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所見,現今美國高等教育所面臨的最為棘手的問題之一是博雅教育的角色。有人指責博雅教育使得大學教育過於昂貴、不切實際、一文不值,但也有人認為它使美國社會富有創新性、創造性和公民參與度。很久以前,當我還是一名準大學生時,我無意中選擇了一所文理學院——之所以說這是一個無意的選擇,是因為雖然我那時已經打定主意要上一所小型學院,但還沒有意識到我同時也選擇了一種具有人文性質的教育,更不知道博雅教育意味幾何。當然了,在那個年代,人們對大學裡應該學習什麼內容倒也沒有多少爭議,畢竟當時無論你就讀於美國哪一所學院或大學,無論你的專業是什麼,都需要學習人文學科、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課程。因為無論在哪裡,博雅教育方法所固有的學習的廣度都是統一的,這一標準在美國這片大陸上已延續了幾個世紀之久。
然而,受到經濟、政治、社會和宗教方面的諸多因素的影響,在過去幾十年中,許多存在已久的關於美國高等教育的假設面臨著挑戰。本科學歷的成本和價值(以及與之相關的高等教育目標受眾的問題)成為人們討論的兩個核心問題。成本(或者更準確地說,大學收取的學費)不斷攀升,其中原因包括政府支持措施減少(特別是用於資助大學生學業的聯邦助學金變成了學生貸款,以及州政府補助減少),高科技設備(特別是在科學技術領域)支出、教職員工薪酬和院校自身資助的助學金大幅增加,以及符合當下需求的便利設施不斷完善,等等。由於大學費用水漲船高,人們自然開始關注其提供價值的問題:大學教育真的物有所值嗎?
各所大學和學院最終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他們認為大學畢業生收入更高,所以高等教育顯然是一項極好的投資。研究結果也支持了這一觀點,認為大學畢業生不僅在薪酬上更有優勢,而且工作晉升機會更多,健康狀況更好,其他種種好處自不必說。大學生畢業時的就業情況證明了高等教育能收回成本,這樣一種容易衡量的結果使得大學在無意當中改變了人們對高等教育性質和目的的看法。既然擁有好的工作和收入是上大學的根本原因,那麼大學生該學些什麼呢?於是,“實際、有用,畢業時能找到一份高薪工作”自然就成了學生、家長、監管機構和立法者的新口號。
長期以來,接受高等教育一直被視為實現社會流動的一種手段,這種全新的、強調個人享有的經濟價值的看法使大學學歷成為一種私人福利(就像買車一樣,造福的是個人),而不是一項公眾利益(這種公眾利益一直以來都被認為是一個民主國家取得成功的關鍵所在)。隨著這種視角的轉變,許多新問題接踵而至:政府是否真的應當資助私人福利?大學如果想要吸引學生入學,需要提供些什麼纔能滿足人們越來越高的期望?誰無權享受這種人生福利?無論是對於潛在的生源還是院校本身來說,大學的競爭都越來越激烈:當數百所大學都能提供優質教育時,學生們往往覺得自己有必要進入名望最高的學校;而院校也需要通過獎學金、服務和多姿多彩的校園設施在競爭環境中吸引學生。
我又得說回前言開篇的第一句話:依我所見,現今美國高等教育所面臨的最為棘手的問題之一是博雅教育的角色。
這個問題之所以棘手,從以下兩個問題中可見一斑。第一,是否應該要求所有大學生除了歷史和哲學課程之外,還要修讀那些明顯更為實用、能與良好的就業前景直接相關的課程?第二,擁有博雅教育經歷的畢業生是否人生更加成功、生活質量更高?第一個問題認為學生所修的課程定義了博雅教育。但事實上,你將在本書中了解到,博雅教育不僅沒有統一的界定或定義,研究結果更是表明其內涵遠不隻是所修的課程。第二個問題則假定我們知道哪些人生結果是最重要或最有價值的——到底是個人取得成功,是對社會做出貢獻,是獲得人生的充實感,抑或是其他成就?同樣,你將在本書中看到,雖然在這一主題上已有眾多書籍、文章和演講,但人們在哪一種人生結果最重要這一點上卻從未達成一致意見。
在開展本書報告的研究項目時,我的目標在於重新審視高等教育整體和博雅教育自身。我並沒有采用某一理論或哲學立場,也沒有拾人牙慧,直接采納眾多著名思想家探討這一主題的作品中的觀點,而是致力於客觀地將幾個世紀以來的博雅教育實踐和眾多院校為其畢業生設定的人生結果的目標進行分類。接下來的步驟就很簡單了(其實是一個難度相當大的復雜過程):根據大學畢業生的實際經歷,探索博雅教育的具體方面與特定的人生結果之間是否存在關繫。
你們將看到,我的結論是:博雅教育始終為一個(對社會和個人都有價值的)共同目的服務,它不僅關乎學習內容(即所選課程),還關乎學習環境(即教育環境的性質)。它期望帶來的結果包括個人價值(個人成功和充實感)、社會價值(領導力和利他主義)和智力價值(終身學習和文化參與)。更重要的是,博雅教育的內容和環境中的一些方面與幾種人生結果相關,還有其他方面與其他人生結果相關。因此,本書報告的研究結果能使許多人受益:學生們可以根據自己的人生目標選擇上哪種類型的大學,高等院校可以根據其期望產生的具體結果分配資源,監管者則可以決定如何督促大學,等等。
當然了,在這一段艱辛的旅途中,我絕非孤軍奮戰。首先,我必須感謝的是美國以外許多博雅教育院校的領導,他們讓我有幸看到了博雅教育的不同方法,啟發我對這種教育方法的本質提出新的問題。接下來,我要衷心感謝五大湖學院協會(Great Lakes Colleges Association, GLCA)的各位校長,他們鼓勵我在博雅教育相關問題上投入時間和精力:布賴恩·凱西(Brian Casey)、格蘭特·康韋爾(Grant Cornwell)、戴維·道森(David Dawson)、肖恩·迪凱特(Sean Decatur)、莫裡·迪茨勒(Mauri Ditzler)、格雷戈裡·赫斯(Gregory Hess)、洛克·瓊斯(Rock Jones)、約翰·納普(John Knapp)、詹姆斯·馬倫(James Mullen)、喬治亞·紐金特(Georgia Nugent)、亞當·溫伯格(Adam Weinberg)和艾琳·威爾遜-奧伊蘭(Eileen Wilson-Oyelaran)。還要感謝以下GLCA工作人員的鼎力支持:德裡克·沃恩(Derek Vaughan)、格雷戈裡·韋格納(Gregory Wegner)、西蒙·格雷(Simon Gray)、科琳·莫納漢·史密斯(Colleen Monahan Smith)、查拉·懷特(Charla White)和瑪麗安·哈夫納(Maryann Hafner)。另外,如果沒有蒂格爾基金會(Teagle Foundation)、斯賓塞基金會(Spencer Foundation)和GLCA的慷慨資助,本書報告的研究恐怕要止步於起點。
在這個項目的實施過程中,許多個人和組織做出了重大貢獻:感謝奮進基金會( Endeavor Foundation)主席朱莉·基德(Julie Kidd)始終堅定不移地支持博雅教育傳統;感謝安得烈·W.梅隆基金會(Andrew W. Mellon Foundation)對博雅教育院校的長期支持;感謝美國國內外多所學院和大學的校長、院長和教師撥冗參與工作坊和研討會;感謝眾多高等教育界的思想家和領導耐心回答我關於高等教育性質的問題;以及文理學科小組(Art & Science Group)的戴維·斯特勞斯(David Strauss)和沙內沙·索爾斯(Shanaysha Sauls),他們經過深思熟慮,將看似一團亂麻的概念巧妙地轉化為可操作的訪談問題。我還要感謝過去幾十年間畢業的1000名大學生,他們付出了大量時間接受訪談,反思他們的高等教育經歷的性質。另外還有85名畢業生對他們的大學經歷做了長篇敘事。如果沒有他們,我要做出這份研究結果的報告,隻怕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最後,感謝埃法特大學(Effat University)校長海法·雷達·賈馬爾·阿爾-萊爾(Haifa Reda Jamal Al-Lail)博士無私分享他的智慧,有力推動了我探索伊斯蘭教及其在伊斯蘭黃金時代的博雅教育歷史和發展的有關進程。我還要感謝時任阿卡韋恩大學(Al Akhawayn University)校長、現任摩洛哥國民教育司長的部長級代表德裡斯·奧烏伊查(Driss Ouaouicha)博士。
在初步結果公之於眾後,我特別感謝斯科特·賈西克(Scott Jascik)熱情報道了我的研究結果。我也特別感謝伊麗莎白·布蘭奇·戴森(Elizabeth Branch Dyson),她鼓勵我就這項研究撰寫一本專著。在我艱難地進行詳細分析的過程中,美國獨立學院理事會(Council of Independent Colleges)的主席理查德·埃克曼(Richard Ekman)和哈佛大學教育研究生院(Harvard Graduate School of Education)的霍華德·加德納(Howard Gardner)以熱情洋溢的評論鼓舞了我。此外,我還要感謝蘇珊·麥克隆(Susan McClung)對定稿做了出色的編輯。我還要鄭重地向麻省理工學院出版社的本書責編蘇珊·巴克利(Susan Buckley)表示深深的感謝,因為她的濃厚興趣和不懈的支持,本書纔能以現在的面貌問世。
最後,感謝為改進本研究提供意見和建議的所有人,他們中有我的專業同事、匿名讀者,還有和我一同從事學術工作的家庭成員,他們在以下方面向我提供了專業知識上的幫助:教育理念[傑魯沙·德特韋勒·比德爾(Jerusha Detweiler Bedell)]、分析策略[布萊恩·德特韋勒·比德爾(Brian Detweiler Bedell)]、出版流程[考特尼·希爾布雷希特(Courtney Hillebrecht)和卡裡克·德特韋勒(Carrick Detweiler)]、社會正義[娜塔莎·德特韋勒·達比(Natasha Detweiler Daby)]和公眾事件[道格·德特韋勒(Doug Detweiler)]。在整個過程中,我的妻子,也是我在高等教育和生活中的伴侶卡羅爾,讓我始終能無後顧之憂地埋頭於這項工作,同時,她的勉勵和對我無數草稿的坦誠批評,不斷鞭策我奮勇前行。沒有她,這本書絕無面世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