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溫柔,一輛令人備感舒適的LJH-06 型小汽車悠閑地行駛在高速公路上。路的兩側沒有栽植樹木,放眼望去,午夜沉寂的曠野盡收眼底。近處可以看見分布得井井有條的、四四方方的農田,在夜色的襯托下,猶如一塊塊被人遺忘的深色畫布。遠處,一些小屋還亮著稀疏的燈光。比起頭頂的星空,這些亮光根本算不上什麼。
夜空中布滿繁星,月亮仿佛已經披上了黑色睡衣,安然睡去,不見蹤影。星河從天空中央擴展開來,一直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去,以弧形的曲線降落在遙遠的地平線上,宛如一張晶瑩剔透的巨網,以近乎擁抱的姿勢將大地輕輕籠罩。
雖然已是午夜時分,但宅宅蘇姨媽依舊神采奕奕地開著車,和著無線電裡的爵士樂節奏,搖頭晃腦地哼起小調。米婭烏坐在後座,半開著車窗,涼爽的夜風鑽入車內,吹拂著她烏黑的頭發。此時此刻,她靜靜地靠在座位上,望著遠處夢幻般的曠野,望著那橫亙而久遠的星空。偶爾,她也會通過後視鏡看看坐在前座的小麥。每每看到他那張稚氣依舊的臉龐,都會有一種不可名狀的難過湧上心頭。
就要和小麥分別了,小麥十三歲生日那天,我就要走了,她心想。在這個年代,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小魔女,小魔女在孩子降生的那一刻立下契約,從此保護他,照顧他,直到那個孩子十三歲那年。到了契約限定的時日,小魔女須離去。作為守護小麥的小魔女,米婭烏從小看著他長大,實在是舍不得啊。怎麼對他說呢?說以後我們再也見不到對方了嗎?還是……就這樣默默地離去?如果告訴了小麥,他會是什麼反應?也許會無所謂吧……
會嗎?她又想,會一點也無所謂嗎?以前每次小麥過生日,自己都會送上大大的禮物。而小麥從來沒有送過自己什麼東西。
“唉,要走就走好了,何婆婆媽媽的,一走了之,干淨痛快。”她腦海裡浮現出小麥壞笑著的畫面。於是揉了揉眼睛,繼續朝遠處望去。
阿籐也坐在後座,不過阿籐一個人就占去了大半空間。“喂, 阿籐,你也太胖了,能不能跟你的屁股商量商量,”前座的小麥回過頭說,“讓它跟你一起減減肥吧!”
阿籐的眼珠子朝小麥斜了斜,然後挪了挪身子,翹起屁股說:“喏,你自己跟它說。”
小麥當即噴出一口怨氣,把臉貼在了窗玻璃上。
這當兒,無線電裡插播了一段直銷廣告:“HB 減肥藥,肥胖人士的選擇。”“阿籐,如果全的人都像你這麼肥,”他又說,“地球早就被壓得脫離軌道了!”
“嘿!你好,豬頭先生,請你向廣大聽眾暢談一下服用HB 減肥藥的心得!
“自從我喫了HB 減肥藥,再也不會有人叫我豬頭先生了!”
“……”
接下來是一陣像是小號吹出的、怪異而短暫的插曲。
宅宅蘇姨媽伸手扭動旋鈕,換了臺,然後看了看旁邊的米婭烏。米婭烏笑嘻嘻地吐了吐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