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 序
方世忠
曾有學者說,在很長時間內,上海文明的等級是徐家彙文明。當我們漫步在繁華現代的徐彙,依稀可辨這個中國土地上曾經規模的西學文化中心有過的繁榮和滄桑。無論是明末清初的“西學東漸”,還是近代中西文化的交流與交鋒,都為徐彙留下了深深的歷史烙印。
如果歷史會說話,她應該會通過建築來表達;如果城市會打扮,建築無疑是她別具一格的美麗妝顏。在近代走向輝煌的上海,建築也如雨後春筍般撥地而起。她們包羅萬像、星羅棋布,是中國歷史長河中一道亮麗的風景線,而徐彙的近代建築則是其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些林蔭掩映的建築畫廊中,既有飽經滄桑的黃母祠、徐光啟墓等傳統歷史文化遺產,也有融彙中西的土山灣孤兒院舊址、百代公司舊址等近代海派文化遺跡;既涵蓋龍華塔、徐家彙天主堂等宗教文化建築,也包羅徐家彙觀像臺、南洋公學(今上海交通大學)等科學文化建築;既有見證歷史變遷的上海特別市政府舊址、中共地下黨秘密電臺舊址等重要機構舊址,也有記載經濟發展的大中華橡膠廠煙囪、上海飛機制造廠修理車間等民族工業遺存;既有愛廬、丁香花園等品類繁多的花園別墅,也有武康大樓、永嘉新村等風格各異的公寓式裡弄和花園裡弄住宅。巴金、聶耳、趙丹、張樂平、柯靈等一大批文藝名流都曾在此棲身。
建築是凝固的歷史,是一座城市的名片和文化像征。沒有了老建築這一歷史的見證、文明的標志,不足以形成綿延不絕的中華文明,也就沒有今日博大精深的中華文化。習近平總書記說過,歷史文化是城市的靈魂,我們要像愛惜自己的生命一樣保護好城市歷史文化遺產。深入發掘老建築的歷史文化底蘊,努力展示中華文化的獨特魅力,是新時期做好城市歷史文化遺產保護的重要內容,也是徐彙區委、區政府義不容辭的歷史責任。
為留存這份彌足珍貴的城市記憶,編委會以老馬路為依托,對徐彙區域內的歷史建築加以分類、擇選,並力邀國內歷史學、建築學、文學、宗教學等領域的專家學者傾情撰稿,挖掘這些老房子背後未經披露的聞人軼事和歷史人文價值,彙集成《海上遺珍》繫列叢書,以饗讀者。
2017年3月
(本文作者方世忠繫上海市徐彙區人民政府區長)
序
鄭時齡
繼《海上遺珍》輯《武康路》出版之後,徐彙區文化局又主編了《海上遺珍: 衡山路》,書中收錄了著名的學者、歷史學家和作家關於衡山路和寶慶路上歷史文化名人和優秀歷史建築的文章,既有建築的歷史沿革、軼聞趣事,也有對曾經居住在這裡的文化名人的回憶,讓人們更深切地感受到“上海2035”的願景:“建築是可以閱讀的,街區是適合漫步的,公園是宜休憩的,市民是尊法誠信文明的,城市始終是有溫度的。”
寶慶路闢築於1902年,全長323米,寬21.1—22.1米,起初以法國遠東艦隊司令巴愛美(Edouard Pottier,1839—1903)命名為寶建路(Route Pottier),1943年以湖南邵陽舊名寶慶改為今名。衡山路則闢築於1922年,全長2046米,寬21—22米。初以次世界大戰時期法國陸軍總司令帥貝當(Philippe Pétain,1856—1951)命名為貝當路(Avenue Petain),1943年以湖南衡山改為今名。寶慶路和衡山路沿路集中了公寓、花園洋房、學校、教堂、商店等,絕大部分都已經列為優秀歷史建築。如果將衡山路和寶慶路所串聯的那些歷史風貌道路都納入討論,那麼衡山路和寶慶路的周邊地區包容了極為豐富多彩的近代建築。
百年道路的歷史顯示了現代城市滄海桑田的變化。在1900年和1914年,法租界兩次擴張成功,將今天的肇嘉浜路以北、華山路以東的土地劃進了法租界。寶慶路和衡山路就是法租界擴張後闢築的。當年衡山路闢築時,按照歐洲城市的規劃構圖,把徐家彙天主堂的鐘塔作為對景和地標,馬路兩旁種植了尚未成蔭的梧桐樹。也許當年的規劃師已經預想到百年後這條林蔭大道梧桐樹遮天蔽日的景像了,但萬萬沒有想到今天道路的對景已經不復存在。
衡山路沿途留下了中國建築師的優秀作品,集雅公寓(1933—1934年)是著名建築師範文照(1893—1979)的現代風格作品,是小戶型的公寓,適合小家庭或單身居住。範文照是上海近代建築師的代表人物之一,1925年曾獲南京中山陵設計競賽二等獎和1926年廣州中山紀念堂設計競賽三等獎,在上海的代表作有南京大戲院(今上海音樂廳,1930年)和美琪大戲院(1941年)等。王克生(1892—?)設計的衡山路300弄的麗波花園(1932—1933年),有三層磚混結構樓房8幢,拉毛粉刷牆面、白色窗框圍牆門頭、陽臺欄杆花飾表現出裝飾藝術風格。華蓋建築師事務所在1936年曾經對寶慶路3號(原德國商人住宅)為屋主周宗良進行過改建設計。邱伯英建築師在衡山路上曾經設計了15幢現代風格、英國式及西班牙式的公寓和住宅(1933年)。
作為衡山路地標的是英國公和洋行設計的大凱文公寓(1933—1938年)和瑞士裔法國工程師米呂蒂(René Minutti,1887—?)設計的畢卡第公寓(今衡山賓館,1934—1935年),這兩幢建築都是現代建築的傑作。由義品放款銀行開發的華盛頓公寓(今西湖公寓,1928年)和貝當公寓(今衡山公寓,1931—1932年)為衡山路增添了裝飾藝術派建築風格的氣息。如果說貝當公寓已經算是小型的公寓,占地僅720平方米,那麼位於衡山路25號,占地180平方米,僅二層樓的大西公寓(1936年)就是微型公寓了,英文名稱是Western Apartments,中文名稱前卻加上了一個“大”字。
作為法租界中的一塊飛地,衡山路也是當年美國人的社區。除了福州路上的美國總會(1924—1925年)之外,衡山路上的國際禮拜堂(又稱協和禮拜堂,1924—1925年)和美童公學(1922年)也成為美國人社區的核心,代表了當時美國建築的風格。美童公學由美國建築師默飛(Henry Killiam Murphy,1877—1954)設計,屬於典型的美國鄉村學校的風格。默飛在20世紀20年代初提出了“適應性中國式建築”和“適應性中國式文藝復興”的理念,燕京大學、南京金陵大學以及復旦大學的簡公堂(1922年)和相輝堂(1927年)就是他設計的中國式建築。
緊鄰麗波花園西側的一座花園洋房是法國建築工程師賴安(Léonard Veysseyre)在上海的晚期作品,1941年建成。屋主是法商東方彙理銀行大班倫頓,有的文獻把這座建築也稱作麗波花園。賴安工程師曾經在徐彙區留下了數量可觀的作品。
這兩條百年老馬路經歷了滄海桑田的變化,新建築不斷聳立在兩旁,而且愈長愈高。瑞士建築師博塔(Mario Botta,1943—)設計的衡山路12號精品酒店(2011年)成為歷史環境中插入新建築的優秀作品;20世紀90年代建造的芝大廈(1996年)、富豪環球東亞酒店(1997年)等,則需要想一想,能不能像書中介紹的建築那樣,在30年後成為優秀歷史建築。
也有一些建築經過改頭換面,已經認不出原來的面貌了。既有改得好的,也有值得商榷的。1953年建造的上海輕工業設計院大樓是上海僅存的這一時期建造的中國傳統風格建築之一。1951—1952年建造的衡山電影院在2009—2010年又整修一新,雖然風格大變,但是也被公眾所接受。原來的大中華橡膠廠變成了一大片綠地,公園的構圖猶如上海的地圖,西南角還保留了舊有的一根煙囪,既留存了歷史,又成為地標,此事傳為佳話。已知近代上海的一位西班牙建築師阿韋拉多·樂福德(Abelardo Lafuente,1871—1931)在1921年設計的東平路11號[原羅成飛(Mansiòn J. Rosenfeld)]宅改作餐廳後,建築的色彩完全變樣。
因為本書的作者並非都是嚴格意義上的建築歷史學家,行文以可讀性為主,所以本書並非建築史,盡管如此,書中的各篇文章仍然具有重要的文獻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