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羅馬哲學家皇帝馬可·奧勒留一生的哲學踐行

面對不確定的人生與命運，

斯多葛哲學如何幫助他安頓靈魂，啟迪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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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可·奧勒留是羅馬帝國五賢帝之一，也是斯多葛哲學家。在命運多舛的一生中，哲學給了他指引和智慧。他的偉大不僅因為他是一位賢明的君主，也因為他給人類留下了寶貴的世界性精神財富——《沉思錄》。

在《像羅馬皇帝一樣思考》一書中，作者帶領我們與古羅馬皇帝馬可·奧勒留一起踏上人生之旅，跟隨他從哈德良宮廷的年輕貴族，逐步成長為羅馬帝國大權在握的皇帝；見證他如何在一生中歷經困頓、危難和極度的心靈挑戰，依然保有一份內心的寧靜明澈與高貴的人格。

作者展示了馬可·奧勒留如何借由斯多葛哲學，建立起強大的精神韌性與情感彈性，應對外部世界復雜的挑戰和巨大的逆境。同時，他也邀請我們通過馬可的哲學眼光思考問題，看待人生，將相同的方法應用於自己的生活中。

這本妙趣橫生的哲學書，把馬可·奧勒留非凡的人生故事、現代心理學和哲學智慧相結合，賦予斯多葛哲學人性的面孔和真實的榜樣，為處理我們今天面臨的道德和心理挑戰提供了實用的指南。

讀完這本書，纔能真正讀懂《沉思錄》。

我們的人生，由我們對世界的看法所創造。

                                           —— 【古羅馬】馬可·奧勒留

我想邀請你以一種特殊的方式閱讀這本書：試著把自己放在馬可·奧勒留的立場上，通過他的哲學眼光來看待生活。我們陪他一起踏上人生征程，日復一日，把自己變成一個日漸成熟的斯多葛主義者。如果足夠幸運，我相信會有更多的人將斯多葛智慧應用到處理現代生活中的挑戰和瑣碎日常上。

                                                                —— 唐納德·J.羅伯遜

序 言  讓哲學成為一種生活方式 … 1

在古代西方哲學學派中，斯多葛主義是具有明確治療取向，且心理治療功效好的思維醫療工具箱。

章 逝去的皇帝 斯多葛學派哲學家的故事 … 17

對斯多葛學派來說，死亡就是一種自然的轉變，讓我們的身體回歸本源。因此，在馬可的葬禮上，人們不說他已經逝去，而是說他已經回歸了神明和自然。

第二章 羅馬誠實的孩子 如何坦率說話，明智表達 … 47

馬可告訴自己，真正的哲學既簡單又謙遜。從這一點來說，永遠不應摻雜虛榮或炫耀。他說，永遠要走短的路。自然的路便是捷徑，它通向明智的言語和行為。

第三章 行成於思 如何追尋你的美德 … 85

斯多葛學派的人生根本目標，是始終如一地遵循理性和美德行事。明確我們的價值觀，並努力與其保持一致，可以幫助我們在生活中找到方向感和意義，從而獲得更大的滿足感和成就感。

第四章 赫拉克勒斯的選擇 如何戰勝欲望 … 115

內心的平靜，是遵循真正智慧和節制生活的自然結果。馬可沒有體會過盧基烏斯那狂野派對的快感，也沒有經歷過度放縱後痛苦的低谷。相反，他所得到的是更深刻、更持久的幸福。

第五章 迎難而上 如何忍受痛苦 … 157

如果你牢記痛苦的界限，不通過想像添加任何東西，痛苦既不是無法忍受的，也不是永恆的。如果我們把過去和未來擱置一邊，而隻孤立地關注當下，那麼痛苦就會大大減少。

第六章 內在城堡 如何戰勝恐懼 … 191

從本質上說，保留條款是在采取行動的同時，冷靜地接受結果並不完全在你的掌控之下，即“做你必須做的，讓可能發生的發生”。馬可說，如果你不謹記保留條款，那麼任何失敗都會立即化為邪惡或痛苦的潛在來源。

第七章 短暫的瘋狂 如何戰勝憤怒 … 219

初的憤怒情緒是我們無法控制的，斯多葛學派稱之為原始衝動。馬可說，是否堅持憤怒取決於你。我們不能控制初的反應，但可以控制對它的回應：重要的不是發生了什麼，而是接下來你要做什麼。

第八章 死亡和俯瞰的觀點 … 255

從我來到這個世界之日起，就一直在沿著死亡之路旅行。從一顆綠葡萄籽到一簇成熟的葡萄，再到一顆干癟的葡萄干，自然界的一切都有開始、過程和結束。

致 謝 … 273

注 釋 … 274

參考書目 … 282

斯多葛哲學的核心是它的生活觀，這種生活觀在西方從古至今都有廣泛深刻的影響，而對我們中國人來說比較陌生。借助了解斯多葛哲人兼羅馬皇帝馬可·奧勒留，我們可以對斯多葛生活觀有具體而微的了解，或許還能喚起踐行的願望。

——陳嘉映

著名哲學家，首都師範大學哲學繫特聘教授

這是一本妙趣橫生的哲學書，不僅有哲學家的故事，更有細致生動的思想剖析。這又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心靈之書，它不滿足於記敘生平和描述思想，更是試圖將那些古老的智慧帶回到當下，帶進我們每個人的生命，變成活生生的靈感和啟示。羅伯遜老師做了一件我們很多哲學專業工作者都艷羨的工作，那就是用清晰平實的話語講述哲學，但又完全不失深度與洞察力。

——姜宇輝

青年學者，華東師範大學政治與國際關繫學院教授

這本書是對歷偉大的人物之一——馬可·奧勒留的精彩介紹。他的人生故事是那些面對逆境、尋求寧靜和追求卓越人士的清晰指南。    

——瑞安·霍利迪（Ryan Holiday）

《障礙即道路》和《每日斯多葛》作者

唐納德·J.羅伯遜是現代斯多葛主義運動背後的重要人物之一。他是一名認知行為治療師，有著深厚的古典哲學背景。本書是傳記、哲學和心理學不同尋常的結合。通過跟隨馬可·奧勒留的生活軌跡，結合自己在斯多葛主義研究和實踐領域的進展，作者為我們詳細介紹了斯多葛哲學，以及如何把它們應用在現代生活中。

                          ——馬西莫·匹格裡奇，格雷戈裡·洛佩茲

《新斯多葛學派手冊》作者

這本書是歷史、哲學和心理學的獨特結合，讀起來既引人入勝又有助於讀者自我提升，是一本真正的自我發展手冊。羅伯遜用一種有趣的方式，引導讀者了解斯多葛哲學是如何運作的，馬可·奧勒留如何有效地利用了它，並建議讀者在自己的生活中實踐這些方法。

——富蘭克林·安妮斯博士

《小戰爭》雜志

讓哲學成為一種生活方式

父親去世時，我還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他五十歲得了肺癌，臥病在床一年後離世。他是一個謙虛和善的人，他的離世讓我開始深深地思考生命的意義。

事實上，他的突然逝去，讓我毫無心理準備，對此我應對得非常糟糕。我的內心中充滿憤怒和沮喪，整夜遊蕩在外胡作非為，甚至和警察玩“貓捉老鼠”遊戲。我闖入他人的房屋，等警察到達後立刻跑進花園，穿越樹叢和籬笆甩掉他們。我的生活開始變得一團糟，不是逃課、和老師爭吵，就是與同學打架。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我十六歲生日那天，我被校長單獨叫到他的辦公室，他給了我兩個選擇：自願離開學校或者被開除。我選擇了自願離開學校，隨後被列入問題少年特殊教育計劃項目中。我覺得我的人生已經走上了急速失控的下坡路。無論是學校，還是社會都給我貼上了“無可救藥”的標簽，但是，我的確也找不到任何他們做錯了的證據。

父親曾是挖掘機駕駛員，每天晚上從工地回到家裡，總是精疲力盡地一個人癱坐在扶手椅上，雙手沾滿了油漬和灰塵。這份工作的收入很低，他窮得常常身上連個小錢都沒有，但是他從不抱怨。他曾有過致富的機會。那是他年輕時，一個好的朋友去世了，留下遺囑贈給他一個農場。但是，令所有人驚訝的是，他拒絕了這份遺產，並將其歸還逝者的家庭。他常說：“錢不能帶給你歡樂。”對此，他堅信不疑，並通過言傳身教告訴我：我們生命中有更重要的事情，真正的富有是對當下擁有的感到滿足，而不是貪得無厭。

葬禮之後，母親將父親用過的舊皮夾放在餐廳桌子上，讓我拿走。我慢慢將它打開，說不清楚為什麼雙手一直在顫抖。皮夾子裡面除了一張陳舊的紙片外，沒有任何東西。紙片上的文字內容是從《出埃及記》中抄寫的一段話：“神對摩西說，我是自有永有的。你要對以色列人這樣說，那自有的打發我到你們這裡來。”我手裡拿著那張紙，迷茫地站在那裡，想弄明白這些話對他究竟意味著什麼。從那一刻，我的哲學之旅開啟了。

當我研習多年之後，我得知馬可——這位羅馬皇帝，也是幼年喪父。我想他一定和我一樣，在那個時候試圖去尋找人生的方向。父親去世後，留下的宗教和哲學問題深深地困擾著我。我記得那時候害怕死亡，晚上躺在床上始終睡不著，試圖了解生命存在之謎，並找到一些慰藉。這種感覺好像後背有點發癢，得用手去撓，但我卻根本夠不到。我當時並不知道，普遍存在的焦慮是人之常態，它促使人們去思考和研究哲學。如哲學家斯賓諾莎這樣寫道：

我覺得自己的處境非常危險，應該竭盡全力尋求解決的辦法，盡管不確定它是什麼；作為一個與致命疾病鬥爭的病人，除非他找到治療方法，否則死亡肯定會降臨，我不得不全力尋求治療，因為全部希望就在其中！

“我是自有永有的”描述的是純粹的存在意識，這對我來說非常神秘、抽像且深奧。“意識到自我存在”，讓我想起了德爾菲神廟那句著名的、已經成為我座右銘之一的石刻銘文：

認識你自己。通過冥想以及各種各樣的練習，我越來越痴迷於追求自我認知。

後來我發現，父親一直攜帶的這段文字，在共濟會分會“皇家拱門”的儀式中也被用到，有著重要的意義。候選人入會階段，他們會被問道：“你是皇家拱門的石匠嗎？”他會回

答說：“我是自有永有的。”共濟會在蘇格蘭有悠久的歷史，至少可以追溯到四個世紀前，它在我的家鄉艾爾有著深厚的根基。父親和我許多朋友的父親，都是當地分會的成員。根據

他們的某些教義記載，所羅門國王的精神教導，被哲學家畢達哥拉斯帶到西方，並由柏拉圖和歐幾裡得發展並進一步傳播。在隨後的漫長年代中，這種古老的智慧由中世紀共濟會傳承下來。他們使用深奧的儀式、幾何符號，如用方形符號和羅盤來傳達精神信條。共濟會也認同希臘哲學的四個基本美德，用分會圖標的四個角像征：謹慎、正義、堅韌和節制（如果你喜歡現代的表述：也可稱為智慧、正義、勇氣和節制）。我的父親認真對待這些道德教導，這塑造了他的性格，也給我留下了持久的印像。共濟會的哲學，至少對像我父親這樣真誠的實踐者來說，不是大學像牙塔裡教授的書獃子式哲學，而是源自一種更古老的西方哲學，他們將這種哲學作為一種生活方式。

那時，我還沒到加入共濟會的年齡，由於我聲名狼藉，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允許我加入。後來，憑著我所受過的那點少得可憐的教育，開始盡我所能閱讀哲學和宗教書籍。我當時甚至不確定自己在尋找什麼，除了它可以滿足我對哲學、冥想和心理療法的興趣，我需要一個更理性、更哲學的生活指南，但似乎沒有什麼適合我。幸運的是，後來我遇到了蘇格拉底。

我一直在研究埃及納格哈馬迪發現的古諾斯替福音書，這些文本受到希臘哲學的廣泛影響。我開始閱讀《柏拉圖對話錄》，書中主要描述了希臘哲學家的代表蘇格拉底，向他的朋友及其他討論者詢問他們的價值觀。他關注希臘哲學的重要美德，這些美德後來被共濟會成員所采納。蘇格拉底事實上沒有寫過任何哲學書籍——我們隻有通過閱讀別人的作品來了解他，其中主要是他的兩個偉大的學生，柏拉圖和色諾芬所寫的對話。據說蘇格拉底是個將哲學方法應用於倫理問題的人。他特別想幫助別人明智地生活，讓人的生活更加符合理性。對蘇格拉底來說，哲學不僅是一種道德指南，也是一種心理療法。他說，哲學可以幫助我們克服對死亡的恐懼，規範德行，甚至能夠幫助我們在現實生活中找到真正的成就感。

蘇格拉底的對話是典型的不確定論代表。他堅持認為，自己對某些事情一無所知，這被稱為“蘇格拉底式反語”，希臘懷疑主義的傳統後來受其啟發。不過，據說他會教導學生什麼是好的生活方式。這些觀點體現在柏拉圖的《申辯篇》中。為此，蘇格拉底面臨對神不敬，以及腐蝕年輕人的指控，這導致他後被審判和處決。不過，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為其行為舉止表示道歉，或者在陪審團面前為哭泣的妻子和孩子謀求同情，他隻是繼續質問原告，並向陪審團解釋說明他的哲學思想。有一次，他用通俗易懂的語言，解釋了做一個哲學家對他意味著什麼：

因為我到處這樣參與討論，這些討論隻是說服你們，不是關心你的身體或你的財富，而是關心你的靈魂狀態，正如我曾說：“財富不會帶來美德，而是美德讓財富和其他一切都對人有利，無論是個人利益，還是集體利益。

他就是這樣生活的，他的學生也以此為榜樣，他們提醒自己，智慧和美德應該高於一切。因此，就蘇格拉底而言，“哲學家”是一個按照這樣的價值觀生活的人：其真正意義在於他是一個有智慧的人。

回首過去，我意識到自己轉向蘇格拉底以及其他古代哲學家，試圖去尋找一種生活哲學，就像父親在共濟會中發現的生活哲學一樣。然而，正如前文所述，那些幸存下來的對話，通常隻是描述了蘇格拉底的質疑方法，並沒有提供一個關於蘇格拉底明智生活藝術的詳細實踐方法。

雖然古代哲學家並沒有提供現實有用的答案，但是他們確實激勵了我進一步閱讀。新增加的使命感也幫助我的生活回到正軌：我不再陷入困境，並報名進入阿伯丁郡大學學習哲學。不過，在學習的過程中，我逐漸注意到，仿佛事情有些不對——我們研究這個學科的方式太學術化和理論化了。我在圖書館的地下室埋頭讀書的時間越多，似乎就越偏離蘇格拉底初提出的觀點，哲學本身作為一種生活方式，它可以改善人的性格，幫助我們健康成長。但是，如果古代哲學家是真正的心智戰士，那麼現代人則更像思想書籍的管理員，他們更感興趣是分類整理不同的思想，而不是把哲學作為心智實踐落實到日常之中。

畢業後，我開始學習和練習心理療法，因為幫助他人為我提供了一條自我完善的途徑，並將其與我的哲學研究聯繫起來。心理療法是心理治療領域方法過渡的時期，即弗洛伊德和榮格精神分析方法正慢慢讓位於認知行為療法（cognitive behavior therapy，簡稱 CBT），該療法已經成為心理治療中的重要形式。認知行為療法更接近我想要的哲學實踐，它鼓勵

我們將理性運用到情感上。然而，認知療法通常是在治療中采用幾個月，然後就被擱置了，它當然不能始終為我們提供繫統的生活方式指導。

現代心理療法的範圍，必然比古代蘇格拉底式的生活藝術更有限——如今我們大多數人都在尋找一個快速解決心理健康問題的方法。然而，當我成為一名心理治療師時，我發現大多數遭受焦慮或抑郁的患者都意識到，痛苦來自潛在認知。當我們強烈地相信發生了非常糟糕的事情時，通常會因此感到沮喪。同樣地，如果我們認為某件事非常好並感到滿意，當它受到威脅時，我們就會焦慮，或者當我們失去了它，就會悲傷。例如，社交恐懼癥患者的情緒會被他人的負面看法左右，認為贏得他人的認可極其重要，如果不被喜歡，情況就會很糟糕。患有嚴重社交焦慮障礙（社交恐懼癥）的人，在與孩子或他們親密的朋友談論瑣事時往往會感到很平常，隻有少數例外會感到焦慮、恐懼。然而，當與他們認為非常重要的人，談論他們認為非常重要的話題時，總會感到極度焦慮。相反，如果你的基本價值觀認為別人眼中的自己微不足道，這就已經超出了社交焦慮的範圍。

我認為，如果能夠采用一套更健康、更理性的價值觀，對任何人來說，忽視生活中大多數人所擔憂的瑣事，都應該能夠讓我們在情感上更有彈性。我不知道如何將蘇格拉底的哲學和價值觀與認知行為療法結合起來。然而，當我開始接受咨詢和心理治療的培訓工作時，這一切都改變了，因為我發現了斯多葛主義。

當我看到法國學者皮埃爾·阿多的《古代哲學的智慧》（1998）和《作為生活方式的哲學》（2004）這兩本書的時候，受到了很大啟發。正如後一個標題所闡述的，阿多深入探討

了古代西方哲學家是如何將哲學作為一種生活方式的。我看到了希臘和羅馬哲學中隱藏的精神實踐的寶庫，它們顯然對幫助人們克服情感痛苦，以及挖掘發展自我性格的力量發揮了重要作用。阿多發現，在蘇格拉底死後的幾代人裡，冥想實踐在希臘化時期的哲學學派中變得非常普遍。斯多葛學派特別關注蘇格拉底哲學的實踐，不僅通過培養美德，比如自律和勇氣（我們可以稱之為情緒彈性），而且還廣泛運用心理練習。

不過，讓我很困惑的是，阿多將這些哲學練習與早期基督教的精神練習進行了比較。作為一名心理治療師，我立刻注意到，他提出的大多數哲學或精神練習，都可以與現代心理療法中心理練習相提並論。我很快就明白了，斯多葛主義實際上是古代西方哲學學派中具有明確治療取向且心理治療功效好的思維醫療設備或工具箱。在閱讀了十多年的哲學書籍後，我意識到，我一直在四處尋找答案，卻沒有找對地方，正如《聖詠集》第 118 篇所言：“匠人棄而不用的石頭，反而成了屋角的基石。”

當我開始閱讀關於斯多葛主義的文獻時，注意到相似的現代心理治療的形式是理性情緒行為療法（REBT），該療法是由認知行為療法的主要先驅阿爾伯特·埃利斯，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首次發展起來的。埃利斯和認知行為療法的另一位主要先驅亞倫·T. 貝克，都引用了斯多葛派哲學作為他們各自方法的靈感來源。例如，貝克和他的同事們在《抑郁癥的認知療法》中寫道：“認知療法的哲學起源，可以追溯到斯多葛學派的哲學家。”3 事實上，認知行為療法和斯多葛主義有一些共同的基本心理假設，特別是“情緒的認知理論”，該理論認為情緒主要是由我們信念決定的。貝克說，焦慮包括這樣一種信念，比如“不好的事情將會發生”。此外，從共同研究工作中，斯多葛主義和認知行為療法會得出類似的結論，即應用什麼樣的心理方法，可能對遭受焦慮、憤怒、抑郁和其他問題的人有所幫助。

有一種斯多葛學派的方法尤其引起了我的注意。它在古代文獻有佐證，但現代心理療法中卻很少提到，這就是“俯瞰視角”——阿多這麼稱呼它。俯瞰就像從事物的處向下看，就好像奧林匹斯山上眾神的視角一樣。拓寬視角會給人帶來情感上的平靜。當練習的時候，我注意到自己和阿多想法一樣，我們在不同視覺感受中得到的認知，實現了與古代哲學中核心觀點的深度契合。我還發現，如果把它轉換成冥想的思考也很容易。我現在從事心理治療師的培訓，經常在專題討論會發言。我能通過自己的訓練方法指導許多經驗豐富的治療師和學員，每次多達一百人。我驚喜地發現，他們很快就學會了這個方法，這也逐漸成為他們喜歡的練習之一。他們會描述自己如何能夠從超然的角度思考當下的生活狀況。我開始通過博客分享這個方法。

美國市場營銷人員、企業家萊恩·霍利得在《障礙就是路》（2014 年）和《每日斯多葛》（2016 年，與史提芬·漢賽蒙合著）中接受了斯多葛主義。英國魔術師、電視名人德

倫·布朗後來出版了一本名為《幸福》（2017 年）的書，該書的靈感來自斯多葛學派。作者將斯多葛主義作為一種自助的生活哲學。科學懷疑論者、哲學教授馬西莫·匹格裡奇於2017 年發表了《哲學的指引》。同年，共和黨政治家帕特·麥吉漢在州議會宣傳斯多葛主義。斯多葛主義也被托馬斯·賈勒特上校用於軍隊中，作為戰士耐力訓練的一部分。美國國

家橄欖球聯盟高管、前新英格蘭愛國者隊教練邁克爾·隆巴迪接受了它，這種哲學在體育界開始擁有越來越多的追隨者。顯然，現代斯多葛主義正在經歷復興，然而，這隻是冰山一

角。斯多葛主義社群在網絡上正在逐漸壯大，已經吸引了數十萬名成員。

講述斯多葛哲學家的故事

幾年前，我四歲的女兒波比開始讓我給她講故事。我對童話幾乎一無所知，所以就給她講了自己能夠想到的希臘神話、希臘英雄和哲學家的故事。其中，她的愛之一是關於希臘將軍色諾芬的一個故事。一天深夜，年輕的色諾芬正穿過雅典市場，在附近兩座建築之間的一條小巷之中行走。突然，一個藏在巷子中的神秘陌生人用一根木杖擋住了他的去路。黑暗中，神秘人開口問道：“如果有人想買東西，他應該去哪裡？”色諾芬回答說，他們應該去另外一側街道，那裡有世界上好的集市，可以買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如珠寶、食物、衣服等。陌生人停頓了一會兒，問了另一個問題：“那麼，如果想成為一個好人，應該去哪裡呢？”色諾芬被驚獃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然後，這個神秘的人放下他的手杖，走上前來，介紹自己是蘇格拉底。蘇格拉底說，他們都應該努力探索如何成為一個好人，這肯定比知道在哪裡買各種商品更重要。於是，色諾芬就開始追隨蘇格拉底，後來成為了他親密的朋友和重要的擁護者。

我告訴波比，大多數人都相信生活中有很多好東西——美食、華服、豪宅、金錢等等，以及很多不好的東西，但蘇格拉底說，也許他們都錯了。他想知道是否有獨一無二的好東西，它存在於內心，不依賴外物而存在。這種美好的東西，也許是智慧或勇敢。波比想了一會兒，令我喫驚的是，她搖了搖頭，說：“那不是真的，爸爸！”這讓我笑了。然後，她又說：“再給我講一遍那個故事。”因為她想再想想。她問我蘇格拉底是怎麼變得如此聰明的。我告訴她，他之所以具有超常的智慧，是因為他問了很多關於生活中重要的事情的問題，同時他也會認真傾聽答案。此後，我不斷給她講故事，她也經常問相應的許多問題。我漸漸意識到，這些關於蘇格拉底的故事要比單純說教管用，思考這些故事，也是在鼓勵她思考智慧生活的意義。

有一天，波比讓我寫下我給她講的故事，我照做了。我把它們寫得更長更詳細，再讀給她聽，並且通過博客在網上分享了其中的一些內容。我堅持給她講這些故事，並和她進行討論。這讓我意識到，這是教授作為一種生活方式的哲學的好方法，它讓我們能夠思考哲學家所樹立的榜樣，以及他們是否給我們提供了良好的典範。我開始認為，寫一本關於古代哲學實踐者的真實故事來教授斯多葛學派原則，不僅對我的小女兒有用，對其他人也有幫助。

接下來，我問自己，誰是斯多葛學派榜樣的人選，可以講一些什麼樣的斯多葛哲學家故事，來對人們的現實生活有所啟發？後我的答案是馬可。我們對大多數古代哲學家的生平知之甚少，但馬可是羅馬皇帝，他的生平記載資料有很多。他的個人筆記——也就是今天的《沉思錄》，是為數不多的斯多葛學派經典之一。《沉思錄》章的風格與書的其他部分完全不同：主要對他的家庭和欽佩的老師的人格進行了詳細敘述，共列出了大約十六個人。他似乎也認為，研究斯多葛學派哲學的好方法是通過觀察現實生活中的美德榜樣。我認為，把馬可看成斯多葛主義的榜樣是非常有意義的，就如同他學習斯多葛主義老師的生活方式一樣。

本書的內容基於對歷史書籍的細致閱讀。我借鋻了廣泛的資料，但對馬可生活和性格的了解主要來自卡修斯迪奧、赫羅甸和奧古斯塔的羅馬歷史記載，以及馬可自己在《沉思錄》裡的文字。有時我會添加一些細節，如用對話來充實故事。但除了基於現有的材料，主要還是依靠想像來進一步展開馬可的生平事件。

本書的後一章以一種不同的風格書寫，類似於一種引導冥想，將《沉思錄》中提出的各種斯多葛哲學觀點作為基礎。我改寫了他的話，把它們變成更翔實的思考敘述，目的是有意識地喚起精神意像和沉思體驗，其中包括來自其他斯多葛學派作家的一些語錄和想法。我采用了內心獨白或幻想的形式，因為我覺得這樣可以更好地展現斯多葛學派對死亡的沉思，以及“俯瞰視角”的思考方法，即從上往下的觀察方式。

這本書旨在幫助你跟隨馬可思考，理解斯多葛主義的思想，並終受益。你會發現我在很多地方都把斯多葛主義和認知行為素結合在一起。正如我們所看到的，這是很自然的。因為認知行為療法受到斯多葛主義的啟發，二者有一些基本的共同點。我指的是現代治療思想，如“認知距離”，它是區分我們的思想和外在現實的能力；以及“功能分析”，它評估不同行為過程的一致性。認知行為療法是一種短期替代療法，是對焦慮和抑郁等心理健康問題的補救方法。因為每個人都知道，預防比治愈更重要，所以來自認知行為療法的技術和概念已經被應用於心理彈性建設，以減少在未來發展為嚴重情緒問題的風險。然而，我相信對許多人來說，斯多葛學派哲學和認知行為療法的結合可能更適合作為長期的預防方法。當我們把它作為一種生活哲學，通過日常實踐就有機會學習構建更強大的情緒彈性，培養道德和性格力量。這就是這本書試圖表達的主要內容。

斯多葛學派可以教你如何找到生活的目的，如何面對逆境，如何克服憤怒，調節你的欲望，體驗健康的快樂源泉，耐心地忍受痛苦和疾病，展示勇氣面對焦慮，應對損失，甚至面對死亡，並始終保持蘇格拉底式的從容。馬可擔任皇帝統治羅馬，面臨著巨大的挑戰。《沉思錄》提供了一扇進入他靈魂的窗戶，讓我們看到他如何引導自己，安然淡定地度過一生。事實上，作為一個讀者，我想邀請你以一種特殊的方式閱讀這本書，試著把自己放在馬可的立場上，通過他的哲學眼光來看待生活。看看我們能不能陪他一起踏上征程，日復一日把自己變成一個成熟的斯多葛學派。如果足夠幸運，相信會有更多的人可將斯多葛智慧應用到現代生活中的挑戰，以及瑣碎的日常問題的處理上。

然而，這種改變不會從書面上跳出來自動形成。隻有堅定地做出決定，纔能開始把這樣的想法付諸實踐。正如馬可寫給自己的話：

不要浪費時間爭論是否應該成為好人，直接做一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