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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少女哪吒(精)/理想國
    該商品所屬分類:小說 -> 影視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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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8-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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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280
    【介質】 book
    【ISBN】9787549570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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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介紹



    • 出版社:廣西師大
    • ISBN:9787549570263
    • 作者:綠妖
    • 頁數:208
    • 出版日期:2015-08-01
    • 印刷日期:2015-08-01
    • 包裝:精裝
    • 開本:32開
    • 版次:1
    • 印次:1
    • 字數:91千字
    • ★小城青年的青春往事。痛苦、叛逆、壓抑、逃離,與柔情、熾烈、渴望、勇敢相交織。《少女哪吒》是善寫大城漂泊記的綠妖,以小說形式對那些異鄉出走者的隱秘青春故事,所做出的深入探究。全書以六個短篇小說組成,背景設定在不斷興建與拆毀的九十年代,一個典型的中國小鎮。語言質地冰冷凜冽,但其下卻湧動著熾熱的生命之歌。亦可視作綠妖散文集《沉默也會歌唱》的前傳。

      ★因為與眾不同,所以歷經艱險。誠實地活著,或跟這個世界妥協,哪個*為慘烈? 綠妖小說的主人公的共同困境,是自身與外在環境的格格不入,是對令人窒息的家庭與出生地的眷戀與逃離,是對於誠實活出自己人生的堅持。小說中,一張張疊加起來的干淨青春臉孔不斷叩問著讀者的靈魂:肉體的消失和精神的幻滅,究竟哪一個*為慘烈?

      ★本書中的《少女哪吒》被導演李霄峰改編為電影,搬上銀幕,於2015年7月全國公映。並獲如下獎項。

      **8屆上海**電影節亞洲新人獎單元*佳編劇獎和*佳女演員獎提名

      **8屆上海電影節電影頻道傳媒大獎*佳女配角(陳瑾)*佳新人女演員(李浩菲)

      **9屆釜山**電影節**競賽單元“新浪潮”獎入圍影片

      第51屆臺灣金馬獎*佳導演及*佳改編劇本提名


    • 《少女哪吒》是善寫大城漂泊記的綠妖,以小說 形式對那些異鄉出走者的隱秘青春故事,所做出的深 入探究。全書以六個短篇小說組成,語言質地冰冷凜 冽,但其下卻湧動著熾熱的生命之歌。亦可視作《沉 默也會歌唱》的前傳。 在不斷興建與拆毀的九十年代,一個典型的中國 小鎮。無論是向田野深處狂奔的失意少女;還是隻與 候鳥為伴的敏感少年;抑或是那個消失了,卻讓敘述 者確認了自身的存在的危險紅衣女孩……都可視作通 向同名短篇小說《少女哪吒》的密匙:在青春期結束 時,女主人公最終決定以出逃的形式來逃避母親令人 窒息的愛,和灰色壓抑的出生地。與童年好友關於果 園、河堤的美好記憶,似乎模糊在時間的流逝之中了 ,紛擾的俗世也令她判若兩人。但她終究還是成功了 ,成為了一個剔骨還母、徹徹底底再把自己生育一回 的天地好兒。在別的篇章中曾經出現過的人物再度出 現,一張張疊加起來的干淨青春臉孔共同叩問著讀者 的靈魂:肉體的消失和精神的幻滅,究竟哪一個更為 慘烈? 本書中的《少女哪吒》後被導演李霄峰改編為電 影,搬上銀幕。是第19屆韓國釜山電影節“新浪潮” 競賽單元唯一入圍的中國電影,並獲第51屆臺灣金馬 電影節“最佳新導演”及“最佳改編劇本”獎兩項提 名。2015年7月全國公映。 《少女哪吒》是善寫大城漂泊記的綠妖,以小說形式對那些異鄉出走者的隱秘青春故事,所做出的深入探究。全書以六個短篇小說組成,語言質地冰冷凜冽,但其下卻湧動著熾熱的生命之歌。亦可視作《沉默也會歌唱》的前傳。 在不斷興建與拆毀的九十年代,一個典型的中國小鎮。無論是向田野深處狂奔的失意少女;還是隻與候鳥為伴的敏感少年;抑或是那個消失了,卻讓敘述者確認了自身的存在的危險紅衣女孩……都可視作通向同名短篇小說《少女哪吒》的密匙:在青春期結束時,女主人公最終決定以出逃的形式來逃避母親令人窒息的愛,和灰色壓抑的出生地。與童年好友關於果園、河堤的美好記憶,似乎模糊在時間的流逝之中了,紛擾的俗世也令她判若兩人。但她終究還是成功了,成為了一個剔骨還母、徹徹底底再把自己生育一回的天地好兒。在別的篇章中曾經出現過的人物再度出現,一張張疊加起來的干淨青春臉孔共同叩問著讀者的靈魂:肉體的消失和精神的幻滅,究竟哪一個更為慘烈? 本書中的《少女哪吒》後被導演李霄峰改編為電影,搬上銀幕。是第19屆韓國釜山電影節“新浪潮”競賽單元唯一入圍的中國電影,並獲第51屆臺灣金馬電影節“最佳新導演”及“最佳改編劇本”獎兩項提名。2015年7月全國公映。
    • 綠妖,縣城青年,現居北京。做過工人、時尚編輯、電臺主持人、老師等。出版有散文集《我們的主題曲》(2004)、小說集《闌珊紀》(2008)、長篇小說《北京小獸》(2012)、《沉默也會歌唱》(2015)。
    • 代序:瘋狂天使的人間秘語
      硬蛹
      少女哪吒
      尋人啟事
      所有失敗的魚
      青春
      我們能擁有的地獄
      跋:在陽光下抖掉我的枝葉和花朵
      代序:瘋狂天使的人間秘語 / 路內
      硬 蛹
      少女哪吒
      尋人啟事
      所有失敗的魚
      青 春
      我們能擁有的地獄
      跋:在陽光下抖掉我的枝葉和花朵
    • 1.黃玲玲 那年我23歲,剛畢業,在一家電視臺實習。另一 個實習生叫黃玲玲,有人說,她很快就會是女主播。
      大概因為這個,組裡的高唯經常找她麻煩,無形中, 我的日子倒好過了一些。
      其實怎麼看,黃玲玲都不像主持人,我們臺裡的 女主播,出來都化妝,衣服也鮮艷,跟制片人說話時 異常嬌媚,跟我們說話也都和顏悅色的。黃玲玲嘛, 她穿的衣服都是黑白灰,好像成心要把自己遮住。她 走路也是盡可能不引人注意,在室內,就沿著牆角走 ,在街上,就貼著街邊走。這一點,高唯罵得很傳神 :鬼鬼祟祟,像個特務。如果拋開這一切,黃玲玲其 實還挺好看,有爭議的好看。比方我的男同事,他們 就覺得她還沒有高唯有女人味。
      黃玲玲讓我覺得美的是她的眼睛,平時,她總是 視線朝下,偶爾纔抬起來,有些喫驚似的。她的眼睛 像深不可測的黑曜石,隻有聽到特別感興趣的話題, 黃玲玲的視線纔會聚焦,你會發現她比一般女孩的眼 神*堅決。那種冷靜遠遠超出正常需要。
      那是一個星期六,要播出的節目因為國慶晚會推 遲一周。我跟她一下沒了事。我們工作的地方是賓館 的一個長包房,窗簾常年緊閉,白天也開燈,那種慘 淡的電壓不足的燈光,看久了讓人感覺大腦也電壓不 足。我從宿舍拿來一盆仙人球,放在窗臺上,撩開一 角窗簾,它靠這一點點陽光就活了下來。
      節目組的電腦上不了網,待在辦公室是很悶的。
      但回到住處也很悶,我住在學校附近的一個平房,八 十塊錢一個月。房間裡什麼都沒有,房東想給我一臺 彩電,可我從來不看電視。想想都可笑:一個從來不 看電視的人,在做電視。
      黃玲玲的手機響了。她等它響了半晌,纔按掉, 不情願地用座機打回去。她聲音很小,但能聽出來她 的P市口音,我太熟悉了。但她掛掉電話後,我什麼 也沒說。在交朋友這件事上,我*像一個被動式:從 小到大,都是別人主動跟我交朋友,主動跟我保持聯 繫。所以,大學畢業後,我就沒有朋友了。我跟黃玲 玲,是兩個被動式的相遇。
      不知什麼時候起,外面下起了雨。
      “我要衝咖啡,你要嗎?”黃玲玲忽然問我。她 的聲音是很好聽的,不是高頻尖細的那種,而是沉沉 的中音,像白銀一樣。她拿出兩包雀巢速溶咖啡走到 飲水機邊。中午她買咖啡時,我就在後面。從細節看 ,黃玲玲出身很好,她的衣服,仔細看,剪裁和質地 都是上好的。但這時候的女孩子正是穿時尚的時候, 黃玲玲的穿衣風格像一個歷盡滄桑的女明星。付賬時 ,她從錢包裡摳出一枚枚分幣,五毛、一毛、五分, 一分。後面等付賬的人排起了隊。她結完賬,一回身 看見我,微微一愣,就走了。
      “小心燙。”遞給我咖啡時,她說了一句,順勢 坐在我旁邊的沙發上。我們一口一口地喝著燙嘴的咖 花朵與果實(選自《少女哪吒》) “我有一個秘密:如果你沿著河堤一直向前走,你就能走到世界盡頭,如果你走得足夠久,你就能回到原地點,因為地球是圓的。
      我是怎麼發現這個秘密的呢?話說那是今年的四月份,我跟李小路去河堤尋找創作靈感,春天的河堤,到處都是花朵,有梨花、杏花、桃花,我們欣賞了一會兒,決定偷幾個杏喫。由李小路爬樹,我望風。其實這時候的杏還根本不能喫,酸得倒牙。我們隻是覺得有趣,而且,杏子看去實在可愛得很。我用衣服兜了幾個杏後,就聽到農民大聲咒罵,還有狼狗的狂吠。不好!被發現了!李小路一個跟鬥摔下來,我們掉頭就跑。那隻狗不知為什麼,隻是窮追不舍,嚇得我魂都掉了,後來我想起我的兩千米得過學校**,就又不害怕了。我們一直跑出城,周圍都是麥苗地,這時候一片青蔥。狗叫聲聽不到了,我們置身在一個陌生之地。而河堤還一直向前延伸,無窮無盡。我想,這條河大概是彙入到黃河去的,黃河是要流入海的,所以,順著河走,你就可以看到大海。這個念頭讓我急不可待:我已經十二歲了,這輩子還從未見過大海!豈不年華虛度? 我忍住了立刻就要去世界盡頭的想法,因為我們什麼也沒帶,一口喫的也沒有,我還有一百塊壓歲錢壓在褥子底下。但奔跑的慣性剎不住腳,我們從河堤衝下去,張開手腳,我的皮筋跑丟了,披頭散發,好像要飛起來。這個地方離渡口已經很遠很遠,河床這裡那裡露著沙子,河水清淺,好像可以橫渡過去。我猶豫一下,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對面山坡上開著一兩樹水紅色的桃花,被風吹得一擺一擺,似乎跟我招手。我心一橫,繼續跑,跑到河裡,驚得水嘩嘩響。為了春遊,我穿了一雙涼鞋,還有一條白裙子。我拉起裙子拼命向前跑,好像要擺脫仍然窮追不舍的大狼狗,其實背後沒有人,世界異常靜,如果不把李小路討厭的大喊大叫算上的話。為了壓過她,我也拼命喊,這麼一喊,世界變得明亮極了,似乎它跟我一樣有的是勁兒。後來我們的喊聲在我耳朵裡變得模模糊糊,我開始不明白自己為啥下河,為啥要在這麼深的水裡往前走,這時候已經跑不動了,我喫力地走,像是要自殺,河對岸離我咫尺之遙。*後我折回岸邊,裙子全都濕透。我們隻好在河堤上遊蕩,直到裙子曬干為止。這是星期天,太陽很好,回民老頭帶的武術隊都出來練功,小個子的分成一排排,整整齊齊地踢腿,一踢能踢到自己的額頭,在腦門踢出一個黑印子。年級大的在一片灑了沙的平地上練拳。武術隊大部分都是男生,經過他們時,他們都在看我。我的臉紅了。
      親愛的朋友,你想一想,河堤給我們提供了多少樂趣。我可以每天都去而不會厭倦。因為有了這條河堤,寶城也*加可愛。是的,我深深地愛著我的家鄉,希望跟它永不分離。” 《春天在寶城的河堤》是我初二時,“花朵與果實”文學社的文章,作者李宛冰,那時她還叫王曉冰。文學社一共有四個女生,創辦人是我和她。*開始,我們為起名字而苦苦思索。我說叫“七色花”,她搖頭:“全中國至少有五十個七色花文學社!叫我說,應該叫‘果樹園’。”曉冰即使在嚷嚷的時候,眼睛也是喜氣洋洋的,好像在喫什麼甜的東西。“那也太實用了,”我嘟囔,“看見它,我就沒法不想到喫!咱們總得有點精神追求吧。” *後叫“花朵與果實”,它隻出了一期,當時是鼕天,我們寫的都是“鼕天來了”,隻有曉冰寫了一篇春天,被評為*優。
      不知為什麼,對寶城的記憶,總是與寒冷有關。到了鼕天,街面上似乎格外的窮,又因為窮,而顯得格外窄。人們很少在街上走,就算走著也不好看,都低著頭,縮脖子,兩隻手揣起來,眼睛因為受凍,變得*小,鼻子倒變大,變紅。在鼕天,不知為什麼,大家的表情都十分愁苦,好像挨著餓一樣。上早自習時,一路都沒有人,穿過一條有狗的胡同,遠遠看到零星燈光,那是十字路口的賣早點的。在鼕天,連他們也不像平日裡喜慶,臉上照例還有笑容,可是像被凍僵在臉上,摘不下來。他們一律都揣著手,縮著脖,揚著臉,好老遠就能看見照顧生意的人,搶在隔壁攤位前頭喊出來:熱豆腐腦熱包子,熱胡辣湯熱蒸馍。如果來的不是買主,比如像我,他們就停住不喊,繼續跟隔壁攤主一起跺著腳,左腳、右腳、左腳右腳,來回倒換著跺,像一排吐著白哈氣的企鵝。
      在鼕天,上早自習是痛苦的。**的好處是,在早上,街上的泥巴還上著凍,它們以昨天傍晚被碾過的面容,硬邦邦地屹立著。太陽出來後,街上的泥巴就融化成一鍋厚粥,隻能沿著牆角邊前頭人墊的路走,這條路由碎磚頭、長木板、稻草團、垃圾袋、破布娃娃、舊皮包、爛鞋組成,可以想像,前面的人,為了走下去,把身上能墊腳的都解了下來,但還是不夠,那條路,常常走著走著就消失,不知前面的人走到這裡,是不是凌空飛起? 早自習時,我就踩著石頭般堅硬的泥巴,一溜跑,腳步聲剛響起就被凍上,像風箏一樣拖在我身後。我一路跑進教室,脫帽子,解圍巾,眼睛纔從圍巾裡掙脫出來,就看到一雙喜氣洋洋的眼睛看著我,它的主人像我一樣,臉蛋凍得緋紅,淡綠色的圍巾靠嘴的地方有一圈濕漉漉的白水汽,她也剛到,正在啡,雖然是兩個被動式,在內心無聊的巨大壓迫下, 也會試圖組建一個句子。
      “我有個習慣,如果錢包裡有零錢,買東西時把 它們全部花掉,心裡會特別舒暢。”她說。
      “哦。以前我有個同學,也有這習慣。有回她買 一本書,用的全是五分五分的硬幣。”其實被她提醒 ,我纔發現我也有這種習慣。我們都是自己經歷的奴 隸。我忽然想起來:“你的名字跟她一樣。” “真的嗎?”黃玲玲猛地抬起眼,晶瑩深邃,讓 我覺得黃玲玲這三個字配不上她的眼睛,“我這名字 ,太大眾了,從小到大點名,總有四五個重的。”她 自嘲地笑笑,“你同學也是寶城人嗎?” 我看看她。P3-5 費力地解圍巾,它在她身上纏了十幾道,像一條綠色的大蛇。像我一樣,她也是從黑暗和嚴寒裡跑過來,她手裡還握著一塊磚頭,用來對付狗。像我一樣,她也一見我就迫不及待地講她昨晚做的夢,昨晚上看的電視,那就是我的好朋友,王曉冰。
      來報到那天,我站在門口,爸爸抱一個課桌站在我身後,因為我是插班生,班裡沒有我的桌椅。課桌是鐵的,又大又沉。桌面是一塊厚厚的白鐵皮,翻開可以裝書。未來的同學看著這個黑家伙,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老師指了指**排的角落:李小路,你挨著王曉冰坐,她學習好。我斜眼看去,就看到一雙喜氣洋洋的眼睛,有的人眼睛會說話,曉冰就是,我忽然不慌張了,鎮定地跟著扛著桌子的爸爸走進去,坐在她身旁,我們這就認識了。
      我們的友誼是秘密。我的朋友們,主要坐在班裡的後三排,擅長干壞事。我自己,很快被識破,被調到倒數第二排;她的朋友是另一群:班長、各科課代表、考試前五名,他們都坐在**排,連第二排的都沒有。這是兩種階級,劃分標準是分數和老師的寵愛。我們好像天生就明白這些道理,在班級裡小心翼翼保持距離,以維護曉冰所屬階級的尊嚴,當然,我的階級也有尊嚴,我們的尊嚴就在於自知之明,不討好、不與他們來往。我跟曉冰的友誼,在兩個階級都是叛逆。
      寒假結束了,但春天還沒來。教室裡仍然冷,後門框上缺了兩塊玻璃,灰藍色的風從那裡吹進來,比野地裡的還要刺骨。寫字時,仍然寫得歪歪扭扭。手指頭還是生著凍瘡,變成丑陋的暗紅色。班裡流行挖開課桌下的地面,抹好泥巴,放一塊快燒完的炭,再封上。腳擱上去,就有微弱的熱氣,從腳掌心一直上升到小腿。取暖運動被鎮壓後,教室的前面,多了一個小煤爐,恆常坐一個裝滿水的鐵茶壺,用以取暖。這個煤爐迅速被利用,班裡開始流行開餐廳,有瓊瑤餐吧,海洋飯店,好美麗飯館。放學後,我們輪流用煤爐做飯,從屋檐下摘一根透明的冰凌,擱到搪瓷茶缸裡,放上白糖,燒開就是一杯熱糖水。菜譜還包括煮面條、糖炒芝麻。我們嚴肅地做飯,成為自己的爸爸媽媽,也輪流當對方的爸爸媽媽。這一切都與取暖有關,與食物有關。我們即使在過家家時,也是一批現實主義者。
      我呼朋喚友干這些時,曉冰總是一個旁觀者,甚至不屑於批評。我們的友誼建立在文學之上,那跟這些都不一樣。
      “我現在總希望我們兩人在一塊合寫一部大型的小說。如果你也有意,這星期六好商量。曉冰。”她板著臉給我們發英語作業本,給我的紙條,就夾在**頁。
      周日我找她共商大事,曉冰家是一個幽深的大院子,曉冰一個人住在二樓,有一間書房,一個臥室。她的書房裡還有個綠沙發,蓋有鉤織著碩大荷葉的白布,這也是罕見的,在寶城,沙發是父母客廳裡的擺設,與孩子無關。在她家時,我們蹲在沙發上,用白布蓋住頭,假裝是兩隻小鳥,躲在誰也看不見的巢穴裡,我們的樂趣就在於不停說話。
      “你媽媽太寵愛你了。”我說。
      “那當然。你媽不愛你嗎?” 那不一樣的。曉冰從來也沒挨過打,我沒見過她媽媽出去打麻將,或者叫人到家裡成麻將場,曉冰的毛衣,從來不像我們穿得那麼臃腫,她雖然也是媽媽自己打的,可是手工精巧,顏色多半是鵝黃和淡綠,真正像一個小姑娘的顏色。曉冰的媽媽,是五年級的語文老師,她像電視劇裡的媽媽一樣文明,從不大聲呼喝。在家裡,她一會兒送盤水果,一會兒端兩杯茶,一會兒拿小點心給我們喫,每次腳步聲一響,曉冰跟我就趕緊把白布鋪好,兩個人裝著念英語,像地下黨一樣。她媽媽從樓上下去後,曉冰總久久傾聽,直到樓下房間的紗門“咣”的一聲響纔罷,“我媽可會偷聽了。”她說。
      有一次,我在曉冰家待得太晚,她們不放我回家,我就住下了。臨睡前,洗臉洗腳,她媽又拿出來一個小盆,裡面裝著溫水。曉冰猶豫一下,端起來去洗澡間了。“這是你的。”她給我也拿了一個,“每天都要洗屁股,女孩兒家要講究衛生。”我端著小塑料盆,覺得窘極了。我沒有見過曉冰爸爸,我們也從不提他。我模糊地覺得,雖然不挨打,曉冰也很可憐。但有的時候,特別被我爸猛揍以後,我就想,沒有爸爸也挺好的。
      那天晚上,我們睡一張床,睡下之後,我們倆好久沒有說話,後來曉冰嘆了一口氣,“現在你還羨慕我嗎?”她莫名其妙地說。
      “羨慕。你媽媽對你真好。” “可有時真希望自己是個孤兒,無父無母,誰的情也不欠,浪跡天涯……” “你三毛看多了。”我嗤笑。
      “你不懂。”她悶聲說,聲音像從枕頭底下發出來的。
      我快睡著的時候,聽到她小聲問我,“你睡著了嗎?”我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她聲音小的幾乎聽不到,“小路,我真希望自己是孤兒呀。我可羨慕你了。” 這是什麼話,難道我是孤兒嗎?她有兩間屋子,我呢,連床都要跟姐姐一塊睡,什麼隱私都沒有。像鼕天,我們蓋一條被子,如果並排睡,我身體的左邊和她的右側都會漏風。如果我們都向右,我的前胸和她的後背之間,就總會有塊被子掖不緊。如果那裡掖緊,我的後背又會涼颼颼。“你媽媽多關心你,我留下來住,她就換一床大被子……” “我媽還堅持我鼕天要跟她睡呢,我腳涼,她愛把我的兩隻腳緊緊貼在胸口給我焐……太可怕了。”曉冰把她的腳,離我*遠一點,弄得被窩有點漏風,“她很胖,胸口鼓囊囊的,真惡心。我洗澡,她都一定要給我搓背。我也沒有隱私。可是你媽不會永遠都在窺視你,想知道你在想什麼,連你洗澡都不放過。你比我強。我要是孤兒就好了……” 那天我們說了很久,*後我都睡著了,也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麼。雖然被子又大又軟,天亮後,我的腳仍是涼的,她的也是。
      過完寒假不久,我又轉學到英纔。爸爸來學校,用自行車馱走了課桌和我的板凳。我扶著桌子腿,慢慢地跟在後面走,曉冰不在,她去參加英語比賽。這時候已經是春天,河堤上的桃花應該都開了,再過兩天,連杏花和梨花都要開的。梨花是白的,杏花是粉的,桃花是紅肜肜的。我今年還沒跟曉冰去過一次河堤呢。自行車馱著我的大課桌,沿著與河堤相反的方向,越走越遠,白鐵皮桌板,在自行車後座上咣啷咣啷響,像一隻大白鵝一路叫。
      跋:在陽光下抖掉我的枝葉和花朵 和許多有志文學的青年一樣,我在北京的工作一直是媒體。聽到過八百萬種拖稿的理由,寫過大量用心或走神的工作文章,被出刊周期折磨時總會想:如果可以不工作,全職寫作那是什麼感覺。我在2007年做過實驗,但真正實現是2010年。
      **次到紹興玩,住在瀋園旁邊的一家旅社,舊舊的房子,靠窗放一張書桌,一把籐椅,氣場沉靜,看到的**眼就想:是個寫作的好所在。因為這一念,2010年我搬到紹興。
      過了梅雨季節就是夏天。南方的夏天,水潑在青石路上會冒煙,*大的享受是買兩瓶冰鎮啤酒,喝下去的一瞬間,感覺食道也在刺啦刺啦冒煙,繼而是通體舒泰。那種感覺,不是熱瘋的人享受不到。這是我辭去工作的**年,再沒有截稿期沒有拖稿的作者沒有編輯部滋滋啦啦嗞嗞啦啦的傳真機的尖嘶,我有花不完的時間。上一次辭職是因為要寫長篇,像孕婦休假保胎,而2010年我不知道要寫什麼。《北京小獸》已經寫完,一個長篇會像一次過度的豐收,削弱地力、掏干蓄水。我已經一兩年寫不出東西,在接下來的兩年也將持續干旱。我能做的隻是每天傍晚,踩著著火的青石板路,去橋頭小店買兩瓶冰鎮啤酒。
      我三十多歲了,如果按照六十歲壽命,人生已經過半,應該是站在山巔,感受山頂清風吹拂之時,卻感覺一直在灌木叢中披荊斬棘,茫無頭緒地前行。對於一個寫作者,有了夢寐以求的自由,卻“寫不出來”,這是莫大的恥辱。它等於說,你根本沒有纔華,不適合干這行。“寫不出來”,是所有寫作者的恐懼,如今在這個恐懼和我之間,不再有工作作為借口。人是很虛弱的動物,有時候必須有一個意義作為生存支點,找不到,就痛苦。被**恐懼碾壓,我甚至打算起了退路:也許我該結婚?作為別人的女朋友或妻子,不是女人很容易進入的一個職業嗎? 我試著寫短篇小說,寫出來的東西可怕之極。第二年搬到蕺山下,“書聖故裡”小巷裡一棟二層小木樓。樓上朝北的房間是房東女兒的,靠窗放一張書桌,一把椅子,一個小小的書架。那時我已熟悉紹興的名人故居,不論名氣大小,他們的書房都是如此樸素、寧靜。春夏之時,看書倦了,窗外是無盡的雨,打在黑色的瓦上濺起白色圓點。
      這是異鄉。人們的口音難以辨認,跟著唱歌一樣的叫賣聲跑一路,到底還是不知道自行車後面竹籃裡賣的是什麼;這也像故鄉,走在巷子裡,對面自行車上搖晃而來的中年男子,分明長了一張魯迅的臉,車後夾著一把蔥或一捆菠菜。初中時無書可讀,魯迅的書被我再三咀嚼,走在他寫過的文學地圖中,總像他仍栩栩如生地活著,走出門就能撞到。
      鼕天來了。南方的鼕天,血液凍成冰碴,相互撞擊。關上小臥室的門,五六平方米的小屋猶如洞穴,洞穴一般安靜,洞穴一般孤獨。我在這小小的洞穴寫出了《硬蛹》和《少女哪吒》,一片沉寂中下雪的聲音變的得清晰,雪轉為凍雨,錚錚敲著屋瓦。我發現,我寫的全是寶城。
      寶城是我虛構的一個地方,它的藍本是我的故鄉,一個指甲蓋那麼大的縣城。華德福教育創始人斯泰納說,人在少年時因為尊敬和相信而接受過的教育,在他三十多歲之後,其他領域的成熟時,會帶來這一部分記憶的蘇醒,那時的感受,就是生活的力量。我的少年,並未遇到可尊敬相信的**,老師要麼在辦公室打麻將,對學生不管不顧;要麼粗暴專制,那種粗暴在少年稚嫩的靈魂上留下永遠的烙印。三十多歲時,回顧這些平庸與匱乏,人在多大程度上能**自己的童年?即使我寫出了一個兒童眼中的社會主義的學校和家庭,對平庸匱乏的反抗也不過是平庸匱乏。
      一點一滴,少年時另一些東西逐漸浮起:河堤、,果園,春天時的梨花和蘋果樹,少年時的玩伴。我們曾經發誓永不分離,永不忘記。
      永不忘記。在錚錚的凍雨聲中,懷著寫遺書的心情,我寫下這些真假摻半真假參半的故事,為尚在荊棘中穿行的人生後半程尋找續航的力量。剛開始的寫作是可怕的,像從洞穴裡爬出來的動物。寫完《硬蛹》,我夢到自殺的那個同學,這麼多年過去,她仍然被困在我們的中學,鐵鏈纏身,身後是去往烈火地獄的洞口。她想告訴我什麼?我寫出了她的故事,她會感謝我還是痛恨我? 後來看到唐諾提到小說家的“幸福題材”:每個作者都有一次配額,可不問意義拋開世界回頭寫一次自己的幸福題材,一次貼近生命現場,距離我們的感受隻有一步之遙的故事。我纔知道,盡管有沉甸甸的痛苦,這些故事卻都是我的“幸福題材”,今生或許隻能書寫一次,我的源頭。
      我的旱災持續了四年,有一些短篇被寫出來,被我判處死刑擱置。我模糊覺得,那不是技巧的問題,似乎有什麼東西我還看不清楚。山巔的清風仍未吹上胸膛,我還在荊棘叢中。
      現在是2015年,我住在北京,離紹興或寶城都很遙遠。北京是一個無色無味的城市,不像紹興,到了秋天,滿城都是桂花和香樟樹的氣息。我住的四環外,沒有歷史,沒有老居民,一切都是新的,嶄新的破破爛爛。心神漸漸向內收斂,仿佛關閉了耳鼻口,生活簡化到**,我試過一星期不出門。
      我擁有全部的自己,自己全部的時間。據說,“一個人生活處,智慧增長時”,但我也體會到獨居生活的重力,虛無的重力。它像一個黑洞。我和虛無辯論,和手機依賴癥搏鬥。環顧身邊,全職寫作的朋友,有好幾個得了抑郁癥。
      我感受到生活的惡意。但誰又承諾過生活就該是幸福的呢?佛教書籍談到六道輪回中*幸福的“天人”,擁有神通、長壽、美貌,身不出汗衣不沾垢,披花環飲甘露到處遊玩。天界的極大歡樂,使天人耗去眾多福德,卻無法像人類一樣修行,福德耗盡即墜入惡趣。*幸福的天人反而不如人類。因為天人極少痛苦,便無法因他人之苦生起悲心。
      寶城也好我這一世的人生也好,都是不那麼**的存在,正因為殘酷和無常,我學會體察別人的隱痛,比如我的父母。我又重新回顧寶城,從三十多歲的成年人,倒著一步步走回少年。來來回回,感受到人間的苦海與眷戀。我回頭撿拾前幾年的這幾個短篇,燒火,煉字,趁著高溫把文字補上去,它們因此有著不同時期的不同紋理,那是我珍視的歲月的痕跡。它們曾是黑暗的產物,反過來卻又照亮我的生活。我又想到自殺的那個女生,寫作即看見,活人的凝視將她從受困的自殺地獄中解脫,那個夢是否也可如此解?我得承認這至少是對我的解脫。她留給世界的不再是一個神經質的自殺者的形像,而是一個練習輕功,觸及生命之遼闊的詩意的青春。文學否定了平庸及匱乏、對人的物化,青春轉瞬即逝,青春永恆不朽。
      從2003年**個短篇小說《我們的主題曲》算起,到如今已經十二年,我勉強可以算度過寫作的學徒期,成為一名獨立手藝人。如今,寫作對我意味著*多,它督促我放下手機,六號線換十號線到圖書館日日靜坐,養成上班一樣的紀律與習慣。我學會不依賴靈感,依靠每日的慣性,寫作的紀律去寫,這很重要,穩定的工作狀態帶來習慣,習慣成為定力;它督促我放下電腦,放下小說,返身回到生活,去體會生活能給予的震蕩不安與清明不惑。道場不在電腦裡,而在生活中。
      “雖然枝條很多,根卻隻有一條; 穿過我青春所有說謊的日子。
      我在陽光下抖掉我的枝葉和花朵; 現在我可以枯萎而進入真理。” (葉芝,《隨時間而來的真理》,瀋睿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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