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序一 與維柯對話 “新科學” …………………………００１

序二 怎樣探尋文化的基因

——從詩性智慧到神話信仰（代序）…………………… ００５

前 言 人文時空中重讀維柯………………………… ００１

章 維柯：孤獨的天纔………………………………００１

一、維柯的生平和主要著作……………………………… ００１

二、維柯思想的傳播、影響與研究……………………… ０２０

第二章 維柯思想體繫的繼承性與原創性………………０３８

一、在對多位思想家的批判繼承中形成的

“天神意旨”觀……………………………………………０３８

二、反駁笛卡爾與建立 “新科學” …………………… ０４４

三、對經驗派和理性派的融合與創新…………………… ０４８

四、與格勞秀斯的共鳴與超越創新……………………… ０５２

第三章 維柯的人文教育思想…………………………  ０５７

一、論自知………………………………………………… ０５７

二、論智慧和德性………………………………………… ０６０

三、論真正的學識………………………………………… ０６２

四、論為了公益的教育…………………………………… ０６４

五、論文藝與政治權力…………………………………… ０６６

六、論各門學問合宜的次序……………………………… ０６８

七、論我們時代的研究方法……………………………… ０７１

八、維柯人文教育思想的意義…………………………… ０７５

第四章 《新科學》之 “新” …………………………０７８

一、“真理—創造物”認識論與 “科學” …………… ０７９

二、《新科學》之 “新” ……………………………… ０８８

三、《新科學》的方法論與 “科學” …………………０９２

第五章 維柯的歷史哲學 （上） ……………………１０２

一、歷史與哲學的結盟…………………………………… １０３

二、從語言學進入歷史…………………………………… １０８

三、神話即歷史…………………………………………… １２３

四、各種歷史傳統的批判與整合…………………………１３８

第六章 維柯的歷史哲學 （下） ………………………１４４

一、人類創造了自己的歷史……………………………… １４４

二、歷史發展三階段論和歷史 “重演論” …………… １５０

三、維柯歷史哲學的歷史人類學維度…………………… １５７

四、維柯與馬克思主義…………………………………… １６９

五、維柯的歷史三階段論與西方文學經典……………… １７４

第七章 維柯的美學思想……………………………… １９０

一、詩性智慧的審美性…………………………………… １９１

二、原始文化的詩性性質………………………………… ２０７

三、詩性智慧的美學影響………………………………… ２２０

四、原始思維和藝術尋根…………………………………２３３

第八章 “詩性智慧”說與浪漫主義美學思潮 ………２４２

一、維柯之前的想像探討和西方文藝觀念………………２４４

二、維柯的想像理論和新的文學觀念……………………２５２

三、維柯與浪漫主義文學運動……………………………２５８

第九章 “發現真正的荷馬”與人類學詩學 …………２７０

一、維柯的詩學觀…………………………………………２７１

二、荷馬史詩中的民俗學與人類學詩學…………………２８１

三、“發現真正的荷馬”與新的文學批評方向 …………２８６

參考書目……………………………………………………２９６

後 記………………………………………………………３０７

序言

怎樣探尋文化的基因 

———從詩性智慧到神話信仰 

葉舒憲

戊戌年春，葉淑媛博士從她任教的蘭州發來一部書稿《人文時空：維柯和〈新科學〉》，請我寫序。４ 月中旬，我從蘭州大學的一個重大課題開題會上歸來，欣然命筆之時，一些往昔的學術記憶翻騰回蕩在腦海之中。

20 世紀80年代中期，我在學習西方的符號學理論和原型批評理論，撰寫平生初的書稿之一《符號：語言與藝術》（與俞建章合著，上海人民出版社１９８８ 年版，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總社２０１８ 年第二版）時，便在第四章“神話思維”部分討論從神話思維到藝術思維的演進過程時，引用維柯的《新科學》中的名言：

在世界的兒童期，人們按照本性都是崇高的詩人。

當時朱光潛先生翻譯的全譯本《新科學》還沒有面世，我采用的是伍蠡甫和蔣孔陽主編的《西方文論選》中的片段。維柯在１８ 世紀學術語境下，所突出的關鍵詞是“詩性智慧”。詩歌作為文藝的一種體裁，“詩性智慧”這個說法聽起來好像是屬於文學方面的。其實從內容看，維柯的“詩性智慧”也就相當於後來德國新康德主義哲學家卡西爾等人說的“神話思維”①，或者是法國人類學家列維－斯特勞斯所稱的“野性的思維”②。近，為了有效對接這後兩個外來術語，我們更多采用的關鍵詞是“神話信仰”。這樣改造語詞的基本考量是，給“神話”後綴上“信仰”一詞，就不至於聯想到文學和童話方面去，而是便於聚焦到史前和早期文明意識形態與核心價值方面。可以說，從維柯提出的“詩性智慧”，到卡西爾提出的“神話思維”，再到文學人類學一派的“神話信仰”，三次重要術語和關鍵詞的變遷中，體現的是當代人文研究者對本土文化自覺的漸進歷程。《新科學》的主體部分是第二卷“詩性的智慧”。維柯在這一卷的末尾的“結論”中，這樣寫道：

……實際上如我們在神話故事中已看出的，古代智慧毋寧說是創造了或憑虛構地描繪了一些神話故事。從這些神話故事中仿佛從胎盤中我們發現到全部玄奧智慧的大輪廓。可以說，各民族在這些神話故事裡通過人類感官方面的語言以粗糙的方式描繪各門科學的世界起源，後來專家學者們的專門研究纔通過推理和總結替我們弄清楚。從這一切我們可以替本卷下結論說：神學詩人們是人類智慧的感官，而哲學家們則是人類社會的理智。①

如今看來，本著實事求是的原則，“神學詩人”這樣的中文譯名，或許也是容易引起誤解的，竊以為若能夠修改成“神話觀念支配的詩人”，就比較符合維柯的原意，不至於讓中文本的讀者把處在原始社會中的初民，誤讀為後世宗教職業熏陶出來的神學家。在維柯所要論證的人類智力發生原理中，詩性智慧即神話思維為階段，哲學思維或玄學智慧為第二階段。前者是後者的母胎和原型。這也是我在1988年借鋻謝林的“神話哲學”關鍵詞，寫出《中國神話哲學》一書的基本思路。這樣的研究思路，在後來為國內的文學人類學一派所承繼下來，並在21世紀初葉拓展為一套按照時間順序而展開的文化傳統觀：從無文字時代的文化大傳統，到文字書寫的文化小傳統。同時還拓展出一套文化文本多級編碼的程序理論，命名為“N 級編碼” 理論。

就此而言，１８ 世紀初葉維柯的《新科學》一書，無疑是21世紀文學人類學理論建構的天纔引領者。

在維柯看來，詩性智慧的前一階段訴諸人類感官，哲學智慧的後一階段則訴諸人類的理智。這樣的比喻，與現實中的兒童與成年人相互對應。在維柯之後的19世紀中期，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中把希臘神話說成是人類童年幻想的產物，這種比喻說法的思想淵源和出處已經非常明確。至於維柯說的“各民族在這些神話故事裡通過人類感官方面的語言以粗糙的方式描繪各門科學的世界起源”，大致相當於20世紀神話學家們歸類的“創世神話”（Ｃｒｅａｔｉｏｎ ｍｙｔｈ）。這一類型的敘事內容，還被普遍看作是所有神話故事中重要、有思想史原型價值的一類。

2017 年12月，上海交通大學成立國內外家神話學研究院，將對“神話中國”的再認識作為創院的宗旨。在其揭牌儀式暨“中華創世神話上海高端論壇”上，我提交的報告《創世神話的思想功能與文化多樣性》，鏈接目前具有全球影響力的大歷史學派的創始人大衛·克裡斯蒂安的說法：所謂“大歷史”，這是一種結合宇宙發生史與人類起源史的全新知識觀支配下的超宏觀的全景歷史構思和寫法，這超宏觀寫法，其文化功能就是當今時代基督教信仰衰微的情況下，全面替代兩千年來在西方的每一個教堂裡反復講讀的《創世記》神話，重建新的以科學認識為基礎的世界觀和人生觀。換言之，大歷史的應運而生，就是要充當如今的科學昌明時代的新的創世神話。就此而言，大歷史學派所懷抱的學術雄心就是要全面刷新我們的歷史觀。那麼，在伴隨中國經濟崛起的華夏文化傳統復興大潮中，本土的文學人類學派提出的大傳統理論，是否也應該承擔同樣的使命呢？在這樣的時代語境下，需要引領學者思考的問題就是理論和研究的本土化問題。

回想當初披荊斬棘的維柯，正是出於這種全面刷新傳統觀念的思想引領意識，促使他給新著命名為《新科學》。從某種意義上說，如今國際領先的大歷史學派與國內前沿性的大傳統理論，都是在２０ 世紀發展起來的人類學與考古學新知識的啟蒙作用下，以不同的形式重復著和推進著維柯在三百年前所開創的人文科學事業。

盡管我們今日的歷史視野已經拓展到七萬年前走出非洲的晚期智人（赫拉利《人類簡史》① 的寫法），或者三百萬年前露西所代表的直立人（人類學教科書的寫法），乃至130 億年的宇宙大爆炸至今的宏偉敘事模式（大衛·克裡斯蒂安《時間地圖：大歷史，130億年前至今》② 的寫法），而維柯當年對人類史的思考範圍僅以地中海區及周邊的七個民族為主（這七個民族是希伯來人、迦勒底人、西徐亞人、腓尼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