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汀先生酷愛月季，畫月季、詠月季，幾十年如一日，堪稱月季知己。

我與白汀先生

年前曾為同事，相處情深，我很喜歡他畫的月季圖。

白汀先生初作白描寫生，株立籐攀，鼕枯夏繁，新枝老干，晴舒風卷，唯求其真；繼作水墨寫意，濃淡枯潤，五色自分，縱橫徐疾，遺形取神，乃增其韻；進而參研東西，彩墨寫意，墨彩不離，近情遠意，輕重兩宜，遂添其麗。白汀先生的創作經歷與許多大師倡導的道路不謀而合。加之他在實踐的過程中既不求名，也不求賣錢，而是勇於嘗試各種新技法，限度地提高自己的藝術表現力，終於『自成一體，自成一格』。


我退休以後，有一段時間，與先生過從甚密。有關他學畫的問題，我曾提出一些問題與他閑聊，每次把他談話內容都記錄下來，一一做了整理，再請他過目。他的畫室署名『逰齋』，因此，我把這個談話記錄稿定名為《逰齋畫譚》。


張衝

2011年 3月

月季的情結

張衝：白汀先生，我知道您學畫很專一，喜歡畫月季，幾十年了，一直沒有變。您能談談您的一些想法嗎？

白汀：好的。我真正開始畫月季的時候，已經是50歲的人了。當時在機關裡工作非常繁忙，畫月季隻是業餘興趣，不可能有許多時間花在畫畫上。


月季花在我們那裡很普及，花期長，很可愛。後來，縣裡又把月季作為縣花，舉辦了盆栽月季展覽，我參觀了以後，與它結緣了。

談寫生

張衝：先生開始畫月季是哪位老師教授的？

白汀：我開始畫月季沒有老師指導。我們生活在古老的小鎮上，一切都很閉塞。一位朋友送給我幾本殘缺的《芥子園畫譜》，是梅蘭竹菊的譜子。可是我想專門畫月季，當時買不到月季畫譜。


我想，當年王冕畫荷花不就是一邊放牛、一邊在荷塘邊對著荷花寫生的嗎？鄭板橋畫竹子也是對著壁上的竹影學的。於是，我就拿起紙和筆對著月季寫生。自家小院子裡種了幾棵月季，有直立型的，有攀緣型的，這就是我的畫譜。出差到外地，看到月季都要觀察描摹。寫生成了我的生活逰齋畫譚習慣。


張衝：寫生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吧？

白汀：是啊！我原以為簡單，實際上真不容易。開始，看到一株株嬌艷欲語的月季花叢，我便欣然動筆，結果畫上半天卻令人掃興，瞧來瞧去不如鮮花好看。反復尋思，原因何在？其一，真花有色彩，而寫生稿隻是幾根灰灰的線條。其二，眼前的花遠近高低，疏密有致，花葉枝干之間自然協調，看上去很順眼，而寫生時常常顧此失彼，要麼單調，要麼繁雜。


經過反復摸索，我逐步找到了一些訣竅：對花寫生，先求形，後求神。後來纔知道，古代宮廷畫家畫寫生也是要經過好幾道工序，先對物描摹，再增減潤色、調整取勢，再推敲筆墨，終定稿。入形而不拘泥於形，出神而又逼肖其真。


寫生之病不外乎求全而無重心，或有重點而忽略陪襯；求多而欠選擇，
求快而角度欠佳；重花輕葉而枝葉無序，觀察不細而穿插不當。

因此，寫生時需反復對花修改，細心觀察，或增或減，直至滿意為止。久而久之，技巧就會不斷提高，寫造化之生機，寫前人忽略的生態妙境，寫畫家在造化面前真的美感。


寫生是造型的前奏，是構圖的基礎。因此要在紛繁的物像面前，把變化萬千的事物理出脈絡來，分清主次，找出美的側重點，畫出寫生稿。這個圖稿既是造化的賜予，又是畫家琢磨過的藝術雛形。


要畫好寫生，平時的藝術修養很重要。寫生是一門學問。花葉取舍，角度選擇，要順乎生理，合乎畫理，契乎情理。這就要求寫生者不斷研究造化，研究名家的畫作，吸取營養，長期積累，逐


步提高。同樣一株花，由於寫生者的取勢的選擇，繁簡的處理，枝葉的取舍，能夠畫出多幅圖稿。

或各臻其妙，或有優有劣，非所預料。反復多畫，必有收獲。

寫生有兩個目的：一是為了寫真（或
『傳真』），前面提到的宮廷畫家畫寫生即屬此類，它要保證觀賞者能夠辨認出這幅畫畫的是哪一株花。二是為畫家的自由創作積累素材，這就要求寫生時須細心觀察，總結規律。月季有三種株型，寫生者必須明了：一、直立形；二、擴張形；三、攀援


形。它們之間的區別在畫面上要體現出來。

例如，攀援形月季，其枝條穿前插後，縱橫伸展，寫生時難以下手。如果我們掌握它的規律，難題也就不難了。一、先從全株中選擇中意的一組，或某一局部；二、在這一組或這一局部裡定出重點；三、重點確定之後，依某一角、某一段，或偏上或偏下，取勢選枝選花選葉，枝葉必須服從勢的取向；四、如此布局已定，順勢順理順心，再把自然的花朵畫出來。花按自然生態取舍，有正有側，有盛開，有半放，有新蕾。如此寫生，筆下的畫稿可以避免大同小異，花葉容易出神。


寫生時，觀察寫生對像要十分細心。甲株和乙株同是一種花，但由於生長的環境不同，季節不同，其花都會有變化，有相同處，也有相異處。寫生要詳寫異處，略寫同處；實寫異處，虛寫同處。如向陽之月季，生長茁壯，葉厚、花大、色深，花蒂無長莖；背陰之月季，花的枝干易躥高枝條顯得細弱，花與葉的顏色都比較淡些。春季，氣溫適宜，花嬌美，葉豐潤；夏天，氣候干燥，地力減退，花瘦葉多；秋季，花葉稀疏，花瓣少而艷；鼕季，花開得慢，花瓣包得緊，葉子少而殘缺多。花謝後結出橙色小果子，圓潤生光，也可以入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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