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帶,直到**,為死者清洗身體、裝殮蓋棺的,
一般是死者的叔伯兄弟或外甥姪兒等男性親屬。
他們一般有兩三人,在村鎮的老人或殯儀館的人的指導
下,極不情願地做著這些。
他們在裝殮之前,要進行特別的穿戴打扮,比如把用舊
了的圍裙翻個面穿上,用粗麻繩束在袖子或腰上,等等。等
到一陣忙亂後終於要干活兒了,卻又用大碗猛喝酒,胡亂地
大聲起哄,根本就不想開工。當然,這也跟“內行”指導者
太多、不停地下達指令有關。
我想,所謂“湯灌”,就是為了讓長期臥病後死去的人,
以干淨的身體上路,纔興起的一種用熱水為死者擦洗身體的
習俗。現在很多人死在醫院,所以改用酒精為死者擦拭身體。
而在這個地區,如果有人在家裡死去,就還沿用過去的習俗,
用在涼水裡摻上熱水的“陰陽水”為死者擦拭身體。
一來是亂發指令的人多,二來是並非心甘情願干這活兒,
那些喝酒壯膽壓抑惡心的外行,總是手忙腳亂。他們為換衣
服而把尸體剝個精光,或者把尸體扶起躺下來回折騰,使得
血水從死尸的口鼻流出,其狀不忍多看。眾多不得不面對這
些的親屬,既為死者哀嘆,又嫌惡死尸、恐懼死亡……各種
感情摻雜交錯,反而越發亢奮。
**倒輪到我不知所措了。我萬萬沒有想到,竟然還有
地方使用“坐棺”給死者裝殮下葬。
這裡是富山市郊外的一個小村莊,說是四五年都沒死過
人了。雖然市裡已經建成了供全市使用的新火葬場,但是這
個村子的人堅持沿用專為焚燒坐棺而建的設備,為死者舉行
火葬。
我順利地為尸體清洗並穿上壽衣,但是納入坐棺時,卻
必須折疊尸體。我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當我手足無措時,一位像是村中長老的人走過來,問
我是不是**次遇到把尸體納入坐棺的情形,並主動幫我。
他拿來了帶子、繩索和白布,說是要用這些把尸體的腿
折過來,再和上身捆綁在一起。硬邦邦的尸體很難彎折,可
是不把尸體嘎嘣嘎嘣地折疊起來,根本就放不進坐棺。
好不容易折彎綁好了,卻見這位長老拿起剩餘的白布,
把老太太的遺體一圈圈地纏了個結結實實。
據說這樣纏繞捆綁,是為了把死者的靈魂封鎖在身體內。
我想起剛來的時候,看見他們在橫躺的遺體胸前放了一
把守護劍,據說是為了防止惡靈侵入死者的身體。
這些儀式令人感到莫名其妙。總之,在殯葬儀式上總是
會遇到很多不明就裡的事情。
那次坐棺裝殮之後,好一陣子沒有接到活兒。但*近活
兒突然多了起來。
公司接活兒的人開始時對預約的人說:“裝殮的事情就
請交給我們公司吧。我們有在這方面特別出色的人。”
但是**,卻忙不過來了。因為有三個地方同時預約。
等我趕到第三家時,已經將近晚上十點。
走進夜色籠罩下的村子,我一眼就認出了遭遇不幸的人
家。夜幕下亮著刺眼燈光的那戶,就是我要找的苦主。
那家門前的農用車道上站著五六個人,我剛一走近,他
們就衝我嚷嚷。原來守夜式被迫推遲了兩個小時,誦經的僧
侶為此苦等了三個小時,他們積壓在心頭的怒氣可想而知。
公司派來布置靈堂的同事被押作人質。
我趕緊在榻榻米上屈膝跪坐,叩頭謝罪,然後馬上進行
納棺。等一切安排妥當,誦經聲響起時,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後來從那位“人質”同事那裡了解到,那些前來誦經的
僧侶等得不耐煩起來,提議說,干嗎不讓親屬自行動手納棺。
在場的家屬親友面面相覷,惶恐後退,並反復解釋,已經請
了“納棺夫”,不時就會到場,以此搪塞。
我就是這麼開始被稱作“納棺夫”的。
回到家,我翻查字典,並沒找到“納棺夫”一詞。P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