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
中國傳統科技成就十分豐富,內容龐雜,主要有兩項,一是天文學,一是醫學。天文學被現代天文學所取代,還有兩項成果遺存。漢代張衡的渾天說模型仍保存在現代球面天文學中,在渾天說理論指導下所創造的陰陽合歷仍然有使用價值,無法取代。每月十五月圓,每天海水漲潮時間的推算,都離不開它。中國醫學的特殊性,可與西醫互補,使用草根治病的綠色藥物副作用小,比化學藥品更具優越性。
西方文化成為強勢以後,許多人談學術都以西方為標準,將與西方不同的學術否定掉,或者貶斥一番。例如以西方天文學為標準,認為中國隻有天學,沒有天文學。中國古人在天上畫經緯度,北極、赤道也都在天上,而西方都在地球上畫。
在中國歷史上,天是復雜的概念,有神靈的天,有自然的天,也有與地相對應的天,還有包羅萬像的相當於宇宙的天。早在兩千多年前,天就有符號,後人對天也有不同的理解,賦予天不同的內涵和意義。
西周開始講天命,為了掌握天命,派專人觀測、記錄天像的變化。因此為後代天文學研究提供了豐富可靠的資料,這也說明宗教信仰對科學研究起了促進作用。後來天文學研究也為信仰提供了新的可靠的依據。宗教與科學並非對立的,有時會產生相互促進的作用。
中國天文學在兩千多年前就知道北極下地(即西方天文學中的地球北極)六月見日,六月不見日,赤道下地鼕有夏生之物,用簡單而易行的立竿測影的方法,連續觀測數萬年,得出一年長度的準確數字,比西方用許多輪環通過復雜計算,得出不太準確的數字,有明顯的優勢。中國以天干地支紀年紀日,六十一循環,數千年連續不斷,保存了準確的時間。
張衡提出渾天說,可以用實驗來證明,又能預告日食月食的時間,而且能作出正確的解釋。由於月掩閉產生日食,張衡之前已有人發現。張衡對月食作出解釋,他用一個概念“暗虛”,即黑暗的空間,就是地球的影錐,月亮與星經過那裡就出現了月食、星食。張衡之後,經過一千幾百年的辯論,由哲學家朱熹作出猜想,將“暗虛”理解為日射出暗氣,使正對著它的月發生月食。這種誤解被世界著名的科技史專家李約瑟博士所采信,收入他的巨著《中國科技史》。我於上世紀八十年代發現這一誤解,想寫文章糾正,我的老師李秀林先生說:“現在世界科技界都說中國落後,他寫此書,對中國科技有所肯定,在西方有強烈反響。這是小問題,以後再找機會提出來。”
現在,李約瑟走了,我也老了,中國正在走向復興,說清此事,無礙大局,正是時候,可嘆的是,一些研究科技的人仍然不了解中國古代科技成就,還在迷途上徜徉。許多人隻知道中國有四大發明,李約瑟列出中國發明創造26項,並說中國創造還有許多甚至很重要的發明沒有列上,原因隻是英文字母隻有26個。也是英國的科技史專家梅森在《自然科學史》中列出中國科技創造34項,這說明了很多中國人不了解世界歷史的全面情況,盲目跟風,偏見無識,十分嚴重。
《天地奧秘的探索歷程》出版以後,又寫了一些文字,一部分是為了普及,用通俗的語言向讀者介紹中國古人對天的探索。天好像是大家都熟悉,特別有了現代天文學,似乎什麼問題都解決了。這也是一種盲目性。漢代典籍中記載兩小兒辯日的故事,某大學文學專家認為這一個問題,有了現代科學就不成問題了。但是,像李約瑟這樣的科技史專家卻無能為力,隻好請兩位博士幫他撰寫這一段內容。對此,我盡力作出研究,後未能得出終結論,隻是展示一下這一問題所包含的難點。中國歷代哲學家都讀到天,他們的天又各不相同,同中有異,異中有同,許多研究中國哲學史的人並不了解古人所講的天,當然也包括我在內。我不懂王充講的天,在北京天文館館長、現代天文學家陳遵媯先生的指導幫助下,研究一年以後,了解了中國古代天文學的基本常識,對王充的天論有所了解,並能作出一些評論。陳遵媯先生在八十高齡的時候,要改寫《中國古代天文學簡史》,去掉“古代”和“簡”兩個詞。我問他,學出來會有多少字,他說大概二百萬字左右。他邀請我幫他撰寫“中國古人論天”一章。他提供一些資料和思路,我對哲學家論天也進行一些研究,寫成約五萬字草稿。後來,他告訴我,他的助手認為這一章寫的哲學過多,進行刪節。我取回哲學草稿,又進行幾年研究,寫成一個副產品。三十多萬字的專著:《天地奧秘的探索歷程》,而後又寫了一本通俗著作《中國古人論天》,讀到一些論文和著作,看到許多名家在講哲學家論天時,多有誤解,我寫了一些商榷性的文章,一般不指名道姓,都采取正面論述的形式,天文學史界由於不熟悉國學基本功,缺乏校勘考證辨偽的功夫,又產生廣泛的影響,認真予以糾正。因此寫了一些哲學家論天的文章發表。許多國家將張衡定為中國古代偉大的天文學家,重要的科學家。而有的中國人寫中國論天的著作中卻不提張衡,實在欠妥。
2016年5月於三棗紅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