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龍老師站在講臺上,伸出他的“暴爪”,指著張志明、楊大宏和我,神情嚴肅地說:“你、你、你,擔任學校的交通崗隊員,現在到訓導處接受訓練。”
我們三個人,也神情嚴肅地站起身,拉開椅子,腳步迅速地往目標地移動。我們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走路有風。如果現在要加上背景音樂,應該是《不可能的任務》或是《星際大戰》之類雄壯威武的主題曲。可惜我們不是電影裡的主角,隻是被老師指定“去馬路罰站”。
當然,這是那些沒有被選上、不足以擔當這項重責大任的人酸溜溜的說法。堂堂交通隊員,怎會是在馬路罰站?我們將穿著英勇的制服,手持“權棒”,在十字路口協助導護老師指揮交通,保護“弱小”同學平安過馬路。我們將消滅敵人、維護社會的正義和平。
不過,訓導處的丁主任卻告誡我們:“擔任交通隊員,z重要的事,是注意自己的安全。萬一有不守規矩的駕駛員闖崗……”
張志明立刻豪氣萬丈地舉手說:“要馬上把他擋住,給他警告。”
丁主任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他:“你是哪一班的?主任在說話,安靜聽別搶話。”然後繼續訓示,“遇到違規的人,先讓他過,再記住車號,事後告發。不要去擋他的車子,被撞到就慘啦。”
原來,這項任務還可能有生命危險。我們不禁面對面,露出更嚴肅的表情。張志明低聲說:“好刺激!”楊大宏則有疑問:“不知道學校有沒有替我們辦保險,保費高不高?”
z後,丁主任又勉勵大家:“身為交通隊員,是一項榮譽,要效法三軍將士的勇氣,報答學校師長的教誨。”
於是,我們三個將士,帶著主任授予的巨大任務,步步生風地走回教室。張志明並且用英雄的口氣對班長陳玟說:“以後過馬路,我會保護你,你就不會被車撞到。”
陳玟送他一個大白眼:“烏鴉嘴。”我們約定好,輪到我們工作那一天,還要去麥當勞喫一客奶昔,以慶祝正式就職。
暴龍老師真是太有眼光,一眼就選中我們三人去為民除害。張志明眉開眼笑地說:“我覺得包老師沒有想像中那麼可怕嘛,居然會讓我當交通隊員。”
楊大宏也說:“雖然我長得比較瘦小,老師卻能慧眼識英雄,選中我,可見他面惡心善。”
我本來想提醒這兩位勇士,剛纔老師問“誰自願當交通隊員”時,其實全班隻有我們三個舉手。但是,看他們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樣,想想還是別拆穿。
至於我為什麼舉手,那是媽媽的指示。從一年級起,她就叮嚀我:“如果老師問,有誰要當班長,你就趕快舉手。”因為她認為:當班長的孩子不會變壞。
無奈,媽媽不了解學校的規矩,班長不是老師指定,就是同學選舉,從沒有自願的機會。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自願當干部的機會,我不會忘記母親大人的教誨。
當然,另一個理由是以往看到交通隊員站在路口,拿著指揮旗,好像很成風的樣子,便激發我“立志”當“官”的決心。況且,每當學生走過交通崗,都必須向導護老師敬禮問安,這樣一來,站在一旁的交通隊員不也被“順便”敬到禮了嗎?
想想看,如潮水般湧過馬路的學生,一個個恭恭敬敬地朝你彎腰鞠躬,多神氣哪!
當媽媽聽到我“榮任”交通隊員時,眼眶中似乎憫動著晶瑩的淚光。她摸摸我的頭,柔聲說:“真想不到我的心肝寶貝已經長這麼大,升上高年級,可以為學弟學妹服務了。想當年……”
我的天哪,媽媽一定又要提幫我換尿布的往事了。趁她陶醉,在“榮耀的喜悅”中,我趕緊提出“晚飯後可不可以玩電腦”的請求。結果,媽媽竟然沒有樂昏頭,一聽到“玩”,臉色立刻一變,眉毛往上一揚:“一天到晚就想玩!已經五年級了,要記得復習功課。”
我隻好垂頭喪氣地走回房間,拿出數學習作、無敵測驗參考書,以及資優練習題來寫。
我在每一本參考書上,都畫一個骷髏頭做記號。這樣幾千年後的考古學家,纔會知道“殘害”我們這一代小孩子的,是什麼毒物。
輪到我當交通隊員那一天,我穿上金黃色反光背心,拿著金箍棒般的棍子,站在導護老師身旁。當老師一吹哨子,我就伸出金箍棒,擋住車子。所有的車輛,全都拜服在我的神力下,乖乖停住。
這一天,白雲特別白,藍天特別藍,連十字路口的紅燈也特別紅。當然,我的精神也特別好。我可以看見來來往往的行人,全對我露出敬愛的表情。他們一定在心裡高喊著:“多麼偉大的交通隊員啊!是保家愛民的榜樣。”
站在對面的張志明,胸膛挺得高高的,嘴巴緊緊閉成一條線。而楊大宏,戴著安全帽的臉龐多麼英俊瀟灑。如果有別班的女生暗戀我們三個英雄,一點兒都不稀奇,早在我們意料中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