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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曾喜歡你的我
    該商品所屬分類:青春文學 -> 愛情/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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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介質】 book
    【ISBN】9787539953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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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介紹



    • 出版社:江蘇文藝
    • ISBN:9787539953120
    • 作者:蒙莎
    • 頁數:263
    • 出版日期:2013-04-01
    • 印刷日期:2013-04-01
    • 包裝:平裝
    • 開本:32開
    • 版次:1
    • 印次:1
    • 字數:197千字
    • 每一個不再愛的人心裡都住著一個不可能的人
        她的心頭 有一道傷 很輕很輕 卻經久不愈
        他的心上有一個人極遠極遠始終念念不忘
        《橘生淮南》之後 *動人的青澀戀愛篇章
        青春暖傷繫作者蒙莎誠意之作
        一筆觸盡青春所有心酸的等待與錯過
        這是一場隱秘而漫長的跋涉
        還要走多遠 纔能讓我踏入你的心扉
    • 《曾喜歡你的我》是青春暖傷繫作者蒙莎誠意之作。 許慎之這個名字,是蘇塵心心上的一道禁忌。 他是她的大學導師,也是她心底深處最隱秘的情愫。 初次相遇,他隻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她在他遺落的書簡裡,第一次 看到他的名字。 再次相見,她懵懂初醒,看到他站在她的教室裡,光芒萬丈。 他們之間隔著三尺講臺,無數目光。 一個人的暗戀,究竟能持續多久? 她想逃離,偏偏靠近;她想敬而遠之,卻不由自主來到他身邊。 夕陽下的海島,當她終於鼓足勇氣低語:愛いしてる。 那不敢訴出口的心事,譯作中文是:我愛你。 可是他說:對不起。 《曾喜歡你的我》一筆觸盡青春所有心酸的等待與錯過,這是一場隱 秘而漫長的跋涉,還要走多遠纔能讓我踏入你的心扉。 許慎之這個名字,是蘇塵心心上的一道禁忌。   他是她的大學導師,也是她心底深處最隱秘的情愫。   初次相遇,他隻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她在他遺落的書簡裡,第一次看到他的名字。   再次相見,她懵懂初醒,看到他站在她的教室裡,光芒萬丈。   他們之間 隔著三尺講臺,無數目光。   一個人的暗戀,究竟能持續多久?   她想逃離,偏偏靠近;她想敬而遠之,卻不由自主來到他身邊。   夕陽下的海島,當她終於鼓足勇氣低語:愛いしてる。   那不敢訴出口的心事,譯作中文是:我愛你。   可是他說:對不起……
    • **部分
      【Chapter 01】天亮了夢醒了說分手
      【Chapter 02】這世上誰解誰的孤單
      【Chapter 03】以*奇特的方式相遇
      【Chapter 04】突然四面全都是敵人

      第二部分
      【Chapter 01】上帝*樂於給人驚奇
      【Chapter 02】煙火人間安得美滿
      【Chapter 03】電梯間內的狹路相逢
      【Chapter 04】兩顆星的距離有多遠

      第三部分
      【Chapter 01】請帶我和你一起出海
      【Chapter 02】剎那永恆愛いしてる
      【Chapter 03】睜開眼睛看到的是誰
      【Chapter 04】千山萬水就這樣擦肩

      第四部分
      【Chapter 01】一生能否隻愛一個人
      【Chapter 02】我們隻是孤獨的同類
      【Chapter 03】你可聽到誰的心在動
      【Chapter 04】輸人不能輸陣的交鋒

      隻是為了和你說再見
      尾聲
      番外:暗湧
      **部分
      【Chapter01】天亮了夢醒了說分手
      【Chapter02】這世上誰解誰的孤單
      【Chapter03】以*奇特的方式相遇
      【Chapter04】突然四面全都是敵人

      第二部分
      【Chapter01】上帝*樂於給人驚奇
      【Chapter02】煙火人間 安得美滿
      【Chapter03】電梯間內的狹路相逢
      【Chapter04】兩顆星的距離有多遠

      第三部分
      【Chapter01】請帶我和你一起出海
      【Chapter02】剎那永恆 愛いしてる
      【Chapter03】睜開眼睛看到的是誰
      【Chapter04】千山萬水就這樣擦肩

      第四部分
      【Chapter01】一生能否隻愛一個人
      【Chapter02】我們隻是孤獨的同類
      【Chapter03】你可聽到誰的心在動
      【Chapter04】輸人不能輸陣的交鋒

      隻是為了和你說再見

      尾聲

      番外:暗湧

    • “塵心,去喫晚飯嗎?” 塵心正埋頭整理衣服,何寶瓊過來敲門問。
      塵心搖頭:“我先把這些都整理好再隨便出去喫點啥吧。” 何寶瓊又問:“要不我給你打包回來?” “不用不用,我自己出去喫就行了。” “就這麼決定了,反正我都要下去一趟的。再說了,太晚喫對胃不好 。你平時喜歡喫什麼?” 塵心隻得說:“嗯……我不挑食的。你喫什麼就給我來一份一樣的吧 ,回來我給你錢,謝謝!” 何寶瓊噗地一笑:“你不用和我這麼客氣的。慢慢收拾,我很快回來 。” 說完一陣風似的走了。塵心看著她的背影,總覺得何寶瓊的態度也未 免變得太快了。
      就說她剛搬進來的這個房間吧,之前明明就是空了一段時間 的,不然地板上、床板上不至於積了那麼厚的一層灰。可是她** 次問何寶瓊附近有沒有空房間的時候,何寶瓊為什麼那麼直接地說 不知道,過了半小時又馬上改變主意讓她搬進來了? 而且**次打電話的時候,何寶瓊的說話聲衝得就像剛喫了**,為 什麼現在又變得那麼友好,還主動要給她帶飯? 塵心就是打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無論如何,她對何寶瓊還是十分感激的。
      畢竟,在她四面楚歌的時候,何寶瓊是**一個伸出援手收留她的人 。
      這個兩居室的小房子也令她很驚喜。
      房子就在學校旁邊的一個新落成的小區裡,陽臺和窗戶都向著 南邊,下面是一片小小的綠地。房子裡面也相當寬敞,何寶瓊和她 各占了一個房間。客廳裡有簡單的家具,廚房和衛生間是共用的。
      這些都沒關繫,塵心在乎的是她的房間。
      塵心實在是不願意去想這個事實一這還是她這輩子**次真正地有了 一個屬於自己的房間。
      哪怕它是租來的,哪怕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在這裡住多久。
      心裡有隱隱約約的喜悅,然而*多的是辛酸。
      客廳的門傳來一聲輕響,塵心伸手抹了抹眼角。
      她覺得自己*近有點沒用。
      “蜜汁叉燒飯,九塊。” 何寶瓊大大方方地把飯盒放到塵心的小桌上。塵心連忙翻出錢包把飯 錢給她,又連聲道謝。
      何寶瓊半開玩笑地說:“沒事啦,以前呢我和住這裡的人就是輪流下 去買飯的。你以後也要幫我帶哦!” 塵心點頭:“行行行,你喜歡喫什麼都告訴我!” 喫了晚飯,塵心接著繼續收拾,直到過了晚上十點纔把房間收 拾出個樣子來。痛快地洗過頭、衝過澡之後,她纔有時間開始考慮 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錢。
      這個房間的租金,是她每個月生活費的兩倍。
      塵心自從上大學以後就沒再跟家裡要過一分錢。
      並不是因為家裡出不起這個錢,說實話,她家並沒有窮到供不 起她上大學的程度。她爸爸開出租車,她繼母一個人開著問小小的 面食店,雖然發不起大財,但好歹也算是個小康之家。
      塵心咬牙自己打工掙錢,是因為她覺得繼續跟家裡要錢會讓自己在繼 母和繼母生的弟弟妹妹跟前抬不起頭。
        【Chapter01】天亮了夢醒了說分手   從公交車上下來的時候,塵心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一共36個未接來電,全都是劉海寧打的。
        她沒在意。她要看的是時間,因為怕遲到。
        現在正是上班的高峰,車上路上到處都是人。盛夏的早晨總是*美好的時候,夜的涼意還未散去,照在身上的陽光裡有種柔柔的暖。身邊人潮如水,人們行色匆匆。塵心看著眼前閃過去的一張張或淡然或焦慮的臉,總覺得自己是一隻直接從黑夜中步出的鬼魅。
        一夜過去,仿佛已經死了一回。
        塵心要去的地方是一位叫許明之的老師的家。這份臨時的暑期工還是圖書館的葉超老師幫忙介紹的,說是許老師家裡有個書房要整理,還有些受損的古籍要修復。說好的報酬當然比在外面打零工多了不少,否則塵心也不會大老遠地坐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過來。
        許明之家在G市海洋研究所裡。小小的院落地方不大,建築之間縱橫的小道卻像個迷宮。狹窄的石磚道邊長滿了高大的喬木。陽光從濃密的枝葉間滲透而下,在地上灑下一個個明亮的小圓點。遠遠地看過去,就像是鋪了一層金色的羽毛。清晨的空氣干淨而清冷,塵心微仰起頭深深地吸了一口,突然覺得自己的靈魂好像瞬間變輕了,連腳步都不由自主地變得輕盈起來。當她踩著那條金光小道問了兩次路,好不容易纔找到那棟被厚厚的爬山虎覆蓋著的紅磚樓的時候,她已經深深地喜歡上了這個鬧中取靜的地方。
        出於禮貌,她覺得自己應該給許明之打個電話。手指剛踫到手機,《Perfidia》流暢舒緩的旋律就伴隨著機身的振動響了起來。來電顯示的名字依舊是“劉海寧”。她毫不猶豫地按了掛斷鍵,然後撥通了許明之的電話。
        沒人接。然而有人在身後叫她:“蘇塵心?”   塵心回頭,眼前一亮。叫她的人披散著一頭略微卷曲的長發,淺藍色的碎花長裙在晨風中輕輕搖曳。她一直都以為自己即將服務的對像會是個穿開襟絨線衫和圍裙的老女人,電話裡那個和藹而有些沙啞的聲音和眼前這個看上去還不到三十歲的女子根本對不上號。
        塵心有些難以置信地問:“許……老師?”   “嗯。”許明之很自然地答應了一聲,笑說,“你來早了。”   干淨爽利的氣質把塵心的注意力全吸引了過去。她有些手足無措地把手機塞回兜裡,“我,我怕遲到。”   “真是個好孩子。”許明之從她身邊過去的時候頑皮地在她臉頰上捏了一把。塵心的臉居然刷地一下紅了。許明之這纔亮出了另外一隻手和手裡提著的東西 何況在家的時候,繼母幾乎每天都要嘮叨“你弟弟妹妹這個月 又花了多少,我口袋裡的錢都掏光了”。她的話還真不是誇張的, 弟弟讀的是貴族高中,妹妹上的是私立大專,他們兩個又是被繼母 嬌縱大的,花起錢來就像嘩嘩開著的水龍頭。
      所以何苦不識趣。
      塵心自高考結束之後就一直在不停地打工。那個暑假,她為了掙** 年的學費,每天回家比開車的爸爸還晚。
      辛苦了整整一個暑假,她終於賺夠了錢,但是人也瘦了一圈。
      所以塵心信奉的生活哲學一直都是“車到山前必有路”,無論遇到什 麼麻煩,她從來都不懷疑自己有挺過去的信心。
      因為,如果沒有這樣的信念一直在支撐著她,她大概也堅持不到現在 。
      但是她沒猜到會遇上眼下這樣的狀況。
      本學年的學費和這**個月的房租幾乎花光了塵心所有的積 蓄,圖書館的工資要等下個月纔能發,手裡剩下的那點錢還不夠喫 一個月的泡面。下個月的房租,下個月的喫飯錢,下個月的零用錢…… 塵心趴在床上,從筆記本裡撕了張紙,在上面畫了一張她的每周日程 表。
      從周一到周五,白天要麼在上課,要麼在圖書館上班,**沒 有空餘的時間。有時候晚上也要在圖書館上班,隻有周二和周四的 晚上是空出來的,這兩晚她通常用來學習。然後是**,除了周六 晚上要在圖書館值班之外,其他的時間都是空餘的。她還有力氣的 時候就去打零工,沒力氣的時候就用來睡懶覺。
      塵心決定用**白天的時間再做份家教。
      做家教雖然比較花精力,但是收益也比別的工作要高,而且還可以要 求當天結算工錢。這是塵心目前能找的*好的活兒了。
      壓榨自己的時候,塵心從來都不會手軟。P56-59 。
        居然是一大包喫的。
        “想到我自己做的早餐可能會把你嚇得看到我就繞道走,我就決定出去買點東西充門面。進來吧!”   塵心跟著許明之上樓,正想說自己已經喫過了,手機居然又響了起來。
        這一次她連看都不看,直接毫不猶豫地按下了關機鍵。
        “昨晚沒睡好嗎?”許明之仿佛不經意地問。
        何止是沒睡好。
        塵心昨夜掛了劉海寧的電話之後一夜沒合眼。早上照鏡子的時候,她就知道那兩個黑眼圈是擦多少粉都遮不住的了。
        “寫作業,睡晚了點兒。”塵心厚著臉皮撒謊。
        架不住許明之的勸,塵心又喫了一次早餐。冒著熱氣的豆漿和香噴噴的小籠包令塵心忽然有種回了家的幻覺,鼻子酸酸的,眼睛莫名其妙地發疼。因為劉海寧愛睡懶覺,早上要上課的時候總是趕不上買早餐。從前都是她早起把兩個人的早餐買好了,然後等他過來一起喫。這樣輕松悠然地喫別人送到眼前的東西,倒還是**次。
        偶爾瞥一眼窗外在陽光下綠得發亮的樹叢,她忽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許明之等她喫完了之後纔正式給她分配工作。那些需要整理的書居然不在許明之家,而是在隔壁單元樓的一套兩居室的空房子裡。許明之帶她過去,解釋說:“我弟弟是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副教授,他過三個星期回國,這些書是先運回來的。”   塵心隻見那裡整整齊齊地擺了幾十隻足有她膝蓋高的木箱;每隻木箱上都有用馬克筆寫得龍飛鳳舞的編號。她嚇了一跳。根據她在學校圖書館勤工儉學的經驗推斷,這些箱子裡的書總得有五六千本。
        許明之推開了一個房間的門:“書房在這裡。”   塵心看過去,發覺所謂的書房其實是兩個臥室中比較大的那一個,裡面已經擺好了空著的書櫃和桌椅。看來她的工作就是把這些箱子裡的書整理好,然後放到書櫃裡去。
        她做了個深呼吸,在心裡給自己打氣—沒問題,這和在學校圖書館干的也差不多。
        許明之打開其中一隻木箱給她看,自言自語:“臭小鬼,居然還想讓我親自幫他收拾,想得美!”   雖然是抱怨的口吻,話裡卻滿溢著即將和親人團聚的喜悅。
        塵心“撲哧”一笑,學著她的樣子打開了另外一隻箱子。
        “許老師,這些書要整理到書架上,你弟弟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嗎?”   “別管他。”許明之說著抽了一本書出來,隨手翻了翻,“你就按照圖書館裡放書的規則整理好了。要修復的古籍我收起來了,等你整理好這些我再拿給你。”   “好。”   許明之把apter03】以*奇特的方式相遇   “**怎麼一個人喫早餐?”   開學**天,負責古籍室的葉超看到塵心帶著早餐直接到了圖書館的工作間,居然有些喫驚。
        “**應該會很忙,我想早點過來。”   葉超誇張地笑:“哇,看來我得好好獎勵你,為了工作連男朋友都不要了!”   塵心俏皮地笑笑。
        “對了……”葉超的語氣忽然轉了個調,“明之現在怎樣?”   塵心隨口說:“挺好的呀!”忽然靈光一閃,猛然抬頭,“葉老師,據我觀察,許老師現在沒有男朋友。”   葉超板起臉,“胡說啥呢?我就是關心關心老同學。明之上學的時候就常常生病,現在一個人住在那麼陰森潮濕的地方,我擔心嘛。”   塵心偷笑著把一隻小籠包塞進嘴裡,一頓大嚼之後,纔鄭重其事地說:“據我觀察,許老師的身體很好,喫得下,睡得香!而且,她現在也不是一個人住了!”   葉超的眼神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塵心故意賣了個關子,等他有些心神不寧地隨手拿起一本書來假裝在翻的時候纔說:“她弟弟回來了。”   葉超:“咳咳……”   “我暑假裡去收拾的書其實就是她弟弟從美國運回來的,我看她弟弟是打算在**長住,所以你呀,就不用沒事瞎擔心了!”   葉超瞪了她一眼:“喫飽了就做事!”   塵心迅速掏出紙巾擦了擦嘴:“對了葉老師,我換了手機號,你存一下吧。”   整個早上,塵心都在考慮一個問題。
        為什麼她要在別人面前刻意保持著“自己和劉海寧依然是男女朋友”的假像?   明明是她自己先提出的分手,明明在那之後就沒有再說過話、見過面,明明決*得連手機號都換了新的,為什麼就是不願意堂堂正正地告訴別人“我們已經散了”?   塵心開始反省自己。
        是因為心裡還有殘留的挽回的希望?還是因為覺得分手是件丟人的事所以不想說出口?   不,不,她**不允許自己走回頭路;她這個人的價值,也並非因為這段感情而存在。
        下班的時候塵心和葉超一起搭電梯下樓。電梯門緩緩合上的時候,她向葉超說:“葉老師,我和劉海寧分手了,以後別再提他。”   塵心的聲音如同無聲下降的電梯那樣平穩。葉超愣住了,仿佛是在思考著應該說點什麼安慰她。然而電梯在四樓停了下來,幾個夾著書的學生湧進來,他們各自退到電梯一角,沒有再說話。
        直到這一刻,塵心纔恍然大悟。
        她不願意說,是不願意看到別人同情的目光,聽到別人廉價的安慰。
        她決定順其自然。
        中午永遠是飯堂*熱鬧*擁擠的時候。塵心站在打飯窗口前長長的隊伍中無聊地張望,突然發現—前面隔著三四個人站著的可不就是劉海寧?   塵心的**反應是抬腳要走,但是下一秒,她把腳放回了原處。
        雖然手心已經滲出了汗,但是心裡有個聲音對她說:學校就這麼點兒大,他們就算分了手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這樣踫著了就躲,那得躲到什麼時候?   她昂起頭,鎮定而緩慢地向前。
        她看到劉海寧打包了兩份盒飯,裝在塑料袋裡拎走了。
        他沒有回頭,也沒看到她。
        塵心故意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卻不怎麼喫得下。她把自己的壞胃口歸咎於飯堂的飯菜實在太難喫,往嘴裡塞東西隻不過是在胡亂應付自己的胃。坐了一會兒,有個女生端著餐盤過來問她:“這裡有人嗎?”   塵心搖搖頭。女生在她對面坐下,用不確定的口吻叫:“心姐?”   抬起頭,塵心纔發覺坐在對面的是同學院低她一個年級的王安娜。她打起精神微笑:“什麼時候回的學校?”   “昨晚。心姐,新發型真好看!”王安娜說著伸手替她理了理鬢角,“不過以前的頭發也留了很久吧?一下子剪掉太可惜了。”   塵心不經意地說:“夏天太熱,圖書館裡還都是灰塵,剪掉了舒服。”   王安娜嘻嘻笑道:“心姐,你的臉本來就顯瘦,剪了頭發以後好像一下子變小了,像個高中生!”   塵心笑笑,低下頭去扒飯。
        頭發是在整理書房工作開始之後的第三天去剪的。以前工作的時候她習慣把過肩的長發盤起來。那天早上她起床盤發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很麻煩。
        從海洋研究所回學校的路上,塵心在路邊隨便找了家小理發店。理發師隻用了二十分鐘就把她變了個樣。第二天許明之見了她,愣是足足看了半分鐘纔把她認出來。
        “上帝啊,原來我請了個帥哥啊!”   塵心幾乎笑暈了過去。
        其實,隻是想和過去的自己告別。
        她的人生應該有一個新的開始。
        “對了心姐,我剛纔在門口看到有人在發傳單,好多人在看,也不知道在發什麼,我們待會兒去看看吧!”   塵心怕鬧,換了以前是*不會去湊這種熱鬧的,但現在她簡直是故意要和自己過不去似的,不但和王安娜到了飯堂門口去看究竟出了什麼事,還用力擠到跟前拿了一張傳單。
        到了前面纔知道為什麼場面會這樣火暴。
        首先,正在發傳單的是兩個穿紅色旗袍、足蹬十釐米高跟鞋的禮儀小姐。
        其次,她們發的傳單,隻有女生能拿。
        再次,她們發的傳單其實是一份選美比賽的廣告。
        *後,這場選美比賽的發起人是本校大三的一個男生,他發起這場比賽的目的是為了“把本校*美的女生找出來當女朋友”。
        上面的宣傳語看得塵心和王安娜目瞪口獃。
        “G大的女同學們!你自信擁有*美的臉蛋、*火辣的身材、*優雅的氣質嗎?來吧!參加校花選撥大賽,爭奪**,成為我的女朋友吧!   “我,既是G大大三學生,也是G市**企業家的獨子。少爺我有錢有貌,上幼兒園的時候就是**的帥哥,我爸爸*是本省富豪榜上排名前十的企業家。我想不用再多說,你也能知道成為我的女朋友之後你可以得到什麼啦。另外我不光是家裡有錢哦,我還是很有品位的!我平時很喜歡看書,比如《金瓶梅》;我也很喜歡看電影,比如《無極》。我雖然交過十幾個女朋友,但還是很專一的!隻要你夠美,我就會保證對你從一而終!就算我*後變心了,我也保證會付你一筆豐厚的分手費,讓你後半生衣食無憂!*重要的是,通過我和我家的人脈,當你畢業走上社會的時候,至少可以比別人少奮鬥二十年!   “怎麼樣?動心了嗎?那就在本周日(9月5日)之前把你的個人簡歷和一張無PS全身照寄到以下郵箱,本少爺等著你哦!”   “死變態!”王安娜氣得鼻子都歪了,“有錢又怎麼樣?有錢就可以這樣囂張?他他他……把我們學校的女生當成什麼了!”   周圍的同學也都議論紛紛。塵心拿起那傳單又看了一遍,拉起王安娜的手:“咱們走。”   “心姐,難道你不覺得我們至少應該先問清楚這個所謂的有錢的少爺究竟是什麼人,然後潑他一盆洗腳水?”   塵心笑:“我覺得現在還是先把發傳單的人趕走比較重要。”   她們跑到*近的一處保衛室叫了保安。
        禮儀小姐們果然拿不出校內宣傳活動的許可來,馬上就被趕走了。
        看著散落一地的粉紅色傳單,和暴跳如雷的王安娜不一樣,塵心的感覺隻能用兩個字來形容:無聊。
        其實她自己也閑得慌。特別是到了晚上,那種整個生命被抽空了一半的感覺就特別的明顯。工作,學習,再怎麼忙也總有什麼都不用做的時候。她還沒有真正習慣,所以常常會覺得手足無措。
        她現在明白了,下決心要把一個人忘記是一回事,自己能不能做得到卻是另一回事。
        雖然宿舍因為同學們的歸來而變得無比熱鬧,她卻覺得自己生活在另外一個世界。
        收拾包的時候,一張粉紅色的傳單掉了出來。
        把這張傳單帶回來的時候,她想的是:這張紙質量不錯,可以在泡方便面的時候用來墊飯盒。
        無聊之至的塵心居然把上面的廣告又看了一遍,然後她想,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捉弄一把那個狂妄的家伙?   她打開電腦,寫了這樣一段文字。
        “你好啊有錢的少爺,看了你的廣告,我決定參加你的校花選撥比賽。我有著深邃的五官、健美的身材和高貴的氣質,你隻要看一眼我的照片,你就會知道我**符合你對女友的要求!我不但外表出眾,我還出生於一個**古老的家族,雖然你家暴發戶的背景是有點兒配不上我,但隻要我們真心相愛,我家裡人是**不會阻撓的!*後,建議你還是不要舉行什麼選美比賽了,別的女生都不如我和你般配,因為—整個學校隻有我和你是同類!就這樣吧,祝你開學愉快!”   塵心一口氣打完這封信,然後上網搜了一隻正在齜牙咧嘴的大猩猩的照片附上,一起寄了出去。
        她想,那個家伙看到那隻大猩猩的時候一定會氣得摔鍵盤吧。
        想像一把那家伙氣得暴跳如雷的樣子,她就樂開了花。
        把郵件發送出去之後,塵心習慣性地打開G大的BBS看看同學們都在討論啥。不出所料,論壇首頁已經被“校花大賽”的相關帖子占領了。塵心隨手點進了一個投票帖:   “富二代公開選校花當女友,你怎麼看?(可多選)”   下面的幾個選項很是令塵心啼笑皆非。
        “該富二代是真誠地想找一個女朋友。”   “隻是一次無聊的炒作,很快我們就能看到富二代家工廠生產的商品廣告。”   “該富二代腦袋被驢踢了。”   “該富二代其實是在反諷當今高校裡拜金主義蔓延的現像。”   “該富二代是在侮辱本校女生的人格。”   塵心想都不想就選了第三個和第五個。把頁面往下一拉,沒想到下面還有一個問題:“如果你是女生,你會去參加這次校花選撥大賽嗎?”   下面有四個選項。
        “會,因為我很丑,我想去惡心一下那個富二代。”   “會,因為我很美,我想當富二代的女友。”   “不會,因為我很美,天鵝怎麼能給癩蛤蟆喫?”   “不會,因為我姿色平平,去了也沒希望。”   要看投票結果就必須先投票。塵心想了想,選了第三。
        投票結果出現,塵心拍桌大笑。
        所有人都選了第三項,另外三項的投票率是0。
        “塵心你笑什麼呢?”   室友瀋潔從她身後經過,往她的電腦屏幕上瞥了一眼,忽然也笑了:“哎呀,你也投票了?大家都投了第三項呢!”   塵心伸個懶腰:“是啊,咱們團結一致,氣死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有錢?有錢很了不起嗎?”   塵心說著,迅速地敲了一段話作為回帖:   “俗話說沒有錢萬萬不能,但錢*非**。錢可以用來招徠生意伙伴;但買不到朋友,錢可以招募員工,但買不到忠誠;錢可以買藥,但買不到健康;錢可以買學歷,但買不到學識;錢可以買到禮物,但買不到家人的和睦;錢可以買到特殊服務,但是買不到愛情。富二代,當你把自己的人格和尊嚴全部建立在金錢之上,你就是條不知廉恥的、窮得隻剩下錢的可憐蟲,我可憐你!   “PS:你還是自己退學吧,我想本校的任何一個人,以後都不會願意承認你是我們的校友!”   “噗哈哈哈!說得好!敗類!”瀋潔伏在塵心身後看她打完,“我就奇怪呢,我們學校校風一直都不錯的,怎麼會出這麼個**—對了對了,有個事兒,差點忘了提醒你。”   塵心回頭:“怎麼了?”   瀋潔用力地梳著自己剛剛洗過的頭發:“我們四年一共要修12個任選課的學分,你看看修夠了沒有,如果還不夠的話這個學期得抓緊了,拖到下學期*麻煩。那個,學校的選課繫統也開了,你現在就可以選。”   塵心打個響指:“收到!”   說到任選課,塵心不禁又開始頭疼。
        她和劉海寧並不在同一個學院,劉海寧讀物理,她讀英語,他們**的一起上課的機會就是全校任選課。
        劉海寧對任選課興趣全無,塵心選什麼他就選什麼。大一的時候還願意去聽一聽,上了大二就開始整天逃課,不是睡覺就是打遊戲。塵心說他也不聽,到了期末還得幫他寫作業。塵心清楚地記得自己還差3個學分,而劉海寧還差5個學分,因為他上個學期還掛了兩門。
        鼠標的光標從長長的選課單上滑過,滑到每一門課程上面,都下不了決心按下去。
        不知道這個學期他會學什麼呢。
        正猶豫的時候,塵心忽然怔住。
        “海洋環境科學。”   他們學校居然有這樣一門任選課?她以前從來都沒留意過。
        瞬間聯想到的是許慎之的書房裡像小山一樣堆積著的和海洋環境相關的書籍。她用*快的速度按下了“選修本門課程”,仿佛生怕這門課會瞬間滿員似的。點進去以後她便松了口氣,頁面顯示的“已選修人數”是“1”。
        她是**個。
        這門課的主講老師是資源環境學院的張鴻副教授,塵心當然**沒聽說過這個人,她對這門課究竟要學什麼也**沒概念。但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其實她也說不明白。
        仿佛在學完這門課之後,她和許慎之的書房之間就多了一點點隱秘的聯繫,聊以安慰她那顆正在為不能再去那間書房而遺憾的心。
        陽光把梧桐樹濃密的樹葉照得透亮的下午,微風把白色的窗簾掀起一角,窗外的鳥叫和蟬鳴不時地穿牆而入,厚的薄的帶著樟腦味的書,空白處被漂亮的字寫得滿滿的《幽夢影》……   塵心清楚地記得她在那裡時的每個畫面,她甚至記得許慎之在那些書上寫下的句句批注。這些都是她一生中為數不多的可以用“美好”來形容的回憶。
        “海洋環境科學”上課的時間是每周二的下午。教務處大概沒指望會有多少人選修這門課,隻安排了一間普通的小教室。塵心去到那裡的時候,教室裡一個人都沒有。她徑直走到*裡面,在*後一排的角落裡坐好。陽光從窗口斜照進來,座位和桌子都燙得有些灼人,但是她不想挪走。
        灼人的觸感,反而可以讓她找到些許的真實。
        但是也把她曬得不住犯困。
        看看表,發現離上課還有十五分鐘,塵心決定趴在桌上瞇一會兒。迷糊中聽到教室的前門在響,有人大步走了進來。
        “這麼早。”   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語調卻帶著點頑皮的驚奇。
        塵心茫然地抬起頭。她看到有個人站在講臺上,正低著頭在包裡翻找什麼。
        五官深邃而又線條流暢的臉龐,比平常人略黑一點的膚色,精神十足的短發,黑框眼鏡,純白T恤,牛仔褲—張鴻副教授?   肯定不是。在G大,能戴上“副教授”帽子的老師都至少在往五十歲奔。
        大概是先到教室給老師們準備多媒體設備的管理員吧。
        塵心沒有再理他,趴下繼續睡。
        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一會兒,她聽到陸續有人進來,又聽到有幾個人用試探的口吻叫“老師好”,講臺上有人答應。張副教授來了?   實在不想動彈,她決定睡到上課鈴響的時候再起來。
        可惜天不遂人願。有個女生戳了戳她:“請問這裡有人坐嗎?”   “沒。”她閉著眼睛說。
        “噓—起來啦!老師來了!”女生在她身邊坐下,興奮地輕聲叫她。
        “嗯。”塵心百般不情願地揉了揉眼睛。
        “老師好帥,嗷嗷—”女生用發花痴的口吻低聲叫道。
        咦?   怎麼—   那個管理員還沒走?   塵心等了許久的上課鈴終於響了。
        “管理員”終於站直了身體,嘴角微陷,似笑非笑。他用犀利的目光把整間教室掃了一遍,用不高卻十足清楚的聲音說:“我們現在上課。首先我要先代張鴻老師向大家道個歉。張老師因為突發心肌炎住院,這個學期沒辦法來給大家上課了。”   教室裡炸了鍋。“嗡嗡”的低語聲響成一片。
        塵心直接獃成了一根木頭。
        她忽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所以這個學期的海洋環境科學,由我來給大家上。”   “哇嗷!”塵心身邊的女生捂著嘴尖叫出聲。教室裡安靜了一瞬,然後爆發出一陣夾帶著敲桌聲的哄笑,哄笑中有幾個人渾水摸魚地叫:“耶!”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   說著拿起一支粉筆,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了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許慎之。
        許慎之。
        新來的代課老師居然叫許慎之。
        塵心的**反應是用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畢竟*近她實在是太想念那間書房了,連帶著會夢到它的主人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疼!   塵心的第二反應是想衝上去問問:你是哪個許慎之?哪個學校畢業的?在G大是什麼職務?不會是還在讀研吧?   畢竟有的教授偶爾也會叫研究生來給本科生上課。
        也許隻是同名。
        她還沒來得及調整自己的表情,就聽到坐**排的女生激動地喊:“老師!留電話!留Email!留QQ!留MSN!留微博!留地址!”   許慎之兩手抱胸,驚恐地後退一步,幾乎靠在黑板上,誇張地喊:“英雄,饒命!”   笑聲幾乎把屋頂掀翻。
        大家好容易緩過一口氣,許慎之擦擦額頭,心有餘悸地說:“山下的女人是老虎,看來不留點兒啥**是回不了家了。”說著,許慎之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了一個電郵地址。
        “xinzhai@hotmail.com”   “老師每天晚上都會看郵箱,有關學習的、無關學習的、灌水的、說心裡話的,都可以丟過來,老師是你*忠心的知心姐姐—哦不,知心哥哥。”   周圍吹口哨的吹口哨,捶桌的捶桌,桌面以上已經看不到活人了,所有人都笑得幾乎窒息。
        不知怎的,塵心竟是出奇地冷靜。
        看看那個郵箱就知道了,是他,沒有錯。
         “xinzhai”,應該就是“心齋”的拼音吧?塵心當然知道它的來歷。
        《幽夢影》的作者名叫張潮,“心齋”便是張潮的字。
        隻有許慎之,那個書房、那本《幽夢影》的主人纔會用這樣的拼音做郵箱地址吧?   塵心居然不敢再看許慎之。她低著頭,臉上微微的笑容亦迅速斂起。想起剛纔見面的那時候,她覺得對不起他。他那麼友好地和她打招呼,她卻隻顧著睡覺。許慎之又說了些話,她居然也記不清他究竟說了什麼,隻記得身邊的人都笑得死去活來。然後她看到教室裡的投影屏幕上出現了一張張海洋的照片,照片上海水深藍,浪花雪白,無邊無際。許慎之用溫柔的目光看著它們,仿佛在看著自己的戀人。
        “地球表面大約有70%的面積被水體覆蓋,所以我們居住的這顆星球又被稱為水星……”   正經講課的許慎之仿佛瞬間換了一副臉孔。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在科學面前,他真誠而謙卑。
        塵心被吸引了進去,那感覺就像緩緩地沉入深海,溫暖,令人窒息。
        所以在身邊的女生突然戳了戳她,說“老師叫你”的時候,她居然嚇了一跳。
        回過神來,立刻迎上了兩道犀利的目光。許慎之似乎還沉浸在講課的興奮當中,眉飛色舞。
        “坐在*後面的那位同學,來,提個小問題,海水裡*主要的成分是什麼呢?”   塵心愣住了,周圍的目光刷刷地聚集在她身上。她在忽然降臨的沉默中尷尬地站起來。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卻像是考試作弊被抓住了那樣難堪。她獃獃地看著許慎之,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海水的成分?隱約記得以前上高中的時候似乎學過,可是無論她怎麼努力回憶,都想不起來了。
        “是……鹽?”   她用不確定的口吻說,聲音低低的,仿佛蚊子叫。
        許慎之悶聲哼笑,別的同學卻毫無顧忌地大笑起來。許慎之笑著問:“是什麼呢同學們?”   所有人一起大聲喊:“水!”   塵心臉上燒起來,幾乎暈過去。
        “好了好了……”許慎之用一個優雅而干淨利落的手勢打斷了眾人的笑聲,“來,我再問個簡單點兒的吧。世界上的三大洋流是哪三個?”   塵心的大腦**變成了一片空白。
        三大洋流?那是什麼?   她愣愣地搖了搖頭:“對不起,我不知道。”說完這幾個字,鼻子就不知不覺地酸了。
        就連她自己都很奇怪。答不出問題而已,有什麼好難過的?可是講臺上射過來的那兩道目光,分明帶著嘲弄和戲謔。
        她看出來了,許慎之是在捉弄她,眉眼間幸災樂禍的笑意已經出賣了他。
        但這是為了什麼呢?她在上課之前趴在桌上睡覺?她聽著他的課居然走神了?印像中狷狂豁達的許慎之,其實是這樣小心眼兒嗎?   這和她想像出來的樣子未免差太遠了。
        她想像中的許慎之應該是個溫文爾雅的書生,穿著純棉的襯衫坐在一盞昏黃的燈下靜靜地看書。溫暖的光灑在他身上,仿佛一幅從遙遠的時光裡流傳下來的舊油畫。
        眼前的這個許慎之……   輕佻。
        幼稚。
        浮誇。
        沒器量。
        嘩眾取寵。
        諸如此類的一大堆形容詞瞬間填滿了塵心的腦海。
        豈止是失望,她簡直是厭惡。
        那個書房的主人,怎麼會是這樣的一個人?   塵心咬著嘴唇,不等許慎之發話就自己坐下了。許慎之故作失望地搖搖頭,“原來**個到教室的同學,不一定是懂得*多的那一個啊。”   語氣忽然一轉,立刻又回到了正常的講課狀態,“剛纔同學們回答正確。海水裡*主要的成分當然是水……”   塵心委屈得想哭,又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失態,本能地瞪大了眼睛盯著許慎之看,仿佛這樣就能把自己的怒氣發洩出去。
        然而許慎之卻沒有再看她一眼。
        下課鈴一響,塵心的手機居然也跟著響了。她換了手機號以後隻告訴過爸爸和極少的幾個同學,打電話的這個正是其中之一,和她同宿舍的方倩。
        “塵心,你,你現在在哪兒呢?”   方倩的聲音有些古怪,塵心還以為她有什麼急事,忙問:“我在上課呢,怎麼了?”   “上課?哦,那就是在教學樓吧?主教學樓還是第二教學樓?我,我有事找你!”   “主教學樓307,你現在過來吧,我在呢。”   掛斷電話的時候忍不住朝講臺上看了一眼,隻見許慎之被一群人圍在中間,幾個小女生追著他唧唧喳喳地問東問西。他側著臉,微笑著認真地傾聽,然後用*簡潔的話回答。
        塵心嘆了口氣。
        也許現實本就是為了想像的幻滅而存在。
        她悻悻地趴在桌上,明明已經下了決心不再看許慎之,眼睛總是不由自主地往講臺的方向瞟。
        許慎之被包圍了許久,抱歉地說聲“先去添點兒水”,提著水杯大步出去了。塵心總覺得他出去的姿勢有那麼點兒落荒而逃的意思。她幸災樂禍地想,你瞧,你就那麼想討好這裡的學生嗎?看他們不把你生吞活剝了。
        塵心正神遊天外,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一聲巨響。教室的門本來是虛掩著的,突然砰的一聲被人踹開了。有個男生怒氣衝衝地闖了進來,站在**排座位前面張望。教室裡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在不解地看他,隻有塵心還低著頭,繼續剛剛被中斷的思緒。
        一陣重重的腳步聲急速靠近。
        啪!   拍桌的聲音震耳欲聾,塵心嚇了一跳。那隻拍桌的手就拍在她跟前,把她的本子和筆全都震落在地上。塵心定睛一看,這不就是剛剛從前門闖進來的那個男生嗎?   頭發一根根地衝天翹起,鼻梁上架著墨鏡,左邊的耳朵上居然還戴著……兩隻閃閃發亮的耳釘;身上的衣服明明都是些一眼就能看出不便宜的**子,卻穿得歪歪扭扭的;領口解開了兩粒扣子,露出一大片健康的小麥色肌膚。塵心看看他,又看看坐在自己身邊的女生。這個人,應該是來找她的臨時同桌的吧?   誰知那個男生一直盯著她,那目光仿佛是在瀏覽探索頻道的圖片:哇,原來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奇異物種!   塵心皺眉:“你……找誰?”   周圍有幾個男生隻當他們是小情人吵架,半路殺出來當和事佬:“兄弟,有話好好說嘛,好男不和女鬥……”   男生回頭咆哮:“滾!”   他吼得足夠大聲,把旁邊的男生都嚇退了一步。然後他纔回頭,吸吸鼻子問:“你是蘇塵心?”   塵心心裡咯噔一下。她對眼前的人全無印像,也不知道是怎麼招惹上的。她定定神,點頭:“我是蘇塵心,你又是誰?”   男生囂張地挑挑兩道濃眉,抬起另一隻手指住她的鼻子,惡狠狠地說:   “你死定了!”   男生說完一陣風似的走了。
        大家愣愣地看著他出去,塵心身邊的女生突然叫道:“喂!這是什麼?”   塵心低頭一看,原來那個男生一巴掌拍在桌上的時候,手掌下還按著一張照片。
        “大猩猩?”   旁邊有人納悶地說。
        “哇,好可愛的大猩猩……可是剛纔那個人是干什麼的?”   塵心看著那隻自己親手寄給那個“富二代”的大猩猩,隻覺背後開始嗖嗖地刮涼風。
        她果斷地拎起背包,從後門逃出教室。
        剛纔進來的那個男生,要麼是那個“富二代”本人,要麼是“富二代”的爪牙,大猩猩的照片已經說明了一切。
        至於對方是怎麼知道寄照片的是她……   想到這個,塵心忍不住開始懊惱。就是要捉弄人也該留個心眼的。既然是匿名發郵件,她怎麼就忘了先注冊個沒用過的郵箱再寄呢?用常用的郵箱發郵件簡直就等於直接和別人說:人肉我吧!   想來想去都覺得這事兒還得怪自己沒考慮周全,沒想到“富二代”居然會小氣到這樣睚眥必報的程度。
        但她一點都沒後悔寄出那封信,*不後悔在BBS上臭罵他一頓。
        世界上既有“富二代”那樣有點小錢就得瑟的人,也有塵心這樣看不慣他們得瑟的人。她並不是仇富,隻是看不起“富二代”這樣花著父母辛苦掙的錢就知道泡美女、到處炫耀的沒出息的家伙。
        塵心坐在那裡憤憤然想著,心情漸漸地平復下來。
        “死定了。”   那個男生當然也隻是說說而已,他決不敢真的把她怎麼樣。他們要是敢鬧得太過分,她大不了去報警,誰怕書丟回箱子裡,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葉超說你是他手下*得力的助手,你一定能按時完成任務的,對不對?”   塵心誇張地敬了個禮,用力點頭:“請首長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完成任務!”   許明之拍著她的背大笑。
        許明之當然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交代完畢就回自己家裡去了。塵心戴上隨身帶來的袖套和手套,開始工作。她要先把木箱全都打開,大概看看裡面都有什麼書,心裡有數之後再計劃好哪類書放在哪裡,*後纔是真正開始動手整理。因為許慎之的書可不像圖書館裡的書那樣都貼著編號,排列它們的順序的難度也大了許多。
        但是塵心一點都不覺得辛苦。腦子被各種各樣的書名占得滿滿的,就沒有空間再去想劉海寧了。她曾聽過一首很有趣的歌,裡面唱道:工作過勞纔有資格吐血。她頑固地逼自己想,要讓自己傷心,劉海寧還沒那個資格。
        許明之的弟弟叫許慎之,這是塵心從那些書的扉頁上發現的。木箱裡所有的書—中文的、英文的、厚的、薄的,扉頁上全都蓋著一個明文小篆的藏書印。
        印記鮮紅,字體古樸雅致。
        “慎之存書”。
        大部分是海洋環境相關的書籍。餘下的書就很雜了,各種理工類的專業書,歷史、哲學、社會、心理、小說、電影、藝術……應有盡有。她終於明白為什麼許明之一定要找個圖書館員來收拾,因為這些書本身就可以組成一個小型的圖書館。
        這個圖書館,將自塵心的手下誕生。
        翻到*後一隻箱子的時候,她發現裡頭居然都是同一本書的不同版本。
        《幽夢影》。
        這是清人張潮寫的一本語錄體的小冊子,寫的是些瑣碎的生活感悟,並沒有什麼經天緯地的大道理。難得的是文辭簡白清雅,把一個文人的生活態度寫得妙趣橫生,看過之後,很有種讓人覺得世界無比美好的效果。塵心自己也有一本。她實在太忙,沒工夫讀那些鴻篇巨著,而這小冊子卻是可以隨時翻開讀其中的任何一句的。那些短短的句子就像一個個臺階,可以讓她隨時從眼前紛繁的世界跨進另一個寧靜的國度。
        說這是塵心*愛的書,也不為過。
        她看著那一箱子的《幽夢影》,忽然有種如獲至寶的驚喜。裡頭既有簡體中文版的,也有境外出的繁體中文版,連民國豎版和英文版、法文版都一本不缺,可見許慎之對它痴迷到了什麼程度。塵心忍不住脫掉了手套,手指輕輕地從那一排厚薄顏色不一的書脊上撫過。然後,憑直覺從中抽出了看起來*舊*不起眼的一本。
        是你吧?她無聲地問。
        愛書的人誰?   【Chapter04】突然四面全都是敵人   逃了第二節課,塵心用這突然多出來的時間背了一個小時的英語單詞,然後去飯堂。
        每天在飯堂排隊打飯、找座喫飯是塵心*不喜歡的日程。特別是剛下課的時候,窗口排隊的隊伍能一直站到飯桌中間去。飯菜的蒸汽、剩飯菜的味道和人多時特有的氣息混雜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污濁的空氣。塵心平時總是盡可能地站在人群的邊緣排隊,打到飯之後就立刻端到牆邊人少的地方去喫。偏偏**人特別多,塵心端著餐盤左拐右拐,實在找不到空著的座位,*後隻好和兩個正對坐喫飯的女生拼桌。纔剛剛坐好,卻發覺周圍有幾個人同時轉過頭來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塵心愣住了,還以為是自己身上哪裡不對,先是掏出紙巾在臉上擦了一把,又低頭看了看衣服。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笑,然後又變成一陣哄堂大笑。所有的人都在看著她歡快地笑著,就像在看一個滑稽的小丑。
        那笑聲就像病毒一樣傳了出去,塵心幾乎以為整個飯堂甚至是整個世界的人都被傳染了。笑聲灌滿了她的耳朵,在天地間回蕩。
        一定是有什麼地方不對。
        但是又看不出來是什麼地方不對。塵心漲紅了臉,不知所措,她想問問她究竟怎麼了,居然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圍觀的人太多,她理直氣壯不起來。
        那一瞬間,她知道了什麼叫欲哭無淚。
        “喲?挺可愛嘛。”   身後有人說。
        那人當然也在笑,塵心從他的語調能聽得出來,但也能聽得出來他的笑是滿懷善意的,像純淨水那樣不帶雜質。
        塵心猛然回頭。這聲音……   “別動。”   是許慎之。
        許慎之剛剛捉弄了她。
        她剛剛逃了他的一節課。
        她對他的厭惡還沒有減少分毫。
        所以雖然許慎之要她別動,她卻閃電般轉過身,用滿是敵意的目光盯住他。
        許慎之依然在笑,並且**無視了她憤怒的眼神,轉到她身後,俯身按住她的肩膀。他的動作很溫柔,手也很暖,塵心全身的神經卻在瞬間抽緊。
        許慎之的舉動對周圍的人似乎很有震懾的作用,笑聲漸漸地停了下來。塵心發現大家的目光都轉移到了自己身後,她隻覺得自己背後的衣服動了一下,似乎是有人把什麼東西從上面取了下來。
        “嘖嘖。”   許慎之一邊嘖嘖“驚嘆”,一邊把一張16開大的彩印照片舉到她跟前。
        塵心恨不得找個牆縫鑽進去。
        大猩猩。
        照片上的正是她寄給“富二代”的那隻大猩猩。
        和她寄出的照片不一樣的是,這隻大猩猩手裡舉著一塊牌子,牌子上寫著一行黑體大字:   “我要選校花,請投我一票!”   厚厚的打印紙上還別著根別針。很顯然,是有人在她排隊打飯的時候,把照片別到了她的衣服上。
        而她居然一無所知。
        塵心本能地舉起照片遮住自己的臉,眼角瞥見許慎之在旁邊的桌上端起一碗西紅柿雞蛋面,然後坐到了自己的對面。他揮揮手:“都去喫飯吧,別看了別看了。”   明明聽到了人群已經散開,塵心卻始終不肯放下那張照片。
        許慎之把照片從她手裡抽走,挑挑眉毛:“原來是為了選秀逃課?還好,我還以為是因為我的課太枯燥了。”   語氣裡有很明顯的責備的意味。
        塵心捂著臉搖搖頭,喉頭發澀,鼻子發酸。她想說不是的,她想把**發生的一切都解釋清楚,然而她發不出聲音。
        許慎之哼笑一聲,遞給她一張紙巾。
        塵心這纔發覺自己眼角居然有水漬。
        她很驚奇,自己已經多久沒哭過了呢?掛劉海寧電話那晚她沒有哭,宣布分手那天沒有哭,後來的後來都沒有哭,現在怎麼就哭了呢?   她有種前功盡棄的懊惱。
        許慎之現在一定鄙視死她了吧。
        果然,許慎之頗有興致地玩著手中的照片說:“但是為什麼用大猩猩的照片代表自己的形像呢?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會用月野兔或者小櫻。”說完就自己笑了,仿佛他真的覺得這事兒很有趣。
        他難道就沒看出來她是被人捉弄的嗎?   塵心用全身的力氣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她沒有接許慎之給的紙巾,而是自己另外抽了一張用力捂住鼻子,免得自己抽泣的聲音傳出去。
        許慎之似乎是忽然擔心起她來,用安慰的口吻說:“別這樣,逃課被老師抓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塵心的眼淚還是止不住,他的聲音又降了個調,“我又沒有登記你的名字。”   塵心的淚水反而是無可抑制地從眼角嘩啦啦地淌下來,怎麼都止不住。
        許慎之這是把她當成了什麼呢?一個上課睡覺、下課逃課、愛慕虛榮的輕浮女生?   上帝真是愛開玩笑。他安排了一場她不敢奢望的會面,卻又殘忍地摧毀了她全部的幻想。
        曾經治愈了她的心傷的人,現在卻傷她至深。
        她沒有再理會許慎之,抓起書包,大步離開。
        塵心餓著肚子直接去了圖書館,她這天要上晚班。從圖書館回到宿舍時已經過了十一點,宿舍裡的另外五個人都已經洗漱完畢,看書的看書,睡覺的睡覺。然而塵心開門進來的時候,她們都不約而同地朝她看了過去。
        塵心的**反應是伸手摸了摸自己身後—這一次什麼都沒有。
        她沒有再理會她們,拖著疲憊的身軀徑直去衝澡。嘩嘩的水聲中聽到隱約的說話聲,等到她洗好出去的時候,大家都立刻各歸各位,宿舍裡又隻剩下了風扇嘎吱嘎吱轉動的聲音。想起那張被夾在她身後的大猩猩的照片,塵心就知道肯定又是什麼地方出問題了。
        “喂,你們都怎麼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比起不知什麼時候會從什麼地方冒出來捉弄她的陌生人,自己宿舍的同學纔沒那麼可怕。
        塵心覺得自己還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和大家說清楚。
        眾人面面相覷。片刻之後瀋潔用有些奇怪的口吻說:“沒怎麼呀。你值班這麼累,不早點睡嗎?”   塵心皺眉,瀋潔這等於是在明目張膽地告訴她:我們就是有事瞞著你,我們就是不想和你說話,你還是趁早洗洗睡了吧,別自討沒趣。
        她冷笑:“咦,我剛纔還聽到你們在說話呢,我一出來你們就不說了,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呀?”   又是一陣久久的沉默。
        她們不說,塵心也不能當真去撬她們的嘴巴。她聳聳肩,爬回上鋪自己的床上:“行,不說我睡了。你們憋著是你們自己難受。”   九月的天氣炎熱依舊,風扇吹出來的風在三十幾度的高溫下根本無濟於事。塵心躺下的時候抓過扇子給自己扇風。心裡亂糟糟的。不知道怎麼搞的,她的生活似乎在一夜之間全亂了套。就像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陷進了泥坑裡,沒有人願意拉她一把。
        就連許慎之,就連那個在還沒有見面的時候就被他托付了*大信任的人,都不忘在她倒霉的時候揶揄她,簡直就是落井下石。
        想起自己在許慎之面前沒出息地大哭的情景,又是生氣,又是懊惱。
        氣的是捉弄她的那些人,懊惱的是自己的無力和軟弱。
        “好吧,”睡在她對面的梁杏婷打破沉默,“真要我說啊,你真的好聰明!誰都沒想到你居然出奇制勝啊!”   “什麼?”   塵心糊塗了。什麼出奇制勝?她*近已經失敗得不能再失敗了。失戀,失眠;上課當著老師的面睡覺走神,還被老師用問題刁難,下課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被人威脅;去飯堂被人惡作劇,然後被一群人慘無人道地圍觀,在許慎之面前嗚嗚大哭……   回來還要被你們這群室友用奇怪的目光觀察,還在背後說三道四!   塵心忍住咆哮的衝動,冷靜地說:“哪兒有什麼出奇制勝啊?我怎麼不知道。”   “你們夠了!明知道塵心值班的時候不能上網。”   另一個同學黃麗瑤說。
        塵心*不解:“上網干什麼?”   黃麗瑤的床和塵心的床是連著的。她用自己的手機打開了一個網頁,然後挑起床帳把手機遞給塵心,“你自己看吧。”   塵心接過一看,隻見是個制作得**精美的網頁。等等,這是……   網頁上赫然寫著:“金紫荊杯校花選撥大賽官網”。
        塵心抬起頭,隻見黃麗瑤向她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看下去。
        塵心繼續往下翻,就看到官網的首頁掛著幾條新聞,標題都是“金紫荊杯校花選撥大賽正式啟動”“金紫荊杯校花選撥大賽報名者逾百”“金紫荊杯校花選撥大賽**輪海選結束,前二十名入選者出爐”之類的。黃麗瑤用手勢示意:看上面的那個。塵心於是點進了*新發表的一條,隻見裡頭寫道:   “金紫荊杯校花選撥大賽於9月1日正式啟動,截至9月5日,大賽總部共收到本校一百二十六位女同學及六位男同學的報名。排除條件不符的報名者,經過大賽委員會緊張的篩選,**輪入選的二十位同學已經出爐。她們是……”   排在*上面的是第二十名,是醫學院的一個大一女生,頁面上直接貼出了她的全身照和自我介紹。塵心並不認識她,隻是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這樣荒唐的一件事竟會有人真的那麼認真地報名參與。她屏住氣息把頁面往下拉。第十九名,第十八名,第十七名……塵心一個個看過去,不得不承認這個所謂的“大賽委員會”的眼光:這些女生的確一個比一個漂亮。
        放在*後的是第三名,第二名,**名。
        “**名,蘇塵心。”   **名,蘇塵心!   塵心險些一頭從床上栽下去。
        這是她**遇到的*詭異*不可思議的事了。
        在這個所謂的“校花選撥大賽”出現之後,她是以*直接*激烈的態度反對的人。她向來對這種帶有歧視女性意味的活動深惡痛*,這個比賽的潛臺詞不就是在說“你們女生統統都是拜金主義者”嗎?   但是她居然成了這個所謂的校花選撥大賽的**名。
        莫大的諷刺。
        握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手心不停地出汗。她匆匆忙忙地翻了下去,看到自己的名字旁邊清楚地寫著自己的年級、專業和所屬的班級,而配的照片是那隻大猩猩,文字的“自我介紹”就是她寫來諷刺“富二代”是大猩猩的那段話。
        她明白了。
        原來剛纔梁杏婷說的“出奇制勝”是這個意思。
        現在,大家大概都認為她是為了引起“富二代”的注意,用獨特的個性壓倒別的美女們,纔會用一張大猩猩的照片代表自己報名吧?   上帝!塵心在暗中呼喚,你知道我從來都沒那麼想過!   我真的隻是想氣氣那個不懂得尊重別人的家伙,為什麼現在卻搞成了這樣?   他是在報復。這個念頭閃過腦海之後,塵心恍然大悟。
        她罵他是大猩猩,他**是在報復。
        宿舍裡寂靜無聲,仿佛大家都在等著塵心看完那個網頁,然後做出或得意或狂喜的反應。
        可惜,塵心現在隻想撞牆。
        她深吸一口氣,把手機遞還給黃麗瑤,低聲說:“謝謝。”   黃麗瑤點點頭,順手關了那個網頁,擔心地說:“你自己當心吧。”   塵心還了手機,立刻翻身從上鋪爬下,穿上拖鞋走到斜對面下鋪的方倩床前,大聲問:“方倩,睡了沒?”   方倩的床上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音樂聲。塵心知道她一定還沒睡,索性一把拉開了她的床帳,伸手拍了拍:“方倩,方倩!”   方倩一聲尖叫:“啊!”   塵心抓住她的手,“方倩,是我。”   方倩猛地坐起來,扯掉了耳朵裡塞著的耳塞,氣呼呼地說:“你干什麼呀你,你嚇死我了!”   “你**不是有事要找我嗎?現在我回來了,說吧,什麼事?”   方倩頓時心虛地否認:“沒……沒有啊……”   塵心氣鼓鼓地衝回自己的書桌邊,拿起手機,翻出白天時的通話記錄:“方倩,你看好,這個電話是你給我打的,**下午三點十六分,也就是第一節課下課之後不久,你說你有事想找我,問我在哪裡,我說我在主教學樓307,然後你說你馬上過來找我,你別跟我說你全都忘了!”   方倩吞吞吐吐地說:“我……我是有事找你,不過後來我臨時解決了,就……就沒去找。對不起哈,我想等你回來就跟你說—”   塵心打斷她,追問:“那你倒是說呀,你找我有什麼事?”   方倩撓了撓因為躺著聽音樂而被壓得蓬松雜亂的頭發:“我……我……哦對了,我以為我把圖書館的一本書丟了……我就想問問你怎麼辦,後來……後來書又找回來了,所以……所以沒有去找你……”   塵心冷笑:“原來是這樣。這種問題在電話裡問不行嗎?為什麼一定要找我當面說?”   方倩:“呃……我……”   塵心提高聲音:“你說呀!”   黃麗瑤在後面“噓”了一聲:“塵心,小點兒聲,大家都睡了!”   塵心壓低聲音,咬牙重復:“你說呀!你為什麼一定要找我當面說?”   方倩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塵心抱著胳膊冷笑:“你根本就不是想找我。你是幫別人找我,對不對?”   方倩扭過頭去,重重地在床上躺下,拉起毛巾被把自己整個都遮住了,擺明了是不想再答理塵心,但這也說明了塵心的猜測是正確的。方倩的電話前腳剛打過來,那個囂張的家伙後腳就找到了307教室威脅她。要說這中間一點聯繫都沒有,鬼纔相信!   塵心沒那麼容易放棄,她索性坐在了方倩的床沿上:“方倩,我沒怪你說了要找我又沒找我,我現在隻想知道**找我的那個人是誰,你告訴我。我們一起住了兩年了,論交情難道連外頭的人都比不上嗎?”   方倩默不作聲,塵心索性脫了鞋子坐到她旁邊:“好啊,你不說,大家都別想睡了!”   她在那裡坐了一會兒,方倩終於無可奈何道:“秦翰,管理學院工商管理專業三年級二班。他……和我是高中同學,這次比賽就是他發起的。”   塵心笑笑:“謝謝。”說著**利索地翻身下床,爬回自己的床上。方倩撐著額頭坐了起來:“塵心,你聽我說,我……他找我的時候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麼……我以為他是你的朋友……”   塵心做個“不必多說”的手勢:“行,行,我明白。”   想起方倩下午給她打電話時的語氣,分明帶著些許的幸災樂禍。
        然而她放緩了口氣:“這件事都是我不好,和你沒關繫。謝謝你告訴我那個人是誰,謝謝。”   “你明白就好。”方倩說著長長吁了口氣,語氣變得乖巧可人,“那……我睡了。”   塵心聽得出來,她還是在幸災樂禍,而且這幸災樂禍裡面還多了點智商上的優越感。剛纔那兩句話的潛臺詞是:我隨便說說你就信了,真是個二貨。
        塵心不想再和她糾纏,就沒有再出聲。
        但是從此多了個心眼。
        無論是在宿舍裡也好,在外面也好,隨時都保持著高度的警惕。
        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隨時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給她個“驚喜”。
        直到類似飯堂被人在背後別上大猩猩照片之類的事情發生了好幾次,塵心纔聽說了一件事:原來在學校裡被惡意捉弄的不止她一個。
        和她一樣每天被到處捉弄的人還有十九個人,具體地說,是十九個女生。
        “金紫荊杯校花選撥大賽”的“海選”裡入圍的另外十九個女生。
        因為,她們的被捉弄其實是比賽的第二輪。
        “一個高素質的校花,不但要擁有靚麗的外表和過人的氣質,還必須有處變不驚、隨機應變的本領。本次大賽的第二個環節,就是測試入選者的應變能力和抗打擊能力。隻有在各種不利的環境中依然能應付自如的人,纔能在未來風譎雲詭的商業世界中助丈夫一臂之力!   “因此,在本大賽第二環節進行的時間段(9月8日起,結束時間未定)內,本校的同學都可以參與到大賽中來。具體做法是:每個同學都可以隨時為二十位入圍者提供意想不到的‘驚奇’,然後拍下該入圍者面對‘驚奇’時的表現,上傳到官網論壇。大賽委員會將評選出*有創意的十個‘驚奇’並為創造者頒獎!”   “校花選撥大賽”官網的公告如是說。
        塵心在看到這個公告的時候,好奇地點進了那個所謂的官網論壇。
        然後她氣得險些把電腦摔在地上。
        論壇裡人氣*高的帖子、赫然是:   “一號選手蘇塵心灑淚飯堂,神秘帥哥溫柔相伴。”   塵心抖著手點開那個帖子,頁面剛打開,就看到一張自己正在用紙巾捂著鼻子哭泣的巨大的照片。
        眼睛發紅,表情扭曲,兩行眼淚閃閃發光。塵心發誓,這是她這輩子*丑的一張照片。
        看角度,這照片應該就是在自己對面拍的,可她居然一點都不記得對面曾經有人對著她拍照。可見這些人準備得多麼充分,也可知他們是多麼的卑鄙無恥。
        氣到了極點的時候,塵心反而鎮定下來。她要看看這些人還拍到了些什麼。果然在後面的帖子裡翻到了這樣的內容:“一號選手蘇塵心淡定倒掉有毛毛蟲的湯”“一號選手蘇塵心鞋帶斷裂光腳走回宿舍”“一號選手蘇塵心面對儲物櫃內的骷髏模型大驚失色”……   果然都是這些人!   毛毛蟲應該是他們在飯堂趁她不注意的時候放進她的碗裡的。斷了鞋帶的鞋子嘛,她那天仔細檢查過,她的鞋帶是在被割開了一個大口子之後,纔在走路的時候斷掉的,有機會下手的隻有她宿舍裡的人。至於圖書館儲物櫃裡的那隻骷髏頭—它真是把她嚇得魂飛魄散—就隻能是在圖書館一起工作的人干的好事了,因為別的同學不可能知道她平時慣用的儲物櫃是哪一個。
        一時間,整個學校的人都變成了她的敵人。
        而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也不知道這一切究竟要到什麼時候纔會結束。
        她選擇戰鬥。
        在第N次被驚嚇之後,塵心在“大賽官網”的BBS用“蘇塵心”的名字注冊了一個賬號。
        她要讓那些人知道,她*非逆來順受的膽小鬼。
        塵心的帖子的標題是:“蘇塵心告秦翰書”。
        “秦翰同學,因為*近發生的一些誤會,我想在這裡做一個聲明。希望在我的聲明發表之後,我和我周圍同學的生活不會再受到你所謂的‘大賽’的干擾。
        “首先我要澄清的是,我發給你的郵件和大猩猩的照片,用意在於諷刺你、嘲笑你,而不是報名參加你的什麼比賽。因為如果我真的想報名,就不會選擇發一個‘匿名信+非本人照片’郵件給你。而你居然連這點都看不出來,把我的信當成了報名信,我隻能認為你在智商和閱讀理解能力上均有缺陷。
        “第二,我必須向你坦白,學校BBS上罵你的帖子是我發的,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找人查一查發帖的IP地址和我宿舍的是不是一樣的,我想這點事情對家財萬貫的你來說隻是個小CASE啦。我不怕你知道,因為我現在**想做的就是盡*大的可能用*大的聲音表達我對你的厭惡和鄙視。你不但不懂得尊重別人,也不懂得尊重你自己。你不用為有很多人報名參加你的比賽而得意,因為*多的人是抱著圍觀一隻猴子的態度在圍觀你。
        “第三,在我遭受到了種種打擾和捉弄之後,我不能不作出這樣的猜測:你其實看懂了我的諷刺和嘲弄,你也知道發帖罵你的人是我—前面我說過,查IP對你來說隻是件小事,你很生氣,所以你通過我的郵箱和IP找到了我的真實身份,並把我放到了海選**名的位置。因為你想讓我成為眾矢之的,你想用這樣的方式來報復我。我隻能說,你不但情商智商都有缺陷,你還**的卑鄙無恥。
        “第四,你的卑鄙無恥不但體現在你報復我這件事上,還體現在你的匿名發起比賽上。直到我發這個帖為止,大家都隻知道這個所謂的‘比賽’的發起人是個所謂的‘富二代’,至於這個‘富二代’的真實身份,大家則一無所知。你藏在發傳單的禮儀小姐身後,你藏在所謂的大賽委員會身後,你藏在這個漂亮的官網後面,別說照片,就連名字都不敢透露。這隻能說明你膽小,你自卑,你不敢面對大眾的評判,因為他們一定會說:校花給你當女朋友,那叫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但是你別忘了,這是個信息發達的時代,如果我下定了決心要把你挖出來,你就一定藏不住。各位圍觀的同學,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大家,發起這次所謂‘校花選撥大賽’的所謂‘富二代’,大名叫秦翰,是本校工商管理專業大三學生,大家可以繼續追查,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出身富貴。
        “*後,我發表這個聲明的*終目的是告訴大家:我蘇塵心從未想過競選什麼校花,我的名字會出現在所謂的入圍名單上,純粹是個誤會。本人自發表聲明之日起,和此次大賽再沒有任何關繫,請大家停止對我的捉弄和打攪。秦翰,蘇塵心祝你開學愉快。”   塵心把帖子發出去之後,心想自己不能在學校的宿舍再住下去了。回家也不行,家太遠,坐*早的一趟公交到學校也要遲到。想來想去,隻能到外面租房子了。
        她先是上網去找租房的廣告,結果是興衝衝地去,垂頭喪氣地下線。學校旁邊的房子永遠不缺租客,她找了半天,找到的空房要麼是不安全的小閣樓,要麼是男生招合租的廣告。
        也許可以試試找在外面租房的女同學合租?   想到這裡,她立刻想到了何寶瓊。
        何寶瓊是學院裡和她同級的同學,在學法語。因為塵心在圖書館工作的便利,何寶瓊常常托塵心幫她預留想借的書。塵心曾經聽她提起過,她住不慣學校的宿舍,所以一個人在外面租房子。
        不知道何寶瓊願不願意收留她?   塵心想無論如何都要先試一試,於是翻出他們學院的通訊錄,撥通了何寶瓊的電話。
        “寶瓊你好,”電話接通之後,不等那邊出聲,塵心就搶先叫道,“我是塵心。”   “塵心?”   塵心能理解為什麼何寶瓊的聲音會帶著詫異,平時她要借書的時候總是她先給塵心打電話,塵心卻從不會主動找她。
        何寶瓊立刻反應過來:“哦,哦,找我有事嗎?”   語氣並不算友好,甚至還可以說是帶著點莫名其妙的敵意。
        塵心有求於人,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忙問:“寶瓊,你現在住著的那個地方,還有空房間出租嗎?”   “不知道。”何寶瓊簡直是不假思索說出來的。
        “那……寶瓊,你上下樓的時候能不能幫我留意一下附近有沒有招租的廣告什麼的,我……我想搬出去住。”   “哦,好啊。”懶洋洋的聲音,明擺著是在敷衍。
        塵心有些失望,但還是認真地說:“寶瓊,謝謝。”   何寶瓊顯然已經不耐煩了,說了聲“沒事”就掛了電話。塵心有些納悶,何寶瓊每次叫她留的書她都留下了,而且平時也對她挺好的,到圖書館的時候也會給她帶點零食之類的,為什麼這次的態度會變得這樣奇怪?   她納悶著,繼續打開學校BBS尋找招租合租的廣告。校內的老師有時候也會把空房間租給學生住,這些廣告都貼在校園網上,當然校內的房子租金也是*貴的。沒頭沒腦地找了半個小時,電話忽然響了。拿起來一看,居然是何寶瓊。
        “塵心。”   “寶瓊,是我,是我!”   何寶瓊開門見山:“和我一起住的人要搬走,你可以過來接著住。這是個兩居室的房子,房租我們兩個分攤,水電、網絡也是兩個人分攤,每個月大概是—”   “好,好!太好了!”塵心抱著手機幾乎跳起來,“我什麼時候可以搬過去?”   “**就可以。對了,你沒養什麼小動物吧?”   塵心嘟起嘴:“我養了一隻……仙人球!哈哈哈,謝謝,我馬上就收拾東西!”說著對著手機話筒重重地親了一口,“寶瓊,謝謝!”   “想不到你文筆不錯啊。”何寶瓊突然笑著說。
        塵心再度錯愕,何寶瓊什麼時候見過她寫的東西呀?   第二部分   【Chapter01】上帝*樂於給人驚奇   “塵心,去喫晚飯嗎?”   塵心正埋頭整理衣服,何寶瓊過來敲門問。
        塵心搖頭:“我先把這些都整理好再隨便出去喫點啥吧。”   何寶瓊又問:“要不我給你打包回來?”   “不用不用,我自己出去喫就行了。”   “就這麼決定了,反正我都要下去一趟的。再說了,太晚喫對胃不好。你平時喜歡喫什麼?”   塵心隻得說:“嗯……我不挑食的。你喫什麼就給我來一份一樣的吧,回來我給你錢,謝謝!”   何寶瓊噗地一笑:“你不用和我這麼客氣的。慢慢收拾,我很快回來。”   說完一陣風似的走了。塵心看著她的背影,總覺得何寶瓊的態度也未免變得太快了。
        就說她剛搬進來的這個房間吧,之前明明就是空了一段時間的,不然地板上、床板上不至於積了那麼厚的一層灰。可是她**次問何寶瓊附近有沒有空房間的時候,何寶瓊為什麼那麼直接地說不知道,過了半小時又馬上改變主意讓她搬進來了?   而且**次打電話的時候,何寶瓊的說話聲衝得就像剛喫了**,為什麼現在又變得那麼友好,還主動要給她帶飯?   塵心就是打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無論如何,她對何寶瓊還是十分感激的。
        畢竟,在她四面楚歌的時候,何寶瓊是**一個伸出援手收留她的人。
        這個兩居室的小房子也令她很驚喜。
        房子就在學校旁邊的一個新落成的小區裡,陽臺和窗戶都向著南邊,下面是一片小小的綠地。房子裡面也相當寬敞,何寶瓊和她各占了一個房間。客廳裡有簡單的家具,廚房和衛生間是共用的。這些都沒關繫,塵心在乎的是她的房間。
        塵心實在是不願意去想這個事實—這還是她這輩子**次真正地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房間。
        哪怕它是租來的,哪怕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在這裡住多久。
        心裡有隱隱約約的喜悅,然而*多的是辛酸。
        客廳的門傳來一聲輕響,塵心伸手抹了抹眼角。
        她覺得自己*近有點沒用。
        “蜜汁叉燒飯,九塊。”   何寶瓊大大方方地把飯盒放到塵心的小桌上。塵心連忙翻出錢包把飯錢給她,又連聲道謝。
        何寶瓊半開玩笑地說:“沒事啦,以前呢我和住,如果收藏了一本書的不同版本,在這些所有的藏本中通常隻有一本是他常常拿在手中翻閱的。他收藏到的版本越多,他對*初的那一本就會越鐘愛。塵心拿起來的這一本,薄薄的,頁面狹長,隻略比手掌大一點點。封面是深藍的底色,上面隻有宋體白色的“幽夢影”三個字,簡單明了。
        塵心深吸一口氣,纔隨意地從中間翻開它。隻看了一眼就笑了。在書頁的空白處,果然有許多手寫的字跡。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聽到許明之的聲音在門外叫:“蘇塵心?”   塵心嚇得手狠狠一抖,書啪地掉回了木箱裡。不知為什麼,她居然有種做賊被人贓並獲的心虛,一邊匆匆忙忙地把書塞回去,一邊答應道:“哎—我在呢!”   走過去打開門,就見許明之抱著胳膊倚在門邊,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有人找你。”   “找我?”   塵心皺眉。她到這裡來的事幾乎沒人知道—   目光一轉,她就明白了。
        劉海寧站在下面的樓梯拐角處,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嘴角勉強地勾著一個笑的弧度,眼神卻是又急又怒。
        “我問了葉超老師,他說塵心在這裡。”   進門之後,劉海寧解釋道。
        見許明之還在用疑問的目光看著他,於是又說:“許老師,我是塵心的男朋友,聽葉老師說這裡要整理的書有點兒多,就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許明之半開玩笑地說:“這可是你自願的啊,我不會多付工錢的。”   “當然,當然。”劉海寧挽起衣袖就要動手,“許老師,我也是在圖書館干過的,保證給您整理得又干淨又漂亮。”   塵心冷眼瞧著他,仿佛在看一個正在賣力表演的小丑。
        許明之挑挑眉毛,不置可否地走了。
        塵心這纔皺眉問劉海寧:“你**不是還有家教嗎?”   狂打電話,到處問人—劉海寧在去找葉超之前,大概已經把所有認識塵心的人都問了一遍。塵心微微有點喫驚。**之前,她並不知道連床都懶得起的劉海寧還有這樣的決心和行動力。
        幫忙?當然也隻是一個借口。
        許明之走後,劉海寧果然把剛剛拿起來的書隨意地往木箱中一扔:“我請假了。塵心,咱們還是談談吧。”   塵心走過去,小心地把那本書擺回原處,平靜地說:“你當心點,弄壞了人家的書要賠的。”   劉海寧不耐煩地舉起兩手退到窗戶旁邊去,用動作表示“我不踫這裡的東西”。窗外的光線很亮,穿著白襯衫的劉海寧背光站在那裡,倒十足是個氣質憂郁的文藝青年。
        他應該去找個同樣憂郁的文藝女青年的,怎麼會攤這裡的人就是輪流下去買飯的。你以後也要幫我帶哦!”   塵心點頭:“行行行,你喜歡喫什麼都告訴我!”   喫了晚飯,塵心接著繼續收拾,直到過了晚上十點纔把房間收拾出個樣子來。痛快地洗過頭、衝過澡之後,她纔有時間開始考慮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錢。
        這個房間的租金,是她每個月生活費的兩倍。
        塵心自從上大學以後就沒再跟家裡要過一分錢。
        並不是因為家裡出不起這個錢,說實話,她家並沒有窮到供不起她上大學的程度。她爸爸開出租車,她繼母一個人開著間小小的面食店,雖然發不起大財,但好歹也算是個小康之家。
        塵心咬牙自己打工掙錢,是因為她覺得繼續跟家裡要錢會讓自己在繼母和繼母生的弟弟妹妹跟前抬不起頭。
        何況在家的時候,繼母幾乎每天都要嘮叨“你弟弟妹妹這個月又花了多少,我口袋裡的錢都掏光了”。她的話還真不是誇張的,弟弟讀的是貴族高中,妹妹上的是私立大專,他們兩個又是被繼母嬌縱大的,花起錢來就像嘩嘩開著的水龍頭。
        所以何苦不識趣。
        塵心自高考結束之後就一直在不停地打工。那個暑假,她為了掙**年的學費,每天回家比開車的爸爸還晚。
        辛苦了整整一個暑假,她終於賺夠了錢,但是人也瘦了一圈。
        所以塵心信奉的生活哲學一直都是“車到山前必有路”,無論遇到什麼麻煩,她從來都不懷疑自己有挺過去的信心。
        因為,如果沒有這樣的信念一直在支撐著她,她大概也堅持不到現在。
        但是她沒猜到會遇上眼下這樣的狀況。
        本學年的學費和這**個月的房租幾乎花光了塵心所有的積蓄,圖書館的工資要等下個月纔能發,手裡剩下的那點錢還不夠喫一個月的泡面。下個月的房租,下個月的喫飯錢,下個月的零用錢……   塵心趴在床上,從筆記本裡撕了張紙,在上面畫了一張她的每周日程表。
        從周一到周五,白天要麼在上課,要麼在圖書館上班,**沒有空餘的時間。有時候晚上也要在圖書館上班,隻有周二和周四的晚上是空出來的,這兩晚她通常用來學習。然後是**,除了周六晚上要在圖書館值班之外,其他的時間都是空餘的。她還有力氣的時候就去打零工,沒力氣的時候就用來睡懶覺。
        塵心決定用**白天的時間再做份家教。
        做家教雖然比較花精力,但是收益也比別的工作要高,而且還可以要求當天結算工錢。這是塵心目前能找的*好的活兒了。
        壓榨自己的時候,塵心從來都不會手軟。
        第二天,何寶瓊主動約塵心一起去上課。
        何寶瓊一出樓門就親親熱熱地挽住了塵心的胳膊。塵心從小就不喜歡和別人有身體上的接觸,即使是在和劉海寧在一起的時候也極少這樣和他挽著胳膊走路。但是想到何寶瓊也許隻是為了對自己表示友好,就由著她挽了。
        “這個小區治安很好的。”走了幾步路之後,何寶瓊提醒塵心。
        塵心這纔發覺自己居然又習慣性地用警惕的目光東張西望。拜秦翰所賜,她現在走到哪兒都覺得不安全。也不知道何寶瓊究竟知不知道她“被”成為所謂的選秀**名還被全校惡整的事呢?   想起何寶瓊一直都住在學校外面,而且很少過問學校裡發生了什麼事,塵心覺得她應該是不知道的。這樣一想就輕松了不少。她自我解嘲地說:“我 上我這麼個人呢。塵心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越來越覺得眼前的情景實在滑稽可笑。
        她回到工作的狀態中:“說吧,我聽著呢。”   語調鎮定如常。
        劉海寧的手抓在窗上,下意識地用指甲摳著窗邊破碎的牆紙,欲言又止。他並不是個善於隱藏自己感情的人,塵心隻要看他變幻莫測的眼神就知道,他心底此時必然是在翻江倒海。
        塵心對他的厭惡於是又多了一重。
        她略帶譏諷地笑問:“怎麼又不說了?”   劉海寧倒是一愣:“你……你不怪我了?”   塵心笑著搖頭。劉海寧以為她的意思是“不怪了”,然而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意思是—   我不在乎了。
        你,從這一刻開始,對我來說,什麼都不是。
        劉海寧顯然會錯了意,大大地松了口氣,用十分別扭的語氣說:“好了,是我不好,我不應該那樣說你。”   塵心幾乎氣結。
        昨天劉海寧那樣無禮地質疑她的時候是那樣的理直氣壯,現在好容易肯改口了,居然還是這樣一副委屈無比的樣子。
        連半點反省自己的意思都沒有。
        他把自己當成了什麼呢?   塵心不打算再應付他,低聲說:“我知道了。你還是先去做家教吧,請假太多次會讓人家印像不好。”   劉海寧得寸進尺:“我請都請了,就在這裡陪你吧。”   “那就回學校去看書。下學期就大三了,再不過四級看你怎麼畢業。”   “我等你一起回去。”   塵心的耐性終於被磨了個干淨,她提高音量,大聲說:“劉海寧!你看清楚!這裡是海洋研究所,我是在工作,**不會有人開車送我回學校,你也不用二十四小時盯著我!”   劉海寧再次愣住。
         “還有,以後就算天天都有人開車送我回去你也管不著,就算我不回學校你也管不著!那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沒關繫!”   劉海寧瞪大了雙眼,額上青筋暴起:“怎……怎麼沒關繫了?你……你是我女朋友!”   塵心直視他的雙眼,發出*後通告:“現在,不是了。”   【Chapter02】這世上誰解誰的孤單   很久以後,當塵心再回頭去想那一刻的時候,她纔猛然發覺其實她和劉海寧的決裂早已注定。那一次吵架,隻不過是壓垮駱駝的*後一根稻草。
        起因是件小事。
        暑假裡圖書館每周上兩天班,所以塵心還是在學校裡住。前**她臨時回家拿點兒東西,回學校的時候正好遇到鄰居家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哥哥杜平良開著車從外面回來。杜平良看她提著大包小包的,就拐個彎送她回學校了。她宿舍在六樓,杜平良送佛送到西,順便幫她把東西提了上去。這事她誰也沒告訴,誰知到了晚上,劉海寧突然怒氣衝衝地給她打電話。
        “聽說**有個開寶馬的男人送你回來,還送了你很多東西?”   換了杜平良來聽這話,他一定會傻眼,他那輛開了兩年的灰頭土臉的奧拓居然會被人認成寶馬?   塵心也傻了眼。她從家裡提出來的幾個超市購物袋,怎麼看都不像是**商品的包裝袋吧?   她立刻就明白過來了,問題就出在那個“聽說”上。
        暑假裡還住在學校的人不多,在她回到學校的時候“踫巧”親眼目睹她從杜平良的車上下來然後上樓的人恐怕用十個手指都數得過來。
        偏偏這件事沒過幾個小時就傳到了劉海寧的耳朵裡,而且還被歪曲得面目全非。
        若是在幾個月以前,她一定會心平氣和地對劉海寧說:送我回來的是鄰居哥哥杜平良,他開的是奧拓,帶回來的是我自己的東西。你要不信,就自己打電話問他。你餓不餓?我出去買點消夜?   但那時塵心說的是:“你有沒有聽說那個開寶馬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隻是想知道傳話的人究竟把這件事扭曲到了什麼程度。然而她沒有想到,這句話到了劉海寧的耳朵裡,卻變成了另外一層意思。
        你一個窮學生,能比得上人家開寶馬的闊少爺嗎?   戰爭就此爆發。
        劉海寧拐彎抹角地說塵心不知自愛。
        塵心並不解釋,緊跟著還擊:“你說我不自愛?那好,我問你,你們班天天黏著你的那個小丫頭又是怎麼回事?她幫你洗襪子,還把照片貼人人網上了!”   劉海寧啞口無言。
        塵心怒道:“你聽著,我要是想找別人,我也會先光明正大地踹了你!你可以不愛我,但是拜托你不要用這樣齷齪的想法侮辱我!”   然後她就掛了電話,把手機調到靜音狀態。
        這等於是對劉海寧說:我並不是想和世界隔*,我隻是懶得理你。
        第二天,許慎之的空房內。劉海寧聽了那句話之後,奪門而去。
        大概是因為前**夜裡已經把該想的東西都想通了的緣故,塵心此時隻覺得渾身輕松。
        就這樣吧。
        手中依然有需要她全力以赴的工作,太陽明天還會升起。
        明明已經疲累不堪,但反而比之前的小半個早上*加投入。結果當她終於累到了極點,決定坐下來歇會兒的時候,她居然靠著椅背睡著了。
        向南的房間光線十分充足,室內的氣溫也隨著中午的到來慢慢地熱了起來。塵心在睡夢中,幾乎以為自己是躺在露天的草地上,正在像一隻貓那樣盡情地享受陽光。
        迷迷糊糊地,她看到有個人走了過來,在她對面坐下,安靜地看著她。她聽到自己說:“哎呀,看我,怎麼睡著了!你剛到?”   那感覺,像是在和一個分別多年的朋友說話。
        很舒心。
        但是對方沒有回答。
        然後一眨眼就消失無蹤。她很疑惑,剛纔不是還在的嗎?   既然醒了就接著工作吧。她這樣想。不由自主地又打開了那隻裝滿了《幽夢影》的箱子,抽出*不起眼但也是主人*珍愛的那一本。
        正文的內容她早已讀得爛熟,真正想看的是它的主人在空白處寫上的字句。
        視線忽然模糊起來。也許是自己忘了戴眼鏡?她摸摸自己的鼻梁,果然是忘了。
        她抬起書,努力地想要看清楚上面的字。可是她靠得越近,上面的字就越模糊,到*後竟然隻剩下了一片空白。她急得要命,把書來來回回地翻了幾遍,都沒在上面再找到任何字跡。
        就在她臨近崩潰的時候,她睜開了眼睛。
        她發現自己還好好地躺在椅子上,眼鏡好好地戴著,手裡也沒有拿著書。
        她**時間跳起來,奔過去打開木箱,取出那本小小的《幽夢影》。謝天謝地,它的樣子一點都沒變。印刷的字,手寫的字,都還好好的在那裡。
        塵心忍不住把它貼在胸口,長長地吁了口氣。
        不知為什麼,她忽然覺得讀這本書是件嚴肅的事。雖然還不至於嚴肅到要齋戒三日、焚香沐浴*衣的程度,但想想自己正蹲在地上,手上臉上還都沾滿了灰塵,還是以後再說吧。
        仿佛一個貪喫的小孩子突然得到了一大塊兒糖,反而舍不得喫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書放了回去。
        這時許明之在外面敲門:“塵心,喫飯了!”   許明之看出了塵心的疲憊。喫過自己做的簡單午飯之後,她就給塵心放了假,讓塵心先回去好好休息。
        她理直氣壯地說:“你要養足精神我纔能盡情地剝削你啊!”但塵心明白,她是真心在為自己著想。
        塵心著實太累了,就沒有再客氣。臨走時許明之忽然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沒什麼大不了的。”塵心一怔,正想著許明之居然看出她和劉海寧之間的事了,誰知許明之頓了頓纔補上:“作業做不完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塵心“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認真地點頭:“對,沒什麼大不了的!”   沒什麼大不了的。
        回學校的路上她一直在默念著這句話。
        暑假裡同學們都回了家,宿舍裡就隻剩下了塵心一人。她即使在不用上班的時候也不願意回去,因為她可以一個人獨占整個空蕩蕩的寢室。
        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把東西放哪裡就放哪裡;臉上的表情可以盡情地放松麻木,無需理會任何人的情緒與臉色。這些對從小就和妹妹擠一個房間的塵心來說,簡直就是**的**。
        同樣**的是睡眠。學業和兼職工作的壓力同時壓在身上,即使偶爾有無事可做的時候,塵心的精神也總是像被拉滿的弓弦那樣繃得緊緊的,失眠也是家常便飯。她以前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問題。
        但是**她從海洋研究所回來的路上,在經過一個沒有紅綠燈的路口的時候,一輛車擦著她的裙角開了過去。而她直到聽到那聲刺耳的輪胎與地面摩擦的聲音和車主的叫罵聲的時候,纔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突然多出來的這半天,塵心決定用來補眠。
        她的床在上鋪。宿舍裡的弔扇一直在嘎吱作響,單調的聲音漸漸地變成了一支催眠曲,她很快就睡著了,甚至還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經睡著了。耳邊傳來隱約的浪濤聲,她很驚奇,雖然這是座濱海城市,但她的學校離海邊並不算近,所以她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她夢見自己躺在沙灘上,帶著潮濕的腥味的海風卷起頭發打在臉上,癢癢的。
        “塵心。”   她聽到有人在叫。
        聲音低沉,像海浪輕撫沙灘。
        她跳起來四處張望。平時總是人滿為患的沙灘這時居然變得空蕩蕩的。遠處海天一色,有幾隻水鳥輕盈地從浪尖掠過。
        誰在叫她?   她猛地睜開眼睛。
        “塵心!塵心!在裡面嗎?”   原來是住在隔壁宿舍的同班同學劉雅雅。塵心迷迷糊糊地去開門,劉雅雅抱歉地問她晚上能不能過來這邊睡,因為她們宿舍沒人了,她晚上一個人怕黑。
        塵心躊躇了一陣。她難得有獨處的時間,就這樣白白地沒了,怎麼想都有些不甘心。然而*終還是沒能抵擋住劉雅雅軟磨硬泡的攻勢,讓她搬了過來。
        好在劉雅雅是個很安靜的人,喫過晚飯、洗了澡之後她就老老實實地坐在床上看書聽音樂,沒有多說一句話。可是因為有人在,塵心依然覺得沒那麼自在。到了關燈睡覺的時候,劉雅雅忽然爬到她的床沿上,兩手托著下巴問:“塵心,你和劉海寧是什麼時候怎麼認識的呀?你有個那麼帥的男朋友,大家都羨慕死了!”   塵心微笑,隨手抄起放在床頭的詞彙書作勢要往劉雅雅頭上拍。
        “去你的。快睡覺!”   劉雅雅撅起嘴:“瞧把你美的,晚安啦!”   塵心的臉色在劉雅雅爬回自己床上的時候變得慘白。
        啪的一聲關掉床上的小臺燈,整間宿舍陷入黑暗中。塵心又失眠了。她管得住自己的嘴,卻管不住自己的心,腦海裡有個聲音在頑強地回答劉雅雅的問題。
        其實那是個土得不能再土的故事。
        四年前。
        高二那年的全校元旦晚會,她和劉海寧搭檔主持。
        他們不在同一個班,但都是校學生會的成員,本來就互相認識。可因為大家都在忙著學習,平時頂多算是點頭之交。在那次晚會之後,他們一起得到了一個共同的外號:金童玉女。
        在學生會裡面每周總要踫幾次頭。別的同學沒事就起哄拿他們開玩笑。塵心起初很生氣,後來習慣了之後也就懶得再理他們,心想反正我和劉海寧又沒什麼,隨你們怎麼鬧。
        也許是因為有共同話題的緣故,塵心和劉海寧慢慢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
        半年後。
        劉海寧出了一場小型車禍,小腿骨折,從醫院回來以後隻能拄著一根拐杖走路。塵心每天忙上忙下,幫他打飯,催他喫藥。等劉海寧的傷好了,她也就真的成了劉海寧的女友。
        這一切進行得太平靜太緩慢,水到渠成那般自然。沒有閃電劃過天空的驚喜,沒有面紅耳赤的心跳,周圍也沒有瞎起哄的同學,剩下的隻有不動聲色地在一起的兩個人。
        塵心家裡並不安寧。受夠了吵吵嚷嚷的生活的她,理所當然地把這份愛當成了自己的歸宿。
        那時候,不是不想地老天荒的。
        所以願意為劉海寧留在這個城市,上一所她並不感冒的大學,讀一個她沒什麼興趣的專業。
        上大學前的那個暑假,劉海寧把胸脯拍得震天響:我照顧你一輩子!   言猶在耳。
        一開學就開始和別的女生曖昧不清。先是學生會新聞部的一起播新聞的搭檔,後來又是班上的班花。劉海寧辯解說都是她們太主動、太熱情了,他招架不住,又說其實她們隻是好哥們兒,沒什麼的。當班花把劉海寧那雙髒兮兮的襪子拍下來放到人人網的頁面的時候,塵心就隻能冷笑了。
        她知道這**遲早會來,**沒有想到的是,首先打破偽裝的和平的居然是自己。
        當劉海寧怒氣衝衝地追到海洋研究所的時候,她突然發覺,比起眼前的這個人,比起過去幾年的感情,她自己的尊嚴*重要。
        什麼都結束了。
        第二天,她抵達許慎之的書房的時候,依然頂著兩個黑眼圈。
        從書堆裡抬起頭來,她很慶幸,在這喧鬧的城市中還有一間安靜的書房可以讓她盡情地發獃。
        她甚至有意地放慢了工作的速度。反正隻要在許慎之回來之前完成就行了,這樣她就可以在這裡多待幾天。這樣想著,每每累了的時候,她就坐到書房裡的沙發上休息。
        手裡總是捧著那本《幽夢影》。
        小心翼翼地摩挲著發黃起毛的封面,仿佛這是一封專門寫給她的遠年的信。
        許慎之是個妙人,這是塵心從那本《幽夢影》裡看出來的。
        比如書裡說“人須求可入詩,物須求可入畫”,他在旁寫“如我是詩,必是太白手筆”。行雲流水般瀟灑的筆跡中透露出少年纔會有的自戀和狂妄,塵心看得直樂。
        又比如書裡說“情必近於痴而始真,纔必兼乎趣而始化”,他在旁寫“我有情皆痴,我有纔有趣,如何一生潦倒”。塵心幾乎忍不住要咆哮:許慎之!你三十不到當上了名校教授還好意思說自己潦倒?那我這種廢柴還有什麼臉面再活下去?   可是讀到這一句的時候,塵心忽然鼻酸。
        書裡說“鏡不能自照,衡不能自權,劍不能自擊”,許慎之在旁寫:   “人不能自愛”。
        許慎之在寫下這五個字的時候心裡一定有諸多感慨,因為“愛”字*後的那一捺壓得很重,拖得很長。
        以前總聽老師和長輩們教訓說“人要自愛”,但塵心能看得出來,他們說的“自愛”和許慎之說的“自愛”不是一個意思。
        人總是有脆弱和孤獨的時候。再獨立再強大再勇猛的人,心裡也總會留著一片*柔軟的地方等待*溫暖的一個笑容。
        人都想要有人來愛。
        塵心知道這一切,因為她體味過那種渴望被疼愛時的發瘋*望的滋味。
        你也是這樣的渴求愛嗎?塵心喃喃自語。
        塵心整理書籍的速度越來越慢,待在許氏書房裡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待到書房正式完工的那一日,許明之倒了兩杯紅酒,兩人對飲慶賀。
        然後,許明之鄭重其事地捧出一隻做工精致的紅漆木盒。
        “慎之*看重的東西,現在就托付給你了。”   塵心在心裡猜著可能會出現在裡面的書籍,像打開生日禮物那樣小心翼翼地掀起盒蓋。
        果然。
        *上面一本赫然是清末刻印的線裝版《幽夢影》。
        塵心“撲哧”一笑。她早就該猜到的,能讓許慎之如此當寶貝收藏的書也隻有這本了。
        許明之疑惑地問:“你笑什麼?”   塵心正色道:“我還以為是破損很嚴重的書呢,原來保存得還挺好的,看來我這單生意賺到了!”   許明之大笑。
        修復古籍的工作一直拖到許慎之回來的前**。她把木盒交還給許明之,手指*後一次從厚薄不一的書脊上劃過去。
        她舍不得這個地方。
        許慎之,謝謝你的《幽夢影》。
        這間書房,就當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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