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北宋中期傑出的文學家、史學家與政治家，著名的“唐宋古文八大家”之一。在宋詩發展史上，歐陽修以其創作理論與實踐，引領詩風轉變，為宋詩形成做出了重大貢獻，是“宋調”的重要開拓者之一。此次整理，以《四部叢刊》初刻本《歐陽文忠公文集》為底本，參校眾本。“題解”部分簡要考述詩歌寫作年月、創作背景，介紹有關人物與相關事件。對全部詩歌作重新編年編排，凡有辯正，皆作說明；暫不能準確繫時者，附於某年、某年代之後。“注釋”部分主要詮釋詩句中的人名、地名、深奧詞語及生僻典故。“附錄”部分參列古代詩歌選本的歐詩選目，輯錄歷代詩話、詩評及散見於浩瀚文獻當中與本詩有關的資料。

鞏縣初見黃河河決三門合四水，徑流萬裡東輸海。鞏洛之山夾而峙，河來囓山作沙觜。山形迤邐若奔避，河益洶洶怒而詈。舟師彌檝不以帆，頃刻奔過不及視。舞波淵旋投沙渚，聚沫倏忽為平地。下窺莫測濁且深，痴龍怪魚肆憑恃。我生居南不識河，但見《禹貢》書之記。其言河狀巨且猛，驗河質書信皆是一七一。昔者帝堯與帝舜，有子朱商不堪嗣一八一。皇天意欲開禹聖，以水病堯民以潰一九一。堯愁下人瘦若臘，眾臣薦鯀帝曰試。試之九載功不效，遂殛羽山慚而斃一三。禹羞父罪哀且勤，天始以書畀於姒。書曰五行水潤下一三，禹得其術因而治。鑿山疏流浚畎滄，分擘枝派有條理一面一。萬邦入貢九州島宅，生人始免生鱗尾。功深德大夏以家，施及三代蒙其利。江海淮濟洎漢沔豈不浩渺汪而大？收波卷怒畏威德，萬古不敢肆兇厲。惟茲濁流不可律，歷自秦漢尤為害。崩堅決壅勢益橫，斜跳旁出惟其意。制之以力不以德，驅民就溺財隨弊。蓋聞河源出昆侖，其山上高大無際。自高瀉下若激箭，一直一曲一千裡三一。湍雄衝急乃迸溢，其勢不得不然爾。前歲河怒驚滑民，浸漱洋洋淫不止滑人奔走若鋒駭，河伯視之以為戲。呀呀怒口缺若門，日啖薪石萬萬計。明堂天子聖且神，悼河不仁嗟曰喟。河伯素頑不可令，至誠一感惶且畏。引流闢易趨故道，閉口不敢煩官吏。遵塗率職直東下，咫尺莫可離其次。爾來歲星行一周，民牛飽刍邦羨費。滑人居河飲河流，耕河之蠕浸河漬。嗟河改兇作民福，嗚呼明堂聖天子！


【題解】

原輯《居士外集》卷一，繫明道二年。作於是年初鼕，時任西京留守推官。鞏縣，北宋縣名，屬河南府，治所在今河南鞏義，為北宋帝王陵墓所在地。胡《譜》：明道二年「九月，莊獻劉後、莊懿李後柑葬（永）定陵，公至鞏縣陪祭。」《長編》卷一一三明道二年十月丁酉（五日）紀事亦雲：「柑葬莊獻明肅皇太後，莊懿皇太後於永定陵。」莊獻劉後、莊懿李後柑葬宋真宗永定陵時，歐至鞏縣陪祭，初觀黃河壯景，心胸激蕩，賦此詩以紀事寫懷。全詩分三個層次，首十六句描繪黃河的壯麗景觀，展示其雄偉氣勢；次四十句，追述鯀禹治水功績，敘寫歷代黃河水患及治水情況；末十四句頌揚當代治河功績，歌詠世道太平，感懷天子聖明。全詩表現作者淑世情懷，諷諫朝廷為民造福。篇幅浩大，層次井然，引經據典，縱橫捭闔，想像奇特，氣勢磅磚，雜用散文句式，仿效韓愈的雄勁筆力。雖然略顯粗糙淺露，亦有尚奇好險的審美傾向，但開宋人以文為詩、宋詩以氣格為主的創作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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