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特稿

論中古時期的玄理詩                                                 嚴耀中

古代政治文化

唐武宗朝宦官權力的重塑與興兵澤潞                            秦中亮、黃子嫻

釋“鞭打馬，走不暇”                                        傅紹磊、鄭興華

江南與上海

明中後期江南地區的鄉約實踐                                   韓非、薛理禹

明中後葉陸楫崇奢論與華夷觀新探——兼論陸深、陸楫父子與上海學風變遷 

王夢迪、葉舟

清代蘇州評彈的市場機制研究                                           申浩

清初的“遷洲”與蘆政的反復                                          龐煊麒

略論清代前中期上海地區府縣城市的變遷                                 王健

蘇常之間：宋翔鳳的“師法”觀念與今古文分野的形成                    趙四方

莊炘其人其詩                                                許雋超、李思源

旅滬江南人與江南新式教育：以近代常州旅滬人士為例                      葉舟

從書院轉型看晚清大變局時代的地方社會因應——以蘇州紫陽書院為中心的考察

楊苡靜

近代學人與傳統文化及其轉型

新發現康有為一封刊印本信件和兩篇佚文考釋

田豐

“一本沒有氣力的嘗試？”——胡適題贈王雲五的《嘗試集》版本及其他

劉海琴

新發現《教務雜志》中胡適佚文輯考

劉松、鄒天雨

嶺南大學時期的陳寅恪——以李炎全《康樂園》及其學位論文為視角的解讀

歐婷婷

史料輯存

胡培翚佚文輯存

陳功文

朝鮮李朝《備邊司謄錄》記載的中國明清海商史料選校（第二部分）

袁曉春

書評

一千年來的東西軍事交流與分流——歐陽泰《從丹藥到槍炮：世界史上的中國軍事格局》

張曉東

上海地區府縣城市的變遷

王健

摘要：清代前中期上海地區府縣城市的變遷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響，諸如鼎革之際的軍事活動、上海港的崛起、浦東地區的開發以及江南地區商路的改變等，因此一方面承繼了晚明以來府縣城市社會經濟總體發展繁榮的趨勢，但另一方面在具體個案上又表現出了諸多新的特征和發展樣態。

關鍵詞：清代前中期；上海地區；府縣；城市

作者簡介：王健，上海社會科學院歷史所研究員

清代前中期，隨著上海港的崛起，上海地區內部各府縣城鎮的發展軌跡受到極大影響，其總體的發展趨勢是東進南推。其中偏處西部的松江府城逐漸衰落，區域中心城市發生位移，而原來偏居一府東隅的上海縣城蒸蒸日上，縣城“東門外，舳艫相銜，帆檣比櫛”，成了上海乃至江南地區的工商業經濟活動中心。此外，隨著商路的改變和東部地區的持續開發，陸續出現了一些新的縣份，但囿於傳統的觀念，這些縣份的縣治經常地處偏僻，以軍事、行政功能為主，而一些交通便利、商業發達的大市鎮反而承擔起了經濟中心的功能。

一、 逐漸衰退的松江府城

根據黃敬斌的研究以來，松江府城經過長期的發展，呈現出有機生長的特征，“整個城區的空間形態呈現為醒目的線型格局”，以沿市河兩岸伸展、東西貫通的大街為主軸，從（城外）西側跨塘橋一帶直至東門外大街末端，總長約5.5公裡。這條長街兩側的南北向道路，皆缺乏縱深，即使是城牆內連接南、北門的兩條大街，與東西向的長街相比長度也極為有限。至於城牆則偏處東部一隅，“隻是在這個線型城區中部偏東的位置圈圍了一段，既不能限定全部建成區的空間範圍，也不能決定建成區的形態特征”。明代中後期是松江府城發展為繁盛的時期。一方面城牆內多仕宦之家，如崇禎《松江府志》所言，明代中後期“縉紳必城居”，崇禎《松江府志》卷七《風俗》。而葉夢珠在《閱世編》中曾詳細羅列了晚明時松江士紳的宅第，其中的大部分也都位於城內。

另一方面，城牆外的街區也極其繁華，據晚明範濂所記：“東西二門，繫商賈輻集之地，故倭夷回祿之後，宦室富民或以此更新，或以次修復，遂成都會。而西尤加三倍於東。”當時松江府城還是一個手工制造業中心，在郡治東廣設鞋店，蒲鞋店也有近百家，至於“郡城西郊”則“廣開襪店百家”。

不過清初的政治變動對松江府城的發展造成了很大的影響。順治二年，清兵南下，於八月克陷松江府城，大加屠掠，城市繁華，一朝而盡。此後，為避兵災，應該有不少人離開府城，遷往鄉村，比如康熙間文人黃之雋，其先人便於國初“自郡治棠子橋徙（奉賢縣）陶宅之西偏，買屋而居”。城內仕宦居第或化為灰燼，或則為清軍所占領，後多廢於荒煙蔓草之間，其間的具體情形筆者在其他文章中已有所述及。

清初的松江城總體而言，成為一軍事中心，城中設立提督府，順治間“駐扎衙門在府後朱宦大宅內，……周圍鐵桶把守，白日尚且提鈴喝號，裡邊天井上用木柵遮架，裝釘堅固，恐防奸細行刺”。康熙二年，提督梁化鳳主持修復松江府城牆，其後知府郭廷弼為之作記，其中便認為松江府城“外控江海，內屏泖澱，誠保障之重勢也”，所以務必使其與“姑蘇、京口諸城形勢聯絡，屹成金湯”，松江府城之定位於此可見一斑。

順治十三年，松江府新設婁縣，從華亭縣劃出，一府兩縣同城共治，府城東面屬華亭縣，府西屬婁縣。十餘年後，城中商業氛圍似乎漸濃，據康熙十二年的《松江府為禁奸胥市獪私勒茶商陋規告示碑》所稱，當時“松江府附墩［郭］華、婁兩縣，商賈鱗集，開張鋪面”，該碑後所列茶商鋪戶就有四十五家之多。康熙十一年的一通碑刻中，亦列舉了當時松江府城內有“在城布鋪”8家，染坊6家。

值得一提的是，清代松江府城承明代之遺緒，其商貿、居住中心仍然是在城西。比年（1736）時，有一方碑刻特別提到，當時有徽商吳輿璠者，“投治西外開張富有字號，在郡門市居多”，說明在當時府城西門外還有較大的布商字號，應該比較繁榮，這與晚明以來的發展趨勢是一脈相承的，與之相對應的是，當時城外士紳的聚居地也多在西門外一帶。此據黃敬斌對嘉慶《松江府志》所載士紳居第的統計。另外，乾隆《婁縣志》亦言，當時的松江府城西門外“水道陸衢，廛市殷闐”。（參見乾隆《婁縣志》卷二《建置志》。）乾隆間，住居浦東南彙的葉鳳毛赴郡拜訪親友，有《舟中作》一詩，其中兩句說：“不到郡城十餘年，城西景物逾昔妍”，並且還說“吾家密戚半在此”，可見當時松江府城之西確為繁華之地，而且也應該是人煙密集之場所。直至嘉道間婁縣人姚椿亦言：“松之為郡，西郭門外稱繁衍，闐闐輻輳，煙火參錯”。所以，清代松江府城西郭之繁盛應該是可以確認的。

不過總體而言，根據黃敬斌的研究，隨著清代以來棉布業中心逐步向蘇州、上海轉移，再加上清代織染局的裁撤，松江府城作為棉紡織業中心和絲織業重要生產地的地位雙雙消失。此外，上文曾經提及的晚明鞋履、布襪和紗巾等為代表的手工制造業的繁榮在清初以後也均不再見於文獻記載。松江城逐漸衰落，隻是在區域市場中扮演這中心節點的角色，在這一點上，“作為行政中心的松江城“與明清以來作為專業市鎮的江南各大市鎮，並沒有本質上的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