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得網小說_萬物既聰慧又奇妙

“腳抬高，”班長大聲喊著，“跑快點！”他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老是跑到氣喘如牛、汗流浃背的隊伍後面催促著大家。
我在隊伍中間，和其他人一樣費力地抬起腳步，並且懷疑自己究竟還可以支撐多久。腹部痛苦不堪，兩腿發麻不聽使喚，腦子也沒精神去計算我們到底跑了多少路了。
早上在營房門口集合的時候，我根本沒有起一點疑心，我們穿的不是野外裝，而是套頭的羊毛衫和皮鞋，一點也不像馬上就要大難臨頭的樣子。*何況，那個矮小的班長還掛著一臉笑容，簡直就把我們當成他的親兄弟似的。
“好吧，各位兄弟，”他親切地對我們這50個新兵說，“我們隻不過是要跑到公園去散散步，大家跟著我一起來。向左轉！跑步走！左、右、左、右！” 結果，不知道究竟過了多長時間，我們還在倫敦大街上搖來晃去，連個公園的鬼影子也沒見著。起初，我還盡力告訴自己，我的身體是禁得住考驗的。一個鄉下獸醫，尤其是約克郡谷地的獸醫，是從來沒有機會讓自己的健康狀況不佳的。他總是隨時隨地地在運動，和大型動物鬥角力，或是在山谷之間的農場來回走幾裡路。他是結實、耐勞的。剛開始的時候，我就是這麼想。
可是現在，其他的念頭慢慢爬進了我的腦中。我和海倫幾個月的婚姻生活是多麼的安逸。她是個那麼出色的廚師，而我又是她*忠實的食客。
在那段日子裡，我不顧自己的肚皮凸起，不顧自己的胸部下陷。可是，現在我卻嘗到苦頭了。
“就快到了，兄弟們！”班長在隊伍後頭嘰嘰喳喳叫著，一點也不顧別人所受的痛苦。一路上，他這句話也不知究竟說了多少遍，弄到*後，誰也不再相信他了。不過這一次，聽起來似乎是當真的。
隊伍轉進另一條街道後，我馬上看見街尾的一排鐵欄杆和樹。這時，我的心中真有說不出來的欣喜。我估量自己大約正好還有跑進公園的力氣，接著就可以坐下來好好休息一下，抽根煙舒服舒服了。
我們穿過一排稀稀落落還有幾片秋葉的樹木，立刻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可是班長卻仍一個勁揮手叫我們往前走。“過來，兄弟們，繞著公園跑！”他又叫又跳地指著一條土黃色的跑道。
我們喫驚地瞪著他。他不會是開玩笑吧？隨後，隊伍中爆出了一陣抗議聲：“哦，不！班長……”“發發慈悲吧，班長……” 那個小家伙的臉上失去了笑容：“我叫你們跑就跑！快，快！左、右，左、右……” 我抬起腳，踉踉蹌蹌地往烏黑的石楠和頹敗的草皮之問的黃土上跑去，一個支撐不住，整個人栽倒在地。忽然，我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三天以前，我還在德祿鎮上，而現在是怎麼了，我的心思一半回到了海倫身上，另一半則還在計程車上，從後窗望著在晨光下漸漸消失的翠綠山岡；還在火車的過道上，望著南英格蘭的平坦草原向後溜走。我越想，胸中就越像塞了一塊磐石那麼沉重。
我加入皇家空軍的**天，是在勞德板球場上度過的。先是填了一大沓的表格，做了體格檢查，接著又領了一大堆的裝備。手續完畢後，我被安排到聖約翰森林旅館裡宿營。在他們沒有搬走家具之前，這裡可說是一個極富麗堂皇的地方。但是他們卻沒能搬走笨重的浴室設備，因而，我們 *感快活的一件事，就是有無限制的熱水供應。
經過白天一整天繁忙、累人的報到手續，晚上，我躲到了一間那樣的避難所裡，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個熱水澡，用的是我臨走前海倫塞到我皮包裡的一塊**香皂。可是自從這次以後，我就再沒有用過這塊香皂。它的香味實在太刺激人了，我隻要聞到一點，就忍不住想起離開太太的頭一個晚上，以及我那時的感受。
第二天，我們不停地行軍、上課、用餐和打預防針。我是**習慣注射器的，可是對我的一些同伴來說，那種景像卻是太觸目驚心了，尤其是當抽取血清的時候。他們一見到從自己血管裡流出來的黑色液體，通常就有四五個人不聲不響地一起倒了下去。結果，總是要由擔架兵咧嘴笑著把他們抬走。
我們的三餐都是在倫敦動物園喫的，用餐途中還夾雜著猴子的吱吱喳喳聲和獅子的吼聲作為伴奏，**有趣。可是每頓飯之間卻盡是行軍、行軍、行軍，新皮靴又弄得我們苦不堪言。
**已經是第三天，一切仍然使人覺得迷迷糊糊，不知自己究竟到了哪裡。**天早上，我們是在6點鐘就被一陣嘈雜的垃圾箱蓋敲打聲吵醒的。其實我也並沒真正希望會有嘹亮的小號聲，但是我覺得如此催人起床的做法真是不夠浪漫，**不能忍受。然而，不管以前的幾天有多麼難過，在現在這個時候，我惟一關心的事就是趕快把公園跑完。公園大門就隻剩下幾步路了，我鼓起*後一口氣，搖搖欲倒地跑了過去，並和痛苦呻吟的同伴一起停了下來。
“再跑一圈，兄弟們！”班長興奮地吼著，而當我們震驚地瞪著他時，他*是樂得笑了。“你們以為這就算苦，等你們上戰場的時候，你們就知道了。我現在隻是一步一步地訓練你們，以後你們就會感謝我的。向右轉！跑步走！一、二，一、二！” 我抬起發抖的兩腳再次向前跑時，一陣痛苦的念頭鑽進了我的腦中。
再跑一圈一定會折騰死我——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我離開了可愛的妻子和幸福的家庭來為皇上和**效命，他們竟然這樣對我。這真是沒有天理啊！前**晚上，我夢到了德祿鎮，夢見自己回到了戴金老先生的牛欄。
這位農夫彎著身子，一對眼睛從長滿絡腮胡的長臉上耐心地瞅著我看。
“看起來老阿花是完了。”他的手輕撫著老牛的背。這是一隻巨大、長滿粗繭的手掌。戴金先生枯瘦的身子上見不著幾塊肉，而他那十根干巴的手指*是一生勞苦的明證。
我把針擦干，隨手扔到裝著小刀、刀片等縫合設備的鐵盒子裡。“當然這得由你決定，戴先生，不過這可是我第三次為它縫乳頭了。這種事恐怕以後還是會發生的。” “唉！它就是這個樣子了。”農夫一面說一面彎下身子，察看著那道四寸長傷疤上的一排乳頭，“真是的，你簡直想不到會是這麼一團糟。隻是另外有頭牛站在上面而已。” “牛蹄子是很利的，”我回聲說，“幾乎就像把刀子一樣。”P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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