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上篇  被顛覆的過去

章  別人的死訊傳來                                                     

第二章  今天，燃燒的城市點燃了自身

第三章  鬥牛士的紅布橫在了他的眼前

第四章  炸彈像黑梨一樣落下

中篇  佛朗哥的夢與謊言

第五章  顫栗的貓頭鷹的方丹戈舞

第六章  西班牙有個山谷叫雅拉瑪

第七章  老家園

第八章  並非所有人的日常生活

第九章  苦難與死亡的海洋

第十章  理想主義的傻瓜

第十一章  挫折與希望

下篇  試圖毀滅世界的東西

第十二章  鬼纔知道

第十三章  失敗者的歷史

終曲  大幕落下

致謝

注釋

參考文獻

在10月裡一個陽光明媚、清新涼爽的日子，我和埃內斯托一起遊覽了戰場。然後，他領我到他的地下室，在那裡，他多年的收藏在白色架子上從地板排列到天花板——數以千件的金屬和骨頭殘片。我拍攝了手榴彈、一些徽章，特別是一些燒毀的燃燒彈的外殼。這些燃燒彈上有德國的印記：1937年4月，納粹德國空軍的禿鷹軍團（Condor Legion）曾將同樣的炸彈像雨點般傾洩在巴斯克村莊格爾尼卡（Gernika），激起了全世界的憤慨，也激發了畢加索的靈感。

埃內斯托的收藏對他來說隻是一個開端。與此同時他還閱讀，參觀檔案館，與老兵們交流。我也是這樣。現在老兵們都離世了，但許多人留下了回憶錄。在紐約大學的塔米門特圖書館（Tamiment Library），我發現了一些裝滿這種回憶錄的文件夾。這些回憶錄從來沒有出版過，已隨著歲月流逝而變成了褐色。1939年，西班牙內戰剛剛結束五個月，第二次世界大戰就在歐洲打響了。而作為這場規模更大的戰爭的實驗室，作為其好的和糟的技術的試驗場的西班牙戰爭，卻幾乎完全被遺忘了。

1936年到1939年，西班牙陷入了內戰的震蕩中，政府決心讓將軍們從他們充滿特權的位置上退下來，將軍們造反了。西班牙外交家和歷史學家薩爾瓦多·德·馬達裡亞加（Salvador de Madariaga）寫道：“每個西班牙將軍的野心，都是通過成為統治者來拯救國家。”¹自19世紀末20世紀初，西班牙在美西戰爭中喪失了其菲律賓和古巴殖民地，將軍們被迫蜂擁還鄉後，該國就飽受將軍過多之苦。

20世紀30年代初，長期受苦受難的西班牙人民終於發出了呼聲，要求分享國家的自然財富。幾個世紀以來，這些財富都是土地貴族勾結軍隊和天主教會共同把持的。民眾領袖反對與阿方索十三世（Alfonso XIII）國王結盟的軍事獨裁政權，宣布成立共和國，廢黜獨裁者，迫使國王流亡國外。西班牙共和國的新憲法賦予公民普選、公共教育等權利，宣布實施土地再分配和政教分離。從1931年到1936年，在大蕭條嚴重的時期，甚至在先是平定了右派的一次武裝叛亂，然後又平定了左派的一次暴動的同時，共和國都一直在努力改善人民的生活。1936年7月開始的內戰，是右派發起的又一場也是後一場叛亂，是由另一名將軍弗朗西斯科·佛朗哥領導的，此後他作為獨裁者，統治西班牙超過三十年，直到他1975年死去。

關於西班牙內戰的書很多，但其中很少探究到我所感興趣的戰爭的方面。這本書隻是偶爾涉及西班牙政治。今天的西班牙是一個民主國家。誰曾經是共產主義者，誰曾經是法西斯分子，在西班牙的政治迷宮中誰曾與誰串通，那是學者們思考的問題。我要講述的，是那些還沒有人講過或者僅僅是不完全地講過的關於人的故事。我也關注戰爭中技術的發展。如果說破壞性技術增強了暴力，那麼建設性技術則會放大愛心，而技術的作用是普適的。

西班牙戰爭中的一些創新技術今天仍在直接應用。西班牙和外國志願者中的醫生們，在血液收集、保存和儲存，戰地手術，更加高效地將傷亡者分類等方面，都取得了重大的醫學進步。幸運的是，這些創新出現得非常及時，不僅在西班牙，而且在隨後更大規模的戰爭中在全世界，都挽救了更多的生命，無論是對戰鬥人員還是對平民。加泰羅尼亞外科醫生何塞普·特魯塔（Josep Trueta）清潔、包扎，然後用石膏保護大型傷口的方法，近又單獨被再次研究。作為其新化身，真空輔助傷口療法保護了因存在抗生素耐受的生物體而原本會被破壞的肢體。²

對故事的講述，通常會被固定在參與者的生命裡程中，但我寫到的戰鬥者、創新者和目擊者，都不是戰爭的整個三年始終待在西班牙戰場上的。許多人都受傷或死亡了。我也許會簡化這個故事，將其框架縮小到他們參與的限度。在我看來，這樣做會扭曲故事，造成對讀者的某種隱瞞。戰爭是混亂的。人們來來去去。我決定不把我的敘述固定在人物身上，而是依據戰爭本身的進程，從其開端講述到結尾。

一個老兵寫在未發表的回憶錄中的一段話，使我為自己的這個決定尋求到支持。美國志願外科醫生愛德華·巴斯基（Edward Barsky）寫道：“在人的心理上，戰爭就像地獄；但是戰爭也是神奇而不可思議的，並且像人們告訴過我們的那樣，充滿了良伴，也就是好的副產品。”在接下來的篇章中，這兩種現像——地獄與良伴——你都會看到很多很多，還會發現一種進一步反映了巴斯基觀點的敘述策略，這有些諷刺意味：“顯然隨之你會類推出的是，隻有鬼纔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然而，與那些親身經歷過戰爭的男人和女人不同的是，我們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燃燒彈反過來困擾起德國人，醫學發明則繼續在拯救生命，而藝術、文學和親歷記也在長久地令我們感動，令我們同情，也令我們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