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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與你:一本讓人醍醐灌頂的哲學小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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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優惠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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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德)馬丁·布伯(Martin 
    【所屬類別】 圖書  哲學/宗教  哲學  哲學知識讀物 
    【出版社】光明日報出版社 
    【ISBN】97875194774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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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介紹



    開本:32開
    紙張:膠版紙
    包裝:平裝-膠訂

    是否套裝:否
    國際標準書號ISBN:9787519477462
    作者:(德)馬丁·布伯(Martin

    出版社:光明日報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4年0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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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產品特色

    編輯推薦

    一本詩體散文式的小書,卻是一部劃時代的哲學巨著。


    每一件事物都在等待你去聖化,等待著在相遇中被你發現。


    因為人的態度是雙重的,世界對人來說也是雙重的。


    我們在說“你”的時候,其實也在說我們自己。


    世界的本質不是宇宙萬物之“你”,也不是“我”,而是“我與你”之間的關繫。


    世上不存在兩種人類,而人類卻有兩極。


    人與人隻有靈魂相遇,纔能算真正的認識。


     
    內容簡介

    《我與你》是20世紀著名哲學家馬丁·布伯的代表作。馬丁·布伯認為,真正決定一個人存在的東西,決不是“我思”,也不是與自我對立的種種客體,而是他自己同世界上各種存在物和事件發生關繫的方式。基於此,馬丁·布伯論述了人的兩種關繫範疇,即“我與它”和“我與你”,“我與它”所反映的是一個經驗世界,而“我與你”卻塑造了一個關繫世界,是兩個主動主體的“相遇”和“對話”

    作者簡介

    馬丁·布伯,德國哲學家,翻譯家、德語文體大師。其哲學關注人與其他事物的“相遇”或“對話”。《我與你》是其表達哲學觀點的代表作,對現代西方思想產生了巨大影響,已深入哲學、心理學、教育學以及各門社會科學之中。

    目錄

    第一部分


    所有真實的人生都是相遇


     


    第二部分   


    世上不存在兩種人類,而人類卻有兩極


     


    第三部分


    人在關繫中實現超越


     


    後記

    在線試讀
    第一部分 所有真實的人生都是相遇
    因為人的態度是雙重的,世界對人來說也是雙重的。
    人的雙重態度取決於人所說出的基本詞的雙重性。
    基本詞不是單獨的詞彙,而是成對的詞。
    其中一個基本詞是成對詞“我—你”。
    還有一個基本詞是成對詞“我—它”,此處的“它”可替換為“他”或“她”。
    因此人類的“我”也是雙重的。
    因為基本詞“我—你”中的“我”和基本詞“我—它”中的“我”並不相同。

    基本詞並不表達什麼意義,而是在被說出的時刻塑造一種存在。
    基本詞談論的是本質。
    如果我們談論“你”,那麼成對詞“我—你”中的“我”也將被一並提及。
    如果我們談論“它”,那麼成對詞“我—它”中的“我”也將被一並提及。
    基本詞“我—你”一定會道出全部本質。
    基本詞“我—它”則永遠無法道出全部本質。

    沒有單獨的“我”,隻有基本詞“我—你”中的“我”和基本詞“我—它”中的“我”。
    當一個人說“我”的時候,他的意思是基本詞的二者之一。即便當他說“你”或“它”的時候,基本詞裡的那個“我”也依然存在。
    我存在和我說話是一回事。我說話和任何一個基本詞說話也是一回事。

    第一部分  所有真實的人生都是相遇


    因為人的態度是雙重的,世界對人來說也是雙重的。


    人的雙重態度取決於人所說出的基本詞的雙重性。


    基本詞不是單獨的詞彙,而是成對的詞。


    其中一個基本詞是成對詞“我—你”。


    還有一個基本詞是成對詞“我—它”,此處的“它”可替換為“他”或“她”。


    因此人類的“我”也是雙重的。


    因為基本詞“我—你”中的“我”和基本詞“我—它”中的“我”並不相同。


     


    基本詞並不表達什麼意義,而是在被說出的時刻塑造一種存在。


    基本詞談論的是本質。


    如果我們談論“你”,那麼成對詞“我—你”中的“我”也將被一並提及。


    如果我們談論“它”,那麼成對詞“我—它”中的“我”也將被一並提及。


    基本詞“我—你”一定會道出全部本質。


    基本詞“我—它”則永遠無法道出全部本質。


     


    沒有單獨的“我”,隻有基本詞“我—你”中的“我”和基本詞“我—它”中的“我”。


    當一個人說“我”的時候,他的意思是基本詞的二者之一。即便當他說“你”或“它”的時候,基本詞裡的那個“我”也依然存在。


    我存在和我說話是一回事。我說話和任何一個基本詞說話也是一回事。


    說出基本詞的人就走進了詞彙,留在了裡面。


     


    人類的生命不僅僅由時間詞彙組成,也不僅僅由有某物作為對像的行為組成。我感受到某些事物,我感覺到某些事物,我想像到某些事物,我想要某些事物,我感觸到某些事物,我思考某些事物……但人類的生命不僅僅由這些和與之類似的東西組成。


    所有這一切和與之類似的東西,一起奠定了“它”的疆界的基石。


    但“你”的疆界有著不一樣的根基。


     


    當我們說“你”的時候是沒有對像的。在有某些事物存在的地方,一定還會有其他事物,每個“它”都以另一個“它”作為自己的界限,“它”隻能通過其他事物得到界定。但說出“你”的時候沒有對像。“你”沒有界限。


    當一個人說出“你”的時候,他不擁有任何事物,但他進入了一段關繫。


     


    人們說,一個人體驗著他自己的世界。這是什麼意思?人類通過事物的表像,體驗著它們。他從中得到關於它們的知識、經驗。


    但僅僅是體驗還不足以讓一個人靠近世界。


    因為體驗帶來的隻是一個由許多“它”“他”和“她”組成的世界。


    我體驗到某物。


    如果在“外在”體驗之上再加上“內在”體驗,那也不會有什麼改變,之後就是令人感到難以持續的分裂狀態,它源於人類的某種渴望,想要保持對死亡的遲鈍。內在體驗與外在體驗都一樣,都離不開物!


    我體驗到某物。


    如果在“顯性”體驗之上再加上“隱性”經驗,那也不會有什麼改變,人類自作聰明地以為自己發現了事物中一個隱藏的部分,秘密就藏在那裡,因此覺得自己掌握了解密的鑰匙。但那隻是沒有秘密的熟悉之物,是已知消息的堆疊!仍是它,它,它!


     


    體驗者沒有參與到世界之中。體驗隻是“在他體內”,而不在他與世界之間。


    世界也沒有參與到體驗之中。它隻是允許我們體驗,卻不做出回應,因為它不采取任何舉動,也不表示任何反對。


     


    體驗世界屬於基本詞“我—它”。而基本詞“我—你”建立起了關繫世界。


     


    關繫的世界有三種維度。


    第一:與自然的關繫。這種關繫難以靠語言溝通。各種生靈向我們靠近,卻無法來到我們身邊,我們想對它們以“你”相稱,中間卻隔著語言的圍牆。


    第二:與人類的關繫。這種關繫顯而易見,可以用語言建立起來。我們可以互相拋出和接受“你”的關繫。


    第三:與精神的關繫。這種關繫籠罩在雲中,卻給人啟示;這種關繫沉默無言,卻催生話語。我們沒有聽到一聲“你”,卻感覺自己受到了召喚,我們回答——構思、思考、行動:我們以我們的本質和基本詞交流,卻不能張開口說“你”。


    但我們是如何將言語之外的事物納入基本詞的世界的呢?


    在每一個維度上,我們通過每一個在眼前生成的事物瞥見那個永恆的“你”的身影,通過每一個事物感受到“你”的飄動,我們每一次說“你”,說出的都是那個永恆的“你”——在每一個維度裡,按照各自的方式。


     


    我觀察一棵樹。


    我可以將它當成一幅圖像來欣賞:光線照耀下一支僵直的箭矢,或是湧流著溫柔的天空銀光的碧綠樹梢。


    我可以將它當成一種運動來感受:紋路星羅棋布,樹干直衝雲霄,根須吮吸著大地,樹葉呼吸著空氣。它在泥土與空氣之間不停地交換著養分,生生不息。


    我可以將它歸入某種類型,將它作為一個案例進行觀察,觀察它的結構與生存方式。


    我可以完全忽視它的特征與形態,因為我僅僅將它看作法則的表達——相反的力量按照此種法則始終維持平衡,或者物質按照此種法則混合又分離。


    我可以將它當作一個數據,以純粹的數字關繫使它轉瞬即逝,又使它得以永恆。


    在所有這些情況下,這棵樹始終都是我的對像,有它的位置、它的存在期限、它的方式和它的特性。


    但也可以看出,在某種意志和恩惠的作用之下,觀察著這棵樹的我與它產生了某種關繫,現在它不再是“它”了。排他性的力量壓倒了我。


    要做到這一點,我不需要放棄任何一種觀察的方式。為了看見,我不需要無視任何事物,不需要忘記任何知識。更確切地說,所有這一切,圖像和運動、類型和案例、法則和數據都包含在其中,都不可分割地融為一體。


    所有這一切,所有屬於這棵樹的一切都包含在其中,它的形態與它的運作機制、它的色彩與它的化學成分、它素和日月星辰的交流,這一切都包含在一個整體裡。


    這棵樹不是一種印像,不是我想像力的遊戲,不是情緒的產物,而是佇立在我的面前,與我產生某種關繫,就像我與它產生某種關繫一樣——隻不過是另一種關繫。


    人們致力於維護關繫的意義:關繫是相互的。


    那麼這棵樹,它也有某種類似於我們的意識嗎?我不得而知。我沒有遇到樹木的靈魂,也沒有遇到樹妖,我遇到的隻有它自己。


     


    如果我將站在我對面的一個人視為我的“你”,如果我對他說出了“我—你”這個基本詞,那麼他就不再是萬物中的一個事物,就不再由物質構成。


    他不是“他”或“她”,不受到其他“他”或“她”的限定,不是由空間和時間交織而成的世界之網中的一個點;不是一種可以體驗到、可以描述出來的特性,不是許許多多可被命名的特征的松散集合。作為“你”的他茕茕孑立,卻嚴絲合縫地填滿了整個天際。這並不意味著世間除他之外別無他物,但其他萬物都生活在他的光影之中。


    就像旋律不僅僅是由音符排列在一起,詩歌不僅僅是由辭藻鋪陳在一起,雕像不僅僅是由線條堆疊在一起,人們必須用力撕扯,纔能將“一”劃分為“多”,我以“你”相稱的那個人也是如此。我可以描述他頭發的顏色、他言語的風格和他為人的品格,我不得不反復這樣做,但在這些時刻,他已經不再是“你”了。


    就像不是祈禱寓於時間,而是時間寓於祈禱;不是祭牲寓於空間,而是空間寓於祭牲。誰顛倒了關繫,誰就廢除了真實,因此我不會在任何時間和任何空間裡遇到我以“你”相稱的那個人。我可以把他放置在那裡,並且不得不反復這樣做,但那時候他依然隻是屬於“他”“她”或“它”,不再是我的“你”。


    隻要“你”的天空在我的頭上鋪展,因果的暴風就蜷縮在我的腳邊,災難的旋渦也保持凝滯。


    我並不是以體驗的方式認識我以“你”相稱的那個人,但我與他保持著某種關繫,同處“我—你”這對神聖的基本詞之中。隻有當我離開這層關繫的時候,我纔可以再次以體驗的方式認識他。體驗就是疏遠“你”。


    即便那個我以“你”相稱的人沒有感受到這一點,關繫也依然存在。因為“你”比“它”的內涵更多。“你”做的事情和經歷的事情都比“它”的內涵更多。這裡沒有欺騙,這裡是真實生活的搖籃。


     


    藝術的永恆起源是當“我”遇到一個“你”,並想要以此完成一個作品。這個形像不是靈魂的畸胎,而是走向靈魂、要求靈魂發揮力量的一種顯像。這取決於人類的一種本質行為:當完成了這個形像,就會對這個顯現出來的形像說出那對基本詞“我—你”,伴隨著自己的本質,然後創造的力量洶湧而出,創造作品。


    這一行為包含了祭牲和冒險。祭牲是說:無窮無盡的可能性被帶到了這一形像的祭壇之上;剛剛還在我們的視野中嬉戲煽動的一切都必須得到清除,都不能被帶入這件作品;這符合面對面關繫的排他性。冒險是說:那對基本詞隻能與全部本質一並道出;如果願意交出自己,就不能有所保留;作品不像樹木和人類一樣,它不容許我在輕松的“它世界”裡徘徊,而是會發布命令——如果我不以恰當的方式服務於作品,作品就會碎裂,或者作品就會將“我”撕裂。


    我無法體驗或是描述我迎面遇到的這個形像,我隻能將其變為現實。但在對面的光芒映照之下,我依然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你”,比看待經驗世界的任何東西都清楚。“你”不是“內在的”事物中的一個,不是“幻覺”的圖像,而是一種在場。如果以看待對像的方式去感受它,那麼這個形像根本不“存在”,但還有比“你”的在場性更強烈的事物嗎?我和“你”之間真正的關繫是:“你”對我的作用與我對“你”的作用是相同的。


    創造意味著汲取,虛構意味著尋找,塑造意味著發現。我在將形像變為真實的過程中有所發現。我帶領這個形像進入另一個世界——進入“它世界”。完成的作品是萬物中的一件事物,是許多可被體驗、可經描述的特征的總和。但那些接納它的觀看者可以一次又一次地遇見活生生的“你”。


     


    ——那麼,人們能從“你”身上體驗到什麼?


    ——什麼也體驗不到,因為人們無法體驗“你”。


    ——那麼,人們對於“你”知道些什麼?


    ——這就是一切了,因為人們對於“你”再沒有別的了解了。


     


    “你”因為某種恩惠與我相遇——相遇是無法通過尋覓達成的。但我對“你”說出這個基本詞的行為是我出自本質的行為,是我的本質行為。


    “你”與我相遇,但我與“你”產生了直接的關繫,因此這既是選擇者與被選擇者的關繫,也是被動與主動的關繫。因為全部本質的主動行為就是要放棄所有的部分行為,因此也放棄——所有基於它的局限性的——對行為的感受,這樣就肯定近似於被動了。


    基本詞“我—你”隻能與全部本質一並道出。收集和融合成全部本質的過程不能直接通過“我”完成,也不能在沒有“我”的情況下完成。我變得與“你”互相依附;說出“你”使我成為“我”。


    所有真實的人生都是相遇。


     


    “我”與“你”的關繫是一種直接的關繫。在“我”與“你”之間沒有任何概念、任何預知與任何幻想;記憶自身會產生改變,單獨的記憶會聚集到一起,變成整體。在“我”與“你”之間沒有任何目的、任何貪婪與任何索取;渴望自身會產生改變,會從夢境中走向現實。所有的介質都是阻礙。隻有當所有介質都分崩離析時,相遇纔會發生。


     


    在關繫的直接性面前,所有可以作為中介的事物都變得無關緊要。我的“你”是不是另一個“我”的“它”(“經驗世界裡的客體”),或者會不會變成另一個“我”的“它”也是無關緊要的。因為實際上的界限顯然是搖擺不定的,既不劃在經驗世界與非經驗世界之間,也不劃在既定事物與未定事物之間,更不劃在存在世界與價值世界之間,而是橫跨過“你”與“它”之間的所有區域:劃定在當下與對像之間。


     


    “當下”不是思想中“已經逝去的”時間靜止的終點,不是固定進程中的一個顯像,而是真實的、充盈的,隻有當在場性、相遇與關繫同時存在的時候,“當下”纔存在。


    基本詞“我—你”中的“我”,並沒有與某個“你”相遇,而是被許多“內容”包圍,因此隻有過去,沒有當下。換言之:如果一個人滿足於自己體驗到的和使用到的事物,他就生活在過去,屬於他的瞬間沒有在場性。他除了對像一無所有,但對像隻能存在於過去。


    “當下”不是短促和倏忽的,而是持續在場和永久在場的。對像不是一種綿延,而是靜止的事物、停滯的事物、僵化的事物、被拋棄的事物、沒有建立起關繫的事物和沒有在場性的事物。


    本質性生存於當下,對像性生存於過去。


     


    如果有人呼吁引入某個“思想世界”作為超對像的第三者,這種根本的雙重性也依然存在。因為我談論的隻是一個真實的人,是“你”與“我”,是我們的生活和我們的世界,而不是一個自在的“我”和一種自在的存在。對真實的人來說,實際上的界限也橫穿了思想的世界。


    顯然,有些人滿足於物的世界,體驗它們,使用它們,建立起了自己的思想大廈或者是思想的摩天大樓,那是他應對虛無之侵襲的避難所與避風港。他在踏入門檻的時候就脫下了日常生活的破舊衣服,將自己裹在干淨的亞麻布裡,憑借注視原始的存在或應該出現的存在重振精神,而他們的生活與這些存在毫無關聯。就算是告訴他們這一點,他們也依然覺得滿足。


    但這種靠想像、假設和宣傳得到的屬於“它”的“人性”,與那種對別人真正說出“你”的鮮活人性是不一樣的。最高貴的虛構就是拜物主義,最莊重的虛假信念就是某種惡習。思想既不主宰我們的頭腦,也不寓居在我們體內;它們在人與人之間漫遊,與人相遇;那些沒有說出基本詞“我—你”的人令人憎惡,那些用某個概念或某種口號取而代之的人則值得同情!


     


    直接關繫包含了對對面事物的影響。藝術的本質行為決定了形像變成作品的過程。對面的事物使相遇的過程變得充盈,它通過相遇走進物的世界,無窮無盡地發展下去,生成無窮無盡的“它”,但也生成無窮無盡的“你”,令人鼓舞,也令人歡愉。它“實現了自己”:它的軀體從沒有空間、沒有時間的當下洪流中升起,登上存在的河岸。


    這種影響的意義對於人類的“你”並不算明顯。在這裡建立了直接關繫的本質行為通常會得到感受層面的理解,因此受到誤解。感受伴隨著愛的形而上學和心理學因素出現,但感受不是這種因素的組成部分;伴隨而生的感受可能具有截然不同的方式。


    感受被人“擁有”,愛卻自行產生。感受寓居在一個人的體內,但一個人寓居在他的愛之中。這不是比喻,而是現實:愛不會依附在“我”身上,使“你”僅僅變為一種“內容”,變為對像;“愛”存在於“你”與“我”之間。如果誰沒有靠自己的本質理解這一點,他就沒有理解愛。無論他是否覺得自己經歷過、體驗過、享受過和表達過,這些感受對他來說已經足夠。“愛”具有世界性的影響力。誰身處愛之中,誰向愛的內部凝視,誰就能夠擺脫自己的束縛,投入行動之中;善與惡、機智與愚蠢、美與丑,對他來說都真的變成了“你”,掙脫束縛、踏步出來、單獨出現又面對面在場;排他性的奇跡一次又一次出現——因此他就可以發揮作用,得到幫助、治愈、教化、升華和救贖。愛是一個“我”對一個“你”的責任:存在於愛之中的事物不存在於任何感覺之中,所有心懷愛意的人都是平等的,無論尊卑,無論是生下來就備受寵愛、無比幸福,還是喜愛並敢於嘗試可怕的事情、整整一生都被釘在十字架上,他們都在愛人類。


    在關於生命和它們的注視的例子裡,這種影響的意義依然保持著神秘。相信生活簡單的魔力吧,你將會知道生命的每一次守候、觀察和“埋起頭來”意味著什麼。所有話語都可能具有欺騙性,但看啊,本質就生活在你的周圍,無論你走向哪一個,你都會遇見本質。


     


    關繫是相互的。我的“你”對我產生了作用,就像我對這個“你”產生了作用。我們的學生給了我們教益,我們的作品將我們創造完成。我們有多少教益來自孩子,來自動物!我們生活在所有不可預測的互相性的洪流之中。


     


    ——你在談論愛,你說它是人類之間唯一的關繫;但你如何用這個例證合理地解釋,世界上也存在恨?


    ——隻要愛是“盲目”的,那麼就意味著:隻要它沒有看到全部本質,它就還沒有真正抵達這個基本詞的關繫。恨的本質就是盲目的,人們隻能用一部分本質去仇恨。如果有誰看到了全部本質卻隻能選擇忽視它,他也不會走入仇恨的疆域,而是停留在有人性限制的說“你”的能力中。於是這樣的人就無法對面前的人說出那個富有人性的基本詞,那個詞也包括對已經說出的本質的一種肯定,無法說出那個詞,必須要麼拒絕別人,要麼拒絕自己:這種困境揭示了進入關繫的相對性,在意識到這種相對性以後,它纔可以被廢止。


    但心懷仇恨的人比無愛無恨的人更接近關繫。


     


    我們的命運卻總要面對憂愁,我們世界中的每個“你”都不得不變成“它”。盡管在當下,這個“你”在直接關繫裡具有排他性的存在:但隻要“你”發揮了作用,或者是被某種介質隔開,就成為所有“它”中的一個,雖然是其中最崇高的一個對像,但也是“它們”中間的一個,有了尺度和界限。作品的實現意味著另一種意義上的去現實化。真正的觀察是很短促的,自然的本質剛剛向我顯示了相互影響的秘密,現在又變成了可以描述的、可以分解的、可以排列的事物,變成了許多層面的法則的交彙點。就連愛本身也不會在直接的關繫裡堅守下去;它還會綿延下去,但隻是在現實與潛藏之物交替的時候。原本獨一無二、不可得到、不可觸及、隻在當下、不可體驗、隻可感知的人,現在卻變成了一個“他”或“她”,一個特征的集合,一個具有人性的量化標準。我現在又可以描述他頭發的顏色、他言語的風格和他為人的品格了,但隻要我還可以這樣做,他就不再是我的“你”,也不會再成為我的“你”。


    世界上的每一個“你”都不得不依據自己的本質變為物,或者是說不得不反復變回物的狀態。用客觀的語言說就是:每一個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物在變成物之前或之後,對某個“我”來說都有可能是某個“你”。但客觀的語言隻能捕捉到真實生活的一角。


    “它”是蝶蛹,“你”是蝴蝶。兩者並不總是能清清楚楚地分割開來,而是往往在錯綜復雜的進程中糾纏。


    我們來觀察一下“原始人”的語言。“原始人”的生活中沒有太多的對像,他們的生活建立在一個很小的圈子上,他們的行為具有很強烈的當下性。“原始人”語言的精髓就是一詞一句,語法結構非常原始,各種詞類就從這種原始的結構中產生,這種語言最能表達的就是一種關繫的整體性。我們說“離遠點”,祖魯人卻會說一句話,其中隻有一個詞,這個詞的意思是“那邊有個人在喊叫:‘哦,媽媽,我迷路了’”;火地島人以一個七音節的詞組成的句子凌駕於我們的智慧之上,它準確的意思是:“兩個人彼此對視,他們都在等待對方主動提出去做符合兩個人的願望但兩個人都不想做的事情。”在這句話中,名詞和人稱代詞既不清晰,也不具有完整的獨立性。這些語句並不是來自分析與思考的產物,而是來自真實的生活中的關繫。


    我們向遇到我們的人致意,給予他們美好的祝願,向他們訴說我們的忠誠。但與那種永遠年輕、永遠鮮活的卡菲爾人在關繫裡打招呼的方式相比,這些形式是多麼間接和可憎啊!(你能從“老天保佑”這句話裡感受到什麼原始的力量!)卡菲爾人會說:“我看到你了!”那些與卡菲爾人類似的美洲人,他們會說出那句可笑但崇高的“聞聞我的氣味吧!”


    我們可以猜測,關繫、概念還有對人與物的設想全部來自對關繫進程與關繫狀況的設想。“自然人”那些最基本的、可以喚醒靈魂的印像和活動都來自關繫的進展,那是與對面的事物的經歷,或者來自關繫的狀態,那是與對面的事物的生活。比如說他每天晚上都會看見月亮,對月亮也沒有什麼想法,直到月亮在睡夢中或清醒狀態下有血有肉地走向他,走到他身邊,以自己的姿容令他著迷,或是以觸踫給他帶來或痛苦或甜蜜的感受。他不會對漫遊的光斑擁有一段光學性的設想,而是在一開始隻是感受月亮的作用,感到那種富有律動的、穿過身體流淌的動態圖像,然後發揮了影響的月亮的個體圖像纔會逐漸顯現,愈行愈遠:直到這時,每天晚上的感受與無意識狀態下的記憶纔會被那種影響所點燃,逐漸變成施動者和受動者的一種設想,得到客觀化,不可體驗、隻可承受的那個原初的“你”纔有可能變成“他”或“她”。


    從所有這些本質現像所具有的初始性、長期發展性的關繫特征出發,我們會發現有另一個現代的研究領域受到了廣泛的關注和討論,也就是原始生活中素,但這個問題還沒有得到完全的理解,那種神秘力量的概念可以在許多民族歷經變遷的信仰體繫或科學成果(在很多民族中,這兩者是一回事)中找到,比如“瑪那” 或“奧倫達” ,它的原始含義也為婆羅門教提供了道路,並在紙莎草上和使徒信件中以“動力”和“珍寶”出現。人們把它當作一種超感官、超自然的力量看待,但這兩種描述都屬於我們的分類,對於原始人是不適用的。他們世界的邊界由他們的肉身經驗劃定,在這個範圍裡,死者的來訪完全屬於“自然”的事情;他們肯定會覺得感受某種超感官的東西是違反感官規律的。那些被他們描繪成“神秘力量”的現像都是基本的關繫進展,他們思索的所有進展都是因為這些進展刺激到了他們的肉體,在他們心中留下了一幅激動的圖像。月亮與死者有能力在夜晚帶著痛苦或歡樂拜訪他們,太陽能夠使他們燃燒,動物能夠使他們號叫,首領能夠用目光給他們下命令,薩滿法師能夠用歌聲鼓勵他們充滿力量地去狩獵。瑪那也在發揮作用,將天邊的月亮這個個體變成了一個嗜血的“你”,當這些對像身上的激動圖像消失以後,記憶也依然留存,雖然僅僅對施動者和受動者還具有影響。如果一個人擁有了一塊神奇的石頭,也會感受到這種影響。原始人的“世界觀”之所以充滿魔力,不是因為人類的魔法力量構成了這種世界觀的核心,而是因為它隻是起源於所有本質事物的普遍影響的一個怪異的變體。這種世界觀的因果性不是連續的,隻是不斷重復的電閃、爆發和力量的生效,猶如一種毫無征兆的火山運動。瑪那是原始的抽像物,也許比數字更為原始,但並不比數字更超自然。自發形成的記憶將重大的關繫事件和基本的震蕩事件排列起來;對於維持生命最重要的東西和對於獲取認識最突出的因素強硬地排在前面,經過了揚棄的過程,從其他事物中獨立出來;不那麼重要、不那麼普遍、在經歷中不斷變化的“你”退到了後面,孤零零地留在記憶裡,漸漸被對像化,漸漸被歸入一個群組、一個門類;孤獨地瑟瑟發抖,有時候顯得比死者和月亮還要詭異,但總是保持著不可抹去的痕跡,它升華成了另一種事物,那個“始終不變”的伴侶:“我”。


    對於自我意識,維持“自我”的原始力量並沒有比其他衝動更強烈;想要繁衍生息的不是“我”,而是對“我”一無所知的肉體;不是“我”想要創造物,而是肉體想要創造物,制造工具、玩具,成為“創造者”;在原始的認識功能中並沒有“我知故我在”這個說法,當時的人隻是形成了一個幼稚的形式。在原始的經驗分裂之後,在至關重要的那對原始詞“我—影響—你”和“你—影響—我”瓦解之後,在分詞名詞化和獨立化之後,“我”纔真正地邁步出來。


     


    兩組基本詞的根本區別在原始人的精神史裡就能夠看出來,人類在原初的關繫事件中就會以自然的方式說出基本詞“我—你”,仿佛不需要任何歷史經驗,在他認識到自己是“我”以後,基本詞“我—它”纔會通過“我”的消解,有了進入他的認識的可能性。


    第一組基本詞可以拆分成“我”和“你”,但它並不僅僅是把兩個詞並置在一起就可以形成的,它先於“我”出現;第二組基本詞就是由“我”和“它”並置而產生的,它在“我”之後出現。


    原始的關繫事件中包含著“我”:因為這些事件具有排他性。由於這些事情的本質,這些事情隻允許兩方參與,一個人和他對面的事物,展現出完整的真實性,由此世界對他來說就變成了一個雙重的繫統,裡面的人還沒有進入“我”的內部,卻已經察覺到了它那宇宙性的莊重感。


    與此相反的是,我並沒有被包含在依靠“我—它”這個基本詞和我的經驗與我聯繫起來的自然事件裡面。這些事件是對人類身體的揚棄,將承載者的感受與環境分開。身體在這一過程中認識到了自己的獨特性,並與其他事物相區分,但這種區分隻是單純的排列,無法呈現出內在自我的特征。


    但當“我”從一段關繫中抽身,在孤獨的狀態下生存的時候,它也極其微弱卻卓有成效地參與到了身體正在經歷的與環境分離的自然事件中,並在其中喚醒了自我。直到這時,纔有了有意識的自我行動,纔有了與我相關的經驗的產生,這也就是基本詞“我—它”的雛形:從關繫中抽身而退的“我”宣布自己是感受的承載者,外界環境是我感受的對像。當然,這一切是以“原始的”而不是“符合認識論的”形式發生的。但就在“我看到那棵樹”這句話被說出的那一刻,說話的人講述的就不再是人類—我與樹木—你之間的關繫了,而是在確認人類—意識對樹木—對像的察覺,主體和客體之間的界限已經劃定;那個分離之詞,那個基本詞“我—它”已經說出。


    ——那麼我們命定的憂傷可以一直追溯到史前時代嗎?


    ——是這樣的:隻要人類有意識的生活開始於史前的生活。但在有意識的生活中,隻有世界性的存在纔能夠重現人類的形成過程。精神在所有時代都是一種產物,是自然的副產品,但正因為精神,自然纔是永恆的和開敞的。


    兩組基本詞在不同的時代和不同的世界都有許多名字,但在無名的真理之中,它卻被包含在造物之內。


     


    ——那麼你還是相信,在人類的遠古時代有一個天堂?


    ——那也可能是一個地獄——當然,我在進行歷史性的思考的時候會一直回溯到那個時代,充滿陰森、恐怖、折磨——那個地方不是真實的。


    原始人類的相遇經歷肯定不會非常和平,但真正感受到來自本質的暴力要勝過沒有面孔的數字帶來的幽靈般的撫慰!前者將我們引向一條通往上帝的道路,後者隻會將我們引向虛無。


     


    即便在我們對原始人的生活進行了完整設想的情況下,真實的遠古人類的生活對我們來說也不過是一個比喻,隻是讓我們快速瞥見了兩組基本詞之間的時間關繫。我們可以在孩子身上得到更完整的信息。


    我們在這裡已經闡明一點,基本詞的精神現實具有某種自然性的起源,基本詞“我—你”的精神現實來自與自然的連接,基本詞“我—它”來自對自然的揚棄。


    尚在母親子宮中的孩子與母親是純粹的自然連接,是身體的相互流通與相互影響;這個正在成形的孩子在母體身上有著獨特的展現方式,但又無法得到完全的展示,因為胎兒不僅僅是蜷縮在人類母親的子宮裡。這種連接是世界性的,有一句猶太諺語說,人在母親的身體裡知曉了一切,出生後又忘記了一切,這聽起來很像是一段殘缺的古代碑刻。這就像一個神秘的願望留在了人們體內。但我說的不是人類回歸的渴望,不像有些人那樣,把精神和智力的概念混淆,認為精神隻是自然的寄生蟲:更確切地說——盡管它引發了各種疾病——精神仍然是自然的花蕾。我說的是對真正連接的渴望,是正在爆發成精神的本質與它真正的“你”的連接。


    每個正在成形的人類之子都像所有正在成形的生命一樣,蜷縮在偉大母親的子宮裡:難以分割、尚未成形的原初世界。離開那裡意味著個人生活的開始,隻有在我們進入黑暗的時刻(當然,一個健康人在每個晚上都會經歷這一過程),我們纔能再次靠近這個世界。但那種分離不像與血肉至親的母親分離那麼突然,那麼具有災難性;人類的孩子有一段期限,可以用與世界的精神連接代替與世界的自然連接,那就是關繫。他從悶熱的黑暗混沌走進清冷、光明的造物世界,但他還沒有擁有這個世界,他必須先正確地掌握這個世界,將它變為自己的現實,他必須觀察、傾聽、觸摸和建造自己的世界。創造力在相遇的過程中向他揭示自己的形態,它沒有瑟瑟發抖地站著等待,它主動迎面而來。成人認為十分常見、用以擺弄的所有對像,孩子都需要用努力的行動掌握和求索。沒有任何物質屬於經驗的組成部分,除非它們在面對面的相互作用之後纔能進入“它世界”,成為孩子的經驗。就像原始人一樣,孩子生活在一次又一次的沉睡之間(在清醒的大部分時候也還在做夢),在一次又一次電閃雷鳴的相遇之間。


    對關繫的遠古追求可以追溯到最早和最蒙昧的階段。在人們可以感知到個體事物之前,他們畏怯的目光就開始打量不熟悉的空間裡不確定的事物;在他們喫飽喝足以後,他們就開始尋求一切在他們看來不可思議的事物,將柔軟的手伸入空虛的大氣中,遇到某個不確定的事物。人們也許會將其稱為一種動物性,但這並沒有掌握要義。因為就是這樣的目光會在長時間的試探後停留在一塊阿拉伯紅色掛毯上,凝視著它,直到那紅色的靈魂向它開敞;就是這樣的動作會在一隻毛茸茸的玩具熊身上得到一種可以感知的形態感和確定性,並滿懷愛意地記住它完整的身體,難以將這一點遺忘。這兩種過程都不是“它世界”的經驗,而是與一位——顯然隻是存在於“幻想”中的——正在發揮鮮活作用的對面者的交流(這種“幻想”卻不是來源於“萬物有靈論”,它是一種將一切變為自己的“你”的衝動,與一切建立關繫的衝動,如果沒有發揮鮮活作用的“對面的事物”,隻有這些映像或是像征,它也可以靠自身的充盈填補出那種鮮活的相互影響)。依然有細微的、互不關聯的聲響堅持在虛無之中毫無意義地回響,但不可忽視的是,它們有朝一日會變成對話,與誰的對話?也許是與沸騰的茶壺,但那也是一場對話。有些被稱為反射的動作是人類塑造世界的利器。孩子們不是先察覺到某種對像,然後再與它產生關繫;相反,對關繫的追求纔是第一步,它是一隻伸出的手,被對面之物握緊。對一個默默無言、尚未成形的事物說出“你”,是關繫的第二步。物的形成卻是之後的產物,是原初經歷的分解和聯繫雙方的分離的結果——就像“我”的形成一樣。自太初以來便有關繫:它是本質的類型,是做好準備的狀態,是理解的形式和靈魂的模式。關繫具有先驗前提,那個與生俱來的“你”。


    經歷過的關繫是在相遇中對與生俱來的“你”的實現;對面的人會被理解為這個“你”,得到一種排他性的接受,最終在基本詞裡被說出,這一點的根源就是關繫的先驗前提。


    在接觸的衝動下(首先是觸覺的,然後是以視覺“觸踫”另一本質的衝動),那個與生俱來的“你”很快就發揮出作用,它的相互性越來越明顯,而相互意味著“柔情”。但之後纔會產生的原初的改變衝動(以組合的方式創造出物的衝動,如果組合行不通,也會以分析的方式進行:以分解和撕裂的方式),也因此產生了所創造之物的“人格化”與“對話”。孩子靈魂的發展與對那個“你”的渴望是不可分割的,它取決於這種渴望的實現和幻滅,取決於實驗性的遊戲和束手無策的嚴肅悲劇。如果要真的理解這種現像,無論以何種方式嘗試,都隻能了解到更狹窄的範圍,真正有效的理解隻能是在觀察和闡釋中時刻銘記這種現像的宇宙起源:肉身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個體早就走出了沒有區分、沒有定型的原初世界,但還沒有完全涉足形態和樣貌的本質,隻有通過走進關繫,他們纔能逐漸發揮出自己的作用。


     


    人因為“你”變成“我”。對面者來而又去,關繫變得親密又疏離,在變化之中,關繫中不變的一方的意識一次次成長,自我意識一次次變得更加清晰。盡管它依然隻出現在關繫的網絡裡,在與“你”的聯繫中,作為正在被“你”認識的事物,渴望著“你”,卻又不是“你”,但每次都會更強烈地爆發出來,直到這根紐帶最終崩斷,分離而出的“我”在一瞬間就像一個“你”站在我的對面,很快占有了這個位置,並懷著意識繼續踏入關繫。


    到了這個時候,另一組基本詞纔補充完整。因為“你”不斷地從關繫裡淡出,但沒有因此就變成“我”的“它”,沒有像之後繼續發展下去那樣,變成一種與我毫無關聯的感覺與經驗的對像,而是好像成了自身的“它”,首先保持不被察覺的狀態,等待產生新的關繫事件。成長為軀體的肉身作為感受的承載者和欲望的實行者從周圍的環境裡站起身來,但隻是與鄰近的事物相安無事,沒有進入“我”和對像的絕對分離狀態。但現在,那個分離出的“我”有了改變:從實質的充盈物變成了一個經驗、使用事物的主體上的功能性的點,走向所有“自身的它”,征服它,對它說出另一組基本詞。變得自我的人,說出“我—它”的人置身於事物之上,而不是在相互影響的洪流中將事物置於自己對面;他俯下身透過客觀的放大鏡觀察細節,或是透過客觀的望遠鏡掌握遠景,但在單獨觀察它們的過程中不再保持排他性,在觀察的時候也不再懷有一種世界性的情感——這些事情隻存在於關繫之中,他隻有在關繫之中纔能夠做到這些。隻有到這個時候,他纔會把事物當作特征的合集進行體驗:特征也來自每一次關繫事件,屬於記憶中的“你”,留在他的記憶中,但這些事物現在纔在他的面前靠自己的特征建立起來;隻有當關繫的記憶,根據每個人的不同方式,無論是如夢如幻、栩栩如生還是充滿哲思,隻有當它將這個人在“你”內部非常強大的核心填充完整,所有的特征纔會全部揭示出來,那就是實質。隻有在這個時候,你纔能將事物置於空間—時間—因果關繫之中,每件事物纔有了自己的位置、自己的進程、自己的尺度和自己的條件。那個“你”盡管依然出現在空間裡,但也是處在排他的對面空間裡,在那裡,其他事物不過是背景,“你”從其中浮現出來,沒有邊界和尺度的限制也可以存在;它出現在時間裡,但也是處在已經完成的事件裡,那個事件不是某種持續的、結構穩定的結果的一部分,而是存在於“瞬息之間”,它緊張的維度完全由它自己決定;它發揮著影響,同時也接受著影響,卻無法嵌入任何因果的鏈條,而是自始至終都與“我”互相影響。這是屬於人類世界的基本真理之一:隻有它可以按照秩序排列。隻有當事物從我們的“你”變成了我們的“它”,它們纔可以得到協調。“你”不屬於協調有序的繫統。


    但說到這裡,我們就有必要討論另一條基本真理,沒有這一條真理,我們現在提到的這一點也不過是無用的殘篇斷句:有序的世界並不是世界的秩序。在一些原因不明的瞬間,世界秩序會作為一種當下被人們瞥見。就像聽到飛來一串音符,其字跡模糊的樂譜就是有秩序的世界。這些瞬間是不死的,盡管它們飛速飄逝:它們的內容無法被保存下來,但它們的力量穿行於人類的創造與認識過程,它們的力量的光芒照透了有秩序的世界,一次又一次地使它消融。這是個人的歷史,也是族群的歷史。


    對人來說,世界的雙重性取決於人的雙重態度。


    他感受周圍的存在,純粹的事物和被當作事物的本質;他感受周圍的事件,純粹的事件和被當作事件的行為。事物由特征組成,事件由瞬間組成;事物處於空間網絡,事件處於事件網絡。事物和事件受到其他事物與事件的界定,它們與其他事物和事件互為尺度、互相比較,這就是有秩序的世界,分離的世界。這個世界從某種程度上看是可靠的,它擁有密度和綿延,它的組成部分清晰可見,可以反反復復地回到這個世界,可以閉上眼睛復述它,睜開眼睛檢驗它。它就在這裡,如果你接近它,它就抵上你的肌膚;如果你偏愛它,它就蜷縮於你的靈魂。它一直都是你的對像,可以根據你的喜好改變親疏,在你之外或在你體內。你感受它,把它當作“真理”,它允許你索取,卻並不獻身於你。你隻能和別人達成關於它的“共識”,盡管它在每個人的眼裡都不一樣,卻永遠是你們共同的對像,隻是你與它相遇的時候無法認識到別人。沒有它,你無法繼續生活,它的可靠性使你存續下去,但如果你深深沉湎於它,你就會葬身於虛無。


    另一種方式是,人在相遇的過程中將存在與生成的過程視為對面的事物,永遠隻有一個本質,所有事物都僅僅是本質。存在的事物在這個過程中為他開敞,發展的事物又作為一種存在遇見了他。除了這一件事物,沒有其他事物屬於當下,但這一件事物卻具有世界性的價值。尺度和比較都變得不再重要,有多少不可度量的事物會變成現實,完全取決於你。相遇並不會將事物組織成世界,但每一次相遇對你來說都是世界秩序的一種征兆。這些相遇並不彼此相關,但每一次相遇都將你與世界更緊密地聯繫起來。以這種方式出現在你眼中的世界是不可靠的,你無法靠言語掌握它;它沒有密度,因為所有的事物在這個世界裡都可以穿透一切;它沒有期限,因為它不請也會自來,抓緊也會消逝;它不可看透:如果你想要看透它,你就會失去它。它想要來到你身邊;如果它沒有抵達,就無法與你相遇,然後就會消失;但它還會再次到來,再次變換形態。它並不在你身外,它觸動了你的根基,如果你說它是“我的靈魂之魂”,那也不算過頭:但你要小心,如果你想把它置入自己的靈魂——你就會毀掉它。它是你的當下:隻有擁有它,你纔擁有當下。你可以把它變成你的對像,體驗它,使用它,你不得不一再這麼做,然後你就失去了當下。在你和它之間是相互的給予關繫,你對它說“你”,將自己交給它;它也對你說“你”,將自己交給你。你無法和別人達成關於它的共識,你獨自一人面對它;但它也教你遇見其他人,在相遇中保持堅定。它以到來時的恩賜與離別時的憂愁,引領你走向“你”,平行的關繫線因此得到交彙。它不會幫助你維持生命,卻能幫助你感受到永恆。


     


    “它世界”與空間和時間相關。


    “你世界”與空間和時間無關。


    在關繫過程結束後,“你”一定會變成“它”。


    在踏入關繫過程之後,“它”有可能會變成“你”。


    這是“它世界”的兩個基本特權。它促使人們將“它世界”看作唯一的世界,人們不得不生活在其中,不得不滿足於生活在其中,此外,它還讓人們期待著各種各樣的魅力、事件、活動與認識。“你”的瞬間在這段穩固而成果豐碩的編年史裡,隻是一段優美的詩歌或戲劇體插曲,盡管帶有誘人的魔力,卻非常危險,可能會使久經考驗的關聯走向松動,留下的問題比滿足感更多,還會撼動安全感,非常可怕,又不可或缺。既然人們不得不因為它們重返“世界”,為什麼不在這個世界裡留下來呢?為什麼面對面的關繫不能編入秩序,不能被歸入“它世界”的範疇?為什麼我們隻會對比如父親、妻子和伴侶說“你”呢?為什麼不說著“你”但想著“它”呢?用發聲工具說出“你”這個發音肯定不意味著說出了那個可怕的基本詞。是的,隻要人類真的可以隻滿足這兩件事:體驗和使用,那麼用靈魂低語出一個深愛的“你”便是安全的。


    人不能生活在純然的當下,它會消耗掉一個人,如果他不謹慎對待,它很快就會徹底地征服他。但人可以生活在純然的過去,隻在過去建立起一種生活。人隻需要用體驗和使用填滿每一分鐘,然後他就不再燃燒。


    在所有的真理中,你要知道這一點:沒有“它”,人就無法生存,但隻靠“它”生存的人也不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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