，實至名歸。

提到“路之航”三個字的時候，教室裡掀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看來一個人能力強，就會廣為人知。

被社長點了名，路之航取下了耳塞，拿起膝蓋上的書離座而起，他轉過身，目光在教室上空掃了一圈——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但好歹衝著教室上方的空氣點了個頭，這是個打招呼的姿勢不會有錯——然後他重新落座，又把書放回腿上，低著頭重新看起書來。

肖萌抿著嘴盯著他，忽然覺得有點難過。

他雖然戴著耳機，依然聽得到社長的話，也願意和新生們結打招呼，看來他隻是懶得理睬自己。

剛剛連挪一隻腳都不肯，大概是很鄙視自己吧。

一小時後，王聰通知大家加入本社團的群後，次社團活動兼新生見面會圓滿結束。本社團有一個用於成員內部交流的群，群文件裡有著歷屆前輩們收集整理的資料，許多資料都是僅此一份，再無別家。沒錯，全社團都是程序員的好處就是弄點資料跟喫飯一樣。

肖萌加了群後準備撤退——她還記掛著自己失蹤的自行車，打算在全校範圍內來一個大搜索，萬一小偷還沒來得及銷贓呢？

她動作快，風風火火地就要往外衝，結果剛到門口，就被人猛讀扯住了書包繫帶，害得她腳下一個踉蹌。

肖萌愕然回過頭，就看到路之航那一張帥臉。他不容分說，把一張碎紙塞到她手裡，在肖萌做出任何反應之前，把書包甩上肩頭，越過她大步流星離開教室。

真的是大步流星，因為大神的身高超過了185釐米，那雙長腿堪比超模，走起路來像風一樣。

肖萌懷著崇敬的目光目送他遠去，再緩緩低下頭，屏住呼吸看大神親手交給自己的紙條。結果不看不說，一看簡直要吐血——原來這張碎紙就是那張申請表的一角，寫兩個手機號都嫌擁擠，除了淺淺的鞋印外，上面別無一物。

他拉住自己就是還這破紙給自己？！

可是這已經沒用了啊！？

肖萌如同遇到了千年一遇的難題，如墜迷霧。

經歷了長達兩天的痛苦搜尋，肖萌放棄了找回自行車的夢想。

果然校園BBS上說的都是對的——在本校，丟掉的自行車找回來的概率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沒有車的時候，肖萌主要走路上下課，時不時蹭室友車過日子。和大部分大學宿舍一樣，肖萌所在的宿舍的四人來自天南地北，除了來自榕城的她以外，分別是來自祖國南端的王璇，來自東北的餘喬雯，以及來自沿海地區的張雨晴。

調查數據顯示，在程序員當中，男程序員占到百分之八十以上，女性程序員隻占了不到百分之二十，男女比例約為四比一，這個數據也體現在了每一所大學的計算機繫中。這種懸殊的比例在華大計算機繫體現得淋漓盡致——今年的大一新人總共六十人，男生四十八人，女生十二人，女孩子們恰好填滿了三間宿舍。

學計算機的女生幾乎都是善良勤奮的好學生，肖萌宿舍中的另外三人都有常年住校經歷，早就習慣和人打交道，對人對事都很寬容，宿舍氛圍非常好，對丟了自行車的肖萌慷慨相助，大方地借出自己的自行車後座給她，充分展示了團結助人的好品質。

值得一提的是，肖萌住在學生公寓13號樓的404宿舍——普通人一定會覺得404這個數字不太吉利，但對於學計算機的妹子而言，404這個宿舍名實在太棒了，幾個女生集思廣益，還給宿舍取了“非請莫入”“NOT  FOUND”等有趣的別號寫成紙條貼在門上。

沒有自行車的生活肖萌堅持了近一周時間，在姐姐肖薇的連環奪命催促下，她不得不考慮買輛自行車了。

周六中午喫過飯後，肖萌在學校的二手自行車交易論壇瀏覽了半個小時後，終於決定買車，出門前和宿舍的三位室友打了個招呼：“我去買自行車了。”

“去吧去吧。”餘喬雯說，“記得這次不要把自己丟了就行。”

“我要去買一輛爛車，看誰會偷！”肖萌憤憤說完，背起書包出門。

華大校園相當大，學生公寓區在校園北面，幾十棟學生宿舍像幾何圖形一樣分布在北面的大片區域。肖萌在宿舍區繞來繞去，步行四分鐘後在男生宿舍樓下看到了推著輛棕色女式自行車的男生。

對方是她在網上聯繫過的，管理學院大二的師兄，姓李，據他說是幫忙把女朋友的自行車賣掉。

“這車不錯的，六百多，我女朋友也纔買一年。”

這確實比她想像的“爛車”好多了，車身挺新，兩百塊的價格是良心價。

“這是車鑰匙，”李師兄指了指車身上的鎖，又把鑰匙遞過來，“我知道你要去換鎖，不過這鑰匙留著也沒用了，干脆也給你了，隨便你拿去干嗎。”

“真的是你女朋友的車嗎？你有權利賣掉嗎？”肖萌沒接鑰匙，想要再確認一下。

“當然了，這還能有假嗎？”

這位李師兄解釋說，他的女朋友這學期去了國外某高校當交換生，所以把車子給自己代為處理。

肖萌拿錢包的手猛然頓住：“你說你女朋友在國外當交換生？”

“是的。”

“那她就出國半學期？這麼短的時間干嗎要賣掉自行車？”肖萌問，“她回國了也要用自行車。”

李師兄的臉色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有點發黑：“你有什麼可擔心的啊，難道我還誆你不成？”

“因為學校裡的盜竊現像還挺多的。”肖萌小聲嘀咕著，想起自己在警察那邊看到的記錄，每天前去報案說自行車被偷的起碼有十幾人，萬一這輛車來歷不明怎麼辦？

“你是說車子是我偷的嗎？”

李師兄眉毛都要豎起來了，瞧著很有些不高興。如果不是因為面前站著的是相貌出眾的肖萌，又因為華大的男生對女生普遍寬容，大概他真要發火了。

“不，我是這個意思，否則你也不會送鑰匙給我了。”肖萌連連擺手，她也知道自己情商不太低了，“主要是我想看看證據。”

“哈，你還要證據？我去哪裡給你弄證據？兩百塊錢的自行車而已，你以為是買幾百萬的二手房還要看房產證嗎？”李師兄震驚了，“這位學妹，你到底是來買車的還是來當名偵探的啊？”

“能讓我直接聯繫她嗎？”肖萌給他出主意。

“我服了你了……現在美國是半夜啊。”

李師兄本來是想發火，但是看到肖萌那張臉的時候，怒氣不知道怎麼的消失無蹤，他唯有仰天長嘆一聲。肖萌有一雙非常清澈的眼睛，清澈到藏不住任何情緒的眼睛，不論什麼時候，都能看到她眼眸裡那一板一眼的認真勁。

和這種理直氣壯較真的人可怕了。

“算了算了，我不賣給你還不行嗎。”

李師兄說著推著車就要離開，肖萌一看，急了，前傾身體一把抓住自行車的後座，努力解釋自己的意圖：“不不不，我要買車的。”

李師兄回頭看她，一個人想推車走，一個人抓著自行車後座不放——兩個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的對瞪起來。

這兩人的奇妙對峙實在醒目，自然引發了過路喫瓜群眾的圍觀。

肖萌使勁抓著自行車不放，努力解釋自己的意圖：“師兄，我不是不買這輛車，我是想要看證據。比如你和你女朋友的聊天記錄什麼，隻要能證明這輛車是她托付給你的就好了。”

她一口氣說完，就看到一個人高腿長的身影走出宿舍。

來人是路之航，他脖子上掛著副黑色的耳機，雙肩背著運動書包，還是那樣沒有多餘表情的臉，視線卻直接掃到了爭奪自行車的兩人身上。

李師兄沒注意到她已經開始走神，一臉無奈地撫額：“我說，這位學妹，你哪個專業的？”

肖萌沒時間回答，因為路之航看到這一幕後，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放慢腳步看熱鬧，而是大跨步走到肖萌旁邊，一隻手也搭在了自行車後座上，用力把車子往肖萌身邊一拉扯。肖萌怎麼都沒想到路之航居然一句話不說地走過來幫自己，腳下一頓，差點被平地絆倒。

李師兄很詫異地看著這一幕，在看到路之航時，他的驚訝攀升到，滿臉都寫滿了“這是怎麼回事”，看上去太困惑了。

“咦？路之航？你干嗎？”

路之航沒理這位李師兄，甚至沒怎麼看他，他抓著自行車後座，然後低頭看了肖萌一眼，說：“好了。”

等等，等等！

肖萌大腦一陣發蒙，好什麼啊好！雖然你的聲音很好聽但是到底是什麼好了？雖然你是大神我很仰慕你，但我和你很熟嗎？雖然我們之前見過一次，但幾乎沒有任何交流啊？這劇情發展太快我反應不過來啊！

二對一，外援的加入增加了壓倒性的優勢，李師兄一臉崩潰敗下陣來。

“好好，你贏了，我服了你了。我給你看證據。”

他放開扶著自行車的手，拿出手機飛快點了幾下，然後拿到肖萌面前，沒好氣道：“看吧。”

出現在手機界面上的是聊天記錄。肖萌總算知道李師兄在談到女朋友時為什麼臉色那麼難看了——原來李師兄的女朋友，或者說前女友不打算回國，她說已經和美國的某位教授商量好，本學期結束後，作為交換生的她就要轉學去美國，因此對男友提出分手，雲淡風清地說讓他把自己的東西都處理掉。

“那我就放心了。”肖萌放下心來，果斷付錢。

李師兄一臉“我可算擺脫你”的表情把鑰匙扔給肖萌：“你果真是學計算機的！難怪一點也不靈活。”

他從路之航的幫助學妹舉動中做出了一繫列的推理，認定了路之航願意幫助的人一定是他同學院的。果然學計算機的都是計算機腦袋啊——李師兄懷著這樣的感慨，搖著頭回宿舍樓裡去了。

肖萌站在原地，用一種奇妙的視線仰頭看著路之航。她的身高是一百六十八釐米，已經不算矮，但不得不抬起臉纔能看到路之航的臉，這麼算來，兩人的高度差大概有二十釐米吧。

高度差帶來了極強的壓迫感。肖萌清了清嗓子，決定和他解釋一下剛剛發生了什麼。

“師兄，剛剛謝謝你，不過我是準備買自行車，不是發生糾紛。”

路之航看了她一眼，點點頭，走到旁邊樹蔭下的車篷裡，推了輛山地車出來。他人高腿長，寬肩窄腰，背脊挺撥，做什麼動作都是很好看的。

看著他準備跨上車離開，肖萌在長久的猶豫中，暗暗握拳鼓足勇氣，再一次叫住了他。

“那個，路師兄……剛剛謝謝你。”

在“大神”和“路師兄”這兩個稱呼中，她謹慎地選擇了後者，這樣聽起來或許會稍微親切一點。她可不想再發生幾天前的慘劇。

路之航回頭看他。

北方的明媚的陽光落在路之航的臉上，映照著完美的鼻梁、眉峰和唇線，肖萌瞬間明白什麼纔是“360度無死角的臉”，什麼是“回眸一眼百媚生”——呸呸呸，這都是什麼形容。原來自己也會犯花痴？！

肖萌抓緊時間鄙視了一番自己的顏控傾向，連忙推著車趕上去，和他並肩同行。

“師兄，謝謝你，”她解釋了自己剛剛的行為，“我的自行車前幾天被偷了，所以剛剛在那位師兄那裡買了輛二手自行車。”

路之航目不斜視地推著自行車往前走，隻道：“可以裝個GPS定位儀。”

“嗯？”肖萌一愣，然後醍醐灌頂，“師兄，你是說在自行車上裝GPS定位儀防盜？”

“是。”

肖萌開始認真考慮這個提議的可行性。給自行車裝上定位儀看似不復雜，成千上萬的共享單車都是這麼做的，但共享單車背後有一個強大的技術團隊。

“應該沒有成品可以用，共享單車那種設備外面買得到嗎？”

“買不到，你可以自己買硬件組裝。”

“啊？自己組裝？”

路之航平靜地看著她，他幾乎沒有表情，但肖萌發誓，自己從他臉上看到了“你為什麼大驚小怪”的神色：“這並不難。”

大神的眼神讓肖萌鎮定下來，肖爸爸是高級工程師，在父親的教導下，肖萌也有一些工科知識儲備，可以做一些分析：“用在自行車上的定位儀，體積不能大，好不超過半部手機的大小，裡面的設備包括GPS芯片、容量足夠的電池、天線、一張可以和外界聯繫的SIM卡……設備可以安裝在車鎖上、車坐下，造型不能太顯眼，電池拆卸也要簡單一些……”

路之航不聲不響地聽著她的分析，眉目逐漸變得柔和起來，於是他說了兩人認識以來長的一句話。

“電池的功率足夠了。我實驗過，一節5號電池可以用半個月，3伏的鋰電池可以用十天。”

“還有其他問題，”肖萌有點犯愁：“這涉及電路改裝，我在這方面實在不擅長。”

“我給你電路圖，我設計了三種，你可以從中選擇一種。”

肖萌當然說好，她很想看看大神設計的電路圖，看看計算機繫的大神設計的電子和電路圖到底是何等模樣。隨即，路之航報出自己的QQ號，肖萌立刻添加好友，她發現，路之航的網名是Freddie。這個QQ非常干淨，頭像是原始的默認頭像，其他信息全無。

幾十秒鐘後，肖萌的手機上收到了三份電路圖。

“謝謝師兄，我回去仔細看一看。”

路之航點頭：“你可以從中選一種。我自己用的第三種，復雜的一種。”

“你自己用的？什麼意思？”

路之航側了側身體，指了指自己的自行車的前輪。

“這是我改裝的，你可以看一看。”

肖萌飛快地眨了眨眼，大神的形像在此時似乎又高大了幾倍——原來大神不光擅長理論，還是動手達人，自己折騰硬件！

自行車上的GSP定位模塊裝在那把固定車鎖上，和電池等其他小配件封裝在一個3釐米見方的黑色的小盒子裡。路之航在她身邊半蹲夏，抬手拆開了小盒子的後蓋，肖萌蹲下身仔細研究了一番。

“這是SIM卡？”

“3G卡，可以傳遞數據，把自行車的位置發送到我手機上。”

“師兄你裝這套定位繫統隻是為了防盜嗎？”肖萌忍不住問。

路之航沒作聲，直到肖萌轉過頭看向他時，他纔不情不願地說出了答案：“這是我的第四輛自行車，前面三輛都被盜了。”

肖萌對這位大神師兄產生了同病相憐的感情。自己的破自行車不談，被盜了損失也不大，路之航的自行車——她眼前這輛可是斯科特的山地自行車，價格不會低於一萬，這樣貴重的自行車，是應該做好防盜保護的。

“師兄，謝謝你，我很有啟發。”肖萌拍下了這臺小儀器，站起來對路之航道謝。

路之航點頭。

“不過，你這樣給我看真的好嗎？我覺得，這個繫統可以注冊專利了。”

“無法注冊，已經有類似的專利了。”

所謂英雄所見略同，大神已經查詢過專利注冊事宜了。

雖然兩人的這次交談開始得很詭異，但他的建議的確讓飽受丟車折磨的肖萌看到了生活的一絲曙光。肖萌想，雖然以自己的目前的能力，應該還組裝不起來的這套設備——但試一試，做一些前期的調查工作沒有問題的。

路之航對她點點頭，看樣子似乎想騎車離開，肖萌連忙又叫住了他。

“師兄，我還有件事想請教你。”

“嗯？”

“是這樣的，我想參加ACM競賽，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麼好的資料推薦？”

之前她沒機會接觸路之航這樣的大神也就罷了，現在既然有機會，哪怕會是被人認為是死皮賴臉，她也想跟對方取取經。

路之航看了她一眼，說：“我不知道擅長ACM的女生。”

誠然，在選手雲集的比賽裡，留給女生發揮的餘地確實不大。但餘地不大不等於沒有，肖萌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例外”。

肖萌還在解釋：“我們宿舍的女生想組隊一個女隊參賽。”

路之航沒什麼表情，說出口的內容相當冰冷：“女隊在ACM的成績從來也不好。”

肖萌想，如果這世界上有潑冷水大賽，路之航一定可以拿個冠軍回來吧。

“我想參加ACM不是為了跟男生較勁，是因為我喜歡計算機，喜歡編程，希望挑戰一下自己的極限。”肖萌不服氣，“另外，我也不覺得我在智力上不如男生。真要談差距，女生不如男生的地方應該是體力。也許我不能像男生一樣熬夜寫代碼，但我也會盡力去拼的。”

肖萌是真的對計算機科學很有興趣，可以說，她從高中時起就立志要成為計算機達人、為了實現自己的目標，她就算高考後都沒完全閑著，至少還有一半的時間在刷題，現在宿舍裡也囤著幾大本習題集，平時還在狂練手速。她知道自己可能一輩子都達不到路之航的水平，但要論決心，她不會輸給任何人。

她說話時不自覺抬高了音量，路之航看了她一眼，然後轉開目光說：“可以。”

肖萌滿臉驚喜：“師兄，那太謝謝你了。”

路之航報了幾個網站的名字，恰好都是肖萌知道的：“我現在正在這些網上刷題。”

“ACM要求的是解題能力，刷題可以提升變成能力，但總的而言，意義不大。算法能力纔是基礎，它能讓你站在更高的角度去看編程。”路之航說。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我正在讀《算法導論》，很多人都說沒意義，不過我不這麼覺得，我參加競賽的終目的還是通過這種辦法提高算法能力。”

“你的想法沒錯，不用聽別人怎麼說。隻做題不可取，”路之航說，“你可以多看一些相關的書。”

“都有什麼書啊？”難得大神和自己聊了這麼多，肖萌有些興奮，她期盼地看著他：“師兄，那你發一些參考書的書名給我嗎？”

“Knuth's The Art of Computer Programming，Cormen's Algorithms Unlocked，Sedgewick's  Algorithm……”

路之航張口就是一串英文，並且語速比漢語還要快一些。肖萌的中學時代都是在外國語學校度過的，英語水平相當不錯，但是一時半會兒也難以跟上路之航的語速和節奏，書名記得七零八落，隻能勉強記住了每本書的關鍵詞，回去上網再搜一下就可以排除錯誤選項了。

“好的，我回去就去網上買書。”

路之航又報了自己的手機號，隨後道：“我的書可以給你。下周一你來找我拿。”

“啊？什麼？”肖萌手一抖，震驚得差點把剛剛存好的手機號刪掉，她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路之航奇怪地看著她，仿佛她纔是奇怪的那一個。

她和路之航到今天為止也僅見過兩次，熟悉程度比陌生人好一點但也有限。如果說給她介紹自行車防盜法，推薦參考書，還算是一個稱職的師兄應當做的事情，那把自己用過的書送給她，這實在有點超越界限了——如果對方不是路之航，或者說路之航的表情再曖昧一點，她簡直要懷疑對方是不是準備追求她了。

“不不不……”肖萌額頭冒汗，心髒狂跳，“師兄，你不用把書給我的，你自己也還要用。”

“書給你復印，”路之航說，“這些書是國外的，有些國內買不到。”

“哦，這樣啊……好的……師兄，真的非常感謝。”

肖萌這下子心跳速度平復下來，在內心默默淚流滿面，原來是她自己誤會了。路之航借書給自己復印，這當然是“照顧學妹的稱職師兄”會做的事情。一想到接下來可以看到大神的書，也許書裡還有批注，肖萌心中一片陽光，暗自雀躍不已。她剛剛鼓足勇氣叫他，真是一點都沒做錯！可見姐姐說得對，開口求人並不是一件丟臉的事情，臉皮厚一點有時也不是壞事。

肖萌定了定神，又問：“師兄，你現在是在準備下一屆的ACM大賽的總決賽嗎？希望你取得好成績。”

“我不再參加編程競賽，”路之航平平道，“那對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

“這樣嗎？”

“實際的課題研究比做題有趣一些。”

肖萌有些喫驚，但也沒那麼喫驚。這就是有著冠軍頭銜的大神的氣質，凡夫俗子覺得難到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在大神看來僅僅是“沒有意義的比賽”。但是人家就有底氣，他拿到冠軍站在群山之巔，已經完美地證明了自己的能力，那再浪費一年時間確實沒意義，還不如把寶貴的時間奉獻給實驗室刷出幾篇論文有用。

說話間，兩人已經推著車走出校門。

看到校園外長街上的車水馬龍，肖萌問：“師兄，你是去哪裡？我要去蘇州路那邊。”

路之航長腿跨上山地車：“我回家。”

原來他是本市人啊——肖萌也跨上自行車，她很想問問路之航是否也往蘇州路那邊走，兩人還可以同騎一段路。

但沒等她開口，路之航已經伸手把掛在脖子上的耳機取下重新戴上，然後長腿發力，性能卓越的山地車猶如長箭破空而出，往蘇州路方向疾馳而去。

明明是同一個方向，但沒有“並騎”這種事情。

肖萌默默地騎上自己的新自行車。路之航的騎車速度極快，和她的距離越拉越遠，幾十秒後就消失在自行車的洪流之中。

第2章 大神

肖萌騎著自己新購入的自行車到達學校附近的影樓時，姐姐肖薇已經和出版社編輯、攝影師已經在大堂裡坐了十分鐘，三人相談甚歡。

“這位就是我的大忙人妹妹。”

肖薇拉她坐下，又鄭重地為她介紹了面前的年輕的出版社編輯徐天雪和攝影師溫靜，這兩位都是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女性，相當灑脫干練。

肖萌連忙和兩人打招呼。

徐天雪的眼睛在兩人身上轉了好幾圈——之前的溝通都是在網上進行的，今天也是她這個責編次見到兩位作者本尊，她發出了絕大多數次見到她倆的人都會發出的感慨：“你倆長得真是太像了，難以分辨。”

一旁的溫靜用專業攝影師的目光打量姐妹倆：“風格和氣質還是有點差距的。”

雙胞胎在人群中的比例是百分之一，不算多見但也談不上不稀奇，稀奇的是容貌出眾的雙胞胎。同樣漂亮的女生一起出現，帶來的衝擊感類似於一加一大於二。姐妹倆一起出現，看到的人都不知道要把眼睛放在誰身上更好。

“你們的父母一定很為你們驕傲。”徐天雪說。

肖薇解釋：“我們姐妹倆小時候是很調皮的，我爸媽要累死了，還說少生一個纔好。”

“真要少生一個他們就後悔了。你倆這麼漂亮又聰明，他們不知道內心多得意多驕傲，”徐天雪說，“你們姐妹倆哪個更調皮一些？”

“是我，我爸說我從小爭強好勝，還在娘胎裡就把妹妹的營養奪了，出生的時候也是一定要先出來，”肖薇笑著轉頭捏妹妹的臉，“小萌生下來比我輕了一斤，現在也比我矮一釐米。”

這一釐米的身高差大概是永恆的梗了。

肖萌瞪姐姐：“不要捏我臉。一釐米根本看不出來。”

“總歸是矮了一點啊。”肖薇可不肯放過這個好不容易得到的優勢，“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怎麼說？”

“很多長輩都說，我和小萌的差別大概就是她比我聰明一點，我想，這一定是她報復我從娘胎裡奪走了她的營養吧。”

肖萌立刻恭維回去：“哪有的事情，更多人說姐姐你比我聰明。”

肖薇滿意地點了點頭：“越來越會說話了。”

“看過你們的書稿後，我認為，你們都很聰明，但聰明的方向不太相同。”徐天雪下了個結論。

肖萌的雙胞胎姐姐肖薇在華大隔壁的京大上大一，學財政的。姐妹倆是同卵雙胞胎，出生時間隻相差12分鐘，但在習慣和性格上有著不小的差距。

從嬰兒時代開始，姐妹倆的差別就逐漸體現出來。姐姐開朗活波，小時候就可以在眾人面前大方表演，展現豐富的纔藝。妹妹對於上臺表演就有些害羞，寧可坐在舞臺下方，後來又喜歡上了計算機，對編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她的性格不如姐姐開朗，更內秀一些。

肖家父母對兩個女兒給予了力所能及的鼓勵，姐姐喜歡文藝活動，那就送她去培訓班，妹妹喜歡編程，那就買一臺計算機給她。

進入高中之後，姐妹倆的性格差異越發明顯，選擇的道路也同兩條分叉的鐵軌一樣，距離越來越大，一個文科成績好，一個理科成績好，後齊齊考入全國的學校。

姐妹倆雙雙考入全國名校，這種事情在雙胞胎的家鄉榕城十分轟動。加上姐妹倆姣好的面容，讓新聞的話題性又上升了好幾個熱度，好幾家出版社發電話來約稿，請姐妹兩人寫一本書，講述學習經驗。

肖萌對這件事情沒有太大的熱情，覺得她們姐妹倆沒有做出了不起的成就，就是高考成績好一點，這麼吹噓自己真的好嗎？肖薇則完全不介意出名，正如張愛玲所說，出名要趁早，來得太晚的話，快樂也不那麼痛快。既然有機會當然要抓住，起碼還有一筆稿費可以拿！

肖家父母起初反對這件事，他們認為，出名是把雙刃劍，它能帶來短時的好處，但長期來看，未必是好事。

肖薇很有信心地說：“從小到大，我和小萌讓你們失望過嗎？請你們相信我們倆的控制力。”

這句話極具說服力，於是肖爸肖媽點頭同意。

肖薇對出書這事投入了很大的熱情，她選擇了實力雄厚的出版社合作，簽訂合同之後，整個暑假都在奮筆疾書，寫出了一本十餘萬字的文稿——肖萌也貢獻了其中的三萬字。

現在書稿交付出版社，就到了拍攝封面和插圖的時候。

“拍攝照片？有必要嗎？”肖萌對此很有疑問。

徐天雪解釋說，當今是信息爆炸的年代，紙媒市場遠不如往昔，要賣書，噱頭就一定要足，雙胞胎姐妹花的照片就是好的噱頭，經過合適的炒作，這本書很可能成為暢銷書，姐妹倆的稿酬也會很可觀。

“所以……賣書不如賣臉？”肖萌無奈地反問。

“沒錯，是這樣。”

肖薇承認這個說法，並且認為編輯說得對。

對如此現實的說法肖萌接受不能，不過既然肖薇已經接受，她也不得不接受，貢獻自己的臉——反正自己和姐姐長得一樣，姐姐的臉印在書上也等於她的臉也印在了書上，並沒什麼差別。

俗話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賣臉的話，還是姐妹一起吧。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姐妹倆把時間奉獻給了偉大的拍照事業，兩人在影樓裡換了七八套衣服，在各個角落留下了一組組照片，後去了一趟京大，在校園的部分著名景點拍攝了一組照片。攝影師溫靜本來還想讓姐妹倆去華大也拍一組照片，礙於肖萌的反對而作罷。肖萌一想到在自己的地盤上被人看見拍攝裝可愛的照片，就有種莫名的羞恥感。

“那就這樣吧。”溫靜看著相機裡的照片，沒再堅持，目前的照片也足夠用了。

肖薇問：“徐姐姐，你回去把照片處理完後能不能發給我一份？”

“沒問題。”徐天雪當然不會反對點頭。

徐天雪請客，四個人一起喫了一頓愉快的晚餐，結束了今天的活動。徐天雪驅車離開時，承諾說這本書將在本月月底印刷，圖書下個月上市，請姐妹倆放心。

肖萌當然放心了，急吼吼地找到自己的二手自行車，要回學校去。

肖薇問她：“今晚八點，我們學生藝術團有一場交響樂演出，跟我一起去聽聽嗎？晚上也別回去了，就去我哪兒睡，我室友還挺想你呢。”

肖薇在藝術上頗有一些天賦，古典舞和民族舞跳得都有相當水平，還得到了京大的降分錄取。上大學後，她順理成章進入了學校的學生藝術團，成為了舞蹈隊的一分子，對藝術團的各種活動十分了解。

“不了，姐姐，”肖萌攤手，“今天已經浪費一天了，我還有很多題要刷，還有個電路圖要看……”

“你們這些倒霉的理科生……”肖薇一杆子打翻一條船，“真是一點藝術細胞都沒有。”

“等我有時間了一定努力培養藝術細胞。”肖萌說。不過，那時候也許不需要培養藝術細胞了，那時候的計算機技術也許已經發展到能完美作曲、完美演奏、完美舞蹈的程度了。

肖薇無奈揮手趕人：“快走快走。”

顯然，就算是從娘胎就在一起的雙胞胎姐妹，也和所有進入成年世界的人一樣，走向了不同的道路，像小時候那樣，干什麼都必須一起行動的機會越來越少。

肖萌回到華大，用一個周末的時間來研究路之航給出的電路圖——這幾張圖是路之航用Visual Graph繪制的，圖畫得很專業，也有些復雜。肖萌的物理水平還停留在高三，能看懂的部分很少，於是隻能求助當工程師的老爸。肖爸爸一句“等你完成電工實習後再看這個”讓她的念頭熄滅了一半；至於另外一半，則是被價格澆滅的。她在某寶上搜了需要用到的幾件的價格，總價二百八——比她現在的二手自行車還貴。

所以，肖萌果斷地放棄了這個看起來很美的主意。她默默地在電腦裡建了一個名為“Freddie”的文件夾，珍而重之地將幾張電路圖保存好，並決定，短時間內不再打開這個文件夾。

周一中午喫過午飯後，肖萌給路之航打了個電話，提起了他之前約借書的事情。

路之航冷清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我在宿舍，你過來。”

“師兄，我五分鐘後就到。”

所謂“拿人手短”，肖萌不可能讓路之航等她，她掛了電話就騎車去22棟宿舍樓下等待——前幾天纔來了一趟，可謂熟門熟路了。

路之航很快下了樓，雙手捧著大約有一尺來厚的圖書，每本都有磚頭厚度，粗略看上去約莫十餘本，他直接把一摞書放進了她的車筐。

“師兄，謝謝你，我會盡快把書復印後還給你。”

路之航惜言如金，隻“嗯”了一聲就回了宿舍，沒給肖萌留下任何說話的機會。

肖萌衝著他離去的背影無力地擺出“爾康手”——大神，我還有一些問題啊！關於那個電路圖，我有幾個小問題！關於這些書，哪些先看，哪些後看呢？重點都是啥？

這次交談的開始和收尾都太快了，她甚至沒完全看清路之航的他的臉，他就已經撤退。這不是普通的冷場了，而是直接被液氮凝固了。

肖萌獨自站著，怔了足足半分鐘，覺得有點呼吸不暢。明明兩天前還可以愉快的交談，像個真正負責又耐心的前輩，可到了今天就一句話沒說，沒有對視，表情欠奉，他是不是多討厭自己啊？可他為什麼又借書給自己……

大神的心思，真的好難猜啊……

她懷著滿腔迷茫，抱著一尺多高的參考書回到宿舍。

正值午餐後的休息時分，404的女生正坐在一起閑聊，看到肖萌捧著一大堆書回宿舍，室友們自然要熱情的八卦一番——得知這些書都是路之航的之後，404宿舍安靜了三秒之後就炸了鍋，並且眾人還呼朋引伴，連隔壁宿舍的妹子們也圍了過來——要是此刻誰往404宿舍裡扔個炸彈，本年度入學的計算機科學專業的女生就要全軍覆沒了。

得知肖萌是在社團活動裡認識的路之航，眾人紛紛捶胸：“早知道我就應該去參加這個人工智能研究社了，現在加入還來得及嗎？”

肖萌想了想：“女生要加入應該不難的。”

在學校的“百團大戰”中，她隻填了表格，王聰就告訴她“你不用面試，歡迎加入本社團。”由此可見，人工智能社團對女生是多麼的期待啊。

“我聽說路神為人相當高冷，不好接近，沒想到肖萌居然從他那裡敲來一批書！”有女生感慨。

肖萌內心並不贊同這個說法。雖然她也無法用準確的詞彙描述路之航的性格特點，但她能肯定，“高冷”“不好接近”這些詞對路之航來說，實在過於淺薄。

餘喬雯一臉深思地捅了捅肖萌的腰，雙眸射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你和大神什麼時候關繫那麼好了？”

“我們不算關繫好吧？”肖萌對此完全沒有自信。

張雨晴看起來恨不得咬她一口：“關繫不好？那借書給你？！他這麼喜歡做慈善嗎？你老實交代！”

“沒有什麼可以交代的……”肖萌哭笑不得。路之航對她的態度真的很謎，說如冰如霜吧，談不上，但也沒有熱情，想總結出打交道的規律都太不可能。

王璇問眾人：“你們信嗎？”

“不信！”

“我覺得肖萌的顏值起碼起了80%的作用。”王璇冷酷地評估道。

“這應該是真相了……”

肖萌不以為然。如果顏值有用的話，次見面時他就不會戴著耳機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連舉手之勞都不幫了。

肖萌沒理同學們的打趣，她思索了一會兒，說：“我覺得你們隻要不被那張冷臉嚇到，主動和他搭話，他應該會回應的。”

“你是說他其實很好接近？”有妹子有些心動了。

今天他的態度可完全看不出來“好接近”，肖萌想了足足十秒鐘纔無奈地回答：“這倒也談不上，但是，你們可以試試。”

“怎麼試？試也要有偶遇的機會纔行。”

肖萌對路之航所知實在有限，妹子們問不出所以然，於是自顧自地聊起了這位大神的其他八卦——比如他的長相，這是一個比他的智商更讓人感興趣的話題。

“你們看過照片沒？路神真的太帥了。”

“雖然從那張模糊的照片裡就可以看出大神相貌出眾，不過就沒有清晰一點的照片嗎？可以當桌面的那種！”有女生扼腕。

路之航雖然名氣大，但為人相當低調，大家知道的信息極少。

他就讀於信息學院的實驗班。信息學院有若干專業，除了肖萌就讀的計算機科學和技術專業，還有微電子、軟件工程和電子科學等傳統專業，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數很少奉行精英教育的計算機科學實驗班。雖然它隻比普通的計算機科學專業多了“實驗”兩個字，但檔次卻完全不同。

每屆實驗班的學生約莫三十人，生源可謂優中選優，全都是拿了數學和信息競賽獎的保送生，差也是國家二等獎級別的。至於師資，毫無疑問也是國內配置，要麼是國內外請來的知名的專家，要麼是在硅谷工作多年的大佬，還有兩位圖靈獎得主長期在學校授課！至於專業課，教材全英文，大部分課程的授課方式也是英文的，難度比肖萌他們所學的高了好幾個級別。可以這麼說，實驗班的學生隻要勤奮一點，哪怕本科生都能在大學期間發表兩到三篇論文，但“發論文”對普通計算機專業的學子來說，則是一個遙遠的夢。

路之航在實驗班就讀，和普通的計算機科學專業的學生的沒有什麼交集；他大一進入了校隊，平時忙於ACM競賽，大部分時間在機房，就算同班同學見到他的次數也不太多。而且他也不參加集體活動，在外面露臉的時間極其少。實驗班的大神們當然不屑去干那種偷拍人家照片到處傳播的八卦事，因此，路之航在外界沒有什麼照片流傳。他流傳在外的照片隻有兩張，一張是一年多前他還是高中生時，參加國際信息學奧林匹克競賽時的合照，另外一張是今年獲得ACM世界大學生計算機程序設計大賽總冠軍之後的合影。

這是個看臉的時代，這兩張合影讓他的知名度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傳播開來，成為了華大的新一代ICON——至少在信息學院這個小圈子內的人氣極高。

很簡單的道理，他顏值高智商高，粉絲當然多了。

隔壁宿舍的俞菲菲眉飛色舞地說：“對了，我聽說他是混血。”

俞菲菲的一句話又掀起了一個小高潮，全體女生不約而同地發出“啊”的驚呼，就連肖萌也不例外。

這事對肖萌來說是大新聞。她仔細回想著路之航的樣貌特征，他不是那種很明顯的混血人，但五官立體，臉型深邃，鼻梁很高，發色偏淺，膚色白皙——總之仔細想來，混血的特征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

“混血？你怎麼知道？”

“我一個老鄉師兄和他是室友，比較了解他的事。他爸爸是外國人，我師兄見過一次。”

肖萌想起自己看過的一篇文章，說混血兒裡女孩像爸爸的概率是百分之七十五，男孩像媽媽的概率也是百分之七十五，看來所言不虛。

“他爸是哪國人？”

“這就不知道了。

肖萌插話：“可能是歐洲的。”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她：“你怎麼知道的？”

“他跟我說了幾句英語，我感覺有點像英國口音。”肖萌說。英式英語和和美式英語的發音習慣不一樣，作為一個在外國語學校上了六年中學的學生，肖萌當然能聽出兩種語言的差別。

“那路神的國籍呢？難道他是用外籍生的資格進入華大的嗎？”

眾人看向那個爆料多的女生。

“這我就不知道了。”

“你那個老鄉師兄就知道這點情況？”

“路神很高冷的！雖然是室友，但我師兄和他交流也不多！路神除了偶爾午休的時候會回宿舍，基本不在宿舍住。”

“他不在宿舍住哪裡去？”

“他家在學校附近，他一般回家住。”

聽到這裡，肖萌忍不住插話：“肯定是中國國籍。他還代表我國參加過國際信息學奧林匹克競賽呢，不是中國人沒有辦法代表吧？”

“嗯，有道理！”眾人紛紛點頭。

張雨晴又從另一個角度進行解讀：“有路神相助，咱們‘404隊’也許可以取得不錯的成績呢！”

“我看未必。”王璇冷靜的揚了揚手中的書，“你們看。”

一群女生如同傳遞絕世秘籍一樣輪流翻看著肖萌帶回的“戰利品”。路之航拿給肖萌的書每本書都在五百頁以上，幾乎都是美國計算機協會下屬出版社出相關的圖書，每本書上都有路之航留下的筆記，在許多頁面上，他寫下了批注。

眾人原本還在說笑，但是越翻越覺得自己的心髒比手裡的大部頭著作還要沉重，連玩笑都開不動了。

404宿舍沉默了半分鐘，隻有書頁翻動的聲音和喘息的聲音。

很久之後，纔有人發表了句言論：“我可算知道別人為什麼是大神了。”

“是啊，這書裡寫的什麼，我看都看不懂。”王璇攤手苦笑。

她的英語是404宿舍四個女生中差的，更何況這些書本身也以艱澀聞名。一個基礎還沒打牢固的大一新生想要看懂計算機科學領域數十年來經典的著作，好比一個嬰兒走路都沒學會就打算先飛，這得需要多麼逆天的外掛啊。

“我本來還想跟肖萌要一本大神的書學習一下，現在看來也是沒什麼必要了。”

“是的，我連做課後作業都做得痛苦不堪，還看什麼《算法研究》？找死也不是這樣找的……”

“我們還是現實點，先學會了走再想著飛……大神的檔次和我們不一樣的。”

在懷著對大神的欽佩中，計算機科學繫的女生們搖搖頭，畢恭畢敬把書還給肖萌，欷歔著紛紛散去。

王璇拍了拍肖萌的肩膀，一臉意味深長。

“我還是老老實實刷能力範圍內的題吧，也許你可以看得懂大神的書……加油吧。”

路之航借給她的書，有四本都在國內有賣，肖萌咬咬牙在網上下了單，又把剩下的書全都復印了一遍。

國外的圖書很貴，尤其是那些計算機領域裡的大部頭，價格就沒有低於的，值得寬慰的是，網上有舊書買——雖然價格也不便宜，但比新書還是便宜多了。這些書買完、復印完，肖萌一個月的生活費就基本見了底。還好父母對姐妹倆非常信任，知道姐妹倆花錢有計劃，不像其他同學的父母那樣每個月打一次打生活費，而是在開學之初就把半學期的生活費直接打到了姐妹倆的賬戶上。

找姐姐借錢不是什麼好主意，姐妹倆生活費一樣多，而且肖薇在花錢這件事上比肖萌還大方一點，不然她也不會對出書賺稿費那麼上心了。

查過餘額後，肖萌下定決心，以後要省著點花纔行。

周四中午喫過午飯，肖萌給路之航打了個電話，把書還給了他。肖萌已經發現，他此時在學校的概率比較高，不論是何等的大神，隻要是學生總歸還是要在學校上課的。

她挺怕這位大神和前兩天一樣，抱了書一句話不說就走，還書的時候特意把早就準備好的筆記本放在上層。

“師兄，你給了我這麼大的幫助，我沒有什麼可以謝謝你，所以送兩本筆記本給你。”肖萌語速很快，好像有人在背後追趕一樣。

筆記本有著灰色和棕色的軟封皮，非常精美。路之航從筆記本上抬起頭，又看看肖萌。

“這是你送我的禮物？”

說話時，路之航素來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一點真正意外的神情。

“是的。筆記本不值什麼錢……如果你不介意就收下。”

肖萌的老爹是一個頗有哲學思想的人，他從小教育雙胞胎姐妹，看一個人說什麼，不如看他做什麼。路之航對她的態度完全不熱情，但給她的幫助是實打實的。她不是一個知恩不圖報的人，別人幫助了她，她就一定會感謝對方，但是僅僅是感謝兩個字的話，又像浮萍一樣過於輕飄飄，毫無重量。那她應該拿什麼感謝對方？

肖萌有一個小小的愛好，那就是收藏各式各樣的文具，尤其是筆記本。上大學以來，她生活費的五分之一都花在買各種筆記本上。

思來想去之後，肖萌就從自己的藏品裡選出了兩個精美大方、看起來比較適合男生的筆記本作為禮物送給對方。筆記本這種東西價值不高，但對做學術的人來說非常實用，因為無論你是多麼厲害也總是需要記筆記的，就算你有著照相機一樣的記憶力，在思考問題時也需要一本筆記本來整理思路，哪怕拿來當草稿紙也好啊！根據她對路之航借給她的書的研究，他還挺喜歡用筆寫東西，頁面的很多角落都留下了運算的痕跡。

因為雙手抱著那摞書，路之航再次垂眸，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唔，”他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收到禮物的喜悅，但說出的話還是很中聽的，“謝謝。”

這就是同意收下的意思。肖萌松了一口氣，心情也輕松多了。

有贈送，有索取，這纔是交友之道——雖然自己能否和他成為朋友是一個謎，但一個良好的開端的是必不可少的。

“不用謝，”肖萌一笑，眉眼彎彎，“師兄，希望這個筆記本對你有用。”

路之航點頭，抱著書走進男生宿舍大門裡。

肖萌心滿意足地騎車離開。雖然很難從路之航的表情看出他是否喜歡這份禮物，但他一定不會討厭——她隱隱有一種感覺，路之航喜歡的禮物一定是超級實用的那種，這種可以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對他來說，比其他禮物實用得多。

大學在很多人看來是可以“輕松一下”的休息站，但對肖萌來說，忙碌的成都和高三時相比也不遑多讓。

肖萌所在的計算機專業是全校課業重的院繫之一，這一點，從大一上學期開始就現出端倪。周一到周五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