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得網文學_懺悔錄(一個青年藝術家的自畫像)/行者文集

我體會到了妹妹的怨恨。喫過飯，我給妹妹講孔融讓梨。我還對她說，我有一個女同學叫陳小玉，是一個狐狸精。妹妹隻是哼了一聲，她感受不到我的友好。
我試圖忘掉陳小玉的爸爸，然而我不能。他仍然像一座山一樣站在我面前，他纔像一個惡霸呢。你以為你是誰?我是一個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的四有新人，你纔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我喜歡你的女兒，是你的榮幸，高興還來不及呢。你可倒好，反而訓斥我一頓。
咱們走著瞧吧，等我把陳小玉娶到手，我纔不認你這個老丈人呢。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好學生，我願意這樣，我願意做一個不好的學生，我願意做一個不好的好學生。我仍然畫了一個陳小玉，一個不知好歹的告密的陳小玉，她嘴裡生了一條長長的蛇信子。
妹妹睡著了。我看看她，又看看鏡子裡的我，鏡子裡的我與妹妹是一個人。我畫了一個妹妹。她瞪著一雙大眼睛，張著可愛的小嘴。我寫了一行字：送給妹妹盛紅，放在她的枕旁。
我低下頭吻妹妹。吻她的額頭，又吻她的嘴唇。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越來越懶得理我。我掀開被子，看她可愛的身體。現在看來，除了下身，她與同齡的男人沒有多少區別。她會是一個跟陳小玉差不多漂亮的姑娘嗎? 第二天一到教室我又送給了陳小玉一幅畫，是一條蛇，偷偷夾在她的作業本裡。她沒有反應。再後來我又畫了一個不穿衣服的女妖怪當面送給她： “陳小玉，你猜她是誰?”她哭著逃出了教室。下午放學路上，我東張西望地等待著她爸爸的報復。不過沒有。回到家，我松了一口氣，可我的母親不由分說就打了我幾巴掌。我用仇恨的目光詢問她：“ 為什麼打我?”母親將我送給妹妹的畫扔給我：“流氓!我養了個小流氓!你給我說!你昨晚上去你妹妹床頭想干什麼?”接著是我的父親舉著他光明正大的巴掌，在我屁股上揍了三五下，厲聲問我：“說吧，為什麼糾纏人家陳小玉?”“不為什麼。”“不為什麼也為什麼!”他又伸開巴掌，等待著我回答。
我狠狠地望著他：“我喜歡她，就這樣!”他又打了我兩巴掌：“你個不成器的東西!陳小玉不是你想喜歡就喜歡的!”放下了巴掌，他態度緩和了些，給我講了一通理想和事業，然後說：“你已經大了，該有腦子了，干什麼事都要用腦子想一想，不能亂來。回答我，以後不許糾纏人家了，好好學習，將來好歹有個出息。”我點點頭。如果他繼續揍我，我非要揭發他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可。哼，我為什麼不可以喜歡一個女人呢?你們又有什麼資格責備我呢?這件事的直接結果是，幾天之後，我妹妹的小床被搬進了父母的房間。讓我一個人占據一個小房間，這太好了，我舉起拳頭歡呼。
有同學在背後喊我西門慶。耳朵裡隱隱約約總能聽到西門慶三個字。
這些家伙沒有膽量當面喊我西門慶，如果他們當面喊我的話，我會爽快答應的。有人在背後喊我小流氓，還有人說我是登徒子，那時候我還不知道登徒子是什麼意思。不過，顯然，他們都在疏遠我，好像我有什麼危險似的。
我索性昂首闊步，高聲大調，用一個英雄人物的作派面對他們。我試圖對他們有所威懾。我說著蠻橫不講理的話。我盯著他們看，我讓他們在我的目光中逃竄。我不是他們中的一個，我是我自己。我閱讀了《水滸傳》和《紅樓夢》，還有別的書，可惜找不到《金瓶梅》。我與西門慶比較起來差得遠呢。我鑽進一面小鏡子裡，在鏡子後面的幽深處遇見了愛麗絲，她總是以陳小玉的面貌出現，有時候也以林黛玉或者潘金蓮的面貌出現。我拉著她的手，遊歷了小人國和巨人國，遇到了好多奇怪而危險的事，我陶醉於其中，不願意走出來。
這個陳小玉，我應該把她從我的腦袋裡清除出去。我應該給她一點兒顏色看看。陳小玉鑽進了女廁所，我相信這時候沒有別的人，我鑽進男廁所，企圖爬上牆頭窺探一番。半空中落下一粒石子引出她的慌亂和驚恐也可觀賞。外面一陣腳步聲制止了我，但並沒有人再鑽進這個廁所。我為我的膽怯心虛而自責。走進學校一旁的小巷裡，我能感覺到後面是陳小玉。我折進一個牆角，想嚇她一跳，但她並沒有走過來，許是返身逃跑了，這個膽小鬼。
小學畢業前，陳小玉轉校了。走了就走了唄，我不會太在意的。但我隨即否定了這個想法。我想到別的學校打聽，或張貼一些尋人啟事，*終抓住她，做一次真正的小流氓，纔算名副其實。我隨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何必呢，我應該做我*值得做的事。
沒有了陳小玉，我又對鏡子感起興趣來。我一次次地觀察，一次次地得出結論：鏡子裡的人要比陳小玉*美。陳小玉算什麼 !我把自己經常的贈與轉移到妹妹身上，試圖喚醒我們的兄妹之誼，但妹妹也拒*它們。我願意給她講一些什麼，她也不耐煩聽。她對我愛理不理。這些女人都十分無聊。
P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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