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得網小說_學會完結

而我，我出來了，心，我的心，我出來，我走下臺階，慢慢地，悠悠地，想顯得平靜，那麼地平靜，我沒有朝他瞧一瞧，我屏住我的呼吸，我的目光，召回我的眼睛，然後則是爪子蠕動著的小狗一一這白色的小狗，腦袋上有些地方的毛幾乎發黃一一在沙礫地上蠢蠢欲動，它甚至忘記了利用已經打開的柵欄門，嘗試一下，就跟它常做的那樣，到外邊去看看（常去的是雷諾的學校，那小學，它獨自一個覺得它很好，有好幾次，我看到它由放學回家的雷諾抱在懷裡回來。但我那**對雷諾說過，他下午就別去學校了。菲利普也一樣。我說過，我希望他們在家，帕絲卡爾不能去接他，這就已經很遺憾了）。我的肺和我的眼睛因一種魔怪般的高傲而膨脹，知道他在那裡，回來了，對我說：我再沒什麼可擔心的了。裂了縫的牆壁，興許還有閣樓上的老鼠。這一切都不會再讓我擔心了。
我回想起我放在他頭發上的手。想起一直滾動到樓梯的擔架，還有在輪子底下壓動的沙礫地，在他自身重量底下壓碎的小石頭粒。而我，我在他們周圍團團轉，像圍在我的腳邊嗅聞的那條狗，我，我問他們是否需要幫助，是不是需要我也動手抬一把。但是不，沒有我的位子了，我就看著他們干，抬起擔架，好讓輪子不沾地，讓它們別磕上臺階的角，我記得，在這整個過程中，輪子就打著空轉，在水泥臺階的上方，還有叫人走慢些的嗓音，還有兩個男人緊張的臉，他們倆抬起了一切，敞開的上衣，上衣底下的牛仔褲，腳上的網球鞋，他們胳膊的努力。他們謝*了喝一杯水。想起了他，躺在擔架上，在門口走廊的中央。
想起了他那轉向了廚房門的臉，還有他們，他們走出了廚房，慢慢地，動作小心謹慎，他們，***和雷諾，他們走近他。想起了他的微笑，它以一種奇怪的方式畫出了他的臉，滿是疲勞的皺紋，而他的眼睛，他那曾閃亮的眼睛，我看到它們曾經閃閃發亮，而現在，當他們一個接一個地湊過來親吻他時，這眼睛卻有些模糊。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喃喃著問候他。
而他也向他們問候，帶著一種喘息，像是從牙縫中漏出來，帶著一種為**喃喃聲而不得不做出的努力。
從前**起，匆匆忙忙地干一切：大大地打開窗戶，讓空氣在室內流通，洗被單，洗睡衣。清掃角落，撢灰塵，還為他布置一個房間，隻為他一個人，因為我想到，得有一個專門的房間給他一個人用，我們早就決定了，就用***的房間，而***，他得回雷諾的房間跟他做伴。被單床單換過了。門窗大開，開了整整一個晚上，一直開到睡覺的時刻。熱氣開得 *足，我干的這個，為的是讓熱氣深深地鑽人牆壁，鑽進被單，讓房間真正像個樣。***的書桌搬走了。那張當初從地下室中抬上來的舊書桌，為了他，菲利普，能在學校裡好好學習。他們倆一起把它抬起來，並搬到雷諾的房間裡，靠牆放下。一段時間裡，他們將在一起睡覺。他拿走了他的文件夾，他的書，他的本子，牆上貼的海報和明信片，橡皮，床頭櫃上的書。他櫃櫥中的衣服轉移到了另一個房間中，他兄弟的櫃櫥中，就像早先，當帕絲卡爾還在家裡，兩兄弟同住一個房間的時候。我用一塊抹布擦了擦弔燈，大衣櫃頂上，床頭櫃。安了一盞床頭燈。還把客廳的電視機挪了過來，放在了大衣櫃和窗戶之間。而我，一大早拿來了*漂亮的花盆，土耳其花盆，是帕絲卡爾從土耳其帶回來的，藍色的，帶土耳其藍的邊飾。
然而，還有花兒。以前，他會踐踏花兒。每天早上，白色的房間裡，乙醚的氣味下，總是同一對黑眼睛對著我。黑洞洞的目光正對著我，對著我這張臉。
然而，我總是帶著花兒過去，心裡頭說：即便他不再愛我了，即便他不願再看我了。
他日隨著我，眼睛在腦袋中轉動，追隨著我的運動，每天早上，看我如何在九點鐘前來，手裡捧著花兒。我每天早上在底樓買花束，那裡，我發現一個報亭和一家花鋪一一就仿佛人們需要的隻有這個：報紙和花兒，靠它們就能過**，而不是對自己說他們等的是別的，是一個嗓音對他們說：好多了，您看起來好多了。
而我懸著的希望如心一般擺動，先是在電梯中，接著便是在他的門前。然後，始終是黑色的眼睛在門後。他的嗓音，語調，說他對花兒很疲倦，倦於看到它們，總看到我的兩手，一大早就捧著錫紙和濕漉漉的花枝，水哩哩啦啦滴了一地。他說我兩手的動作看起來很累人，剝掉錫紙，把花擺到床頭櫃上，小心翼翼地，生怕擺放時把花給折了。他說這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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