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得網文學_大唐追夢(上下卷)

第十三章華清宮仙樂飄天外範陽城鼙鼓動地來已經四*天了，玄宗仍獨自在九龍湯殿精室中發獃。外面熱氣騰騰的御湯中，七八個嬌娃正在戲水嬉笑。一個身形嬌小的少女被潑了一頭水，失聲驚叫： “胭脂洗掉了，待會皇上見了怪罪下來可怎麼辦呀！ ”眾女七嘴八舌臊她：“你怎麼知道皇上會召幸你，羞不羞啊？”說著*是起勁地向她潑水，水花四濺，嬌嗔笑叱此起彼落，嘻嘻哈哈鬧成一團。這些正值破瓜之年的少女均是高力士新近甄選來的，**皇上采補之用。今夜是房中修煉之日，二*剛過，眾女便被領到湯殿，解衣沐浴，等候選幸。不料，皇上夜宴歸來，草草地瞟了眾女一眼，便徑直入了精室，既不傳召，也不要宦官宮女侍候，隻是胡亂翻書，時不時還低聲嘆氣。高力士在門外足足守候了一個時辰，已經過了采陰補陽的吉時，仍不見動靜，禁不住心頭一陣陣發慌。方纔夜宴上還是好好的，觀舞賞樂，與貴妃娘娘、虢國夫人談笑風生，若非為著修煉，皇上不會三*時分停盞退席，卻不知為何回到湯殿便如此心緒不寧？這些年來，皇上勤於養生修煉，房中采補*是從不怠懈。從楊梅二妃算起來，這已經是第三撥采戰寶鼎了。或許這些新選的不中皇上之意？高力士逐個審視池中眾女，搖了搖頭。這些嬌娃可說經過千挑萬選，無一不是人間妙品，況且皇上也是欽準了的。他素來善於探知皇上心思，**卻有些糊塗了，思來想去，實在猜不透皇上心事，眼看天都快亮了，無奈之下，高力士隻得慌忙前去稟報楊玉環。
九龍湯殿西南角便是楊貴妃的海棠湯殿。玄宗走後，楊玉環餘興未盡，與姐姐又歡飲了許久，此時剛剛回到海棠湯入浴，正嬌慵地命謝阿蠻遍身拍打按摩，聽了高力士稟報，雙眉微皺：“皇上說了什麼？” “大家一言不發，老奴這纔著慌。”高力士嘆著氣說道，“入湯殿一個時辰了，既不行采補之事，又不入浴，隻是翻書嘆氣，老奴實在不知何故，娘娘還是過去瞧瞧吧。” 楊玉環遲疑片刻，起身裹上錦袍，扶著謝阿蠻隨高力士緩緩而去。海棠湯殿與九龍湯殿以回廊相連，廊邊溫泉迤邐流淌，熱氣蒸騰，雖說外面寒氣逼人，回廊內卻是溫暖如春。進了九龍湯殿，楊玉環攏了攏錦袍，徐徐撩開精室帷簾，玄宗正在燈下低頭翻閱。
楊玉環輕盈地走過去，雙手搭在玄宗肩上，一邊為他按摩後頸，一邊問道：“三郎，這麼晚了，還看書啊？” 玄宗抬起頭，勉強笑了笑：“玉環來了，沒事隨便翻翻。” “什麼好書，給我看看。” “莫看，莫看，看了又要纏人。”玄宗正待收起，楊玉環靈巧地從他手中抽去，原來是《漢成帝內傳》，這一頁正說到“漢成帝獲飛燕，身輕欲不勝風。
恐其飄翥，帝為造水晶盤，令宮人掌之而歌舞。又制七寶避風臺，間以諸香，安於上，恐其四肢不禁也。
” 玄宗見楊玉環看得入神，戲謔道：“飛燕身輕如燕，弱不禁風。玉環肌膚豐潤，任憑吹多少也用不著避風臺。” 楊玉環似顰似笑地把書往玄宗懷裡一丟：“太白詩句說得好，‘可憐飛燕倚新妝’，玉環一曲《霓裳羽衣舞》，足以令她望塵莫及。” 玄宗笑了：“瞧瞧，看了便著惱了吧。”楊玉環眼尖，瞧見幾案上還有一卷半掩著，一伸手又取過來。玄宗連忙去奪，楊玉環閃身躲開，就著燈影瞄了瞄，這一卷卻是記述漢靈帝建裸遊宮，令宮娥與之裸浴之事。不禁嘻嘻笑起來，“三郎看它做什麼，外面的采女早就等著與你共浴呢。” 不料玄宗神情黯然：“玉環莫要調侃了，朕心裡正煩悶著呢。” 楊玉環丟下書卷，斂起笑意，柔聲說道：“三郎，煩心事說給玉環聽，玉環為你排遣。” 玄宗抬起頭，凝視著溫柔體貼的妃子，不由地嘆了一口氣：“開元年間，道士張果傳授房中秘術，自那以後，朕潛心陰陽采補二十餘載，其間又得崇玄館大學士**烈指點，自信已窺精奧。朕富有四海，選取采戰之女自然依足孫思邈《房中補益》所述，修煉時辰亦不敢有半點差池。” 楊玉環邊聽邊點頭，她記不得有多少次了，皇上為著采陰補陽將她冷落，心中禁不住隱隱發酸。
“朕本以為，如此勤於修煉，自當大有裨益。前幾年似乎頗為靈驗，不料，不料……唉！”玄宗長嘆一聲，頹然伏案。
“不料什麼？”楊玉環急切追問。
沉默良久，玄宗纔扶著額頭喃喃說道：“不料朕七十之後，竟然無法再行采戰之事。先是不能閉精，近來*是不舉，**進來見到這些女子，全然提不起興致。記得張果曾經說過，漢武帝學得房中秘術，得壽*長。誰知翻檢典籍，漢武帝壽不足七十。”說到這裡，玄宗已是心煩意亂，指了指案頭上散亂的書卷，“遍查漢朝典籍，隻有遊幸縱欲之逸事，並無房中采補益壽延年記載。唉，看來是遭那些方術之士哄了。” 楊玉環見玄宗神情沮喪，正待安慰幾句，外面突然驚叫起來：“哎呀，我的金絡脫落了，快幫我找找。”跟著連聲叫嚷，“在這裡……滑走了……不好，流入暗道去了……” 楊玉環惱怒地走出去，喝了聲：“嚷什麼？”眾女慌忙噤聲，一個少女披散著長發囁嚅說道，“啟稟娘娘，奴婢的金絡掉了……” 所謂金絡，是以極細的金絲織成的網兜，入浴時用以籠罩頭發。楊玉環冷著臉一一掃視，見眾女有的以輕羅蔽體，有的索性精赤條條，無一不是豐肌弱骨，秀色可餐，不禁暗暗佩服高力士這個老閹人選女的本事。她一言不發，轉身返回。
精室中，玄宗仍在發怔。直到此時他纔似有所悟，所謂“采陰補陽”雲雲，不過是熱衷此道的江湖術士臆度而已。孫思邈本人未過百歲就已逝去，張果* 是早早便服丹身亡，就算他倆是所謂“尸解成仙”，在人世間亦未活過百年，如何得知“御女之法，能一月再洩，一歲二十四洩，皆得二百歲”？楊玉環回到他面前，溫言勸慰道：“快五*了，三郎，別想那麼多，早點歇息吧，玉環**尚未浸泡，一道入浴去吧？” 玄宗微微搖頭。楊玉環撫摸著他的白發：“要不然，召兩個乖巧的采女侍寢？” 玄宗連連擺手：“不，不要，前兩次傳召均不能成事。”他一把摟住楊玉環的胳膊，帶著哭腔說道， “朕老了，朕不行了。《房中補益》中明明說可以二百歲，可我七十就不行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楊玉環心裡明白，年歲漸老，房事自然見稀，不行是再平常不過了。隻是皇上執迷此道，一心以為可以益壽延年，如今遽然察覺無濟於事，自然懊惱沮喪。然而她不便說破，隻能反復安慰道：“三郎不老，三郎壯健得很。” “老了，朕老了，朕活不長了。”玄宗萬念俱灰，把頭埋在玉環的臂彎裡呻吟。
楊玉環見他茫然無助的模樣，不禁心生憐愛，俯身摟住玄宗的頭，百般撫慰：“三郎千秋萬歲，日子長著呢。依玉環所見，不是三郎不行，是那些小女少不*事，不會侍奉。叫謝阿蠻進來吧，她懂事。”她頓了頓，又說，“要不，傳召三姐進宮，她會侍候。
” 玄宗頗為意外地抬起頭，見楊玉環滿臉關切神情，知道不是戲謔之語，心裡頗是感動：“不，都不要，三郎隻要玉環侍寢。” “好，好，玉環侍寢，玉環侍候三郎。”玉環一邊說，一邊溫柔地撫摸玄宗臉頰、肩膀，又將謝阿蠻叫進來，兩人一左一右將萎靡不振的玄宗攙上臥榻。
上了床，謝阿蠻輕柔地為皇上按摩。楊玉環親手放下帳簾，正待吹滅床頭紅燭，忽然想起，皇上頭一回召她侍寢，便是在此，就在這張臥榻之上。從那以後，過了多久？十四年、十五年？整整十五年，莫說皇上老了，就是她也青春不再了，入宮時年方二十二，轉眼已成半老徐娘。昏暗的燭光透過羅帳，依稀映出玄宗滿臉皺紋，楊玉環突然發覺皇上真是老了。人生七十古來稀，皇上七十有餘了，還能有多少壽數？誰都知道千秋萬歲不過說說而已，還能有十年、十五年？她**次想到，有朝一日皇上不在了，太子繼位，自己不知如何收場？她不是皇後，又沒有生育，皇太後的名分輪不到她，多半是打入冷宮，有如楊梅二妃。
或許，打入冷宮已經是幸運的了，太子素來對她的受寵、楊家的顯赫不以為然，他們楊家也從來沒有把太子放在眼裡。仿佛此時此刻她纔發現，原來太子總有 **會登基稱帝，到那時，新天子會怎樣對待楊家？對待她？楊玉環禁不住打了個寒戰，悄悄溜進錦被，依偎著玄宗衰老的身子，久久不能入睡。
鼕日苦短。午時剛過，日頭便已偏西。華清宮內靜悄悄的闃無人聲，隻有屋角禿枝傳出些許鴉雀咶噪。精室裡帷幄低垂，殘燭將盡，楊玉環昏昏沉沉睜開眼睛，一時不知身在何處。左邊整條胳膊都發麻了，她挪了挪，動彈不得，這纔發覺皇上枕著她的肩窩睡的正熟。她漸漸回想起昨晚——不，今兒早晨的事，皇上房中無能，驚恐莫名，自己百般勸慰，不知費了多少精神纔算把皇上哄睡。她試了幾回，好不容易把胳膊抽了出來，悄沒聲地下了臥榻，赤著腳走出精室，緩緩浸入溫湯之中。湯殿中當值的宮女內侍慌忙過來侍候，楊玉環擺了擺手，她要獨自兒好好想想，如何纔能令皇上重整旗鼓、再振雄風。
她掬幾捧溫水潑在臉上，頓時爽快許多。謝阿蠻睡眼惺忪地從精室跟了出來，站在池邊打了個哈欠。
張雲容出宮之後，她一直寵信不衰，身形豐潤許多，愈發與楊玉環有幾分相似。楊玉環瞄了她一眼，心頭有了主意…… P599-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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