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得網歷史_簪纓世家：六朝瑯邪王氏家傳(二版)

內容簡介

六朝瑯邪王氏家族，歷世十幾代，延續三百年，就其獲得的政治權勢而言，可謂中國豪族。王氏子弟具有“與時推遷”的精神，善於進取機變，不斷適應政治形勢。其家族歷史不僅是一部兩晉南朝的權力更迭史，而且是一部思想流變史。以“書聖”王羲之為代表的王氏世代書法家則標識著這個家族的另一種更為永恆的風流。

作者簡介

蕭華榮，1941年10月生於山東掖縣，長於青島。1978年考入山東大學中國古典文學專業研究生，獲文學碩士，留校任教。後為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繫教授。主要著有《中國詩學思想史》等書及論文若干，亦發表過小說、詩歌、散文等。

再版序
章孝友人家
臨沂的傳說
孝友的故事
一位飽經滄桑的老人
權力的期許：贈刀與遺訓
中國豪族
與時推遷：王氏家風探微
第二章玄誕兄弟
名士諸相
醉倒黃公舊酒垆/玉柄麈尾/三語掾/情之所鐘，
正在我輩/守財奴與阿堵物/任誕者/琳瑯珠玉
亂世窘態
二王當國/南風烈烈吹黃沙/與時浮沉/失算的政治再版序
章孝友人家
臨沂的傳說
孝友的故事
一位飽經滄桑的老人
權力的期許：贈刀與遺訓
中國豪族
與時推遷：王氏家風探微
第二章玄誕兄弟
名士諸相
醉倒黃公舊酒垆/玉柄麈尾/三語掾/情之所鐘，
正在我輩/守財奴與阿堵物/任誕者/琳瑯珠玉
亂世窘態
二王當國/南風烈烈吹黃沙/與時浮沉/失算的政治
聯姻/滑稽的免禍計/動亂與權位
清談誤國
司馬越用名士/狡兔三窟戎/大牆下的追悔/一個任誕者之死
第三章王與馬，共天下
王為馬，定天下
從孝友村到烏衣巷/新支點/百六掾/玄儒雙修/江左管夷吾/大將軍/裂痕
王與馬，爭天下
一馬化為龍/壯懷猶唱缺壺歌/清君側/伯仁為我而死/“大義滅親”
王助馬，治天下
黃老士與禮法人/王、庾失和/蘇峻之亂/鎮之以靜，
群情自安/光環下的規塵污人/閃亮的“寶刀”
第四章逍遙與進取
逍遙遊
寄暢山水陰/傷心千古《蘭亭序》/無法逍遙的憂國心/落拓之性，出自門風/逍遙兄弟
兒女情
《桃葉歌》/《團扇歌》
進取者
王氏青箱學/王謝交惡
第五章火中取栗
抉擇與困境
大手筆/“胡廣”方針/《長史變》/“寶刀”的傳人/冰山難依/小朝廷的傳璽人
飛鳥各投林
慧眼識英雄/水流千裡/集結/前奏
第六章馬棰下的富貴
進取與止足
廢立事件——一個新機遇/權力的再分配/知止道攸貴/王太保家法/“青箱學”傳人/處於不競之地
求之不來、推之不去的禍福
遊戲與占命/一個謙抑者的悲劇/一個躁進者的下場/推不掉的富貴/明知無罪的賜死
送與迎
宰相之志/又一個歷史機遇/二王持平，不送不迎/王僧虔誡子/將一家物與一家
第七章流譽南北
一代儒宗
造次必入於儒/國師/族人心態種種
權欲的祭壇
《曲水詩序》/破滅的夢幻/巢窟何處/滲血的屏風
名標北史
流落與知音/復仇者/漢化的輔臣/《悲平城》/一出家庭悲劇
第八章豪門夕暉
慣性的力量
順水推舟/華貴中的陰影/馬糞巷長者/甘棠伐處王氏移/三代國師
以翰墨為勛績
謝靈運的傳人/王有養、炬/王氏的文學傳統/一詩得侍中
紛亂時世
百世卿族，一朝而墜/《渡河北》/王褒誡子
第九章淮水絕，王氏滅
強弩之末
後的龍套/末世貴冑
悲涼的回音
北國詞臣/斷腸兩地書/“寶刀”嘆
無可奈何花落去
玉樹歌殘王氣終/消失的“寶刀”/淒戾的尾聲/餘波
第十章千秋王氏堂前燕——書法
源遠流長
書聖的故事
二王優劣論
誰是“冠軍”
書累
智永與《蘭亭帖》的傳說
後的“回顧展”
主要參考書目
附錄：六朝瑯邪王氏世繫簡表

在線試讀

章孝友人家
在現在的山東省臨沂市城北約十四公裡處，有個普普通通的孝友村，一千八百多年前，那裡曾經生活著一戶孝友人家。真是應了“孝友繼世長”那旬古訓，後來果然在這戶人家的根芽上，蕃衍出一代代簪纓不絕繩繩子孫，成為中國古代為炬赫的世家大族。孝感河從村前緩緩流過，仿佛是一個歷史的見證與像征，世世代代娓娓述說著他們的故事。臨沂的傳說
為了撰寫這本小書，我專程造訪了山東臨沂——古時稱為瑯邪臨沂，是魏晉六朝瑯邪王氏的郡望，是他們的根兒。
時間是舊歷三月，正下著綿綿春雨，潤浥著大街兩旁翠綠的柳枝和緋紅的桃花。長途汽車站旁邊，在一個鬧市口的街心花園中，高高聳立著一尊巨大的塑像，那是揚名千古的書聖王羲之。塑像高四米多，呈古銅色，頭部微昂作遠矚深思狀，手持毛筆，正欲揮翰疾書。塑像的座基高約五米。在爵位蟬聯的王氏家族，出將入相者不勝枚舉勛也大有其人。與這些族人相比，王羲之的官職遠不顯赫，但臨沂人仍把他選為城市的標志，引為偶像與驕傲。看來藝術比權勢更有生命力。
為了紀念這位書聖，在城市的西南隅還正興建著一座以他命名的公園，主體部分“王羲之故居”已經落成。這是一個古色古香的庭院，“洗硯池”占了大部分的面積，傳說王羲之少時曾在這裡澤筆濯硯，現在卻一清見底，遊魚歷歷可數，陣陣微風吹皺一池春水。池中有翼然一亭。池邊間栽垂柳、桃樹、迎春、修竹，紅、黃、綠映襯如畫。池後有一土臺，臺上一碑大書“曬書臺”三字，據說是少年王羲之曝曬墨跡之處。再往後有瓦屋數間，是清代一位地方長官創建的瑯邪書院。
孝友村現有東西二村，中間隻有一路之隔，幾乎連為一體。一排排農家小舍，掩映在綠樹如煙之中。王氏當年的故居早已被雨打風吹去了，隻是在村前孝感河偏西處河床一側有一小泉，泉水上湧，嚴鼕不凝，人們說這便是當年王祥臥冰求鯉之處，早先還有一塊鐫有“晉王祥臥冰處”的石碑。又說離此地不遠原有一座孝友祠，內供王祥、王覽、王羲之的塑像。祠東別有一院，正面瓦屋三楹，院中也有一碑，上公王祥守李處”。這一切也已蕩然無存，真是農人指點至今疑了。
據民國初年編修的《臨沂縣志》記載，孝友村及其附近還曾有王祥墓、王導故居，不過這些也都無從尋覓。王祥、王覽的後裔雖大多生在江南，長在江南，死在江南，但他們總不忘這片故土，並以此為標志區別於其他王姓家族（如太原王氏）；這裡的人們也總不忘曾經為家鄉爭得榮譽的先賢，把他們的事跡記在縣志中。章孝友人家
在現在的山東省臨沂市城北約十四公裡處，有個普普通通的孝友村，一千八百多年前，那裡曾經生活著一戶孝友人家。真是應了“孝友繼世長”那旬古訓，後來果然在這戶人家的根芽上，蕃衍出一代代簪纓不絕繩繩子孫，成為中國古代為炬赫的世家大族。孝感河從村前緩緩流過，仿佛是一個歷史的見證與像征，世世代代娓娓述說著他們的故事。臨沂的傳說
為了撰寫這本小書，我專程造訪了山東臨沂——古時稱為瑯邪臨沂，是魏晉六朝瑯邪王氏的郡望，是他們的根兒。
時間是舊歷三月，正下著綿綿春雨，潤浥著大街兩旁翠綠的柳枝和緋紅的桃花。長途汽車站旁邊，在一個鬧市口的街心花園中，高高聳立著一尊巨大的塑像，那是揚名千古的書聖王羲之。塑像高四米多，呈古銅色，頭部微昂作遠矚深思狀，手持毛筆，正欲揮翰疾書。塑像的座基高約五米。在爵位蟬聯的王氏家族，出將入相者不勝枚舉勛也大有其人。與這些族人相比，王羲之的官職遠不顯赫，但臨沂人仍把他選為城市的標志，引為偶像與驕傲。看來藝術比權勢更有生命力。
為了紀念這位書聖，在城市的西南隅還正興建著一座以他命名的公園，主體部分“王羲之故居”已經落成。這是一個古色古香的庭院，“洗硯池”占了大部分的面積，傳說王羲之少時曾在這裡澤筆濯硯，現在卻一清見底，遊魚歷歷可數，陣陣微風吹皺一池春水。池中有翼然一亭。池邊間栽垂柳、桃樹、迎春、修竹，紅、黃、綠映襯如畫。池後有一土臺，臺上一碑大書“曬書臺”三字，據說是少年王羲之曝曬墨跡之處。再往後有瓦屋數間，是清代一位地方長官創建的瑯邪書院。
孝友村現有東西二村，中間隻有一路之隔，幾乎連為一體。一排排農家小舍，掩映在綠樹如煙之中。王氏當年的故居早已被雨打風吹去了，隻是在村前孝感河偏西處河床一側有一小泉，泉水上湧，嚴鼕不凝，人們說這便是當年王祥臥冰求鯉之處，早先還有一塊鐫有“晉王祥臥冰處”的石碑。又說離此地不遠原有一座孝友祠，內供王祥、王覽、王羲之的塑像。祠東別有一院，正面瓦屋三楹，院中也有一碑，上公王祥守李處”。這一切也已蕩然無存，真是農人指點至今疑了。
據民國初年編修的《臨沂縣志》記載，孝友村及其附近還曾有王祥墓、王導故居，不過這些也都無從尋覓。王祥、王覽的後裔雖大多生在江南，長在江南，死在江南，但他們總不忘這片故土，並以此為標志區別於其他王姓家族（如太原王氏）；這裡的人們也總不忘曾經為家鄉爭得榮譽的先賢，把他們的事跡記在縣志中。
三天後我乘上長途汽車，作別了這座古老的城市和它悠遠的傳聞。我想到現屬臨沂市的這片土地，曾經是許多著名歷史人物的祖籍，除王氏眾多風流子弟外，再如漢代的名儒匡衡，三國時的名相諸葛亮，以及顏氏家族的顏之推、顏師古、顏真卿等等，他們多是中國歷史上的流人纔。曾經發掘出大量珍貴的考古資料的銀雀山漢墓也在這裡。我也是山東人。在我年輕的時候，便聽說臨沂是山東較為後進的地區。這時我腦海中忽然湧現出《詩經·大雅·瞻印》的兩旬詩來。這兩句雖然顯得有點沉重，卻可以當作震響在我們心靈中的晨鐘暮鼓，故仍願把它們寫在下面：無忝皇祖，式救爾後！
不要辱沒了光榮的祖先，以便拯救你的後人！
當然，以上所見、所聞、所感皆是十年前的事情，現在這一切，都已經非復往昔了吧。
孝友的故事
孝感河在當地俗稱孝河，不用說是得名於大孝子王祥，孝友村則在王祥的“孝”之外，又加上王覽對哥哥的友愛。他們的事跡，一個被收在《二十四孝圖》中，一個被收在《二十四悌圖》中，在過去曾經廣泛流傳。
王祥孝敬的是一位後母，這一點顯得尤為難能可貴。他的生母薛氏去世後，父親王融娶了朱氏為繼室。這是一個心地褊狹刻薄的女人，特別是生下自己的兒子王覽之後，更把王祥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常常吩咐王祥干髒累的營生，並在王融面前中傷王祥。在這種冷漠無愛的家庭環境中，王祥忍氣聲，逆來順受，加倍地孝敬父母。在一個天寒地凍的嚴鼕，朱氏忽然異想天開，要喫鮮魚。王祥立即來到村前河邊，看到河水已經結了厚厚的冰層，便脫掉棉衣，掄起鐵鍬，準備把冰劈開，冰層卻忽然自行裂開，。從水裡跳出兩條活蹦亂跳的鯉魚落到王祥腳下。這個故事本來就有點離譜兒，後來人們又添油加醋，說是王祥光著臂膀臥在冰上，用自己的體溫融化了堅冰，於是便有了“臥冰求鯉”的傳說，這條河後來也因而稱為“孝感河”，意謂王祥那份至誠的孝心感動了天地。不過縱使王祥的篤孝能夠融化嚴冰，感天動地，卻無法融化與感動後母那顆比冰還冷的心。王家後園中有幾棵茂盛的李樹，一到夏天使結滿累累碩果。在一個風狂雨驟雷鳴電閃的夜晚，貪婪的朱氏擔心果子被風吹雨打下來，便打發王祥到後園看守。天呀，王祥即使拼上性命，又怎能抵擋狂暴不羈的大自然的破壞力！他隻得抱樹而泣，祈求上蒼保佑，不讓後母心愛的財產遭到損失。這些果樹果然完好無損。前面所提到的王祥風雨守李處的石碑，便是由此而來。
王祥的孝行被後人渲染，有點荒誕不經，不過他是有名的孝子應是無疑的，六朝人屢屢言及。孝原是建立在血緣基礎上的一種自然感情，是對於“哀哀父母，生我劬勞”的真誠回報。而朱氏對於王祥除虐待摧殘外，並沒有絲毫“長我育我，顧我復我”之恩，那麼他的純孝便顯然是一種理性的行為，是對儒家所倡導的綱常倫理的踐行。在他看來，朱氏雖非他的生母，但畢竟有著母子的名分，無論如何他都應遵循名教行事。
王祥的至孝很像虞舜，都有一位冷酷的後母和糊塗的父親。但王祥比舜幸運，他沒有一個兇頑的弟弟，卻有一個通情達理、友愛善良的弟弟王覽。王覽比王祥小二十多歲，他雖繫朱氏所生，對兄長卻十分敬重，即所謂“悌”，每當朱氏打罵王祥，他都抱著母親哭泣哀求，平素也常加規勸。隨著歲月的流逝和年齡的增長，王祥以自己淳厚的德行在社會上贏得聲譽，朱氏卻更加忌恨，有一次喫飯給王祥斟上一杯毒酒。王覽看出母親不良居心，便搶著要喝。王祥也懷疑到其中有詐，硬是不給，兄弟二人便在飯桌前爭來搶去。朱氏生怕毒死自己的親生兒子，便把那杯酒奪過來潑在地上。王覽的妻子也是一位富有同情心的明達女人，她看到偏心的婆婆經常支使嫂子干苦差事，便總是與之一起分擔。
孝、友在近代以來常常受到非難。但這實為一種值得禮贊的行為。一個自私到連自己的父母兄弟都不愛的人，還能指望他愛誰呢？
一位飽經滄桑的老人
在《晉書》裡，王祥、王覽兄弟的傳記緊跟在“後妃傳”之後，而後妃無論多麼顢頇無行，她們的傳記總是照例排在前頭。所以實際上王祥、王覽傳應是《晉書》列傳的篇。這固然因為王祥的官爵很高，更主要的則是因他年齡特大，入晉時已經到了耄耋之年：八十二歲。王覽則無疑沾了這位年高德劭的哥哥的光。
王氏源遠流長，據說可以追溯到春秋時周靈王（前571一前545年在位）的太子晉。晉因為直言敢諫被廢為庶人，其子宗敬為司徒之官，人稱“王家”，於是便索性以“王”作為姓氏，世代相傳，宗敬也就成為王氏始祖。到他的十五、六代孫上出了王翦、王賁兩位將軍，成為秦始皇勛，父子雙雙封侯。再到第二十二代上出了王吉，他自幼好學，熟讀經書，在西漢曾被舉為孝廉、賢良，任諫議大夫，也因為直言敢諫一度受過挫折，後來做到大司空的高官。他把家遷徙到臨沂都鄉南仁裡，成為王氏定居臨沂的始祖。第二十六世孫王音，在東漢為大將軍掾屬。王音的第四子王融不就官府征闢，終生不仕，他便是王祥的父親。所以王祥當是王氏第二十八代傳人，但在本書所要寫的魏晉六朝這個門閥世族為興盛的時期，他卻是炙手可熱的王氏家族的始祖。
王祥活過了漫長的歲月。他生於東漢光和七年（184年），黃巾大起義就在那年爆發，從此開始了中國歷為動蕩的時期。跟我們熟悉的歷史人物相比，王祥比諸葛亮僅小三歲，比著名詩人曹丕、曹植都要大。當這些光華四射的人物像流星一樣劃過夜空隕落以後，他還不緊不慢地在他的人生軌道上運行。他父親去世以後，他本想照看好後母幼弟，苟全性命於亂世，無意出仕。但到三國魏文帝曹丕黃初年間（220—226年），徐州刺史呂虔硬是聘他為別駕。別駕是刺史的佐吏，總理眾務，職權甚重，有半個刺史之稱。呂虔對他又很信賴，把州中的大小事務都委托給他，因而他可以充分發揮自己的纔干，在不長的時間內，把州中治理得井井有條，人民安居樂業。人們歌頌他說：海沂之康，實賴王祥；邦國不空，別駕之功。
“海沂”指徐州，因為它東接大海，境內又有一條沂水流過。王祥本以德行著稱，現在又顯示出出眾的治纔，呂虔對他愈加敬重。呂虔有一把佩刀，據說隻有能登上三公之位的人方可佩用，否則反受其殃。他自知沒有此種福分，擔待不起，預感到王祥將來必有大的作為，便將此刀和自己的祝福一道贈送給他。從此這個命運的吉祥物便像一個影子，一直陪伴著王祥。轉眼三十年過去了，王祥仕途果然一帆風順，地位越來越高。此間，他經歷了魏文帝曹丕、明帝曹叡、齊王曹芳幾代帝王，親眼看到權臣司馬氏集團的勢力越來越大，親眼看到司馬懿發動的高平陵政變，剪除了政敵大將軍曹爽、玄學名士何晏等人，牢牢把權柄抓在手中。他也親眼看到司馬懿的兒子司馬師執政後，廢除了齊王曹芳，扶植十四歲的高鄉公曹髦上臺，名為皇帝，實是玩弄於股掌之中的傀儡。王祥對這一切隻能保持沉默，既不去助紂為虐，投井下石，也不傻乎乎地去做不識時務的擋車螳臂，或用自己的頭皮與司馬氏的刀刃一較軟硬。這樣，他依違於你死我活的權力之爭的夾縫之中，老成持重，逐漸成為一名資深官員。到甘露三年（258年），曹髦因他素來“廈仁秉義，雅志淳固”，下詔任命他為“三老”。這是一個專掌教化的受人尊重的官職，多以年高德重、深明儒學者充任。王祥當時已經七十五歲，可以說是曹髦的祖父輩，便當仁不讓，以帝王師居，經常用儒家仁義禮治政教風化的道理訓導曹髦，曹髦對他也畢恭畢敬。不過曹髦畢竟年輕氣盛，作為一個理應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君王，他不堪忍受權臣對他的控制與擺布，不堪忍受仰人鼻息的傀儡地位，於是在兩年之後（260年），親率衛兵襲擊繼司馬師之後執政的司馬昭。但司馬氏的羽翼眾多，曹髦鋌而走險的“壯舉”不過是雞蛋踫石頭而已，他那些衛兵也隻是不堪一擊的烏合之眾，當即被司馬昭的親信粉碎，曹髦本人也被殺死，還落得個“悖逆不道，自陷大禍”的罪名。王祥聞變，在朝廷上大哭，自責“老臣無狀”，沒有盡到教誨的職責。這哭聲的背後有豐富的潛臺詞。從內心說，他從一出仕就做著曹魏的官，對曹氏不能說沒有感情，對曹髦的橫死不能說沒有悲慨，但他那“老臣無狀”的自責又輕而易舉把過錯推到曹髦身上，為司馬氏做了開脫。同時這一哭又使其他人無法否認他是忠臣，並與他發生微妙復雜的心靈共鳴。於是，王祥不僅沒有受到牽連，而且不久便升任司空、太尉，也就是那把寶刀所預許的“三公”。
又過了兩年（262年），“竹林七賢”中的大名士嵇康也被司馬氏殺死。王祥更成為驚弓之鳥，他目睹了一頂頂皇冠落地，一個個名士殞身。他飽經滄桑，也老於世故。他十分巧妙得心應手地周旋在險惡的政治鬥爭漩渦之中，審時度勢，揣摩忖度，使自己的任何行為都保持著一個恰當的分寸。他不是司馬氏的親信和私黨，他也不需要這樣做，以便在清流中保有一個持重老成德高望重的形像，同時又巧妙地利用這種形像為司馬氏補臺，並向司馬氏討價還價。司馬氏也願意他這樣做，以便給自己塗抹上一層禮遇賢者的脂粉年（264年），司馬昭被封為晉王，篡奪已經成為“路人皆知”的定局。當時王祥與何曾、荀*同為三公，前往祝賀。何、荀二人均行跪拜之禮，唯有王祥長揖而已。事前他曾與荀*私下講過，他們與司馬昭都是魏臣，地位也僅差一級，君子應當“愛人以禮”，如果行跪拜之禮，反而會“虧晉王之德”。何、荀是司馬氏的心腹，自然無所不可，王祥向稱方正立朝，以獨立的人格標榜於世，與司馬氏也有一定距離，如果他也跪拜，不但將為司馬昭所輕，也將會把司馬氏的僭越非禮與狼子野心和盤托出，反而會受到司馬昭裝模作樣的拒斥。他隻要能向司馬氏暗示他不會成為篡權的障礙，他將認和順從那樣的事實，這對於司馬氏來說也就夠了。對此，司馬昭自然心領神會，心照不宣。
權力的期許：贈刀與遺訓
第二年八月（265年）司馬昭死，其子司馬炎繼為晉王，到十二月便逼使魏帝禪位，正式篡權，建立晉朝，後世稱為晉武帝。王祥也順理成章地隨之入晉。
王祥沒有反抗這個結局，沒有做曹魏王朝的忠臣和殉葬品，後人往往因而苛責他，說他是“巧宦”，也未免求之過高。站在高岸上說話當然輕巧，到了湍流險灘纔會明白“談何容易”，不信試試看！在當時的具體條件下讓王祥怎麼辦呢？真正為曹氏王朝而死節的能有幾人？一個也沒有！司馬氏的篡位經過了幾代人的醞釀，權歸司馬氏已經成為人們普遍接受的定局，曹氏的統治也實在維持不下去了。另一方面，在後人的心目中往往認為現存的便是合的，當下的王朝便是正統，而不問這個王朝是否也是篡奪而來——比如曹魏本就是篡奪東漢而來，而等到時過境遷，篡權者建立的新王朝也成為現存的、合理的以後，人們又會把它當作正統，轉而大罵更新的篡逆者為逆子貳臣，如此循環相因。其實隻要對人民對社會沒有造成危害，新、舊王朝之間是沒有多少是非可言的。從王祥自身來說，他既要自保，要干進，要富貴，就不能不依違於兩派勢力之間，隨波逐流。對他的評價，也要看他是否給人民給社會造成什麼危害，他是否使用過害人利己的卑劣伎倆。
王祥承認了新王朝，新王朝也需要王祥。司馬氏原是儒學世族，司馬炎曾標榜自家“傳禮來久”，又表示要“以孝治天下”。王祥恰巧是一位儒者，一位孝子，一位處處遵“禮”而行的正人君子，—位資深位重的老者，於是便給了他更高的地位，拜為太保，封為公爵。王祥也很知趣，他自知不是司馬氏的親信，對新朝的建立沒有多少實質性的貢獻，加以年已遲暮，現在需要的是謙抑，是止足，是為後人保住既得的一切，便—再請求遜位退休，終於獲準。
王祥在晉隻活了三年。臨死前他把當年呂虔贈送的那把佩刀轉贈給王覽，因為他預感到王覽的後代將會興盛，而自己的後代將會式微，不堪承受此刀。王覽在王祥出仕不久也踏上仕途，入晉後做到光祿大夫，比王祥多活了十年。果然，王祥的後代到孫子輩便已沒沒無聞，而王覽一支卻枝繁葉茂，極為興旺，後來那些王氏的袞袞諸公，無一不是他的苗裔。這果真是王祥神秘的預見呢？還是後人並不神秘的“事後諸葛亮”？這就無從考究了。不過那把佩刀在後世卻常常被提及。刀劍在古代是功名事業的像征，而那把看似尋常的佩刀更是王氏的吉祥物，預約著權位富貴的神器。王氏可稱為“寶刀家族”。
……

書摘插畫

商品搜索

商品分类

【醫學】

【各大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