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家       

赫拉克利特

如何使阿基裡斯真的追不上烏龜

笛卡爾

黑格爾和辯證法

黑格爾與“精神”

尼釆與上帝

弗洛伊德發現了巨大秘密

羅素悖論

羅素與邏輯證明

海德格爾與詩人

海德格爾與死

維特根斯坦與蒼蠅

維特根斯坦與治療法

福柯與精神病人

……

觀  念       

觀念與事實的出入

透過現像看本質

現像與本質一樣

認識你自己

傾聽自己的心聲

他人的心

即使上帝窺探你的心靈

對話是兩點之間長的線

對話需要超長時間

面具關繫

鐵哥們兒

帕累托改進的失敗範例

……

現  像       

親身體會文化

古典文化

現代文化

行為藝術

實驗藝術

前衛藝術

文本隻不過是個門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考試需要的不是智慧

……

觀念與圖像的距離

    漫畫本來是不要或者基本不要文字說明的。我一直堅持這個傳統感覺，總覺得一旦需要文字幫忙，就證明圖像水平不高。但是有一些踫巧知道做哲學的趙汀陽和畫漫畫的趙汀陽是同一個人的朋友們，多次建議我給“精選的”漫畫配上哲學方面的文字，以便增進理解和快樂。雖然這樣做了，是否能夠因此增進理解， 卻不知道， 因為在觀念與圖像之間顯然存在著距離，即使在同一主題下， 它們也各自表達各自所能夠表達的東西。加上文字雖然不一定能夠增進理解，但如果能夠因此增加快樂就好了。快樂比理解重要。

    雖然給漫畫配上了文字，但是這些文字顯然不是真正的哲學討論，至多是與哲學有關的議論而已。而且，這些文字所涉及的哲學觀念也並不都屬於我自己的哲學理論。其實在畫漫畫的時候我根本沒有想到理論，而是隨便踫到什麼能夠變成快樂圖像的事情就給畫了。漫畫僅僅是休息，就像有的人以拉提琴或下圍棋作為休息一樣，是一件與哲學活動完全無關的事情。如果說這些漫畫裡面往往涉及一些哲學觀念，那是因為哲學觀念於我比較現成，是手邊的東西而已。

    在畫漫畫時往往自我感覺好像是在畫一些實驗藝術的草圖，特別是一些在真實條件下不能實現的實驗藝術。我很願意說，當代實驗藝術的本質是漫畫性的。隻是不知道這個看法對不對。

    這裡收集的漫畫選自近年來在《讀書》、《商務周刊》、《天涯》和Alliage (―個法國人文雜志） 上的專欄。不過有一部分漫畫是按照記憶重畫的，因為原作被朋友們拿走了。

趙汀陽

2003.6.21

  羅素悖論

    當年羅素和懷特海一起長期足不出戶，苦苦創作了驚世之作《數學原理》，從而成為數學三大流派之一“邏輯派”的領袖。據說在終於解決了其中關鍵問題之後，羅素從屋裡跑出來說，他媽的，邏輯就是地獄。

    羅素的數學原理蘊含一個關於集合論的著名的“羅素悖論”，說的是：假定M代表一切包含著自素的那些類所組成的類，又假定N代表一切不包含自素的那些類的類，問題是，既然N是一個類，那麼N應該屬於M 還 是N? 如 果N屬於N， 則N是它自己素，按照規定，它就應該屬於M；可是，如果N屬於M，則M和N互相矛盾，不能共存，於是N就不能是素，按照規定，N就又必須屬於N。 這裡有個不斷自我否定的循環。看來，如果邏輯是地獄，那麼悖論就是魔鬼。

    羅素悖論的通俗版叫作“理發師悖論 ”：有個理發師非常有個性，他規定，凡是不給自己刮胡子的人，他就給他們刮胡子；凡是自己刮胡子的人，他就不給他們刮胡子。可是理發師後來發現出了問題：他該不該給自己刮胡子呢？如果刮，他就應該被歸入給自己刮胡子的人，按照規定就應該不給刮；而如果不給刮，那他就又屬於不給自己刮胡子的人，按照規定又必須給刮。不管刮胡子還是不刮，都將違背自己的規定。

有一次我告訴艾柯（Umberto Eco）說我找到了一個解決方案，即這幅畫裡的方案。艾柯大笑，他說， 無獨有偶，他也有一個“同樣好”的解決方案：“那個理發師其實是個女人”。艾科的解決方案是個機智的玩笑，不是真的解決方案，因為如果是女理發師就本無悖論了。但這幅畫的解決方案卻是當真的，探問的是理論上的一種可能性 ：一個悖論在所屬的繫統內無法解決，但如果把這個繫統的一部分映射到另一個繫統裡，像量子分身那樣，是不是就能夠解決呢？這暗示著，在一維時空裡的邏輯問題如果轉換為多維時空中的意識問題，是不是就能夠解決呢？這是邏輯的解決方式還是存在論的解決方式呢？

        認識你自己

    一般把這個思想歸於蘇格拉底。蘇格拉底本來是 想讓人們意識到自己在幾乎每一個值得思考的事情上 都是無知的。蘇格拉底往往通過無窮追問式的對話迫使 人們承認其實什麼也不知道，而蘇格拉底也承認自己同樣不懂。但這種謙虛的追問看來得罪人，蘇格拉底後被民主投票判了死刑。懷疑論的真正發源是蘇格拉底，但“認識你自己”這個流俗口號很容易引起誤解而掩蓋蘇格拉底的懷疑論意圖。蘇格拉底指出的是，每個人對事物的“無知狀態  ”，而不是要人們去認識“自己 ”。 沒有比“自我”更有害的想像了，自我概念會導致主體性的幻覺而破壞人與事物、他人和世界的豐富關繫。自我並不存在，如果存在的話就更糟，想像自我、“實現”自我、“做自己”、“呵護”孤獨而絕望的自我，除了把 人的尺度變得藐小，似乎沒有別的功效。人貴有意識和語言，而意識和語言天生與世界共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