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論吐蕃考古與吐蕃文明

章吐蕃墓葬考古的新發現與研究

第二章青海出土吐蕃木棺板畫的初步研究

第三章青海出土吐蕃木棺板畫上的人物服飾

第四章中古時期吐蕃與粟特人的棺板裝飾傳統

第五章近年來考古發現的吐蕃繫統金銀器研究

第六章吐蕃馬具與東西方文明的交流

第七章近年來新發現的吐蕃絲綢研究

第八章西藏中部的吐蕃時期佛教遺跡

第九章藏東地區吐蕃時期佛教遺存研究

第十章吐蕃統治敦煌時期的佛教考古遺存

第十一章吐蕃祭祀遺址的考古新發現

第十二章西藏西部新發現的大石遺跡

第十三章吐蕃城堡居室遺址的考古發現

參考文獻

索引

後記

章 吐蕃墓葬考古的新發現與研究

節 吐蕃墓葬考古研究史的回顧

吐蕃墓葬是指從吐蕃部落時期到吐蕃王朝時期由統治階級建立的王陵和一般貴

族及平民百姓建立的中、小型墓葬。從現有資料來看，土葬習俗曾經在青藏高原流

行久遠，約從新石器時代開始便有了埋藏死者遺體的習俗。在西藏本土直到吐蕃王

朝滅亡之後（約10世紀）土葬習俗纔逐漸消亡，被新出現的天葬、火葬、水葬等

喪葬風俗取而代之。流行土葬習俗的既有青藏高原早期分散遊牧的各部族，也有吐

蕃王朝建立之後納入到“吐蕃文化圈”內的吐蕃主體民族及其他融入到吐蕃文化當

中的各部族，如吐谷渾、羊同、蘇毗等。在目前發現的吐蕃時期考古遺存當中，以

吐蕃墓葬發現的數量，從中反映出的吐蕃時期考古文化面貌也極其豐富，因

此，吐蕃墓葬考古是吐蕃考古和西藏考古中為重要的組成部分之一。

由於吐蕃墓葬過去一直是吐蕃考古的主體，故其發現與研究的歷史與序論中筆

者所劃分的吐蕃考古的學術史脈絡基本同步，也大體上可以劃分為四個重要的階

段，即：階段為20世紀50年代以前；第二階段為20世紀50～80年代；第三

階段為20世紀90年代；第四個階段為20世紀90年代後期至21世紀的近十年間。

除了在序論中已經作過介紹的相關情況之外，這裡重點從吐蕃墓葬考古的研究角度

再作一些分析評論。

個階段是在20世紀50年代以前，這個階段主要由國外學者在西藏開展了

零星的考古工作，積累了一批早的有關吐蕃陵墓的科學考古資料。其中如意大利

藏學家杜齊在1948年對瓊結藏王陵墓所作的實地考察，杜齊繪制了藏王陵墓的分

布圖，並在兩年之後發表了有關藏王陵墓的專著《吐蕃贊普陵葬考》（中譯本譯為

《藏王墓考》），對藏王陵墓的形制、布局、墓前石碑及碑文內容等作了記述與研

究①。在杜齊所著的《穿越喜馬拉雅（Transhimalaya）》（中譯本譯為《西藏考古》）

一書中，曾專闢出“藏王墓”一節對歷史文獻記載和藏王墓地考古調查材料相互作

了比較，杜齊通過對瓊結藏王墓地的調查還敏銳地意識到：“王陵無疑反映了貴族

家庭所遵循的葬禮習俗。一些貴族家庭，特別是贊普們從中選擇了嬪妃的家族更加

舉足輕重，他們經常與王室發生權力之爭，我們可以肯定，這些家族的成員也具有

與贊普們同等規模的墓葬。在此，我們再次面臨著這樣一個需要未來的考古學家加

以解決的難題。它需要對雅隆、拉薩和其他中心區域周圍的古墓進行勘察及適當的

發掘。”①1950年，德國學者霍夫曼根據文獻考證，發表了《瓊結地區之藏王墓》

一文②，稍後，英國人黎吉生也在對瓊結藏王墓地實地考察之後發表了《西藏之早

期墓地及8至9世紀時西藏之裝飾藝術》一文，並在文中提供了更為詳盡一些的墓

葬分布圖及七幅照片③，這些工作都為後來中國學者考察藏王墓地以及其他吐蕃王

室貴族墓地打下了初步的基礎。

20世紀20年代後期，由俄籍瑞典學者勞瑞茨（又譯為羅列赫）率領的一支中

亞考古隊在藏北高原和西藏中部地區調查發掘了一些石丘墓，通過對這批資料的研

究，勞瑞茨先後撰寫了《藏北遊牧民族的動物紋飾風格》（1930年）、《西藏的遊牧

部落》（1974年）等著作，提出“在佛教的西藏旁邊還有一個遊牧民的西藏，即格

薩爾汗的西藏和牧民英雄史詩”，並指出西藏早期文化與來自中亞、伊朗的某些文

化影響之間可能存在著聯繫，藏族的祖先可能是從青藏高原東北部進入到西藏地區

的，“他們向外分散的古老中心之一，可能是黃河流域盆地”④。1950年，意大利

人奧夫斯萊特、德國人哈雷在拉薩河谷的辛多山嘴濟曲河（拉薩河支流）也發掘了

一批小型墓葬，對墓中出土的陶器器形作了較為詳細的描述。需要指出的是，由於

他們均非職業考古學者，工作的質量自然遠遜於杜齊、勞瑞茨等人，但其工作方法

基本上也還是按照近代考古學的方法來加以操作的。如奧夫斯萊特和哈雷將辛多山

嘴古遺址按地層劃分為A、B、C三個層次標於剖面圖上，在各地層內又分別以羅

馬數字Ⅰ～Ⅻ來標明遺跡遺物所在的平面位置，對出土陶器器形的形態描述也基本

符合考古規範⑤。這些工作對於拓展人們對於藏王陵墓之外的其他西藏古代墓葬的

認識，也起到了積極作用。

第二個階段為20世紀50年代以後至80年代中後期。這個階段承擔西藏田野考

古工作的主體已轉換為中國漢藏兩個民族的學者。1961年，西藏文物考古工作者在拉

薩市澎波農場以東的坡麓地帶發現並清理了8座洞穴式的墓葬，從此揭開了中國學者

在西藏地區正式開展田野考古工作的序幕①。1974～1975年，中央民族學院師生在民

族學調查中於林芝縣紅光公社三隊也調查發現了一批古墓葬②，從墓葬形制和出土器

物兩方面都豐富了西藏古代墓葬的內容。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西藏開始進行全區

文物普查工作，吐蕃各個時期的墓葬被大面積的發現。1982年，西藏自治區文管會在

朗縣（今屬林芝）境內，調查發現了一處規模宏大的古代墓地――列山墓地。這處

墓地的總面積約81暢5萬平方米，共發現大小墓葬184座，在墓地還發現了石碑、祭祀

坑、房屋建築等遺跡。試掘情況表明，墓葬的結構、形制都比較復雜，很可能繫一處

吐蕃王室或貴族的墓葬③。這處墓地的發現從學術價值上來講，為尋找吐蕃時期除瓊

結藏王墓以外吐蕃統治階級的大型墓地開啟了一個良好的開端。

在1982年至1985年的三年文物普查期間，由西藏自治區文管會和陝西省文物

局派出的援藏人員共同組成的文物普查隊先後在西藏的拉薩市，山南地區瓊結、乃

東、扎囊等縣調查發現了大批吐蕃墓葬，其調查發掘資料曾以內部出版印行的《文

物志》方式加以公布④，西藏自治區文物管理委員會在1985年為慶祝西藏自治區成

立二十周年而撰寫的《西藏考古工作的回顧》一文中專闢出“吐蕃時期墓葬”一

節介紹了這批新發現的資料，初步統計各地新發現的吐蕃墓葬“共計二十餘處，近

兩千座墓葬”⑤。1991年，曾長期在西藏從事考古工作的侯石柱先生出版了《西藏

考古大綱》一書⑥，書中第四章“吐蕃考古”主要是對這個階段各個時期新出土吐

蕃墓葬資料的初步總結與梳理，同時也提出了許多總結性的意見，如將吐蕃時期墓

葬劃分為“相皮類型”、“杜布類型”、“曲貢類型”、“普努溝類型”；認為吐蕃墓

葬與中亞草原的“巨石文化”，與川西、滇西北石棺葬文化，與青海吐蕃墓葬之間

都存著一定程度的聯繫；首次提出了“吐蕃屬文化”這一學術概念，這個概念將吐

蕃墓葬劃分為兩大階段：一是吐蕃王朝建立以前，其空間分布主要在山南瓊結地

方；二是吐蕃王朝建立之後，其空間範圍包括今天的西藏全境、雲南西北部、四川

西部以及甘肅、青海西部，新疆部分和尼泊爾王國等廣大地區。這些意見對於後來

的研究工作頗具啟發意義，我們在後文中還將加以討論。

第三個階段為20世紀90年代，這個階段可以視為前一個階段的繼續。此間西

藏開展了第二次全區文物普查工作，這次文物普查，是西藏有史以來規模的一

次考古會戰，前後歷時三年，對西藏全境地上、地下文物進行了全面調查。在前期

工作的基礎上，吐蕃墓葬的發現在分布地域、數量、墓葬類型、時代上都有了新的

突破。其中較為重要的仁布縣讓君村古墓群①，薩迦縣夏布曲河流域古墓群②，西

藏拉孜、定日縣境內發現的古墓群③，西藏墨竹工卡縣同給村、益其村古墓群④，

昂仁縣布馬古墓群⑤等，都是這個階段一些新的發現。

為了及時地對上述各個階段西藏古墓葬的考古資料加以總結，筆者於1995年

撰寫出版了《西藏古代墓葬制度史》（*博士點基金資助項目）這部專著⑥，

書中結合文獻與考古兩方面的材料，對西藏不同歷史時期、不同社會階層、不同民

族集團的古代墓葬進行了初步梳理與研究，並對西藏古代喪葬習俗的發展演變的基

本線索及其歷史原因也作了相應的探索，可以視為對西藏古代墓葬考古的一個階段

性的總結。雖然這些意見主要代表著筆者個人的許多認識與看法，但是實際上也吸

收和融會了大量前人的考古發現與研究成果。

從20世紀90年代後期到跨入21世紀之後的近十年間，隨著西藏考古工作的

不斷深入開展，在吐蕃墓葬考古研究領域也進入到一個新的階段。這個階段的重要

工作包括瓊結吐蕃藏王陵的考古勘察、青海吐蕃墓葬的調查與發掘、列山墓地的調

查與研究、西藏西部早期墓葬的調查與發掘以及拉薩、山南、昌都地區新出土墓葬

及其研究等不同方面，本章將著重對這個階段的新的考古發現及其研究狀況加以論

述，除在研究對比中還會涉及既往發現的吐蕃墓葬考古資料外，有關前面三個階段

吐蕃墓葬考古發現與研究的基本情況，可以主要參考侯石柱先生所著的《西藏考古

大綱》中的有關章節以及筆者所著的《西藏古代墓葬制度史》一書，在本章中原

則上不再加以討論。

第二節 西藏山南瓊結藏王陵墓的勘察與研究

藏王陵墓是吐蕃王國時期吐蕃統治階級等級的墓葬，目前文獻記載與考古

發現能夠明確對應的藏王陵墓僅有位於山南瓊結縣境內的藏王陵墓（以下簡稱為

“藏王墓”）。如前所述，瓊結藏王墓先後有意大利學者杜齊（1948年）、德國人霍

夫曼（1950年）、英國人黎吉生（1963年）等人進行過考察研究。1958年，王毅

先生對藏王墓作了實地考察①，這是中國學者首次在藏王墓開展的調查工作。其後

西藏自治區文管會又先後數次對藏王墓作了考古調查，並對墓地上的赤德松贊墓碑

作了發掘清理②。

過去對瓊結藏王墓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其一是對墓地中陵園布局情

況以及現存吐蕃陵墓數量的考定；其二是如何與文獻記載相對應從而比定各陵中

入葬的吐蕃贊普名號；其三是對墓地中現存的墓碑、石獅及其相關問題的探討。

由於瓊結藏王墓迄今為止尚未作過正式的考古發掘清理，所以前兩個問題的討論

歷來存在著較大的分歧。在前人工作的基礎上，1994年筆者發表了《試論吐蕃

王陵――瓊結藏王墓地研究中的幾個問題》一文③，從藏王墓地面現存遺存的分

析入手，結合藏文文獻記載提出了一些新的看法，下面就其中一些主要觀點分述

如下。

一 瓊結藏王墓的陵園布局

對於瓊結藏王墓陵園的布局，筆者的主要觀點認為，瓊結藏王墓是一處使用年

代十分久遠｀，可以劃分為不同的陵區的規模巨大的吐蕃王陵。早在吐蕃王朝建立之

前，吐蕃先王中便已有人葬在瓊結，如藏文文獻中所載的“額拉塘”內，已經入葬

有“五贊王”，隻是這時墓地可能規模還很小，僅僅是雅隆部落的一處家族墓地，

地表標志現已不存而無法確指。到了赤涅桑贊時期，在現今的東嘎溝口一帶，開始

營建了另一處陵區，即藏文文獻中所載的“頓卡達”陵區，主要葬入吐蕃先王及其

王妃等人，成為後來吐蕃王朝的祖陵，並已具有一定規模。在松贊干布統一高原各

部建立吐蕃王朝之後，纔在頓卡達（東嘎）之西新建穆日山陵區，他本人也入葬在

這個陵區內，後來我們習稱的“藏王墓”，也主要指的是西邊這個陵區。在穆日山

陵區建成之後，舊有的頓卡達陵區仍然還在沿用，但入葬該陵區者身份卻不是很

高，當中或為夭折的王子，或為非正常死亡的贊普，說明其地位已經下降。考古調

查的情況與筆者的這一推測相吻合，葬在東邊頓卡達陵區的墓葬形制多為中、小型

的墳丘；而葬在西邊穆日山陵區內的墓葬則封土的形制均比較高大，尤其是一些重

要的陵墓形制特殊，封土宏偉，是一般中、小型墓葬所無法比擬的。

1993～2000年，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對瓊結藏王墓多次進行了勘測，獲

得了新的研究進展。這些調查工作充分利用了航空照片、GPS和GIS繫統等先進的

手段，獲取的資料較之以往歷次工作更為科學、全面①。在後來發表的勘測報告稱

當中，研究者總結：“由現場看到，王陵的實際分布確實存在著兩個分區，一在東，

一在西，以西區陵墓數量較多，陵墓封土的規模也大得多。通過文獻記載和實地踏

勘研究，西藏自治區文管會的調查人員先將東嘎溝口的陵墓並入整個陵地進行研

究，霍巍先生在他的論文中也指出了這一點，這是非常有意義的。”②其工作結果

證明，筆者對藏王墓地分為不同陵區的意見通過田野考古調查與勘測進一步得到了

證實。

除此之外，這次調查還取得了一些新的收獲：其一，是新發現了幾座過去未知

的陵墓，使陵墓的總數達到20座。其中，西區共計有13座陵墓，其中第1～10號

陵為原來的編號，另有兩座為新發現的，在原先編號的基礎上分別編號為第11、12

號陵，另將距陵區較遠的南方的一座陵編為13號陵；在東陵區共發現7座陵墓，

此次依次編號為第14～20號陵，這樣就使得瓊結藏王墓地中現存於地面具有明顯

封土標志的陵墓數量總數達到20座。勘測報告推測，原有陵墓的實際數目還要多

些，“從航片上看，西陵區西南的平灘上還能看到一些大體為方形的色塊，有的可

能也是陵墓。考慮到瓊結河床千餘年已抬高數米，一些規模較小的陵堙沒於地下也

有可能”③。這個推測是完全可能的。根據此次調查勘測結果所繪制出的瓊結吐蕃

王陵平面圖（圖1-1）也較過去更為精確可靠。以往對於藏王墓各陵的統計數字都

很不準確，新的勘測調查數字應當更加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