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夜人腳不靜,螃蟹們不動。耐心等候到後半夜,夜氣濃重,細雨蒙蒙,河面上長升著一團團霧,把身體縮在大簑衣裡,說冷不是冷,說熱不是熱,聽著噼噼嗤嗤的神秘聲響,嗅著水的氣味草的氣味泥土的氣味,借著昏黃的馬燈光芒,看到它們來了。它們來了,時候到了,它們終於來了。它們沿著高粱杆扎成的障子哧哧溜溜往上爬,極個別的英雄能爬上去,絕大多數爬不上去,爬不上去的就隻好從水流疾速的口子裡走,那它們就成了我和六叔的俘虜。
那一夜,我和六叔捉了一麻袋螃蟹。那時已是1963年,人民的生活正在好轉。我們把大部分螃蟹五分錢一隻賣掉,換回十幾斤麩皮,奶奶很好高興,為了獎勵我們,她老人家把剩下的螃蟹用刀劈成兩半,蘸上麩皮,在熱鍋裡滴上十幾滴油,煎給我們喫。滿殼的蟹黃和索索落落的麩皮,那味道和感覺無法用語言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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