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做個獨特的人

“‘獨特’是我的生命哲學。”凱瑟琳·赫本對我說，“看到哥哥上弔自殺的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我必須做個獨特的人。”

“這意味著，我必須變得獨立，不再依賴他人，也不再關心任何人。隻有這樣，我纔不會想起湯姆，也就不會再經歷那種錐心的痛。

“在我快14 歲時，湯姆發生了‘意外’。他是我喜愛和崇拜的超級英雄。我一直堅信那是一場‘意外’，但除了我，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那是一場自殺。我寧願將它看作意外，也不願相信其他任何理由。

“我有一種奇妙而溫暖的直覺。我覺得湯姆一直都在我的身邊。我隨時都可以依靠他，覺得非常安心。但突然間，他消失了。就這樣消失了。

“如果他遇到痛不欲生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呢？我一定會幫他的。我們親密無間，我本該分擔他的痛苦。我真不敢相信這一切。雖然他比我大兩歲，但我一直以為我們就像雙胞胎一樣。這是一個噩夢，但它又是如此的真實。我擺脫不了它。我突然產生一種物是人非的錯覺。

“從我記事起，湯姆就是我好的朋友。他從來不會把我看作懵懂的小妹妹。相反，在我兩歲半的時候，他遞給我一根繩子，教我怎麼蕩秋千，如何適應生活。在我剛學會走路的時候，他便帶著我跑。我喫力地跟著他的每一大步。我渴望衝向生活，而不是慢慢地走向它。我願意與湯姆一起向前奔跑。

“他還沒過十六歲生日。在復活節假期的時候，我和湯姆還一起去探望母親在布林茅爾鎮的好友。我們在家裡慶祝完復活節，然後一起去紐約瑪麗·陶瓦魯阿姨那兒。她是一名律師，在格林威治村買了一間精致的小屋。實際上，她算不上我們的親阿姨，隻是我們總喜歡叫她“阿姨”罷了。每次我們去探望她，都可以看各種電視節目，遊覽紐約美景，喫各種美食。為此，我們總要先盛裝打扮一番。

“瑪麗阿姨的房子裝飾得很精致。雖然不大，但對單身的阿姨來說正好。她在臥室睡，我在客房睡，而哥哥則在閣樓的弔床上睡。閣樓裡堆滿了各種書箱和雜物。有時候，女孩會被優待，但我並不介意睡閣樓，湯姆也不會。他總是讓著我，就像一名風度翩翩的大俠。”

雖然凱茜和湯姆都喜歡到紐約遊玩，但她並不願意在紐約居住。

“不過，湯姆說他希望留在紐約，尤其是著名的格林威治村。”那時，母親總是帶著他們探望瑪麗阿姨，並在那裡住上一段時間。

“她喜歡瑪麗阿姨和她的律師朋友貝莎。貝莎也是母親在布林莫爾學院讀書時的好友，現在是一名法官。她就住在瑪麗阿姨隔壁。那年，母親覺得我們已經長大，便決定將我們從康涅狄格州帶到格林威治村，探望瑪麗阿姨。瑪麗阿姨總是很關心我們的成長。實際上，在我和湯姆開始記事之前，我們就已經去格林威治村探望過她。格林威治村景色宜人，我們外出

徒步旅行，幾個小時不知不覺就過去了。那裡真的跟我們的家鄉不一樣。

“我覺得大家都很興奮。這樣的旅行可以加深我們的感情。在所有人中，我是比較情緒化的，一邊唱著歌，一邊蹦蹦跳跳地走著。而湯姆則裝作滿臉平靜的樣子，就像一個大男人。不過，他的內心肯定非常激動。我可以感受到這點，就像我們之間有心靈感應一樣。

“我們還跟瑪麗阿姨一起看了《重返亞瑟王朝》的戲劇。我的弟弟、湯姆和我都被迷住了。隻要是湯姆喜歡的東西，我都喜歡。他也是那樣對我的。湯姆曾經跟我說，他很享受跟瑪麗阿姨在一起的時光，但想到一切即將結束就會覺得傷心。是的，我也會很傷心。

“第二天，弗羅伊德叔叔帶我們外出遊玩。他是我父親的弟弟，還沒結婚。我們跟他在一起，總能玩得很開心。每次我們到紐約，弗羅伊德叔叔都會請假，然後帶著我們到處轉悠。紐約的美景看不完，他從不擔心沒有地方可去。在紐約的後一個夜晚，湯姆還用隨身攜帶的班卓琴給我們演奏。

“第二天，我和瑪麗阿姨一邊喫早餐，一邊等湯姆下樓喫飯。但湯姆一直都沒有下來。考慮到時間緊迫，瑪麗阿姨便開始打包一些食物，讓湯姆在火車上喫。瑪麗阿姨的廚藝精湛，我和湯姆都很喜歡喫她做的飯菜。瑪麗阿姨也為自己感到自豪。以前，她並不十分操心家務，但這次她總是擔心我們過得不夠好。

“她讓我上樓，跟湯姆說我們快遲到了。返程票是湯姆買的。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必須盡快趕往火車站。瑪麗阿姨說，我好上樓叫醒湯姆，否則我們會錯過火車。我記得，湯姆早已收拾好行李，隨時準備出發。

“我走上樓，敲門，沒有人回應。我用力拍門，大聲喊‘湯姆，湯姆’。他不是嗜睡的人，平時他都會起得很早。有時候，湯姆跟我說他夜裡失眠，因為白天玩得太興奮了。想到這裡，我突然覺得焦慮不安。

“進門後，我並沒有看見湯姆。一會兒，我發現他了。他就在床邊。

“他上弔自殺了。兩根繩子從屋頂橫梁懸掛下來，緊緊地勒住他的脖子。他彎著腿，已經沒有氣息了。

“我把他抱下來，放到床上。他身體已經涼了。我知道一切已經太晚，卻突然轉身跑下樓，衝出家門，直奔附近診所。醫生不在，什麼都晚了。我又跑到隔壁貝莎阿姨家裡，喊道：‘湯姆死了！’她匆匆忙忙地跟我趕回家中，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瑪麗阿姨。然後，我們打電話通知了父母。

“父親、母親和她的好友喬·本納特都過來了。我忽然愣在那裡，已想不起當時發生了什麼。後來有人說，我當時冷靜得可怕。是的，我已經麻木了。以至於很久之後，我都未能擺脫這種困境。哭泣無助於改變現實。但除了哭泣，我還能做什麼呢？在看見湯姆尸體的那一刻，我或許應該放聲痛哭，但淚水已不能表達我內心的悲痛。之後，我的生活一片混沌。過了很長時間，我纔開始逐漸重新生活。但我根本接受不了它。

第2章

“ 踮起腳尖奔跑”

“從出生到現在，我都被這個世界眷顧著、愛著和珍視著。”赫本對我說，“如果你也有這種感覺，那麼，你的生活也是受上帝保佑的。”

“生命裡重要的選擇不是由我們自己決定的。真正起作用的是我們的基因和環境，特別是我們的早期環境，包括父母和家庭。環境以基因為基礎，改造我們。

“你可能想了解我的背景情況。實際上，你必須了解我的過去、父母和家庭，纔能真正地了解我。他們已經成為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不是背後的一部分。在我記事之前，我的生活就開始不斷地成為過去。這正是我所想的。

“有的人跟家人的關繫生疏，認為親情是強加給我們的，而友情是可以選擇的。

“如果我有機會選擇家人，我還會選擇他們。這個世界上這樣做的人不多。

“我已經占盡便宜了，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呢？”

“我的祖父有搖頭癥，”赫本說，“我繼承了這種基因。你以後可能會發現這種現像，或者你早就注意到了。希望這種小動作不會令你感到喫驚。我可控制不了它。

“大家都認為我得了‘帕金森病’。我不贊同這種說法，因為事實上，我並沒有得帕金森病。我們家的情況非常特殊。祖父的病是重的。我們都習慣了，並不覺得有什麼異常。我們沒有過多地關注它。我已經忘了這種病叫什麼名字。實際上，我並不在意人們怎麼稱呼它，但它確實對我的生活造成了影響。

“我的外祖父阿爾弗雷德·霍頓的任妻子死得早，留下了一個女兒。他跟第二任妻子卡洛琳·加琳豪絲生了三個女兒，其中年長的那個就是我的母親凱瑟琳·霍頓。我們經常叫她基蒂。

“我的家人都說，外祖父沒有什麼遠大的理想，因為他總是很晚纔去工作。我認為，他是理想過於遠大，一直在想實現的辦法，所以拖了很久纔去工作。這個問題可能也困擾了著名女演員瑪麗蓮·夢露。

“大家都說，外祖父得了抑郁癥。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如果沒有抑郁癥，生活早就令他發瘋了。在我看來，他起得很晚的原因之一，就是他自我評價不高。而且他知道周圍人對他的評價確實不高，這樣他就有可能被老板解雇。從開始演戲的天起，我就深刻地體會到了那種感受。

“他後來探訪了在紐約康寧的哥哥埃默裡。他的哥哥很有錢。一天後，外祖父走了，對著頭部開槍自殺。

“母親告訴我，外祖母就是從那時候發現自己得了胃癌的。當時我沒有出聲。我懷疑醫生早就發現外祖母有胃癌，並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外祖父。不久，外祖母死了，外祖父永遠都體會不到那種痛苦。外祖母是在34歲時死的，當時母親16 歲。”

赫本的父親托馬斯·赫本出生於弗吉尼亞州，並在那裡度過了他的童年。他的家庭在美國內戰時失去了金錢和土地。赫本母親的家庭也在內戰時期失去了金錢和土地。父親對母親一見鐘情，而且跟她的關繫親密。

“我父親的全名是托馬斯·諾弗爾·赫本，”赫本說，“祖父母的血統純正，家境尚可，在當地小有名氣。祖母家庭的名氣更大，也更富裕。不過，在內戰後，他們變得一貧如洗。相比之下，祖母的家庭可能變得更貧困，因為他們失去的更多。”

“我的祖父全名是休阨爾·斯諾登·赫本。他是聖公會的一名牧師。他賺的錢維持著五個孩子的生活。其中，我父親是年幼的。祖父很重視教育。父親從弗吉尼亞州的蘭道爾夫- 麥肯學院畢業後，繼續在巴爾的摩市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攻讀外科學位。這些都是我不敢想像的。

第4章

走向

“錢不能代表一切，卻也是個好東西。”赫本告訴我，“知道自己不再挨餓也是值得開心的。

“我剛到好萊塢時，非常放松。我渴望成功，否則就得回家。家人很少能理解這其中的差別，但我是知道的。

“勞拉·哈丁把利蘭·海沃德介紹給我。勞拉年輕、富有，利蘭是她的男友。當時我們在紐約廣場飯店參加勞拉組織的首個社交晚會。那次晚會有五百人參加。利蘭從普林斯頓大學輟學，在好萊塢當經紀人。他是上帝送給我的禮物。我的演藝生涯得益於他的幫助。我們很快就建立了良好的工作和生活關繫，這些關繫改變了我們的命運，留給我們一輩子都忘不掉的回憶。”

1932 年7 月3 日，赫本前往好萊塢的二十世紀影片公司。勒迪在克羅頓·哈蒙火車站送別她。它位於紐約北邊，距離紐約三十英裡。赫本與好友勞拉同行。勞拉原計劃在紐約中央火車站出發。

赫本上車後，纔意識到忘了向勒迪揮手告別。“我急匆匆地上車，根本沒意識到要向勒迪揮手告別。我走到窗旁，隱隱約約地看到他在揮手。火車開遠了，他沒有看到我揮手。

“‘真糟糕！’我想，‘要是勞拉誤了火車呢？’坐火車真浪費時間。

我還得獨自轉車去加利福尼亞州。這對我來說一點兒也不有趣。

“我應該去紐約中央火車站找勞拉，一起上車。隻要我抓緊時間，還是能來得及的。萬一某個攝影師偷拍了我呢？那不正是我去好萊塢的終目的嗎？出名？雖然勞拉沒有錯過火車或耽誤了其他事情，但這種可能性是有的。

“我想，這就是我的生活哲學吧。我總是運氣很好，把事情順利地做完。我理所當然地認為好運是正常的，是生活的一部分。

“我從車頭走到車尾，看到有一條過道兩側堆著路易威登皮箱，然後

找到了休息室和勞拉。”

赫本喜歡新鮮空氣。她走到火車觀察平臺呼吸新鮮空氣，突然有一個尖銳的物體掉入她的眼裡。她想，它會被吹走，但並沒有。“它還在裡邊。”赫本說。她意識到自己到達洛杉磯後，可能需要一些幫助。

“我的身體素質一直都很好。我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我的快樂與這種‘理所當然’是分不開的。

“我當時還沒有意識到這種樂觀心態的重要性，至少不要覺得自己運氣欠佳。

“我用力地揉眼睛，盡力睜大眼睛。但事情似乎變得越來越糟糕了。

我感到眼睛更疼了。我沒有跟勞拉說，因為我不想打攪她，特別是當她無能為力的時候。

“如果我大聲抱怨，我就成為父親說的那種‘怨婦’了。更糟糕的是，這會增加我的痛感。我想，但願眼睛不會影響我在好萊塢的發布會。

“我將注意力轉移到我從紐約買的漂亮的裙子和飾物上。它們是我下火車後次亮相時穿的，但我覺得大家肯定會盯著我的眼睛看。我感到眼腫了，非常痛。

“晚上，我閉上眼睛，但作用不大。我還是感到很疼。我那晚幾乎沒有睡著。即使睡著了，我也肯定睡得不好。

“我們到達帕薩迪納市後，利蘭和邁倫·塞爾茲尼克來接我。他倆都是我的經紀人。我之前沒見過邁倫。他是大衛·O. 塞爾茲尼克的哥哥，

但他的名字裡沒有字母‘O’。後來，他說‘O’不是他的姓氏，隻是大衛自己添加到名字裡邊的。好吧，並沒有什麼奇怪的。我之前也想讓別人叫我吉米，所以我可以理解他。

“我被告知我們先不去酒店，而是先去雷電華電影公司見喬治·庫克和大衛·塞爾茲尼克。他們正在等我們。我從利蘭的語氣中猜測，他倆是急性子。我告訴利蘭和邁倫關於眼睛的問題，但沒有人理睬。

“我不敢想像自己眼睛那樣了，還能參加試鏡。約翰·巴裡摩爾是一個同情我的人。我將會跟他表演我的部電影《離婚賬單》。他真是一名出色的演員和真正的男人！我感到很激動，終於有人注意我的眼睛了。他很體貼地詢問我，跟其他人完全不同。他說他的眼睛也經常有問題。他遞給我幾支眼藥水。我表示了感謝，告訴他我的眼裡有異物，必須

取出來纔會感覺舒服。

“我和勞拉下車，走在大街上，看到一個男人站在遠處。我走過去，問他哪裡有眼科醫生。他說，他就是醫生，但不是眼科醫生。他願意帶我們去他的診所，看看能否幫忙。

“來到診所後，他檢查了我的眼睛，說這不是他能處理的，但他認識一名眼科醫生。他打電話給她，讓她等我們。他開車將我們送到了她的診所。

“當她正在給我清理異物時，我已經感到沒有那麼疼了，雖然我對發生的一切有點兒不滿。我告訴自己，我不是膽小鬼，我假裝很勇敢的樣子。實際上，我已經嚇獃了。我記得父親曾說過，患者的恐懼心理會妨礙醫生的工作。我當然不想阻礙她的工作。父親不是一個易動情的人，他說他對待病人就像對待大理石雕像一樣。我盡力保持不動，裝作大理石的樣子。我想，我不是女演員嗎？但我並不擅長表演病人。我喫了止痛藥，但我的頭腦還清醒著。我不清楚為何她沒有完全麻醉我。我猜這樣她可以更高效地工作。

“我沒有問任何問題。我猜她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她看起來十分專注，但一點兒也不緊張或擔心。她對我的手術應該有信心。誰知道呢？

“除了用手術器械戳我的眼睛，她還踫到了我眼裡的金屬碎片。我能聽到那種可怕的聲音。她在檢查碎片時，說了一個可怕的單詞：‘插入’。

我能聽到手術器械踫到金屬的聲音。真疼！”

第6章

他從來不說“ 我愛你”

1950 年，赫本在《皆大歡喜》中飾演羅莎琳德。紐約戲劇工會負責制片，先在紐約上演，隨後開始巡演。邁克爾·本瑟爾擔任導演，後來還與赫本合作拍過《可可》。在赫本的邀請下，約瑟夫·曼凱維奇觀看了演出。

“我講個故事給你聽，讓你對赫本有新的認識。”約瑟夫·曼凱維奇對我說，“不過，她在那個事情的反應上，跟其他演員沒什麼不同。

“有些女演員讓我‘誠實地’評價她們的表演。有一次，我很客觀地回答了路易絲·賴納的問題。我說她演得很好，在試鏡時表現很好，但我可能說得不夠嚴肅或熱情，也可能說得簡單了。她含情脈脈地輕聲叫我誠實地回答，要‘誠實’。

“‘誠實’害死貓。‘請叫我路易絲。’她說。‘路易斯。’我說。然後我給了她幾條建議。她臉上的笑容還是那麼甜蜜，但眼裡充滿了怒火。我想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原諒我了。她根本就不需要什麼建議。她連續兩年獲得了奧斯卡女演員獎。

“我向莫斯·哈特講這件事的時候，他給了我一些建議。要是那名演員在彩排或試映，我可以隨便說。不過，一旦她開始表演，我就隻能贊美，使勁兒地贊美。我同意他的觀點，但忘得有點兒快。

“赫本計劃在洛杉磯畢爾摩劇院表演。我收到她寄過來的門票，感到非常高興。她寄過來的是好幾個晚上的雙人票，夾著一張小紙條。

“‘你可能想，我給你寄這麼多票是為了方便你有空的時候過來看我表演。這隻是部分原因。我沒問你什麼時候過來，是因為我想讓你的到場給我驚喜。盡管把其他票都發給別人吧，但你過來的時候，記得來後臺看我。這對我非常重要。’

“我完全按照她說的做了。我獨自來到後臺，看到很多人也在等赫本。她過了好一會兒纔出現，向我點頭示意，感謝我的光臨。然後她回到化妝室見其他沒來得及接待的人。當她接待完所有人後，招手示意我進去。

“‘我想單獨跟你聊聊，那樣你就敢說真話了。’又來了，狡猾的‘真話’。我又要掉到陷阱裡邊了。

“我說她演得太精彩了。她得意地說：‘噢，你真的這麼想的嗎？’

“‘是的。’我再次確認了我的正面評價，繼續說道，‘觀眾也是這麼想的。’

“‘我知道，’她說，‘你坐在觀眾席裡，可以感受到他們的反應。’

“‘我毫不誇張地說，’我說，‘他們喜歡你。’然後我兩條腿都陷進去了，要是我有第三條腿，肯定也會一起陷進去。不少人說，我有很多優點值得學習，但我從來沒聽他們說我處事圓滑。他們都說我是直性子。事實上，我不想批評誰，有時我也恨不得罵自己。

“我說：‘無論你演得怎麼樣，他們都會喜歡你，因為他們都看過你的電影，主要是過來看真人的。’‘你還有其他有助於提高我的表演水平的意見嗎？’她問。

“我嚇得脊背陣陣發涼。

“‘不，沒有，’我說，‘你的所有方面都很完美，除了……’

“我停住了。我總是說得太多，沒法控制。

“她問：‘除了什麼？’

“‘好吧，我看到好幾次你好像忘詞了，而且有些動作不夠誇張。拍電

影跟演戲劇是完全不同的……’

“我覺得她肯定沒原諒我。我後來果然沒再收到任何她的戲劇門票。”

《 帕特和麥克》是赫本得意的電影之一。她說，主要是因為她對自己的運動能力感到自豪，而那部電影提供了讓她炫耀的機會，“父親曾經跟我說，我之所以想做演員，就是因為我天生愛炫耀。他說得對。我天生就是運動員。我至少從三歲起就沒停止過鍛煉。”

喬治·庫克告訴我，赫本找到他，問是否想要一名會打高爾夫球和網球的專業運動員。“真是個愚蠢的問題，”喬治說，“我們肯定要拍遠景，所以沒必要找專業演員。但我們都贊成赫本來演女主角。我告訴她，她的問題太簡單了。她對我的回答相當滿意。事實上，是她的運動天賦啟發了

《帕特和麥克》的創作，所以整部電影都是為她量身定做的。我覺得她想要的是我的肯定。”

《 帕特和麥克》（1952）

大學體育教師帕特·彭伯頓（赫本飾）接到未婚夫科利爾·維爾德（威廉·欽）打過來的電話，讓她與其他三個人一道，打一場重要的高爾夫比賽。科利爾·維爾德是校董會成員，想爭取貝明格夫婦（洛林·史密斯和菲莉絲·波瓦飾）的大筆捐贈。帕特很擅長各種運動，但當她知道未婚夫在看比賽時，完全慌亂了。帕特令科利爾兩次顏面盡失。次他打得很糟糕，第二次她轉身跟貝明格夫人講話，一腳踢在高爾夫球上。

然而，當時還沒有什麼名氣的主辦方邁克·康諾萬（斯賓塞飾）注意到，一旦科利爾不看她，她就打得很專業。他簽下了帕特，並開始訓練她。帕特很快成為了網球和高爾夫球的專業選手，但邁克不得不留意她的未婚夫是否在場。要是他在的話，帕特就會覺得網球拍很小，而球網很高。她參加高爾夫冠軍錦標賽時，兩位不受歡迎的“搭檔”斯派克·庫裡（喬治·馬修斯飾）和漢克·塔斯林（查爾斯·布朗森飾）聲稱他們“投資”了帕特，希望從她身上獲取利益。他們想讓她放棄冠軍，因為他們打賭她會輸。

帕特拒絕繼續參加比賽，盡管她和邁克都有把握贏。邁克向兩位惡棍發出後通牒，但遭遇暴打。帕特制止了他們，把他們暴打了一頓。他們所有人都進了監獄。

兩位惡棍知道帕特不可能合作，隻能利用毫無防備的科利爾分散她的注意力，但他們失敗了。終，帕特和麥克成為了永遠的一對。

在《帕特和麥克》裡，斯賓塞說了一句經典的話：“她沒有變胖，隻是喫多了。”這句臺詞是魯絲·戈登和加森·卡寧寫的。斯賓塞有時稱赫本為“瘦皮猴”，甚至“老母猴”。赫本說：“有的人對我說他太過分了，太欺負我們女性了。他們都很氣憤，讓我教訓他。

“我一點兒都不介意，關鍵是他說我是‘他的’瘦皮猴。我感到很開心，終於成為他的瘦皮猴了。這是他表達親切的一種方式。他追我時曾經那樣叫過我。我們在一起的後幾年，他病很重了，還是叫我‘瘦皮猴’。那時我們認識二十多年了，他那樣叫我說明在他心裡，我一點兒都沒變。”

拍完《帕特和麥克》後，赫本飛到倫敦，準備拍攝邁克爾·本瑟爾導演的另一部經典喜劇。邁克爾因為《皆大歡喜》成了老維克劇院的老板。《百萬富翁》是蕭伯納寫的戲劇。赫本從父母那裡知道了蕭伯納。他是他們喜歡的編劇，他們晚上總是在一起大聲地念他寫的劇本。

《 百萬富翁》的拍攝背景很有意思。它雖然寫於1935 年，卻從未在倫敦或紐約的主要劇院上映過。蕭伯納特意為伊迪斯·伊萬斯寫了這部戲劇，但她和其他著名演員從來沒演過。蕭伯納死後兩年，赫本纔開始注意到這部戲劇。蕭伯納生前說過，他覺得赫本也是擔任女主角的理想人選。這對赫本來說意義重大，當然也影響了她的決定。她認為《百萬富翁》是自己展現纔華的好機會，於是向劇作家兼導演普萊斯頓·斯特奇斯說了自己的想法。他也對《百萬富翁》很感興趣。普萊斯頓是赫本尊敬的導演之一。

1953 年6 月，赫本與羅伯特·赫普曼和西裡爾·理查德主演的《百萬富翁》在倫敦新劇院上演。評論家說他們尊敬這部戲劇，但不贊賞其表演水平。赫本感到驚訝、失望，但仍然決定前往百老彙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