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兩個人就被叫起，好巧不巧還穿了林蓉去年買的同款毛衣，宋煜的是黑色，樂知時則是乳白色。
圍著院子裡的桂花樹，林蓉在地上鋪了好大一片干淨桌布，兩個男孩子用細竹竿敲打樹枝，金色碎末在馥郁中洋洋灑灑落下。樂知時從小就喜歡干這個，別的花雖然也香，可桂花卻不一樣，它的香氣是帶著甜味的，和味覺仿佛相連。
“夠了夠了，”林蓉笑著收起桌布上滿滿的桂花，“也不剩多少啦，留一點聞聞香味吧。”
兩個人停下來，宋煜將竹竿收起，側頭看見樂知時蓬松的頭發上滿是桂花，黃澄澄一片，像舒芙蕾上蓋了層楓糖漿。他悄無聲息伸出手，竹竿的一端從背後搖搖晃晃靠過去，後敲在樂知時的後腦勺上。
樂知時猛地捂住腦袋回頭，頭上的桂花隨之紛紛揚揚，但他還是瞧見了宋煜收回去的竹竿。“你敲我。”
宋煜絲毫沒有承認的意思，竹竿已收回到背後，兩隻手背著，也不說話。
“蓉姨，哥哥敲我頭。”樂知時追著跑過去，手裡的竹竿落到地上，打起一片飛揚的桂花。
林蓉無奈笑道：“哎哎，小心踩著花！”
花沒踩著，跑過去倒是踩到桌布一角，樂知時滑了一下，整個人趔趄著往前栽去，好在被宋煜接住。
甜香撞了滿懷，那些藏匿在宋煜毛衣纖維裡的細碎花瓣，也被樂知時這一跌給撞了出來，像濺出的小心思，不被察覺。
“別鬧了。”宋煜握著他的手肘把他扶起來站好。
“是你先鬧我的。”樂知時得理不饒人。
宋煜瞥他一眼，“我是要提醒你，頭上有很多花。”
“你還不是一樣。”
後兩個人一齊低頭，各自拍掉頭上的桂花。
收下來的花足有兩大盆，裡面夾雜了許多枯花和花蒂，母子三人坐在空餐廳的桌子上開始擇揀，順帶著聊天。花瓣也就米粒大小，花蒂和花梗就更細碎，樂知時挑得眼睛都要花了，可好像怎麼都擇不完。
“我知道這個為什麼好喫了，”樂知時轉著脖子，“好喫的不是花，是時間。”
“這句話說得很好欸。”林蓉有些驚訝，又有些感慨，“付出的時間讓食物更加美味。其實也不光是制作食物，凡事都是這樣。”
宋煜想到了小時候給樂知時讀過的《小王子》，恐怕他都已經不記得了，但這些睡前讀物的字句卻還保留在宋煜的腦海裡。
“你為你的玫瑰花耗費了這麼多時間，這纔使你的玫瑰花如此重要。”
有時候他想，這是不是也是他們之間的關繫。那些付出過的時間與陪伴，成了現在無法割舍的沉沒成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