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歷史是投資大忌
當鮑勃·霍普（Bob Hope，1903～2003）家喻戶曉時，我還是一個孩子。在他的身上，你永遠都能看到快樂，除了快樂，還是快樂！霍普曾出演52部喜劇影片，參加過各種電視和脫口秀等節目，毫無疑問，他是一個偉大的表演家，即便是“偉大”這個詞也不足以總結他的輝煌歷史。霍普讓希望永存，讓快樂永存，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無時不在，無處不在！遺憾的是，我們的記憶力卻沒有盡職盡責。確切地說，一旦談及經濟和市場問題，我們的記憶力就會糟糕得一塌糊塗。
人們習慣於淡忘，不僅經常健忘，而且忘記得非常快。即使是剛剛發生的事情，也很難留存在我們的記憶中，我們能記住的太少了。而這必然招致無數投資失誤，而且是極其嚴重的失誤！有很多次，我們的記憶在股市中捉弄我們，我們卻渾然不知。我們忘記了事件，忘記了原因和結果，甚至記不起我們的感受。因為我們總是忘記，所以，我們習慣於盯著擺在面前或是剛剛發生的事，行為學家稱之為“思維近視”。我們總以為自己看到的都是新鮮事物，每一種發現都前所未有而且意義非凡，事實卻是，我們剛剛經歷過類似事情，而且這樣的事情在歷史上比比皆是。
人類過分關注眼前事件的傾向並非偶然，這是進化的結果。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人類一直在學習忘卻過去，忘卻痛苦與災難。因為這種健忘，我們纔會重復很多瘋狂的舉止，比如說用木棒和石頭去獵殺大型野獸，或是在旱災、冰雹、野火或者其他毀滅性災害之後去重新翻耕土地。
忘卻痛苦是人類謀求生存的一種本能，不幸的是，這種本能卻讓我們忘記了教訓。盡管每個人都善忘，而市場卻不善忘。事實上，歷史不會分毫不差地重復，每一次熊市都有一套獨特的誘因，每一次牛市也都有不同以往的特有動因。然而人類的行為卻不會變化，至少說不會在短時間內發生巨大變化。投資者或許不會記得他們曾經對債務、赤字、愚蠢的政治家、高油價、低油價、過度消費有過幾乎完全相同的體驗，市場卻清晰記得，細節或許會有所差異，但總體行為特征卻不會變化。
幾十年以來，我曾聽說過很多聰明的商界大師高談闊論當前形勢的性。歷史卻說明，這些現像不僅不算，甚至與常態沒有什麼區別，這種例子舉不勝舉，而且貫穿本書。如果你告訴某個人，他所說的事實純屬謬誤，你可能會踫一鼻子灰，因為他根本就不可能相信你！他們以為自己無所不知，實際上隻是從媒體或是網絡上道聽途說，他們的朋友信以為真，於是，這就成了他們的事實。這是虛假的事實，隻要我們稍有一點記性，就會輕易地識別這些偽事實，但因為我們都是健忘的人，我們的社會也就變成了一個健忘的社會。
這就是投資者經常犯相同錯誤的原因，千萬不要認為隻有普通投資者纔容易犯錯誤。第三方調查公司CXO對所謂的投資大腕們，也就是對那些通過各種方式預測市場走勢的專業人士進行了研究。他們中有些人本身就管理著大量資產，就像我這樣，他們選擇的專業投資人士中也包括我；有些人雖然不親自操盤，卻會公布投資通訊，撰寫投資評論等。當然，在這些人當中，並非每個人都是發布公開市場預測的專業人員。
那麼，CXO的調查結果發現這些專業投資者的預測準確度又怎樣呢？至我創作本書的時候，這個數字是47%，我在本書第1章裡提到了他們對我的評價。我可以堅定地認為，他們的平均準確率不超過50%！這就是專業人士！這些名聲顯赫的所謂專業市場預測大師，平均準確率竟然還不到一半！這樣的話，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非專業人士的預測準確率也差不到哪裡去。關於這一點，可以閱讀第2章。
貪婪和恐懼導致我們善忘？
為什麼投資者在多半的時間裡會面對失敗呢？原因簡單而重要：我們太健忘！我們總是不能以史為鋻，從歷史的失敗中吸取教訓。投資者不僅始終被貪婪和恐懼所控制，而且還會忘記，貪婪和恐懼曾經讓他們屢屢受挫。他們之所以總是毫無理由地與貪婪和恐懼為伍，是因為他們覺得這種感受十分強烈，難以抗拒，盡管客觀事實或許並非如此。
他們習慣於被貌似劇烈但實屬正常的波動所嚇倒，因為他們忘記自己曾無數次地經歷過這樣的波動。他們總是反應過激，可能是出於極度的悲觀，也可能是因為超常的樂觀，他們所依賴的無非是零零散散的風言風語，或是媒體大驚小怪的末日預言，而隨後的事實往往會無一例外地證實：這些隻是危言聳聽，甚至完全是一派胡言。為什麼會這樣？他們不知道，媒體也習慣於重復同樣的錯誤，原因當然完全一樣：它們也是由人組成的。
比如說，2008年的市場劇烈震蕩讓媒體驚慌失措，但這一次和2003年或是1974年熊市探底沒有任何不同，而且比前兩次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與此同時，媒體又忽略了2009年市場探底後的大牛市，他們似乎永遠也不會預見到股票居然會變臉得如此之快，盡管我們在2003年剛剛經歷過類似的事情，隻不過程度略緩而已。當然，還有1975～1976年的觸底反彈，諸如此類的事情在歷次的熊市中屢見不鮮，但距2002年和2003年不過隻有幾年啊，投資者至少不會把剛剛過去的事情就忘得一干二淨吧！
的確是這樣，盡管2008年的市場波動情況相對短期歷史稍微加強，但是較長時期內並不突出，投資者顯然忘記了用歷史做一下檢驗。在我們的世界裡，以史為鋻似乎是件很難的事情。首先，歷史對大多數人來說很枯燥；其次，大多數人根本就不認為他們的思維鼠目寸光，而且幾十年前埃菲社的事情到今天早已經物是人非了。在現實中，市場在基本運行規律上並沒有太多的變化，因為市場運行的參與者們風雨依舊。行為心理學帶給我們的一個基本規律就是：人類不僅不善於變化，而且不善於學習。
當然還有更多的例子。投資者認為，自己喜歡的資產類別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越來越有魅力，卻忘記了剛剛經歷過的事實已經斷然否定了這一推理，詳見第6章。投資者堅信，自己所擁護的政黨或者自己喜愛的政治家一旦當選，將有利於股市，但近期歷史會告訴我們，就總體而言，任何政黨對股票而言都無所謂好壞，詳見第7章。他們還忘記了，自己之所以會忘記上一次的教訓，是因為這種教訓過於痛苦，以至於除了忘記之外已別無選擇！如此反反復復地品嘗同樣的痛苦，都源自相同的錯誤認識和錯誤觀念。
幸運的是，在投資中，要得到可以接受的回報並不需要我們做到100%的正確，況且這也是不可能的。如果抱有這種期望，你的命運就是失望，因為任何人不可能在任何時候都做到百密而無一疏。相反，你應該盡可能地少犯錯誤，在投資領域，如果你能在60%的時間裡作出正確選擇，那你就應該算作傳奇人物了；如果是70%，那你是上帝了。實際上，隻要正確的概率超過50%，就意味著你已經比大多數投資者更勝一籌了，即便是很多專業人士也會對你仰視。
在我看來，改善投資業績的一種好辦法，就是以降低失誤率為目標。如果你對問題能看得比別人更清晰，而且不會受限於迷惑了大多數投資者的錯誤觀點，你就已經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了。從本質上說，這也是我在很多論著、《福布斯》的專欄文章和其他作品中的核心思想，並且也是我始終倡導的理念：客觀看待世界，盡可能從不同的視角去認識它，據此作出反應或是靜觀其變。而所有這一切都是以減少錯誤為核心，盡管我們還是會犯各種各樣的錯誤，但這已經足夠讓我們超過大多數投資者了。
而要減少錯誤，以更清晰的視角看待世界，有意義的工具，無疑就是通過反復持久的練習改善我們的記憶力，哪怕是記住一點點的歷史，也會讓我們受益匪淺。
別忘了，投資玩的就是概率遊戲
每當我談及歷史在資本市場預測方面所發揮的巨大作用時，總會有人說，“以往的業績不能用來預測未來”，的確如此，這也是我們不能依賴歷史的緣由所在。我們可以把歷史當作實驗室，對各種各樣的合理預期進行檢驗。比如說，當事件X發生的時候，結果通常是B、C或者D，但也有可能是從A到F的其他結果，這樣，我就可以知道，盡管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但出現從A到F的可能性較大，出現B、C或D的概率就更高了。而出現上述區間以外結果的可能性則非常小，這時，如果我們要把賭注壓在這個區間以外的事情上，顯然還需要更多的依據來作出判斷。
因此，我們還要考慮其他會對結果產生影響的要素，比如說經濟、政治和心理等方面的因素。例如，如果事件Y與事件X同時發生，Y可能會減少發生事件D的概率，增加事件B發生的可能性；或者說，事件Z即將發生，它通常會導致事件Q的出現。因此，盡管事件Q在預期範圍以外，但還是要把它納入考慮範圍。這就是我教給各位的方法，用概率論的知識思考問題，從根本上說，投資本身就是一種概率遊戲，而非確定性遊戲。
有趣的是，即便是抱怨歷史不足以成為“投資指南”的人，也會拍著胸脯打包票：“政府的債務必將毀掉經濟，拖累股市。”或是稱：“如果失業率很高，經濟就無法復蘇。”真的嗎？這些論調的基礎何在？
假設你無比肯定某種條件會導致特定結果（不管是出於特殊狀況，還是經濟基本面導致的必然結果），因為你曾在以前看到過這種對應關繫的存在，或是歷史已經以某種方式驗證了這一點，別人會覺得合理嗎？但是這也不公平啊！即使很多人認為事件X必定會導致Y，我們檢驗一下歷史中是否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也沒有什麼壞處吧。原因很簡單，如果以前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不管人們怎麼想，它發生的概率都不會很大。
當某個特定事件會導致特定結果的邏輯關繫已被社會廣泛接受時，如果我再說歷史上未曾出現過先例，媒體、博客或是社交網中的多數人還是會大發雷霆，對我群起而攻之。我在這裡就不引用事實和歷史數據了，我們在下文將詳細探討這個問題。更常見的情況是，那些被人們視為比以往更明顯、更糟糕而且也更具因果預測關繫的新鮮事物，往往是我們曾多次親身經歷過的現實，遺憾的是，它們往往不會帶來人們普遍預期的結果。
有時也會發生不合常規的事情，隻要穿上神奇的紅襯衫買彩票，你就能贏得大獎。這很不可思議吧！但一個思維正常的人不會總是去賭彩票，即使穿上你的神奇紅襯衫，每次買上1 000注彩票，你也不可能總能得到大獎！彩票中獎完全是一個概率性結果，中獎的概率低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顯然，我們找不到有說服力的證據表明，襯衫的顏色是上一次中獎的主要原因。雖然穿上紅襯衫會讓你感到很舒服，紅色也是我喜歡的顏色，但它絲毫不能改變這個接近於零的概率。
批判家們喜歡指責人們以市場歷史來反駁某些根深蒂固的傳統觀點。當人們認為失業率太高導致經濟無力復蘇時，他們又會用歷史為自己伸張正義。僅僅通過某些事件，並不能證實他們的說法，因為我們總能在失業率的歷史數據中找到反駁依據。事實上，認為高失業率必然會導致經濟增長放緩或是股市下跌，和前面所言紅襯衫的神奇預測能力並無區別。事實顯然不會這麼簡單。我們在歷史實驗室中也沒有找到這樣的先例，而且它顯然也不足以成為公司在銷售額尚未復蘇時便加大勞動用工的依據。
這就是歷史的重要性所在，如前所述，投資是概率遊戲，而不是可以確定的遊戲。任何人都不可能百分百地保證未來將會發生什麼。那些堅持如是說的人或許隻是在向你兜售你根本就不會喜歡的東西，或是想蒙上你的眼睛，然後再實施搶劫。
當你穿紅襯衫的時候，可能會贏得大獎。同樣，彗星也可能會撞上地球，消滅地球上的生命，這是很多科幻小說中的典型情節。如果你購買一點股票，或許可能把自己變成下一個微軟的老板。
雖然可能性是無窮無盡的，但我們顯然不能把賭注押在僅僅是具有可能性的事件上。不管這種可能性看上去有多麼美妙，我們也不可能圍繞著不計其數的可能性建立自己的投資組合。相反，我們隻能考慮處於一定可能性區間內的結果，然後按照其概率構思我們對未來的預期。你可能依舊會犯錯誤，而且會經常犯錯誤，你必須為此作好準備，但是如果我們合理構建這個概率區間，就有可能在長期內獲得更理想的結果。
如果你的記憶受損，這個過程恐怕就要艱難得多了。不過，隻要你還能牢記，並且嘗試著學習用歷史去認識可能性，那麼，你就可以更好地理解，哪些可能性更有可能成為現實，或是哪些可能性永遠都不可能實現。這樣，你就可以不斷降低失誤率了。
記憶讓我們學會逆向投資？
在本書中，我引用了大量以往的新聞報道，它們可以更形像地說明問題，而不是為了回顧歷史。比如，如果我想說明人們經常會在新一輪經濟衰退初期便開始擔心二次探底，這顯然不是什麼新現像，當然也不能說明什麼新問題了，我就會引用一繫列以前的新聞報道。它們旨在說明這種心理依舊存在。我不能用“絕不可能，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二次探底”這樣的咆哮去駁斥每個人吧？或許有人會這麼做，但我認為這對你顯然沒有意義。
通常情況下，人們總是習慣於在身邊尋找特定的事例，去驗證他們信以為真的道理，而對不支持其觀點的事情則視而不見或者大事化小。這種早已經被人們所熟知的認知偏差，被研究各種行為方式包括行為金融學的人稱之為確認偏誤（confirmation bias，或稱驗證性偏見，指不管個人想法是否正確，都會傾向於支持固有成見的心理傾向。——譯者注），我們傾向於搜尋支持自己的證據，對反對的證據不予理會。
行為學家指出，它對人類實現成功進化有著不可忽略的深遠意義。它讓我們在進化道路上面對嚴酷的環境時更加自信，敢於不斷挑戰艱難險阻，但在市場上，這種認知方式有害無益。
此外，更多的投資者在本性上傾向於懷疑，或者說悲觀看待市場，而不習慣於采取樂觀態度。即便是窩囊的熊也會偶露猙獰，雖然老實的熊厲害起來或許不是一個好征兆。但值得關注的是，股市上漲的時間多於下跌，這是股市2/3以上歷史時段內的實際表現，因此，悲觀多於樂觀顯然違背了人的本能。人們在本不該悲觀的時候采取悲觀態度，這是很多人不能實現長期投資收益的根本原因所在。這不由得讓我們想起沃倫·巴菲特的一句話：“當其他人膽戰心驚時，你應該貪婪無比；當別人貪得無厭時，你應該心有餘悸。”
我並不是在主張逆向投資，而且逆向投資也不一定有效。一件事情的發生未必表明其對立事件也會發生，這也是逆向投資的基本定義，我隻是主張不要盲目跟隨潮流。
事實卻是，不管是樂觀者還是悲觀者，大多數人會去尋找與自己的觀點相一致的市場報道或權威專家點評，然後對它們篤信不疑。在任何一個時點，你總能找到大量證據告訴自己：
經濟衰退是不可能的。
這有可能隻是一次市場調整。
全球增長態勢良好。
企業利潤較為健康，不要擔心。
……
但假如你忘記了歷史而且又錯誤地經常采取悲觀態度，那麼，你就有可能低估那些毫無警惕性的報道，去尋找那些能給你的觀點添油加醋的材料。同樣的道理，你也可能會錯誤地采取樂觀態度。這也是我決定對這些歷史報道點到為止、而不是長篇大論的原因。此外，看看歷史也是很有趣的。因為那時的人有著與今天完全相同的擔憂，和1年、3年、7年、23年或是189年之後的人，也不會有什麼差別。
因此，讀者可以隨便對我引用的這些報道挑三揀四。我不想改變大多數讀者的觀點，因為我知道，大多數讀者會固執己見地去尋找支持自己的證據，他們對反對意見麻木不仁。
我們還是應該在回顧歷史中體會到一份快樂。谷歌的搜索引擎不僅非常有用，而且非常有趣，《紐約時報》也是我們了解歷史事件的一個好去處。此外，每一家差不多的圖書館都典藏著大量出版物的微縮文件，盡管它們的技術含量不及谷歌，但顯然能讓你回憶起年輕時在大學圖書館裡埋頭苦學的情景。我的觀點是，我在本書中提及的任何情緒和行為都不是新事物，如果你能以歷史為工具補償自己的糟糕記性，那麼，歷史自然會成為你的良師益友。
此外，這也是我的第8本書，這的確有點讓我難以置信。雖然我的市場觀點每年都會依據未來12個月的預測而有所變化，但我的基本世界觀卻鮮有變化。我堅信市場規律和資本市場的價格法則。基於這個觀點，我相信供給和需求是決定股票價格的兩大基本要素，盡管供求也會受到諸多其他因素的影響。
因此，如果讀過我以前寫的書，你或許會注意到某些章節存在重復現像，不過，出現在本書中的內容均采用了數據。這也是有意為之的，假如某種方式確實有助於說明我的觀點，我並不在意重復。但我也會以新的方式重述這些章節，或是在全新的場合下使用這些內容。實際上，本書中的很多章節均來自1987年創作的《華爾街的華爾茲》（The Wall Street Waltz）一書，這本書中的很多內容太有價值了，以至於我沒有辦法拒絕。畢竟，在一本講述歷史價值的書裡，重復一下我自己的歷史也合情合理。因此，假如你發現某些圖片似曾相識，我還懇請你能寬容大度，有些市場規律不僅適用於我所經歷的這短短40年，它們的價值要長久得多。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一同去回顧歷史吧。
而且還要記得感謝我們的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