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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軒“青銅葵花”序言 D一章 大紅門 D二章 鐵彈子 D三章 美猴王 D四章 老黃忠 D五章 魚美人 D六章 石唐山 D七章 鐵蒼狼 D八章 六月雪 《將軍胡同》名物考(侯曉晨) 《將軍胡同》專家評語(劉緒源、徐坤、洪清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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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一章 紅門 仙人掌上玉芙蓉。 太平日, 五色雲車駕六龍。 …… 不過,八歲的我對這類纔子佳人戲根本不感興趣。 我急著去東院看二舅的鴿子。 在路過垂花門時,我看到一個穿藍色碎花上衣、留短發的女孩,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花壇裡一叢盛開的紅月季。女孩的年齡明顯比我大。 我家的院子原先是奉國將軍的府邸,朱紅色的院門高大氣派,將這純樸打扮的女孩映襯得格外顯眼。 聽到我的腳步聲,女孩將目光抬起,羞澀地看著我。 她的面色白裡透紅,柳葉似的眉毛,泉水般清澈的眼睛。 “這花叫紅帽子,姥爺Z喜歡的月季,你是……”我從沒見過這個女孩。 “我叫秀兒,長慶班的,來給老爺祝壽。”女孩的聲音如西山櫻桃溝裡流淌的溪水,格外清亮,“爹在前院演戲,讓我跟這兒候著。” 姥姥勸他:“還是去吧,畢竟是多年的老哥們兒了。” 姥爺沒好氣地問:“你知道新民會是什麼玩意兒嗎?你知道小狗子現在是什麼東西嗎?” “什麼玩意兒?什麼東西?”姥姥問。 “不是玩意兒!不是東西!” 打這以後,我J知道新民會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漢奸組織,而小狗子則是秦四爺的小兒子秦孝天的乳名。 但姥爺還是悶悶不樂地去了,估計是抹不開面兒,回來後卻不停地誇:“地道!真地道!”
D一章 紅門
一
金殿D頭紫閣重,
仙人掌上玉芙蓉。
太平日,
五色雲車駕六龍。
……
院子裡臨時搭建的幕布上,長慶班的皮影戲《二度梅》剛剛開唱。這YT是小暑,也是姥爺的六十大壽。
不過,八歲的我對這類纔子佳人戲根本不感興趣。
我急著去東院看二舅的鴿子。
在路過垂花門時,我看到一個穿藍色碎花上衣、留短發的女孩,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花壇裡一叢盛開的紅月季。女孩的年齡明顯比我大。
我家的院子原先是奉國將軍的府邸,朱紅色的院門高大氣派,將這純樸打扮的女孩映襯得格外顯眼。
聽到我的腳步聲,女孩將目光抬起,羞澀地看著我。
她的面色白裡透紅,柳葉似的眉毛,泉水般清澈的眼睛。
“這花叫紅帽子,姥爺Z喜歡的月季,你是……”我從沒見過這個女孩。
“我叫秀兒,長慶班的,來給老爺祝壽。”女孩的聲音如西山櫻桃溝裡流淌的溪水,格外清亮,“爹在前院演戲,讓我跟這兒候著。”
一個多月前,姥爺收到秦四爺的請帖,秦四爺五十五歲壽辰。秦四爺曾和姥爺一塊做外館貿易。可姥爺卻猶豫再三。
姥姥勸他:“還是去吧,畢竟是多年的老哥們兒了。”
姥爺沒好氣地問:“你知道新民會是什麼玩意兒嗎?你知道小狗子現在是什麼東西嗎?”
“什麼玩意兒?什麼東西?”姥姥問。
“不是玩意兒!不是東西!”
打這以後,我J知道新民會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漢奸組織,而小狗子則是秦四爺的小兒子秦孝天的乳名。
但姥爺還是悶悶不樂地去了,估計是抹不開面兒,回來後卻不停地誇:“地道!真地道!”
我們都沒聽明白,姥姥問:“什麼地道?”
“小狗子從天橋找的唐山皮影戲班,唱腔好,地道!”
“唐山的皮影能有咱城裡的好?您不是聽著新鮮吧?”姥姥不信。
“不懂了不是,要說咱城裡的東派皮影還是源自人家灤州影呢,也J是唐山皮影。”那天姥爺很高興,耐心地給我們解釋。
“你是小少爺吧?你怎麼不去看戲?”秀兒問我。
“看不懂。姥姥說JT演的都是給姥爺看的戲,明兒纔演我喜歡的。”
“你喜歡什麼戲?”秀兒接著問。
“ 《瓦崗寨》《打登州》……”
“這些戲我也會,趕明兒我給你演。”秀兒爽快地說。
一群鴿子帶著悅耳的哨聲從我們頭1;CY=CY飛過,優雅地落在東院的屋1;CY=CY上。
秀兒驚嘆道:“這些鴿子真漂亮!”
“那隻Z漂亮的叫‘四塊玉’,你看它腦袋、脖子、翅膀還有尾巴都是白的,它可會翻筋鬥了。”我熱情地向秀兒介紹著,不知不覺來到了東後院。
東後院裡,趙姨正揮舞著一個綁紅綢布的竹竿,一邊轟著鴿子一邊勸:“祖宗們,再多飛會兒,二少爺要是回來看見你們長膘了,要埋怨我的。”
二舅去年考上的輔仁大學,學校J在什剎海邊上,離家很近,一個星期回來好幾次。每次回來一看完姥爺姥姥,J直奔東後院看他的鴿子。可是,Z近盡管學校放了暑假,二舅卻很忙,兩個星期都沒回家了。
“哎喲,小祖宗,你怎麼又跑這兒來了?”趙姨看到我立馬緊張起來,“又來看孵出小鴿子了沒有?”
“您不是說J這幾天了嗎?”我被趙姨堵在鴿棚外。
前些日子,二舅特意交代趙姨,鴿子孵蛋時,不能讓我進去。
“沒呢,J是孵出來你也看不見,J算看見了,也沒什麼好看的,還都光屁溜兒呢。”趙姨看見我比鴿子見了我還緊張。
“哎喲,這是誰家的姑娘?長得真俊!”趙姨瞅見我身後的秀兒。
“她叫秀兒,長慶班的。”我替秀兒回答。
“秀兒,這名字吉祥。”趙姨的臉樂得像怒放的月季。
“姨,您吉祥!”
“哎,吉祥!吉祥!瞧這小嘴兒甜的。”趙姨高興地胡嚕著秀兒的腦袋,滿臉憐愛,“多大了?”
“十歲了,姨。”秀兒回答。
“十歲?屬大龍的?”
“嗯哪。”
“這麼小J出來了?你娘放心嗎?”趙姨把手放在秀兒單薄的肩上,關切地問。
“我娘沒了,隻能跟著爹出來。”
“可憐的孩子!”聽到這話,趙姨心疼地一把將秀兒摟在了懷裡,問道,“你們住哪裡?”
“城裡住店要花錢,我們住西直門外。”
這時,門房老劉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快!老夫人心口又痛了,老爺叫你快過去。我得趕緊套車請大夫。”
姥姥的病是去年夏天落下的。
二
去年那天,我正睡午覺,突然聽到有人用拳頭擂門。
“咚!咚!咚!”
這聲音FC焦急,FC急迫。
隔了一會兒,見無人開門,一個嘶啞的聲音從大紅門外傳來,“老劉,是我,開門。”
這聲音既熟悉又陌生。
我跳下炕躥出房門,看到門房老劉正隔著門縫向外瞅,一邊瞅還一邊嘀咕:“鬧鬼了!這大白天兒的……”
老劉越瞅越不敢開。
這時姥姥從北屋走出來,喊:“快開門,我聽出來了,是大小子。”
姥姥聽出那個嘶啞的聲音出自大舅。
D大紅門打開的一瞬間,我們三人都驚獃了。
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踉踉蹌蹌地邁過門檻,跌了進來。
“媽!”這人喊。
“大舅!”我衝他喊。
“怎麼了這是,啊?怎麼渾身血乎啦的?”姥姥驚呼。
老劉趕緊把大紅門關上,我發現大舅和這大紅門竟連成了一片。
老劉扶著大舅坐在院裡的石凳上,趙姨遞上了茶水,大舅顯然是喝得太猛嗆住了,不停地咳嗽,急得姥姥一邊在他後背上拍,一邊焦急地用毛巾擦他頭上的汗。
擦著,擦著,姥姥突然背過了氣去。
按姥爺的說法,大舅放著好好的學不上,偏要去參加學生軍訓團,結果隨趙登禹將軍從南苑撤退時,在永定門外大紅門附近遭了日軍埋伏。
大舅屬虎,姥爺說虎J是大貓,貓有九條命,也J是命硬。果然大舅身上的血都是同學和戰友的。可姥姥自打這以後,J埋下了病根,時不時地J會心口痛。
大舅回來沒幾天,J和同學南下到良鄉找部隊去了,說是不D亡國奴。
之後不久,全城的人都成了大舅不願D的亡國奴。
此時,姥姥閉著眼睛躺在炕上,一隻手放在心口處,臉色蠟黃,嘴角微微翹起,像是呻吟得已沒了力氣,汗珠正不停地從頭上滲出。
“姥姥。”我一頭撲在她身旁。
姥姥艱難地睜開眼睛,想說點兒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聽得好好的,怎麼突然J心口痛了?”姥爺坐在炕角,一雙大手緊緊握著姥姥的另一隻手。
“大夫馬上J到,老爺您別著急。”趙姨勸著。
姥爺站起身,在屋裡焦急地踱著步子。
“這姑娘是……”姥爺看到站在院子裡的秀兒,怕吵到姥姥,便小聲地問。
“長慶班的,娘沒了,隻能跟著他爹演戲。”趙姨輕聲回答。
“哦,對了,你跟長慶班把戲份兒結清吧,大老遠地來這裡,把後兩天的也給了吧,太太看不成戲了,讓他們去別家演吧。”姥爺交代趙姨。
“成。”趙姨答應著往外走,剛剛跨過門檻,看到秀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回身進了屋,問秀兒:“秀兒,你爹叫什麼名字?”“我爹叫石唐山。”秀兒仰著頭回答道。趙姨朝秀兒點了點頭,然後走到姥爺身前,踮起腳,將手放在嘴邊,湊到姥爺耳邊,眼睛卻瞄向屋外的秀兒,小聲嘀咕著。
姥爺一會兒點頭,一會兒看看秀兒,一會兒又看看姥姥,等趙姨嘀咕完,沉思了一會兒說:“那J和人家好好商量,別虧待了人家。”
“成。”趙姨像是終於完成了一件大事,再次向屋外走去,剛跨過門檻,J踫上門房老劉領著大夫急匆匆地走進來。
“老爺,李大夫來了。”門房老劉的話剛說完,姥爺J起身迎了過去。
“老李,快看看,怎麼心口痛的毛病說犯J犯呢?”姥爺一邊說一邊將一把椅子搬了過去。
我趴在炕邊明顯礙事,姥爺輕柔地摸了一下我的腦袋,我知道待在那裡隻能添亂,便追著趙姨和秀兒的背影來到前院。
趙姨干活向來麻利,轉眼工夫J已經和長慶班結清了賬。此時,正和一個中年男人悄聲說著什麼。
秀兒告訴我,那是她爹。
不一會兒,秀兒他爹朝秀兒走過來,眼裡盡是不舍。“秀兒,爹跟你商量個事兒。”
“啥事?您說。”秀兒不解地問。
“劉家是個好人家,不說家境,光是人品J沒得說。老夫人身體不好,看不成戲了,一般情況下,J給D天的錢J行,可是人家把後兩天的錢都給了。”秀兒她爹鋪墊著。
趙姨是個爽快人,喜歡直來直去,接過他的話說:“秀兒,姨看你的D一眼J喜歡你,我那閨女要是還活著,和你一般兒大。剛纔你看到了,老夫人身體不好,我想把你留下來幫我,我家老爺也同意了,你看成嗎?”
趙姨說完,期待地看著秀兒。
聽到這話,我滿心歡喜,家裡J我一個小孩,平常在家隻能追二舅的鴿子。“秀姐姐,我也喜歡你,你留下來吧。”我也趕緊幫腔。
“你爹不容易,既要養活戲班,又要養活你。往後,你爹會常來看你的。”趙姨接著說。
“爹,您讓我留下,我J留下。”秀兒望著他爹,眼裡滿是淚水。
“傻閨女,這麼好的事,別人想來還來不了呢。”趙姨把秀兒拉到身邊,掏出手絹為她擦著淚。
“爹……”秀兒甩開趙姨撲到她爹的懷裡,哭著。
“傻閨女,爹又不是把你賣了,爹什麼時候想你了,J什麼時候來看你。”秀兒她爹摟著秀兒。
我看到趙姨也是滿臉淚水,陪著他們爺倆兒哭著,一邊哭還一邊勸:“秀兒她爹,這裡Z好找了,將軍胡同,到了隆福寺一打聽全知道。”
我也哭了,因為秀兒她爹讓我想起了我的父母。
三
父母離開的時候,正是北平Z美的季節。秋高氣爽,湛藍的天空上飄著大朵大朵讓人遐想的白雲,後院兩棵棗樹上也綴滿了果實。
父母所在的學校南遷長沙,在是否帶上我這件事上和姥爺商量了很長時間。帶上我一起走,小家是團聚了,但一路顛沛,前途未卜;不帶上我,父母確實舍不得,哪有孩子這麼小J離開父母的。
姥爺坐在院子裡嘬著紫砂壺,曬著太陽,卻沒有太多離別的傷感:“這陣勢咱又不是沒經歷過,八國聯軍,陣勢比這要大多了,老佛爺和皇上全去了西安,可沒多久不是也回來了嗎?”
父親想說什麼卻忍住了,臉憋得通紅。父親是南方人,在北平上學時認識的母親,倒插門兒外加要尊重嶽父,使他不便反駁。
母親卻憋不住了:“爹,您說什麼呢?這一次日本人是要讓咱們亡國滅種。”
“哪兒那麼容易J亡國滅種了?蒙古人怎麼著?滿清入關又怎麼著?Z後不都讓咱不聲不響地給同化了。”姥爺的歪理很多。
大舅在家時,J經常為這些事跟姥爺爭論。
姥爺是做外館貿易發的家,外館J是專門做外蒙古的生意,靠著姥爺積攢的財富,母親、大舅、二舅上了D時北平乃至中國Z好的大學。
姥爺讓大舅踏踏實實上學,大舅反駁,話糙理不糙,“小日本的刺刀都扎進屁眼兒了,上得下去嗎?”
姥爺氣得讓大舅滾,大舅真的J半年沒回來,參加了學生軍訓團。
渾身是血的大舅從大紅門撤回來的D天,姥爺雖然心疼,嘴上卻硬得很:“瞧瞧,差點兒把命搭進去了吧?”
後來我們纔聽說,二SJ軍一千七百人的學生軍訓團,活著回到城裡的隻有六百多人。姥爺的話D然讓大舅非CW屈,想起犧牲的同學和戰友,大舅一邊哭一邊咬牙切齒地衝姥爺喊:“爹,我終於知道魯迅先生為什麼要棄醫從文了!”
姥爺哪裡知道大舅話裡有話,居然接了招,問:“你知道什麼了?”
大舅回道:“J是因為中國像您這樣愚昧、無知、自私的人太多了。”
姥爺這纔明白過來,隨即掄起巴掌,父親趕緊將大舅拉到了一旁。
大舅是我們家D一個離開的,接著J是我的父母。
父母是在離開前的Z後一刻,決定將我留下的。
臨走時,母親緊緊摟著我,不停地囑咐趙姨:“這孩子從小脾胃不好,您記得常去同仁堂買些大山楂丸給他喫。”
其實,母親昨天剛買回來交到趙姨手上。
“鼕天快到了,這孩子從小不喜歡穿棉褲,一穿棉褲J又哭又鬧,您別心軟依了他。”
其實離鼕天還遠著呢。
母親對趙姨囑咐完了,又接著囑咐門房老劉:“叔,您老一定看好了門,這孩子貪玩,別讓他溜出去,讓拍花子的給拍走了。”
“大閨女,放心吧,有我和趙姨在,你們J放心地走吧。”老劉眼圈也紅了。老劉大半輩子在我們家D門房,是看著母親他們長大的。
大舅和父母走後,劉家冷清了許多。用姥姥的話說,冷清得讓人心裡發慌。
這種冷清尤其是在二舅的鴿子飛起飛落的時候,更讓人心裡難受。姥姥說鴿子是Z戀家的動物,飛得再遠也會回家,可是父母和大舅他們什麼時候纔能回家呢?
如今,整個院子裡兩個月不到J走了三口人,整個大紅門裡頓時安靜了下來。尤其是到了晚上,冷清的大院子更讓人心慌。
因此,姥爺把長慶班請到家裡,J是想熱鬧一下。
可誰承想,姥姥一聽戲卻更傷心了。
D二天,趙姨特意帶秀兒去廣利成衣鋪做了套新衣服,潔淨的衣服透著喜興。
姥姥的身體在喫了七服藥之後漸漸好轉起來。於是每到掌燈以後,我和秀兒J會陪在姥姥身邊。秀兒給我們唱起了皮影戲:
隻見爐內,
火還鮮紅。
為主分憂患,
暗中禱神靈。
可算稱為義僕,
她想答恩情。
可惜她是個裙釵女,
要是男子定能盡忠!
……
這是秀兒唱的《連環計》。
“唱個我愛聽的吧。”我趴在炕上,支著下巴。
登州城困住了秦叔寶。
走過來行過去好不心焦。
十三省中拿賊盜,
好漢四海美名標。
……
秀兒唱起了《打登州》。
“我想聽《八大錘》。”我又嚷嚷起來。
嶽大哥他待我手足一樣,
我王佐無功勞怎受榮光!
今夜晚思一計番營去闖,
留一個美名字萬載傳揚。
……
秀兒接著唱了出來。
秀兒的到來讓大紅門裡恢復了些許人氣和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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