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節選）

 阿吉爾·比爾格拉米

本書呈現的是一位語言學家就其研究所涉廣泛領域的畢生思考。書名《我們是誰》正體現出其涉及的領域有多廣泛。它令人喫驚地涵蓋了語言學理論、認知科學、科學哲學、科學史、進化生物學、形而上學、知識論、語言和心智哲學、倫理和政治哲學,甚至含有一些先進的教育理念。

在章裡,諾姆·喬姆斯基準確而清晰地概述了他在理論語言學和認知科學領域的基本思想,在這兩個領域他都發揮了主要奠基者的作用。書中不僅記錄了他多年來取得的學術進展,更著力說明了對這些進展的認定是多麼慎重,以及在哪怕是基礎的研究領域,至今仍有多少要做的工作。本章還提到了作者多年來的思想變化,包括過去十來年裡的一些引人注目的變化。

本章開宗明義,提出“語言是什麼”的問題。這是一個理所當然的問題,因為不清楚語言是什麼,我們就不僅無法尋求語言諸多方面問題的答案 (甚至無法正確地提出問題 ),也無從探詢,甚至不知如何合理地推測語言的生物基礎及其進化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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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開始對我們認知能力的局限問題展開論述,論述超越了單一的語言領域,不過仍偶爾會回到語言的話題,提出相關的結論。本章首先回顧了喬姆斯基在近五十年前對“問題”與”奧秘”這兩個概念的區別,由此探討認知局限這一概念的方法論成果。喬姆斯基采用了皮爾士對科學方法和科學發展的思路,這一思路很適合溯因推理,正是這一概念為人們認可的“可接受假設”設置了局限。

喬姆斯基認為,由我們基因天賦決定的內在結構為我們能構建什麼問題設置了局限。我們能順利構建的疑問可稱之為”問題”,考慮到問題構建能達到的限度,很可能會有超出我們認知能力的事物,就我們能夠想像到的程度,憑借現有的概念框架和知識,我們會發現無法以可控的科研方式就這些事物形成問題,這些他稱為”奧秘”。書名”我們是誰”就是針對這些奧秘所發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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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的題目是“人類的共同福祉是什麼”。喬姆斯基揭示出我們天性的局限,具體說就是個人 (語言和認知 )能力方面的局限,將我們視為社會生物,探討什麼是共同福祉,有哪些政治和經濟措施能促進或阻礙我們得到它。

對這些問題的探討,啟蒙運動的思想具有極為重要的作用。但是喬姆斯基定義啟蒙的範圍比較寬泛,包括眾所周知的“自由主義”人物亞當·斯密和穆勒,還有那些被廣義地歸於浪漫派傳統的人物,例如洪堡和馬克思。而且他對這個術語的解釋也很寬泛,他不僅強調了亞當·斯密經常受到大部分自由派、激進派以及保守派信徒們壓制的一面,也強調了啟蒙思想中有哪些原則開啟了此後歐洲以及美國約翰·杜威的無政府主義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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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本序中竭力概述全書的內容,但作者思想豐富、思維活躍、知識淵博、極富創意,一篇小序遠遠不能概括其精華。我的嘗試和努力或許終對讀者無甚裨益,但我仍要毫不猶豫且毫無保留地說,我極為享受這一嘗試的過程,而且受益匪淺,所以敦請讀者自己細讀本書,除了領略和品味本書的上述特質,您更將體會到作者論述哲學和科學領域中諸多深奧問題時表現出來的肅穆莊嚴,尤其是書中廣博的人文精神。

章 語言是什麼?（節選）

在這本書中我想探討一個古老而基本的問題,即我們是怎樣的造物？我沒有糊塗到自以為能夠尋求到一個完美的答案,但是似乎有理由相信,至少在某些領域,尤其是涉及我們人類認知的本質時,有些新觀點確實是有趣和有意義的。這些觀點為進一步深入的研究清除了障礙。這些障礙中包括一些廣為接受的信條,其根基其實遠非我們想像的那麼堅實。

我將探討三個難度遞增的問題：語言是什麼？人類的理解有哪些局限 (如果有的話 )？我們應該爭取的共同福祉是什麼？我將從個問題開始,努力說明,有些貌似單純的技術問題如何細究起來會導致意義深遠的結論。而這些結論不僅本身非常重要,同時與相關學科中公認的被視為基礎性的結論大相徑庭。這些學科包括：語言學、語言哲學和心靈哲學,或者說廣義上的認知科學。

在本書中,我將要討論一些自明之理，但它們卻很奇怪,所以常常不被人接受。這至少對我來說是一種兩難,也許讀者會幫助我來化解它。

說到語言,人類研究語言已經有2500年的歷史,成果也頗豐,卻仍無法清楚地回答語言是什麼這個問題。後文中我們會談及人們對此問題的主要提案。我們先不妨自問,填補這個答案的空缺有何意義。無論從哪個角度研究語言,這個問題的答案都應該明確,至少要明確是有答案的,或者默認是有答案的,纔有可能著手探討語言領域中的諸多嚴肅問題,包括語言的習得和使用、語言的起源、語言的變化、語言的多樣性和共性、社會中的語言、運作語言繫統的內部機制,還包括認知繫統自身及其各種用途,以及分工明確但又互有聯繫的各項任務,等等。例如生物學家在說明眼睛這個器官的發展和進化之前,首先會比較明確地告訴我們什麼是眼睛。這一公理同樣適合,或者說應該適用於語言研究。有趣的是,人們一直以來卻不是這樣來看問題的,這一點我後面還會再談。

但是,對於為什麼要明確語言究竟是什麼這個問題,我們還有更根本的理由,而且與我們是怎樣的造物有直接關繫。達爾文認為,“人類與低級動物之間的區別就在於,人類有幾乎無限更強的能力將多樣化的聲音與思想關聯起來”；“幾乎無限”是傳統說法,按今天的理解其實就是指無限。達爾文不是個得出這種結論的,但是在早期論述人類進化的框架內來表述這一傳統概念的,他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