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蒙娜麗莎到格爾尼卡》 代序

                            翁昕

    從來沒有一件藝術品是平淡無奇地走到我們面前的。每一件能為我們所知的藝術品身後，都有一個值得講述的故事。

    有的故事要從藝術家在人生的某一天中得到靈感講起，看他要如何跟自己的內心切磋，傾盡所學把朦矓的靈感打磨成實實在在的作品；有的故事則從作品完成後講起，看它是橫空出世、流芳千古，還是遭到恥笑，再憑著時間證明自己十足真金；還有的故事，甚至要從這件藝術品的作者都做了古，藝術品本身都深埋地下開始倒敘，看它如何被後人“重新發現”。在一件靜靜站在博物館的展櫃裡面對觀眾的藝術品身上，不僅寄托著藝術家創作它時所傾注的心血，還包括它問世之後所有和它相遇的收藏家、藝術商人、博物館員、考古學家……甚至還有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盜和盡忠職守的警察、偵探們的一段人生。缺少了其中的任何一環，這件藝術品都可能就此湮沒在浩瀚的歷史中，讓後人隻能從曾經和它相遇過的故人們的描述或影像中一窺真容。這倒也算故事，隻可惜是一個關於殘缺和遺憾的故事罷了。

    藝術品身上的故事，對任何一個喜愛藝術的人來說，又是不可或缺的。對於藝術品中的經典名作來說，流傳千古既是魅力，也是負擔。一件傑作的壽命，往往會比創作出它的大師來得更久。它不但不因時間推移而淡出舞臺，反而讓後世藝術家感到高山仰止，或深受啟發，乃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在不同時代藝術家的踫撞中，成就了無數新的高峰，並持續詮釋著初那件傑作的魅力。說是負擔，是因為即便藝術家能夠讓畫中的風景永不凋零，但卻無法讓畫框之外的時間靜止。當面對一件自誕生迄今數十年的現代派繪畫、數百年的宗教祭壇畫，甚至是上千年的石雕時，即便它初沒有帶給我們震撼，反而更多隻是距離感和陌生感，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好在，不管藝術風格如何變化，藝術創作手段如何花樣翻新，人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卻並沒有翻天覆地的變化。這時候，一個個關於圍繞這件作品的人的故事，便能拉近我們和它在時間和空間上距離，真的和它走得更“近”一點。

    何況，從來沒有什麼能夠阻擋我們對一個好故事的渴求。從我們每天睜開眼睛的一刻起，便開始了搜尋故事的一天。它可以來自朋友描述、新聞報道、甚至“道聽途說”。我們通過一個個故事，在短短的時間中度過另一個時空下的另一段人生。有的故事是如此精彩，以至於這個故事本身都能化身為藝術。話說回來，在那些關乎藝術傑作的故事中，無論故事多麼動聽，也鮮有故事喧賓奪主、遮蓋作品本身的光彩。並不是一個好故事成就了一件好作品，而是一件好作品能激發一個個好故事。一個擁有精彩故事的作品，一定值得人們站在它面前好好欣賞。

    當我們被故事吸引，按圖索驥走到它面前，得了感悟的時候，它的身上就又多了一個有關愛藝術的人和被愛著的藝術品的新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