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歷史上,鮮有人(如果有的話)像小霍華德·休斯一樣激起那麼多猜疑,惹起那麼多好奇,引發那麼多想像,並且被那樣多地誤解。
他的一生是如此神秘,如此強大,以至於1976年4月他在得州休斯頓美以美醫院被宣布死亡時,他的指紋被哈裡斯驗尸官辦公室的技術人員取走,發給了華盛頓的FBI。財政部長威廉姆·E·西蒙,出於聯邦稅務的目的,想要確定死去的人是否真的是霍華德·休斯。在將這些指紋與1942年取到的休斯指紋進行比對之後,FBI確認了他的身份。
在公眾眼裡,休斯的人生本身就足以撼動某種神話了。他是一個跟林德伯格一樣的創造飛行紀錄的飛行員。他與好萊塢數名著名女星的戀情,他怪異的生活方式,都是新聞報紙大賣的題材。他傳說中富可敵國的財富與商界上點石成金的天賦更是讓公眾的好奇不斷攀升。
隨著時間的流逝,休斯在公眾的心裡,已經變成了他的公關團隊想要他成為的樣子。在這一點上,公關專家們可不是孤軍作戰。所有認識休斯的人,還有許多聲稱認識休斯的人,關於這位隱居的企業家都各執一詞。而休斯對保密及隔絕的病態執迷,又讓傳奇得以形成、生長和潤色。
休斯的一家公司連續三十多年虧損上數,還可以躋身於美國十大商人之列—這完全是扭曲事實。秘密的帷幕是如此厚重,總是被人稱作霍華德·休斯夫人的簡·皮特斯,必須預約纔能見到自己的丈夫。
因此,任何一本嚴肅的霍華德·休斯傳記,超越、修改現有的傳奇,雖然這些傳奇經過多年的重復早已變得僵硬。繁多的公共記錄—幾十萬頁跟休斯及其帝國相關的文件—既有助於這個任務,同時也妨礙了這個任務。經過四年的研究之後,作者們深知休斯所產生的紀錄是現代罕有人可以比擬的。因為這些材料並不是在某個集中地點發現的,而是散落在全國各地,隻有一些零零星星的公開發表過。因此,完整的故事從未被說起。跨越休斯的一生,除了休斯機構本身—全美龐大強大的私人經營的商業帝國,我們收集了多關於休斯的文件和記錄。我們檢查了超過25萬頁的記錄和文件,從中,我們又制造了大約5萬頁文件,有些還是手抄的。這些材料來自於全國23個州50多個城市以及5個海外國家,從新澤西的貝永到加州的聖安娜,從拿索到東京。這些報告抽調自將近50
個不同的辦公室、機構及當地、州級乃至聯邦政府部門,從洛杉磯警局到國防部,從內華達博彩委員會到魁北克證券委員會。
這些文件包括:休斯手寫及口述的幾千份備忘錄、家信、中情局備忘錄、
FBI報告、與將近12個聯邦政府部門及機構的各種合約、休斯高管及律師準備的數百份備忘錄和報告、契據、抵押文件、租約、公司章程、普查報告、大學記錄、聯邦所得稅申報表、口述歷史抄本、合伙協議、驗尸報告、出生及死亡證明、結婚證申請表、離婚記錄、入籍申請書、破產記錄、公司年報、股票發行說明書、房產估價記錄、公正委員會記錄、飛行執照申請表、律師授權信、休斯各個公司的董事會會議紀要、警方記錄、證監會會議紀要、家譜記錄、政府審計報告、選民登記記錄、年度評估工作宣誓書、民航總局會議紀要、休斯的日常起居日志、眾議院和參議院委員會的聽證會及報告、聯邦通信委員會會議紀要、遺囑、財產記錄、大陪審團證詞、庭審紀要、民事及刑事法庭記錄。
沒有一份文件可以表明,出現在正式政府部門或法律記錄上的所有信息就是全部真相。顯然,事實並非如此。早在聲稱寫了休斯傳記的克裡弗德·歐文出現之前,偽造的文件,雖說不常見,對休斯帝國來說也是不陌生的。歐文發給麥格勞·希爾那份偽造的、有著休斯簽名的備忘錄,被當做證明他手稿真實性的“證據”,它並不是份偽造休斯簽名的文件,也不是後一份,甚至不是後一次有人蓄意偽造的休斯備忘錄。更有甚者,休斯機構曾經擁有的幾千份重要文件都被當做不需要的文件被銷毀—或者是為了避免丑聞或者掩蓋犯罪。其他文件被美國的諸多政府機構扣留,不接受公眾檢查,或許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還有一些文件被盜走。然而,剩下的部分,已經為我們提供了豐富的資源,包含了許多全新的信息,讓我們得以確知什麼是欺騙性的或者說虛構的,什麼又是真實的,讓我們更接近真相。由於許許多多的錯誤信息已經被發表,我們試著把推測減到少,我們隻在證據有說服力的情形下進行推測,並且提出事實,以便讀者得出結論,做出判斷。
這裡呈現的大多數資料,尤其是涵蓋休斯人生後二十年的資料,直到他死後纔出現,尤其是在休斯頓、拉斯維加斯、洛杉磯和威明頓的法庭因為休斯遺產管理而被如洪水般的文件淹沒的那一年。此外,跟休斯公司相關的一繫列民事訴訟案也產生了如此之多的文件。企業可不願意對歷史學家們公開自己的文件。但是,由於休斯名下的公司采取及遭受的法律活動,現有的記錄與文件已經積累了許多許多,它們都能夠說明這個帝國的內部運作。
休斯人生的一大部分,休斯說的一切,做的一切,都被他的個人團隊和公司高管們充分地記錄下來。雖然他很少寫私信—在他人生的後半個世紀裡,多不會超過十幾封—他卻是一位多產的備忘錄寫作者,幾個星期他就能寫上或者口述幾百頁,在這個過程中,他透露了很多他本人以及生意的相關信息。事實上,或許再也沒有人像他那樣透露過那麼多的商業來往,以及他隱私的想法與觀念。在過去一年,這些文件也越來越多地出現。
有了這些豐富、新鮮又獨特的資料,我們的書纔成為可能。但是,即便如此,我們也沒能解答每個疑問,沒能探索霍華德·休斯人生的每條道路。沒有任何一本書可以做到這一點。我們想要做的就是,次,記錄下這個曾經風靡我們這個時代的強大而令人好奇的美國人的故事—雖然吸引我們的原因,許多是錯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